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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情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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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丫鬟道:“老爷,你做什么冒充李先生啊?”
李清吾直觉被设计了,转而对唐安宁道:“你呢?怎么不说话?”
唐安宁面色淡然:“你要我说什么?”
“说我不是你!”李清吾满脸受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嫣冷笑:“还看不出来吗?他不会再帮你遮丑了。”
县太爷拍了拍惊堂木:“公堂之上禁止喧哗!唐林氏,你来说,怎么回事?”
“大人,想他是不愿伏法,公然狡辩,不过他确实是我相公唐安宁,府里的家仆均能作证。”刘嫣一脸令人信服的真诚。
“只是家仆做不了证人。”关老爷人老却不糊涂,“也有可能是你让他们说,须得有确切证据证明他就是唐安宁,我看不如往城南请唐府的人过来认认。”
刘嫣脸色一白,刚要说什么,就听一直没说话的唐安宁淡淡道:“不用了,我有办法证明他就是唐安宁。”
县太爷奇道:“如何证明?”
“只要证明我就是李清吾。”
“你怎么证明?”
“麻烦大人差人去我院子里拿些纸笔。”唐安宁道,“我要作画。”
一旁的李清吾双手紧握,骨节突白。待到官差将东西带过来,县老爷皱着眉道:“你要我们坐在这里等你画完?太费时间了。”
“不用多久。”唐安宁道,“半柱香即可。”言毕,执笔沾了点墨在洁白的画纸上渲染开来,李清吾望过去,画纸上熟悉的轮廓浮现,便不再看,绝望地闭上了眼。
最后一点香燃尽,唐安宁刚好收笔,将画递给身边的官差呈上去,对县太爷道:“这是我来靖河作的第一幅画,唐府唐安宁的院子,名唤荷院。”
县太爷点了点头,对师爷道:“可知谁人识得李清吾的画?”
师爷想了想道:“书画斋的老板应该识得。”
县太爷便道:“传。”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虚白的小老头气喘吁吁地被带进来,喘了口气,慢慢跪下对县太爷道:“草民李云书画斋的老板李云。”
“免礼。”县太爷招了招手道,“可认得出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李云微弯着腰恭敬地上前看了看,面露奇色:“莫不是桐安李清吾的手笔?”
“你认得出?”县太爷问道,“可会认错?”
“应该不会。”李云道,“李清吾的画很难仿,而且他的画虽然妙,却是个年轻的后生,买主不多,没有多少人会仿他的画,不挣钱,不过多年之后,一定是个备受追崇的大家。”
县太爷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对下首的李清吾道:“你可还有话要讲?”
“画还是可以仿的,唐安宁就可以。”李清吾说得很艰难,“我不是他。”
这时,站在一旁的官差突然道:“大人,我去拿纸笔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说着,递上了一卷画。
师爷接过打开摊在案桌上,关老爷一见,竟一幅美人图,当即问道:“这幅画怎么了?”
师爷看了一眼画,诧异道:“这是……唐爱莲?”
“哦?师爷认识?”
师爷对县太爷道:“这是当年极具风名的陆衍风的夫人,唐氏。”说着看了李清吾一眼,“也是唐安宁的母亲。”
“有这种事?”县太爷道,“那为何唐安宁不随父姓?”
“这陆衍风风流成性,对妻儿也不甚关怀,唐氏心怀怨恨,所以孩子冠了母姓,这在城南不是秘密。不过,这画似乎是仿的,没有印章、题词。”
“如此说来……”县老爷对唐安宁道,“这画是你画的?”
唐安宁点了点头:“真品在唐府,是李彦霖所作。”说着看了一眼李清吾,“唐少说他甚为想念母亲,我便作了一副仿画送给他,聊以慰藉。”
李清吾已经面无血色,愣愣地看着唐安宁,昨天还抱着自己温软耳语相拥入眠的人,此时竟变得如此陌生,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仿佛不时闪现的绮丽场景不过是一场空梦。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李清吾就是唐安宁,县太爷问李清吾:“你还否认吗?”
李清吾苦笑着摇了摇头,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县太爷接着问道:“那么唐林氏所言可否属实?”
李清吾定定地看了刘嫣一样,供认不讳:“是。”
“据本朝律法,通奸以刑罪论处,你与李清吾通奸犯了刑法,再加上对林氏骗婚至其受辱蒙羞,本府现宣判,犯人唐安宁罪名成立,于狱中伏法五年。奸夫李清吾认罪态度良好,杖责一百以示惩戒,立刻执刑。”
法凳抬上来,官差拉起唐安宁,李清吾突然出声道:“大人,罪民有一事相求。”
县太爷一愣,接着道:“何事?”
