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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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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心不在焉的?”毕了,南彧漓抬眼看着韩晔问。
韩晔抬头,正对上他明亮的眸子,韩晔觉得南彧漓好像可以很轻易地看穿自己。
没有等到韩晔的回答,南彧漓兀自说:“快到旗安城了,想起了林锦?还是那三千士兵?”
韩晔偏过头,隐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打败陈国,为你所作的一切赎罪吧。”南彧漓望着韩晔,静静地说。
韩晔几不可闻地一声轻笑,南彧漓,我是哥舒的人,我永远都不后悔自己在旗安城所作的一切,我只是抱歉辜负了你。
旗安城地处要塞,姜国坐拥旗安城借天险守城护国,自是最好的一道屏障,旗安城却也因此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而遭多国觊觎。踏入旗安城,南家军将士无一例外地会想起他们曾经的副将林锦,那个洒脱张扬,不拘小节的将军,还有战死在旗安城的三千士兵,更不会忘记旗安城失守之后,是南彧漓率领着他们浴血奋战,拼死夺回了旗安城。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场屠杀的始作俑者此刻正与他们同行,更是南家军现在的副将——韩晔。
韩晔在进军旗安城的第一天便病倒了,军医几番检查之后,回禀南彧漓,韩副将是中了暑热。南彧漓有些自责,韩晔本就是重伤初愈,还让他长途跋涉地奔波,也难怪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白日看他在马背上就有些神情涣散,当时便该警觉的。
韩晔一直在床榻上躺着,脑袋晕沉沉,眼皮也抬不起来,竟是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也不见好。南彧漓白天带兵操练,与诸将商议完事之后,晚上便会去看韩晔。韩晔指尖冰凉,脸上还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搭在额上的冰布条只一会儿便被捂热又要换一条。韩晔烧得迷迷糊糊的,偶尔会呢喃些梦话,南彧漓凑得他很近才能听到一些支离的言语,他听到他在叫:“黎昕。”
月明星稀,站在月下之人的背影遗世出尘。
“想家了吗?”南彧漓问。
韩晔始觉身后站了人,忙转过身,看到南彧漓后微一点头,“将军。”
南彧漓含笑走近他,韩晔的容貌并不像他的背影一样清丽脱俗,而是彻骨的妖娆,战场的风沙,让他的妖艳如血般猩红,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是想家了吗?”南彧漓站在他身边,仰望月色又一次问。
韩晔微微抬头,看着他侧脸如刀削一般,深邃分明,唇边的浅笑却只让人觉得温暖,“月是故乡明,以前从不觉得,但自从跟了将军,竟是更怀念家乡的月色了。”
南彧漓回眸看他,“认识你这么久,倒是从未听你说起,你的家乡在哪儿?”
韩晔侧过头,月色笼着他的身影凉薄,“很远的地方。”
南彧漓笑了,却不再追问,只是突然问:“韩晔,你有表字或者小字吗?”
韩晔摇头,“没有。”
南彧漓沉思一阵,“不如我给你一个吧。叫……流光,如何?”
韩晔转过脸看他:“可有什么出处吗?”
“天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
韩晔笑了,“且不说这是形容女人的,更暗示了红颜皆祸水。”他的笑依旧妖冶。
南彧漓神情颇为认真,“我倒觉得很适合你。流光,你不觉得吗?”
