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羁绊-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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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尘面前，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手续办的很顺利，至少比他能想象的还顺利。然後无界就孑然一身了。房子没了，车没了，钱没了，不过那些对他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著这个世界，突然又觉得那麽陌生，熟悉的陌生，一如他初来时。明明这些年他应该很适应了不是吗？无论是大城市的喧嚣和灯红酒绿，还是小城市的贫瘠和落後，甚至连贫富差距和尘世间的各种无良无道他都看惯漠然了，怎麽这会儿还会生出这麽无力的感觉呢？
　　好累，好想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哪怕就是让他安静的睡上一觉。
　　然後他就想到了莫尘，那个他已经多年不曾出口的名字。突然很想他，思念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冲得他胸口闷闷的痛。这些年不是没想过他的，或者说，其实越後来，想他想的越频繁，但是从不敢深入的想，从不敢深入的思念，就怕一记起来他的好他的一切，就越发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就会不顾一切的跑回去，跑回他的身边。甚至这些年他都想明白了，他之所以一直叫艾墨兰“墨墨”，而不是“小兰”，并不是为了区别他和别的叫她的人有什麽不同，而仅仅是“墨墨”的发音和莫尘的“莫”发音相同，他其实想那麽叫的──是莫尘吧！

　　（6鲜币）永世羁绊88

　　回去吧！
　　做了这个决定以後，无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动身往回赶。当他一路如失控的火车头冲回了山谷，才发现因为太急切，他竟是孤身一人赤手空拳连个见面的礼物也没带的就回来了。
　　我这是怎麽了？无界敲敲自己的额头。真的是被那个污浊的社会洗脑了吗？莫尘什麽时候在乎过那些个俗物了？这里是他的家啊！他居然在为没带到访的礼物而感到尴尬吗？什麽时候回自己的家还要客套了？无界苦笑一声，心情却是这些年来没有的轻松，一步步沿著洞外的溪水慢慢往自家山穴走去。
　　莫尘大概还是那副样子吧？和他二十年前回来时一样。也是，二十年对於莫尘来讲应该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吧！不过记得石壁上记载，他前世有为他伤心而伤白了头发，不知道自己上次那一番胡言乱语有没有伤到莫尘？有吧。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怪怕人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想到这里，无界轻松的脚步不禁迟疑了。他会怪自己吗？自己那样的伤他。应该不会吧，以前不管他怎麽做，莫尘好像都没真正怪过他，他只是苦了自己而已。想到这，无界突然急切起来，他怎麽样了？是不是又在自苦了？
　　缓慢的脚步突然又急切起来，最後一段距离无界几乎是足不点地的飞掠过去的。
　　一进洞穴，无界就傻了。
　　在下行的台阶上还不怎麽觉得，顶多是发觉了一股原来没有的尘土味，等到了喷泉池，无界开始感觉到不对了。那眼喷泉池中一片干枯，显然早已不再喷水，四周到处是灰尘，好像已经久不住人了一样。
　　“莫尘……”无界慌了。如果莫尘不在这里，他到哪里去寻他？
　　一边急切地叫著莫尘的名字，无界一边一间屋一间屋的搜过去。卧室没有，无论他的还是他的；书房没有；几间收藏室也没有……入眼处到处都是尘土，一股破败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无界不死心的又去後院和厨房。这下无界更惊了。干涸的溪水，枯萎的树木花草，沙化干裂的土地，别说什麽银鱼飞鸟，这地方现在只怕连个虫子都找不出来。厨房的门更是在无界的一推之下彻底掉落下来报废了。
　　完完全全没有活人的气息，不，没有活物的气息。这里现在就是一片死地。
　　“莫尘，你去哪了？”这里怎麽会变成这样？他的家怎麽会变成这样？他心中那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那个无论他走多远走多久都可以安心回来的地方，就这麽没了？废了？
　　“莫尘……”无界几乎失神的顺著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却在重新进到山穴中时想起，有一个地方，他还没有去。就是那个对他来说，像是墓穴一样的地方。
　　是的，墓穴！不管前世的自己怎麽看，或者莫尘怎麽看，至少在今世的他的眼中，那里就是墓穴。而莫尘，居然还让他去临那些近似於墓志铭一样的东西。
　　一边想著过往的心结，无界一边向那间供他们睡了几世的石室走去。