“我愿代为受刑。”
唐安宁身体不自然一僵,只听李清吾淡道:“情分还在,就让我还了吧。”
县太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唐安宁一眼,见对方表情依然,不为所动,又观李清吾满眼决绝,微叹了口气,道:“打吧。”
官差不知说打谁,站着没敢动,李清吾自己趴到了法凳上,对官差道:“差爷,打吧。”
官差见县太爷没说什么,便举起刑棍一下下打到了李清吾身上。李清吾死死咬着下唇,闭着眼睛承受,强忍着还是发出好些痛苦的闷哼,血渐渐染红衣衫,脸已被冷汗浸湿,出现不正常的白,唐安宁看着握紧了拳,意识到李清吾只剩一丝游离之气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上前,刘嫣一把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于是,在座的所有人看李清吾强忍着疼痛保持清醒受完了这一百棍。
人们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笑了,似乎自己所不齿的兔儿爷并不是眼前这位,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尊重和复杂,这其中,关老爷最甚。
李清吾瘫了一般趴在法登上,气若游丝地对县太爷道:“多谢大人。”
县太爷到底年纪大了,对很多事都多了些怜悯,对官差道:“带下去吧。”暗地里,着人给狱卒打了招呼,准备了好些伤药。
李清吾被拖着往外,经过唐安宁的时候,李清吾轻声地说了句话:“骗了你,半条命已还,以后互不相欠。”
唐安宁一僵,怔怔地看着他清瘦的身影远去。
醉醒成空
李清吾睡得很不好,时不时被梦魇扰得神志不清,受了重伤,周身没有御寒的物什,伤处被草草地抹了些药,关进来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发烧了,时冷时热,半睡半醒之间,李清吾哑着嗓子叫道:“安宁,端点水过来,我渴。”无人回应,挣扎着睁开眼,四处一片灰败,充斥着霉腐的气味,阴冷潮湿,李清吾这才想起自己的牢狱之灾。
脑中混沌不清,李清吾忍着痛爬起来,挪到栏杆处,对着外面嘶哑地叫道:“官爷!官爷!”
叫了很久,才有一个执勤的狱卒骂骂咧咧地进来,提着灯笼来到牢外,用力地敲了一下门锁,吼道:“嚎什么?”
李清吾一点力气也没有,喃喃道:“官爷,我好像发热了,能不能烦你给我送点水?”
狱卒啐了一口,骂道:“娘的,就这么点事把我叫过来?听好了新来的,别他妈找事,过来是坐牢,不是找人伺候你的,安分点!”猛捶了一下牢门,又提着灯笼出去了。
李清吾痛苦地闭着眼,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内中一团火像是要喷发出来似的,不消片刻于冷与热的胶着中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面前斜放着一盘菜盖饭,菜叶发黄,米饭生硬。没想到自己熬过来了,李清吾直起身来捧起碗,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经历过一番生死,李清吾现在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即便身陷囹圄,李清吾依然如公子般文雅斯文地吃饭,来送水的狱卒看到了冷笑:“不过是丧家之犬,装什么装。”
李清吾对他的嘲讽一笑带过,慢条斯理地将碗送还,接过茶水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谢官爷。”
这狱卒见他听话得体,戏弄起来没什么意思,便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吃完了就滚回去!”
牢狱里暗无天日,李清吾借着狱卒送饭的次数算日子,不知不觉,墙上已经稳稳当当五个工整的正字了。难得县太爷还记得这位昔日少爷,那日正巧随意地问起他来,牢头见老爷挺关心这个美相公的,便对手下打了招呼,李清吾的伙食、御寒物什也渐渐好了起来,至少和一开始的冷饭馊菜、干硬馒头好得多。
大约过了一个月,牢头来到李清吾的狱间对他道:“有人来看你。”便对身后穿着斗篷的人道:“就是这里,你快些,这不合规矩。”
那人了然地递上了一锭银子,狱卒裂开嘴笑道:“那我就先出去,你们聊,到时间我叫你。”
来人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拉下,竟是刘嫣。
刘嫣看了李清吾几眼,笑道:“看来你过得不错。”
“你来做什么?”李清吾口气不善。
“看看你啊。”刘嫣将带来的篮子放到地上,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附六个小巧的点心,气味清香、色泽诱人。刘嫣将盘子递过去,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着:“都是你爱吃的,我去厨房做了点。”
李清吾不接,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想干嘛?”