韩晔浅笑摇头,问:“那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黎昕。”
“南黎昕。”韩晔沉吟了一会儿,望着他的侧脸,“破开黑暗,带来曙光,真的像你。”
第三天,韩晔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醒来的时候,南彧漓并不在他身边。韩晔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禁感叹,到底不是将军府邸,少了秋水丫头伺候,多少竟也有些不习惯了。想到这儿,韩晔不禁摇了摇头,从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不过在将军府被照料了数日,竟成了懒骨头。窗外天气正好,韩晔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了,便想着出去走走。
在韩晔的印象中,旗安城还是那个血流成河弥散着血腥和煞气的地方。他依然记得林锦死在他枪下时的眼神,震惊、恐惧,难以置信。韩晔面无表情地将枪尖从林锦的胸口拔出,银白的枪尖被鲜血沥透,血珠顺着枪刃滑落,滚入地上的血水中。林锦已没了气息,但他还是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他是死不瞑目。韩晔提步上前,轻轻为他阖上双眼。在韩晔的心中,林锦算是一条好汉,只不过他们各为其主。解决了林锦,韩晔跨上马背,直奔北门而去,刚才旗安城内的爆炸声石破天惊,近三千士兵霎时血肉横飞,坠入血泊之中,韩晔孤身一人奋战残部,体力几近透支,而城内的动静足以引来南彧漓和他的南家军,所以,他必须立刻离开。
如今的旗安城,人口算不上密集,但在集市上却是热热闹闹的,沿街小贩卖力吆喝着什么,到处弥漫着生活的气息。韩晔虽没有亲历南彧漓夺回旗安城,却也可以想见其中艰辛。不知觉间,韩晔已行至旗安城的北门,他知道若是逃,这儿便是唯一的出路,从这儿离开,取道陈国,不日便可返回哥舒。
那日,他策马逃一般地飞出北门,在城内留下了弥散性的毒烟,待爆炸声将南家军引入城中,他们必定会中毒,战斗力锐减,而待一个时辰毒气散尽,哥舒洛一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南家军,直捣黄龙,踏平姜国。韩晔骑马跑得飞快,风声刮过他的耳廓,刺得他耳膜生疼,方才与林锦和残部激战过后,腰际的伤口渗血也越发严重了。突然,马长鸣一声,霎时停住,马背上的韩晔猛然攥紧了缰绳,才不至于狼狈地摔下马。回神过后的韩晔看到了前方立着两匹战马,前方马背上的人英姿飒飒,熟悉的身影蛰疼了韩晔的眼睛。远处的人骑马走近,轮廓越来越清晰,韩晔攥着缰绳的手也越来越紧。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韩晔极力稳住声音道。
南彧漓策马走近几步,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韩晔,“或许该是我问你这个问题。”
“我……”
“城内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南彧漓的眼神沉静却让人心凛,“或者,你确实是哥舒洛一的人?”话音刚落,他便已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冰冷地指着韩晔。
韩晔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南彧漓,你还是知道了……
“说!你到底是谁?”南彧漓的声音有了轻微的颤抖。
韩晔虽为南家军效力却始终不曾言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南彧漓多方查探却毫无所获。反攻旗安城时,他令韩晔带兵。出乎意料地,已然占领旗安城的哥舒军队在韩晔面前竟然溃不成军,这南彧漓不得不困惑。于是在魏严漠的主张下,林锦同韩晔一同入城,借机试探。而南彧漓则与魏严漠连夜从小路绕至旗安城北门,于树林中潜伏,倘若城内兵变,南彧漓他们便可在这条回哥舒的必经之路上截住韩晔。
韩晔久不言语,终是激怒了南彧漓,他扬剑策马向韩晔奔去,韩晔回手,以银枪挡下了他雷霆万钧的一击。不多一阵,两人便下马在地上缠斗起来。南彧漓的出手凌厉而狠辣,剑气凌然,韩晔却因受伤与体力透支之故,无法发挥全部的功力,接下南彧漓的出招已属勉力,终于,韩晔一招回马枪刺偏,南彧漓用剑挑落他的银枪,回手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膀。
“啊……”韩晔捂着猩红的肩头跪倒在地,蹙眉抬眼看着南彧漓。
南彧漓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在轻轻地颤抖,韩晔的决绝远超他的想象“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你。”
韩晔惨然一笑,我又何尝不希望我一开始便没有遇到你,不过他终是道:“南将军此刻倒有闲情逸致,你可知哥舒的人马即刻就要到了。”
“林锦他们……”南彧漓的剑尖抵着韩晔的胸口,“怎么了?”
“两军交战,成王败寇。”韩晔还是笑,却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是骇人的惨白,“最差总逃不过一个死字,人不都有那一天吗。”
南彧漓的手抖得厉害,他以自己对韩晔的信任为赌注,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南彧漓握剑的手猛地用力,剑端生生刺入了韩晔的胸口!韩晔疼得眉间骤然蹙紧,唇边的笑意却在刹那变得释然而真实,南彧漓,或许死在你手里才是我最好的结果。
然而,剑尖却在没入胸口一寸后戛然而止,南彧漓狠狠地闭眼,然后将剑拔出,剑尖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双目,韩晔,为什么要逼我对你兵刃相向!但南彧漓却更恨自己,明知眼前的男人存疑却还放任他与南家军进城,明知他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却竟然下不了杀手,南彧漓突然绝望地自嘲一笑,南彧漓啊南彧漓,为什么在面对韩晔的时候,你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将军?”魏严漠下马上前探问。
敛息平气之后,南彧漓对一旁的魏严漠道:“从我们来时的小路回去,将他带回都城,收押至我府秘牢,此事绝不可外泄!”
“……是。”魏严漠领命之后看着南彧漓问,“那将军呢?”
