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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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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至的眼泪立刻就冒出来了:“别说了,舅舅……我没有忘记沈家的恩义!胡四海,不得无礼!”
胡四海不甘不愿地让开了道路,但望向沈儒平的目光中仍然冒着火,沈儒平冷哼一声,放缓了神色:“殿下既然还记得你的母亲,就别忘了我们沈家才是你最可靠的依仗。在过去三年里,我们为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若是因为我们家一时失势,便偏着章家,欺压母族,日后要如何见你母亲?!若不是为了你,她当日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沈儒平甩袖就走了,胡四海不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扑到朱文至跟前跪下:“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此人带到这里来的!”
朱文至红着眼圈,深吸一口气:“罢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起来吧。”
胡四海哽咽了:“殿下,奴婢当真只是为了您着想,万万没有半点私心!”
“我知道。”朱文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若是有私心,早就抛下我走了,凭你的手艺,在哪里不能讨生活?却是为我之故,才连累你至此。我心里明白,因此,即使知道你的想法有所偏颇,也不曾怪你什么。”
胡四海闻言更加感动了:“都是奴婢无能,才连累殿下受了这许多委屈……”
朱文至摆了摆手:“别再说了。你若无能,我岂非更加无能?罢了,你且起来,往山下再走一趟,看能不能将章家姨祖父或二叔、三叔请一位上来,若是他们没空,那请章家三表妹也可。”
胡四海怔了怔:“殿下见他们做什么?”
“我想问问姨母的情形。”朱文至道,“姨母当年做的事,在章家人看来,确实是不可原谅的,但她那样做都是为了我,因此,若章家要怪姨母,我也不能置之度外。我想知道姨母的情形,若是……那将她接过来由你我亲自照顾,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胡四海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应了,但临出门时朱文至又叫住了他:“先想法子见一见姨母,看她情形如何。若是舅舅撒了谎,我们也不至于鲁莽行事,惹章家人生气。”胡四海领命而去。
朱文至独自坐在屋中,思绪万千。听了沈儒平的话,他又回想起东宫大火那一日的情形来,心中不由得巨痛。为了救他,牺牲的人何止是母亲一人?那一天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天空中一阵惊雷响起,屋外渐渐响起了雨声。他从思绪中惊醒,苦笑了下,抹了把脸,忽然想起早上胡四海洗了衣裳,就晾在门外的竹竿上,只怕会叫雨水打湿了,而此时胡四海不在,他只能自己去收了。
打开门,他正要走出去,便愣在了那里。
雨中,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站在那里,幽幽地望着他。他的心不由得颤抖起来:“你……你是……”
第四十四章捉奸
胡四海来到山下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抬眼望去,天上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染得田野间都是一片深灰。雨丝在水田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不一会儿便溅起了小小的水花,而此时的雨丝却已经形成了豆大的雨珠,打在人身上生疼,雨水的寒气直渗入衣内,叫人忍不住冷得直发抖。
田野间已经几乎见不到人影了,本来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农妇们已叫忽如其来的大雨赶回了家中,只远远瞧见半里外的黄大户家田地里,还有人拉着头黑水牛往土路上走,大概是刚刚结束了一番劳作。胡四海不曾带雨具,只匆匆摘了片巴蕉叶挡雨,又哪里挡得住?眼见着章家田地就在前方不远处,忙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向前。
只是到了章家田边,他脚下一顿,便迟疑起来。太孙嘱咐他先向沈氏询问,看章家是否真的不肯为后者请医,但沈氏势弱,如果他明晃晃地进了章家大门,再说探望沈氏的话,章家人能让他们单独说话么?若不能单独询问沈氏,沈氏又怎肯说真话?