“我说了,看你啊!”刘嫣眨了眨眼睛,“再怎么说,我们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入狱,我自然要来看看。”
李清吾冷眼看她:“拜你所赐。”
刘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应该感谢我,让你看清了唐安宁的真面目,若不是我,你会更惨。”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李清吾心中仍会一阵抽痛,刘嫣像是想要揭开李清吾的伤口似的,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心思有多深。记得我和娘那次来靖河吗?那一次他就见过我了,他知道我不是林嫣,跟我成亲是因为唐爱莲确实留了不少钱给他,须得成家之后凭票据取出。那天他的确去林老板那里借钱了,不过我事先打了招呼,他没借到,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许还会留着养你一阵子。”
“所以,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李清吾轻笑,“让我变成唐安宁代他入狱,你以家主身份去取钱?你得到什么好处呢?和他在一起?刘婶怎么办?”
刘嫣摇着头笑道:“你还真是天真,这计划是我娘定的。”
李清吾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不可能,刘婶不会害我!”
“你是她什么人?”刘嫣面露讥色,“不过是众多孤儿中的一个,娘待你特殊点不过是因为你有一手绝活,本想指着你这本事挣钱,哪知道你是个酒鬼,还爱逛勾栏院挥霍,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李清吾愣愣的看着她,艰难地问道:“你是说刘婶早就设计好一切,为的就是害我入狱?”
“总不能真的让唐公子入狱吧?”刘嫣笑,“他好歹是名门公子,知书达理、通晓文墨,且极善经营,拿到钱后定会回报我们母女,让我们傍身,这不是最好的保障吗?而且你知道吗?那份凭据在我娘身上。”见李清吾无法理解,便道:“你忘了,我娘当年做过姆妈,伺候的就是唐安宁的母亲唐爱莲。”
李清吾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自认最尊敬的娘亲一样的人居然会无情地将自己陷害至斯,怎能不让人心凉?
哑着声音问道:“她竟恨我如此吗?我并没做什么违逆她的事情,为什么这样对我?”
刘嫣见他满目悲戚,略有些不舍,便不再刺激他,蹲下身来将点心放到他手里,放轻语气道:“反正事已至此,你也无可奈何,五年说长也不长,忍一忍就过去了,出来后好好找个事儿做才是正经。”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清吾目光涣散地问道。
“我只是想要你看清现实。”刘嫣像是被踩着逆翎似的站起身,“你这么傻的人,要多长些心眼,否则还会被人骗。”
“我该谢谢你吗?”李清吾笑得凄凉。
“你就是个木头!”刘嫣气急败坏,“你永远分不清谁是真的对你好。”言毕,拎着篮子快步离开了。
李清吾看着手中还散着热气的点心,眼角微酸,这下子,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另一边,刘嫣刚回府,就见家仆在收拾行李,叫住一个人问道:“这是做什么?”
“回夫人,是老爷让收拾的,明天带夫人会桐安县。”
刘嫣点了点头,又问道:“老爷人呢?”
家仆指了指东院道:“在先生屋里呢。”
这段时间唐安宁都住在李清吾的屋子里,像是要抓住任何和他有关的气息,整个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一毫生气,如木偶般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错,他本就是来骗自己的,罪有应得,可每每在梦中看到鲜血淋漓的李清吾惊醒,心中就会有难以言喻的揪痛,连习惯都改不过来,好像李清吾还在身边似的,时不时情不自禁地对着空荡的屋子叫声“清吾”。
唐安宁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李清吾了。不知何时开始,本来玩笑似的暧昧、无关承诺的肉体纠缠渐渐变成了耳鬓厮磨、心心相惜的灵肉契合,也许是第一次帮自己画画的时候,想要为自己破童子身的时候,时不时流露出真挚关切的眼神的时候,亦或是为自己画上一幅母亲肖像的时候?
刘嫣进屋即看到躺在床上以臂掩目的唐安宁,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去看过他了。”
唐安宁不做声,刘嫣却知道他在听,便道:“我把真相告诉他了。”见唐安宁没什么表示,问道:“想知道他的反应吗?”
唐安宁拿开手臂,眼睛盯着床幔,轻轻问道:“他怎么样?”
刘嫣淡道:“棍伤应该好了,行动还算正常,就是人瘦了很多,想是狱中的伙食不好,条件也很差,盖的被子很薄,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死,衣服脏兮兮的,估计都没洗过……”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唐安宁句句都听了进去,想到那日替自己捱下的一百棍,心中更是一痛。
“他不会再相信你了。”刘嫣正色对唐安宁道,“如果可能,我希望他谁都不要相信了,像他这么傻的人,不值得为谁付出性命。”
第二日,两人轻装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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