南彧漓翻身上马,敛尽眼底的悲痛,“去旗安城,林副将和三千士兵,我总该……有个交代……”
“不……”韩晔突然道,他的身子很虚弱,这一个不字却是脱口而出。
魏严漠蹙眉看他,南彧漓也转过头看他,眼底的淡漠令韩晔的心像是跌进了寒潭,许久,韩晔才嗫声道:“城中有毒雾。”
“毒雾再厉害,又怎敌得过人心?”言毕,南彧漓竟也不要解药,只欲策马往旗安城的方向赶去。
韩晔急了,忙从怀中掏出解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南彧漓的方向掷去。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南彧漓反手抓住了解药,在那一刹,南彧漓回头看了韩晔一眼,复杂的眼神中有愤恨,有遗憾,更多的却是失望。一时间竟让韩晔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南彧漓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尽头……
☆、第四章
站在北门的韩晔此刻思绪万千,他知道,如果现在出逃则很有可能成功,可是,他竟然犹豫了。他就着墙根坐在了城墙下,他究竟该何去何从呢?当初跟着南家军打仗时,南彧漓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下意识地将自己护在身后,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他欠南彧漓的实在太多了。他陷入了沉思许久,直到天边金色的斜阳淡去最后一抹光辉他才站起身来,黎昕,这是最后一次,打败陈国之后,我就会离开。他不知道,靠近北门的一处酒楼里,南彧漓正坐在二楼倚窗的位置小酌,他看了韩晔太久,他甚至想过,如果韩晔在某一刻冲出北门,他应不应该拦他?还好韩晔并未让他为难。看着他往内城走去,南彧漓笑了,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舒心,甚至有些骄傲。
公子,进来喝一杯吧。”突然,一个小二拦住了韩晔的去路。
韩晔轻轻皱眉,甩了甩袍袖,淡淡地说,“不用了。”
小二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遥指了二楼的窗口,“楼上的公子请您上去。”
韩晔抬头,看到南彧漓正放下酒杯,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拿起,向楼下的韩晔晃了晃。韩晔静静地站了一阵才走上楼。
“你跟踪我?”坐下后的韩晔开口质问,自己却突然觉得没了底气,说穿了,自己就是个奸细,被人跟踪有什么好愤懑的。
南彧漓抬眼看了看他,为他斟了一杯酒,只是说:“这个酒楼的陈酿可是一绝,你尝尝。”想了一会儿又说,“你酒量不好,少喝一些。”
韩晔只闻这酒香便知是好酒,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齿颊留香,“你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陈国?”
“你很急?”南彧漓为他倒了一杯酒,看他道,“今日是乞巧,你陪我四处逛逛。”
韩晔也看着他,“女儿节,找我作陪干什么?”
南彧漓浅酌了一口,轻声道:“据密报,旗安城中潜了陈国的细作,我想趁这时候打探一下。”
韩晔放下酒杯,“即便如此,两个大男人乞巧夜游,也太惹人注目了,徒增笑柄。”
南彧漓面色一冷,“你认为是笑柄?”
韩晔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重要。”南彧漓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本也没打算让你这么去。”
“什么意思?”看着南彧漓略显狡黠的面容,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不祥。
果然,南彧漓让韩晔附耳过来,只言语了几句,就让韩晔猛地一惊,“不行!你想都别想!”
南彧漓倒像是早猜到了他的反应,只悠悠道:“这是军令,军令如山,你是想违抗军令?而且,你看起来很想早日攻破陈国。”
“啪!”韩晔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搁,微眯着眼看着南彧漓,后者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南彧漓,算你狠!”
乞巧节对于旗安城的恋人、夫妻而言,或许有着特别意义,他们经历了战乱,甚至可能经历过生离死别,才会对眼前人倍加珍惜。
“娘子,小心脚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对夫妻怕是最惹眼的。丈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宇间尽是英气,却暗藏了几分萧索。妻子玉肌花貌,画黛弯蛾,只那一对眸子似是藏了太多的情愫,眼波流转间尽是无限风韵。
那娘子以扇掩笑,略过旁人艳羡的目光,轻轻挽上相公的手臂,两人往清水桥走去。待到行至人流不甚密集之处,那娘子陡然松开了挽着相公的手,笑意也不再,甚至有些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相公也不恼,只是笑问道:“娘子怎么了?”
“南彧漓,你不要太过分了!”韩晔低声咆哮了一句。
南彧漓却是笑意更盛,然后变本加厉地用右手环上了韩晔的腰,“娘子莫恼。”
韩晔又惊讶又羞愤,刚要发作,却听得南彧漓突然正色道:“别动,有人来了。”
韩晔转头一看,一个老妇人正提着一个竹篮走近,他顿生警觉。
那老妇人走到韩晔身前,将手中的提篮朝韩晔打开,“姑娘,买一个吧。”
韩晔朝竹篮里望了望,是一些蜡做成的小雕塑,有鸳鸯、有秃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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