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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来断袖吧-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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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来断袖吧
作者:卿雅
第一章
若水避到枯荣寺大门的檐子下面,放下伞来,鼓起腮,将落在伞檐一侧一缕墨色宫绦上的雪吹干净,又轻轻将伞抖了两下,看着其上两条淡墨勾勒出的鲤鱼从雪下面露了出来,凤眸眯成了两片弯弯的月牙儿,细心地把伞收起来。
跺了跺脚,若水回过身,慢吞吞地从貂皮围绕的袖口里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正要敲上红漆的大门,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道正师兄,你还是出家人呢,真不厚道。明知道我早就到了门外却不开门,可是成心想冻我?”
温润的少年嗓音听得开门的僧人皮肉一紧,垂下眼帘双手合十送了几声佛号,却并不敢抬眼直视若水。
“若水师弟,今日大雪封山道路难行,师弟有何事来访?”
凝脂一样的手指点上道正新剃的头,调皮地在光洁的头皮上画了个圈,便顺着僧人脸颊的轮廓滑到了下巴上,屈指一挑,朱红色的唇里蹦出更加让僧人面红的话语:“道正师兄,你怎么不看我,可是若水最近变得难看了?入不得师兄的眼了?”
“若水师弟是来找主持还是来找道虚师兄?主持正在禅房诵经,道虚师兄正在后院劈柴。”道正的头垂得更低了,可还是躲不过那根仿佛带了咒的手指。
若水轻轻叹了口气,墨线似的眉蹙在了一起,一双眸子更像是盈了水一般。贝齿轻咬唇瓣,若水睨了道正一眼,幽幽道:“师姐们说过,若是想要冰肌玉骨,就要每天拿露水雪水敷面,我不过是觉得这两天太冷了偷了个懒,容姿便憔悴至此了吗?道正师兄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若水的手指从下颌上滑到肩膀上,又从肩膀上滑到手腕上,最后在道正手腕挂着的念珠上绕了一下,收指一勾,没用什么力却差点把道正带得摔一跤。
一阵山风刮来夹杂着风雪,到了寺院门口这地方骤然间力道强劲了起来,吹得若水脚下不稳,身子一歪就往道正身上倒了过去。
在那具被锦缎皮毛包裹着的身体靠过来的一刹那,道正“噗通”一声跪下了,几乎是哭着对若水道:“若水师弟我错了,师弟是仙人之姿,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用了几世的福分,我不该听到了门口有人还拖着不给师弟开门,师弟你就饶过我吧,要是让妙善掌门知道我轻薄了师弟,我就没活路了。”
像是身前吹过一阵和风温柔地扶住了若水,将倾的玉山生生收住了势头。若水站直了身体,捏着玉石的伞柄在指尖挑了个花儿,抬步迈过了门槛儿,拍了拍跪在雪地里嘴里念念有词的道正笑着道:“师兄何必行此大礼,若水可当不起。苦禅主持可在吗?若水有事要拜见苦禅大师。”
“在,在,我这就给师弟引路。”道正慌忙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膝盖上的雪就往前窜,经过若水身边的时候眼皮儿都没敢抬一下。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身后的若水停下了脚步,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了上来,好像被若水一脚给踩住了似的。
“道正师兄,我又忘了,这进庙迈门槛儿,该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来着?道虚师兄以前教过,说是迈错了不吉利,可我总是记不住……”
“那是说给凡夫俗子听的,师弟超凡脱俗,大可不理这些……”大冬天的寒风刺骨,可道正的光头上生生冒出几道汗来。
“几日不见,师兄越发油嘴滑舌了,就不怕下拔舌地狱吗?呵呵。”若水说完,撇下呆若木鸡的道正,自顾自地向着枯荣寺最里面的禅房走去了。
因着大雪,偌大的枯荣寺里几乎见不到几个僧人在外走动。偶尔遇见一两个,也都是一些小沙弥,被高辈分的僧人打发出来打水取斋菜。若水眯着眼睛在风雪中不紧不慢地走着,瞧着一个个小沙弥见到自己就像见鬼一样低着头快步离开,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枯荣寺的和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且不说这颐指气使欺负小孩子的做派,就连这胆量竟也是一代比一代小了……”