　　（6鲜币）永世羁绊89

　　“莫……莫尘？！”推开虚掩著的石门，看著里面委顿的身影，无界立时僵化在当初。
　　与其说那是个人，倒没准说那是一副骸骨还更让人信服些。人影跌坐在石床前，怀里紧紧抱著一块像是从傍边墙面上扣下来的巨大石块，整个身子缩在石块後面，十根手指有八根是嵌在石块中的，石块上密密麻麻刻著字，看那人手指十有六七指尖露著白骨，也知道那些字是怎麽来的。在身影四周，散落著大片大片灰白的发丝，比那成片的落发更吓人的，是宛若小湖般凝结在四周的干涸的血液，黑红黑红的，弄得整个空间腥膻无比。如果不是肯定这里旁人根本进不来，无界简直要以为这里曾死过十七八个人，才流血流成这副场景。
　　再看那个人，原本乌黑柔亮的长发只剩下稀稀松松的一些灰白披散在肩头额前，干枯得一如山穴里後坡的那些枯枝烂木，原本就清瘦的身子，现在真的就只剩下皮包著骨头，眼睛大大的睁著，却是连焦急也没有的，嘴唇紧抿著，或者应该说是压根紧咬著，一丝鲜红的血顺著嘴角往下流著，虽然看著不多，远没有吐血喷血那麽壮观，但可怕就可怕在它一直不停的流著。
　　“莫尘？”从心底，无界不相信莫尘会死，他是不死之身不是吗？才短短二十年，二十年！无界抬脚向那个身影走去，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摔了个跟头。想站起来再走，才站起来一半，又摔了下去。最後，无界几乎是半跪半爬著膝行到莫尘面前的。非，凡电｜子书论，坛“莫尘……”
　　“莫尘……”无界跪在莫尘面前，半晌没敢动弹，只是一边一边的叫他的名字。当他终於抖著手试图抹去莫尘唇边的血迹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了两件事，一是莫尘的皮肤是冷的，二是那血根本停不下来，他才抹去，那血便又冒出来，才抹去，又流出来。
　　“莫尘。”无界感觉自己的手突然有千斤重，怎麽也没法再抬起来，顺著重力自然的向莫尘的胸口落去。但无界抓著莫尘被血湿透的衣襟抖得难以自抑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莫尘微弱的几无可查的呼吸。
　　“莫尘……莫尘……”无界突然一把捧起莫尘脏兮兮的脸蛋（如果他那深凹进去的面颊还能称作脸蛋的话），疯狂地开始擦抹莫尘嘴角溢出的血液。“莫尘你醒醒……是我……我回来了……莫尘……我是无界啊……莫尘……”
　　无界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貌若疯狂、双眼充血、泪流满面……他只是一遍遍叫著莫尘的名字，告诉他自己的归来。
　　在无界不知道叫了多久以後，莫尘的眼珠终於转向了无界这边，然後唇角似乎微微的翘了翘。
　　无界惊喜若狂，以为终於唤醒了莫尘，“莫尘……莫尘……”却在才欢喜了转瞬的功夫，就发现了莫尘的不对劲。他不眨眼，他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他虽然盯著他，但眼睛的焦距仍旧是模糊的，似乎看他又没有在看他。
　　“莫尘，你回答我……莫尘，你说句话，你回答我……”无界小心地轻拍著莫尘的脸蛋，生怕自己一个使力，莫尘就随风飘散了。