他此时对章家还是有几分疑虑,犹豫之后,再看一眼沈氏小屋所在的方位,便打算偷偷见她一面再说。
章家小院本是位于村子边上,左边连着一片田地,正门是竹木搭成,虽没有围墙,却有篱笆。沈氏的小屋位于小院左后方,那里本是一片空地,从前是用来晾晒衣物的,又靠着墙根摆了两个大水缸,用来装盛挑回来的水,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厨房。因这片空地连着菜地,虽隔着篱笆,但有时候家里人为了贪图方便,就翻篱而过,久而久之,章寂便索性命人将篱笆去了。横竖本地乡民淳朴,邻居们便是在菜地边上经过,想要进家里吃杯茶歇歇脚,也会转到大门再进来,有没有篱笆差别不大,反而更方便自家人去菜地与水田劳作。后来,章家人在小院里加盖了净房,又将那两个大水缸移了过去,这片地就显得更空了,为了灌溉方便,又在菜地边上挖了个小水池装水。沈氏的小屋,就是在小水池边上盖的。若从章家的田地过来,不必拐到大门,就可直接进入。
胡四海到德庆已有数月,此前两次送信,更是曾经在近处观察过章家人的生活作息,因此对章家小院的地形十分清楚,也知道该如何瞒着人接近沈氏的小屋。他冒着雨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沈氏的小屋中并无他人,便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大雨使得周围无人经过,更助长了他的信心。
只可惜他今日运气不好。章家二房的宫氏今日不知何故,心情不好,又拿周姨娘撒气。周姨娘明知她只是过过嘴瘾而已,若是真在皮肉上吃了亏,回头章放就会寻她算账,便也由得她去。只是有些话听得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更别说话语间还涉及到儿子,周姨娘忍住气寻了个借口出了房门,打算去看儿子读书,让心情好过些,不料才出门,便看见一个男人接近了小屋,顿时吃了一惊。
接下来,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轻轻敲了敲小屋的门,不知说了句什么话,过了一会儿便推门进去了,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瞧见沈氏在烛光下勉强支撑起身体,满面惊喜地看着来人,接着,门就关上了。
周姨娘不由得张大了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雨声太大了,她没听清楚那男人在门口说了些什么,但大奶奶沈氏无疑是认识这人的,而且还对他的到来面露欢欣,这意味着什么?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大奶奶怎么就敢……
但周姨娘马上又记起了,那男人瞧着有些脸熟,似乎前不久才来过家里,老爷子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即使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闯将进来,老爷子也客客气气地请人进屋,临走前还让她准备了一篮子吃食与衣服,可见这人来历不凡。若是她贸然喊将起来,把事情闹大了,会不会反而给章家带来麻烦?
这么想着,周姨娘连忙按捺住心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决定向章寂报告。只是她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宫氏的冷哼:“不是说要去厨房干活么?怎么还在这里挺尸?!你这是要去哪里?想向老爷子告我的状?我就知道你这**不是什么好货!我告诉你,我再不济也是二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元配发妻,你生的小崽子这辈子都要认我为母!你要是敢胡来,我直接把你卖了,二爷也怪我不得。他若要宠妾灭妻,老爷子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你以为自己有个儿子就能越过我去,那是做梦!”
周姨娘低下了头,在宫氏看不到的角度咬了咬唇,心一横,道:“妾不敢,妾方才瞧见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打算去向老爷禀报呢。”
宫氏犹自不相信地嗤笑一声:“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倒要瞧瞧你会不会说出花儿来!”
小屋内,沈氏听完了胡四海的叙述,长长地叹了口气,面露愁容。胡四海偷偷看了她一眼:“章大奶奶,您别管小的多嘴,论理,沈大爷的话也说得过分了些。太孙殿下自幼聪慧,心性仁厚,有些事,他心里有数,只是不欲伤了长辈的脸面,便闭口不言,但别人想要蒙蔽他却是休想。若是身边的人见他心性好,便以为能哄住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殿下虽然不会因为沈大爷的失言而心生怨忿,但沈大爷这般……始终对殿下没什么好处啊!”
沈氏低头想了想,方才有些吃力地道:“这事儿……是弟弟唐突了,兴许……是因为他近来诸事不顺……积郁在心……方才一时犯了……糊涂……还请公公……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
胡四海淡淡地道:“虽说是犯了糊涂,但有些也实在是犯了忌讳,殿下仁厚不计较便罢了,若是叫其他人听见了,还当沈家挟恩图报呢,那岂不是坏了沈家的名声?章大奶奶,您说是不是?”
沈氏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弟弟行事不周……多有得罪了,公公别与他……一般见识……他虽有错处……还请看在他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吧……我在这里替兄弟给您……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要撑起身体,在床上冲他磕头。
胡四海的气消了几分,忙笑着扶住她道:“您这又是何必?这般大礼,小的可担当不起,叫太孙殿下知道了,必要怪小的拿大了。”
沈氏本就没力气,借势往床头一倒,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这等小事……何必惊动了殿下……”
胡四海这回总算满意了,又继续道:“章家供养太孙殿下,已是不易,虽有些不周到之处,殿下也不计较,沈家又何妨多辛苦一点?眼下章家正是得用的时候,沈家何必处处与他们计较?再说,如今的日子比起在东莞时,已经好得多了,得陇望蜀,必然会引起众怒的,您说是不是?”