低声的嘲讽被呼啸的风声掩了过去,原本迈向大禅房的步子在经过后院的围墙时拐了个弯。绕过房檐上挂着手腕粗的冰凌子的柴房,风中隐隐传来了干脆利落的劈柴声。“嚓”“嚓”毫不拖泥带水,听得若水已经微有些僵冷的面皮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后院里,一个只穿了单薄僧裤僧鞋的高挑和尚正劈着木柴。若是换了常人,这番打扮怕是早就被冻死了,可眼前这人非但没被冻死,光裸的上身还生出一丝丝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像是冒着白烟似的。小麦色的皮肤被炽热的血液烧出一片片红润,好像是浸了油的薄钢一般柔韧而有光泽。结实紧凑的肌肉随着动作起起伏伏,每当有一片雪落在上面,就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一瞬间会听到“嗞啦”一声,而雪就会直接化为水汽回到云彩上面似的。
若水在那人背后的柴房门口挑了一个位置,扫了扫石阶上的落雪,将自己遮在房檐下面坐了下来。潮湿的石阶弄湿了若水的衣摆,精致的绣纹瞬时间染上了尘泥的颜色。
将伞横置在膝头,若水把手指缩回到袖子里,隔着伞抱住膝盖,整个人蜷成了一个锦绣皮毛堆成的绒球。未束起的青丝铺在背后及至地上,被白雪一衬显得愈发乌黑水亮。
“嚓”“嚓”,劈柴声中夹杂着风声和落雪声,天与地也不过就是这小院的方寸之间。
“你不是应该去师祖那里吗?”待劈完了所有的柴放到另一侧的房檐下盖好防潮的油布,僧人才回过身来与若水说话,就好像刚看见有这么个人似的。
对上僧人浓黑的剑眉英挺的鼻梁和那双悲悯苍生的黑亮眼眸,若水挑唇一笑,从厚实暖和的袖口里探出几根嫩葱似的手指去勾僧人的,被人家不着痕迹地躲掉了也不恼,反倒是夸赞道:“小和尚,你的大慈悲无量心法又上了一个境界啊,连我在庙门口说的话你都能听见。还是说,你根本没在专心劈柴,而是心心念念地想着我,才特别注意我呢?”
僧人没说话,越过若水径直走向柴房内,拿了自己的粗麻僧袍穿了,也不理那个正倚着门框挑着眼梢看自己的俊美少年,便要离开。
“小和尚,你说这下雪天你劈柴做什么?这劈了柴也是要潮的,哪怕盖了油布也是。柴禾潮了用起来是要起烟的。难不成你是特意劈柴等着我,就为了给我展示你最强壮有力的一面?呵呵。”迈着轻盈的步子,若水跟上了僧人的脚步。
繁复的衣摆被寒风吹起,迎面而来的雪花扑倒若水眼睛上,本就灵秀的美目便带上了几分湿意。靠上僧人散发着淡淡温热的结实臂膀,若水的手指顺着那肌理的纹路摩挲着,抬眼瞄了瞄那张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又是笑了笑,抬起伞在自己和僧人的头顶上撑了开来。
“小和尚,你看我的太上心法最近可是有进境了?我可是早就想着能和你迎着风雪漫步呢。若是被这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坏了走路的姿态,那可就不美了呢。从一入冬,我就加紧着修习这轻身的功夫,你看我现在走路的样子可好看?”
若水说着回身看了看,两人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行足迹。这踏雪无痕的功夫,怕是这世上也只有不过两掌之数的人有呢。再偏过头去看那和尚,依旧是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着,一点要搭理人的意思都没有。
走到一扇古朴的雕着万叶碧台莲的木门前,僧人停了下来。从若水的臂弯中抽出胳膊,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妖精,“劈柴亦是一种修行。若水,师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道虚告辞了。”
“小和尚,你真是不讨人喜欢。一早就说了,整个枯荣寺上下道字辈儿的小和尚们无论年龄大小都要叫我师弟,偏你不肯,你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师弟吗?真论起来,我师父和你师祖乃是平辈论交,我白白把便宜送到你眼前给你占你都不肯吗?”眼瞧着道虚要走,若水的手刹那间闪到了道虚的腕子上,轻轻捻起袖口的一小片布捏在两指间绊着人,不紧不慢地靠上来,贴在道虚耳边怨道:“小和尚,下月初三可是我的生辰,我可是要及冠了呢。往年你是怎样都不肯来的,可今年,你,一定要来呀。”
艳红的丁香小舌调皮地探出红唇,在僧人饱满圆润的耳垂儿上轻轻撩了一下,就像春日里的柳絮擦过云端。
贴着自己胸口的身躯连紧都没紧一下,心跳更是如常,只是那双似乎包罗了众生百态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若水以袖掩唇,浅浅一笑,转身放开了道虚。
一路踏雪而来,鞋袜自是都湿了,去见长者是要失礼的。若水在门口去了鞋袜,赤着白皙如玉雕的双足站在乌木铺就的地面上,又将那柄玉石为骨的伞放在门前,收敛了轻佻之态,朗声道:“无名观若水,拜见苦禅大师。”言罢,听得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进”字,方推门而入。
道虚待那扇雕花木门重新合上才回转过来,蹙着眉看了看门口的那双锦靴锦袜。无名观琦薇仙子的织锦天下无双,王公贵族想求得一寸亦是不易,凭着枯荣寺与无名观世代的交情,每年也不过求的几尺来做敬给佛像的袈裟,这人竟是拿来做了鞋袜。是了,鞋袜算什么,凭着琦薇仙子对那人的宠爱,他那一身衣服不都是琦薇仙子亲手裁制的吗?