　　（7鲜币）永世羁绊90

　　就在无界几乎喊哑了嗓子的时候，莫尘终於有反应了，他微偏著脑袋轻轻开口，只是随著他的开口，他嘴里的血也流得更凶了，而不知道多久没使用过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也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似的，只有噗噗的气声，但就是这样，耳力过人的无界，仍是听出来了莫尘在说些什麽。“这次的幻觉……和以前……都不一样……不过……喜欢……”
　　幻觉？他只把他当幻觉？那他刚刚扯著嗓子喊了半天他也不是没听到，而是根本在当是幻听了？和以前都不一样？他到底幻觉过几次？而且可以这麽长时间对著他自认为的幻觉不闻不问，根本是在幻觉中也绝望了吧？他的沈默，是在静静地等待著这次的幻影消失吗？可是，他不是幻影啊，他是真的，他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啊！
　　“莫尘，莫尘你看看我，我是真的，我是真的，你摸，你摸摸看，我是真的，是真的。”无界抓著莫尘的手抵在自己的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捂暖莫尘冰凌似的手。
　　“呵呵……这次……居然能……摸到了，大概我……真的……快死了吧！”莫尘扯出了浅浅的一个笑容，却流了满齿满唇的血。“无界……你别急……我……马上……就可以……死了，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达成……都会……”哪怕是要他的命，哪怕是从此不见他！後面的话莫尘已经说不口，只剩下粗喘。但那脸上眼里的温柔笑意是骗不了人，他真的为自己可以达成无界的愿望而欢喜著。
　　他真的只为了自己犯浑时无意说出让他消失的话而努力去死！无界也觉得喘不上气了，喉头心口有什麽压著他，让他一并也有了要死去的感觉。
　　“莫尘……莫尘别这样……你醒醒……我要你活著……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要你死。无界也已经哽咽得发不出更多声音，他只能用唇堵住他的唇，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感受自己的心。
　　但莫尘好像无知无觉一样，连眼睛也不闭，连眼睛也不眨，就一瞬不瞬的盯著这样的无界。
　　“莫尘……莫尘你别这样，你感受我啊，感受我啊，我在这里……”无法可想的无界只能将莫尘捞进自己怀里，努力的上下其手，企图通过身体上的感官刺激唤醒莫尘的意志。
　　莫尘虽然也放软身子（其实根本是没有力气不得不软吧）任无界胡来，但双手仍是紧紧得扒著那块刻满字的巨大石碑，好像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手指上了，无界甚至稍一用力试图将莫尘扯离那块石碑，就能听见莫尘手指骨裂的声音。
　　无界不敢再使力，只得微微推开莫尘的身子，坐到莫尘身後去，让莫尘趴在石碑上，而他则将莫尘困在自己和石碑之间。
　　“莫尘……”无界一边抚摸著莫尘的全身，一边叫著他的名字。
　　男人的悲哀，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勃起了！无界苦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扒了莫尘全身的衣衫。
　　那衣服早就破旧不堪，虽然早就被血液浸染得看不出哪怕一点原色，但那款式裁剪，依稀就是他二十年前回来时莫尘穿的那一件。难道他已经这样二十年了吗？非　凡。从他走的那一刻开始？无界心尖上一阵锥痛，手上难免用力一抖，就这麽不算大的一个力度，那陈旧的布料就已经片片碎去了，更加验证了无界的猜测。
　　“为什麽？为什麽啊？你怎麽这麽傻？你怎麽这麽傻？”无界抱著这副形同枯骨似的身子，哭得莫尘一後背泪水。
　　二十年没净过的身子，无界也不嫌弃脏，一边流著泪一边虔诚的吻著，从脖颈到腰线，直到将自己的灼热埋入这副骨架体内，无界才终於感受到了来自莫尘的一点点热度，哪怕那只是来自包裹著他的干涩甬道，无界仍是无限感激的。他还活著，他还活著！

　　（6鲜币）永世羁绊91

　　无界想要温柔得待莫尘，但无奈已经多年未行云雨的身子，突然间又寻到了欢愉的乐土，是怎麽也不肯让无界保持清醒的，加上此时无界被莫尘的模样激得心神动荡，早没了平日的自制力，几乎是瞬间就失控了，一边发了疯似的在莫尘身子里冲撞，一边嘶吼著莫尘的名字。
　　莫尘只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静静看著他。
　　无界发泄过一次，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将自己的身体拔出来，看著莫尘下身丝丝的血流，知道自己又伤了他，心疼得急忙要去找水给莫尘清理伤口。不只伤口，他也要找些吃的喝的给莫尘，二十年没进食进水，血还不停的流，就是神仙也该撑不下去了，何况莫尘一心求死。
　　“……果然……”就在无界走到门口，却被一声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钉住了双脚。无界回头望去，只见莫尘还是维持刚刚趴著的姿势，唇角浅浅提了一点点，就当做是笑，原本就已经失焦的双眼里闪著淡淡的依恋和悲戚，“又……要走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无界再次摇摇欲坠，他终於知道这满屋的腥膻味道中，为什麽除了血味，还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他竟是连这种幻想都已经有过了吗？他到底有多少次幻视过他来糟蹋过他，然後在享用完他的身子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他在他眼里心底已经这麽不堪了吗？这种幻觉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莫尘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仍然希望、渴望他碰他，但同时也说明了，他给他的绝望，让莫尘深深的知道、记得，即使他献上了自己的身子也是留不住他的。无界甚至能想象这种幻觉的由来，初时莫尘大概是一边思念著他、叫著他名字、想著他的人一边自慰，到後来思念过甚了，便开始出现幻听、幻觉，但莫尘毕竟是聪明的，又在心底深深烙上了他离开的记忆，所以很快就知道这些是幻觉，毕竟在经历幻觉一次次幻灭的绝望，仍能冷眼旁观的，说明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也常常和它们打交道。也就是说，莫尘在这不知十几还是二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产生幻觉和抵制幻觉中被磨折著度过。
　　他到底犯了什麽错？要被折磨至此？明明犯错的是自己啊！明明知恩不图报的是自己啊！那个傻子只是爱了，他有什麽错？无界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默默的看著莫尘流泪。
　　“莫尘，你回来吧，你醒醒，回来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无界抓著心口，整个人哭趴在地上。
　　在无界哭到浑身脱力、几欲昏厥之前，他挣扎著来到了莫尘身边。“莫尘……我不走，我陪著你，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无界将莫尘抱进怀里，莫尘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後依然那麽愣愣的看著无界。无界当然没有错过莫尘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