沈氏只有微笑点头的份。
胡四海又道:“只是太孙挂念章大奶奶,听闻章大奶奶数月来病情没什么起色,心中担忧,真恨不得亲身前来床前侍疾呢。”眼看着沈氏露出惊喜又感动的表情,他又话风一转,“当然了,殿下身份尊贵,又不可轻泄行踪,自然是来不得的,因此才会遣小的前来问候。请问章大奶奶,如今病情如何了?”
沈氏掩下失望之色,喘着气道:“比刚来时好些……只是我这身子……迟迟不能好……大夫每月来一回……可药效也就那样……大概……是未能及时进补的缘故……我心中也焦急……盼着……能早日好起来……为殿下……分忧……”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胡四海在旁瞧得分明,仔细想想,沈氏比起刚离开虎门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真是好得多了,就算是身体依然消瘦,脸色也依然青白憔悴,但至少能支撑着说那么久的话,可见章家是真的请了大夫来医治她。只是她本就病得不轻,又是病后保养不当引起的气虚体弱,即便是在京城富贵人家,也只能靠慢慢养,而且还要花钱如流水般大量进补。章家如今的处境,哪里有钱买那么多补品?因此沈氏好得就慢了。
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便对沈氏笑道:“这也是难为章家人了,这里穷乡僻壤的,哪里寻好的补药去?只盼着章家人早日联络上章大爷与燕郡王,早日接了殿下回去,章沈两家也就能脱困了,到时候,还怕没有好的补药么?”
沈氏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失望之色,见胡四海起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正要说话,便听得门上一声巨响,门板被大力踢开了,宫氏手持竹扁担,跳将进来,大喝道:“好啊!沈绰,总算叫我抓着了!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野男人私会?!你有脸苟活,我都替你一双儿女害臊!还不赶紧给我分开了?想拉扯到什么时候呢?!”
胡四海惊呆了,沈氏却是气得呛住,急促地咳起来。宫氏抓着扁担便冲胡四海打过来,后者连忙躲开:“你要做什么?赶紧住手!你弄错了!”身上已挨了几扁担。沈氏要拦,又撑不起身子,一想到宫氏方才所言,眼前就发黑,不一会儿已经扑在床边,只有喘气的份了。
胡四海见宫氏一副要将自己打死的模样,又知道她是冯家亲戚,生怕说出自己的身份,会走漏了消息,只得东躲西避,最后寻了个空,冲出门外,直往雨中去了。周姨娘一直守在门边,见他出来,吓了一跳,却不曾拦他,只探头见宫氏在房中骂骂咧咧地,又冲沈氏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而沈氏则伏在床上不见有动静,她心中担心会出事,忙冒雨去正屋报信。
方才这一番吵闹,家中众人早已被惊动了,纷纷探头来看。待周姨娘向章寂回报了事情经过,又点出那男人就是早上来过的那一位后,知情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章放面沉如水,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嚷道:“你这婆娘乱嚷嚷什么?!生怕外人不知道到?!赶紧给我闭嘴!”不一会儿宫氏跑了过来,气愤地道:“相公,今儿我可是捉奸在床,你是没瞧见,沈绰跟那野男人拉拉扯扯的,别提有多亲近了。她敢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你怎么还要怪我啊?!”
章放冷笑:“她病得这样,还见什么奸夫?一定是弄错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宫氏还要再说,章寂大喝一声:“够了!这事不管是真是假,传了出去终究是我们章家没脸,你是恨不得叫人知道我们家出了这样一个媳妇么?!赶紧给我滚回你屋里去!不许向任何人说起此事!”
宫氏动了动嘴,不甘不愿地应了,忿忿离开,周姨娘察言观色,也悄悄地跟着走了。陈氏与玉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明鸾却是心知肚明的,便小声问章寂:“祖父,您看……”
章寂看了她一眼,对众人道:“都散了吧,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在外头需得守口如瓶,知道了么?”
陈氏犹豫着问:“父亲,大嫂病得不轻,今日这一闹……怕是受惊不小,要不要去瞧瞧她?”
章寂却道:“不必了,这时候去见她,只怕她也没脸见你。一会儿我会让三丫头瞧她去,你就回屋吧。”陈氏只得应下。
等家中众人都散了,章寂才叫了明鸾到里屋道:“你去看看你大伯娘,问一声,胡四海来找她做什么,若她不肯答,你就申斥她一番!”
明鸾讶然:“我吗?”她没听错吧?
章寂冷笑:“她出了这等纰漏,全家人都亲眼目睹的,还有什么脸在你面前充长辈?!”
明鸾吞了吞口水:“可是……咱们知道那是胡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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