叹了口气,道虚拎起那双鞋,将锦袜收入怀中,拿起那把伞,听到屋里传来了请安的声音后,再次踏入了风雪中。
第二章
“苦禅大师安好。”若水进了屋跪在蒲团上,宽大的衣袖向后一震,恭恭敬敬地向着主位叩首请安。
“你今天倒是规矩。”
大概是阴着天的缘故,主位之上光线晦暗,苦禅大师本就如老树皮一般暗淡无光的面孔更加让人看不清。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慈爱的笑意,似是很高兴见到若水。
“小和尚喜欢有规矩的。每次我来若是不好好给您请安,他都要给我脸色看。”若水直起身子,通透的眼眸睨了一眼窗外,瞧见那人远去,粉嫩的脸颊上漩起两个梨涡,“您说,他把我的鞋袜和伞都拿走了,可是想我今晚留下来陪他?”
“他比你大着一岁,你却总要叫他小和尚,真是调皮。”
“论辈分道爷我可是比您庙里这群道字辈的和尚们高上一辈儿,我怎的就不能叫他小和尚了?”
“刚还说你有规矩,现在就敢在老衲面前自称道爷了。”苍老的手指犹如冬日里掉没了叶子的枝杈,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数着紫檀木的念珠。珠子磨碰传出来的轻微响声伴着屋外簌簌的落雪,无端的让人心静。
“这有什么,道爷我敬您,不意味着要自掉身价。”若水端起蒲团旁早就预备好的香茶呷了一口,懒散地看了苦禅大师一眼,道,“大师今日怎么计较起这些俗礼来了?不是说你们这些做和尚的,都该是四大皆空的吗,可见是大师你修行的不到家啊。”
苦禅笑了两声,许是因为太老了,那笑声倒像是咳嗽。
“难为道虚今天还陪你一路过来,他的修行已踏入了无(色)界,荤腥血气让他嗅到只会作呕,你这一身的血腥气,哪里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活像个杀手。”
“难怪小和尚今日都不愿意理我。”若水故作幽怨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可惜该受这怨的人不在这儿。
“说起来,这都要怪您啊,苦禅大师。”若水抬起左臂,从袖筒里抽出一个小纸卷,纸卷上带着蜡封,蜡封上印着一个仿佛芙蓉花的图案。
若水把纸卷放在手心上轻轻一吹,纸卷便稳稳地飘向了苦禅大师那里,直到苦禅大师的鼻尖前才缓缓降了下来,堪堪落在苦禅大师握着念珠的拇指上。
“本来今日我心情颇好,穿了七师姐给我做的新衣服出门赏雪,没走出两步,就见一个血糊糊的人倒在地上。坏了景致兴致不说,还被他拉扯着给跑腿送信。那人刚说了苦禅二字便咽了气,过了我一身的血腥气。”若水嫌恶地弹了弹衣袖,秀挺的鼻尖凑到自己的袖子上嗅了嗅,皱着眉头抱怨道,“这衣服回去只能烧了,这血味怕是洗不下去了。早知如此,道爷我何必那么好心,就该一早躲得远远的。量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也追不上道爷我。”
苦禅大师没理若水这通牢骚,只是捻开了蜡封细细读着纸卷上的内容。若水正坐久了难免腿酸,便勾了勾手指隔空抓了几个蒲团过来摞在自己身边斜着身子靠了,好似侧卧美人榻一般把赤(裸)的双足露了出来,哪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大师啊,你说这人要不为找你,也不至于死在山上。这么说来,他找你是因,路旁埋尸是果,你这可是背了一条人命啊。”
“那人前世打家劫舍作恶多端,注定今生死于非命路上埋尸,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于老衲却是无有一丝牵连。阿弥陀佛。”苦禅大师双手合十,低低诵了几句经文,“到此也算那人偿了业报,若来生积德行善,或有机缘修得一二神通也未可知。”
“大师你倒是推得干净,你都没见那人,怎就知道这么多?这嘴里一套套的,倒像是那些走江湖的骗子神棍,呵呵”一双凤眼似有似无地打量着那个纸卷,视线时不时从苦禅大师的面容上划过,其间的探究毫不掩饰。
“我没见那人你却见了,我见了你也就见了那人。”
“哦?”美目一挑,惯有的戏谑收敛了一瞬,若水垂下眼眸没再做声,拈起腰上的一块玉佩把玩起来。
苦禅大师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这人可还交予了你什么物件要代为传递吗?”
“无他,只此一物。”玉佩上的宫绦从指间滑过,若水眼神一黯,语调里带上了几分冷厉,“大师这是不信我?”
“非也,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老和尚笑了。
“若有其他的东西,我何不一起给你?难不成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道爷我贪的不成?”衣袖一甩,一道罡风打在墙壁上,几幅悬挂在墙上的经文化作了粉末,扑簌扑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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