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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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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杨雪同时冲过来的竟然是许三清。他早猜到苏星南会来寻杨雪,又见一个杨府家丁说他刚刚带了苏星南到杨雪小姐旧居,便不顾伤痛追了来,一来就看见苏星南打人,连忙扑过去阻止。
苏星南见了许三清,到底收敛了些怒火,猛地甩开宋若书,退后两步皱着眉头打量他,“有热闹凑你倒是不怕痛了。”
许三清不管他的嘲讽,去扶跪在地上的杨雪,“杨小姐,你先起来说话。”
杨雪却是不肯,她拉着苏星南的衣摆求饶,“苏公子请你高抬贵手!他,他不知道你身份,他不是有意冒犯的,请你原谅他!”
“他就是你情郎?”苏星南脸色更难看了。
“咳咳,你什么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宋若书人还没站起来就朝苏星南叫嚷了起来,“要不是我们赶时间,一定把你告了!”
苏星南冷笑,“强抢民女?我还没告你诱拐我妻子,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不是的苏公子!他没有诱拐我,是我自愿跟他走的。”杨雪害怕宋若书说多错多,马上截断他话头,一个劲地求情,“一切错在杨雪身上,是我不守妇道,明明已有婚配还去勾搭其他男人,是我的错,请你放过宋郎,杨雪任你处置!”
宋若书大惊,“你,你就是苏星南?!”
苏星南阴沉着脸不回答,许三清代他说道,“是的,他就是苏星南,不过……”
“错不在雪儿,是我任性妄为!要判罪就都判到我头上吧!”
许三清本想说苏星南并非来兴师问罪,但宋若书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揽罪,磕得响头又响又快,一会便已经头破血流了,“苏公子请你放过雪儿!”
“宋郎!别这样!不关你的事!”杨雪看他流血,心疼不已,当下就抱住他肩膀阻止他继续磕头,“是我明明已经许配别人了还答应跟你私奔,是我的错,你不该受我拖累!”
“不是,是我迂腐懦弱,明明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材料,还一直坚持考上进士才向你提亲,要不也不会有这个局面!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宋若书双眼泛红,呜咽道,“苏公子,是我不对,是我错,雪儿本来就是你的妻子,是我痴心妄想,你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放过雪儿吧!”
“宋郎……”
“够了!”苏星南一脚把宋若书踹了开去,杨雪跟许三清都惊呼了起来,“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
“苏星南,你先冷静……”许三清伸手去拉苏星南的衣袖,却被他一把摔开。
“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苏星南甩下这句话,一个转身跳上屋背,转眼便不见了踪影,留下三个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打算。
宋若书被苏星南一脚踹得胸口作痛,嘴角都流出血来了,他在杨雪搀扶下站起来,忙不迭握住她的手道,“他走了,我们赶快逃。”
杨雪脸色苍白地摇头,“不必逃了,没有用。他那样说,就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捉拿回去,想必他是回去通知府衙了,我们就算到了渡头,逃出杭州,恐怕未到下一个城市就……”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许三清猛地插了一句话,“杨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他!”
“这位道长,你是?”杨雪本以为他是自己大哥包养的另一个小道长,是来通风报信的,不想他竟站在苏星南那边教训他们。
“我是苏星南的朋友。”许三清揉揉痛得直发抖的腰,“杨小姐,如果苏星南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为你守了三年丧,每年都来杭州参加你的祭奠礼,还把你的死当作悬案一样写进档案去时时思考呢?”
“苏公子为我守丧三年?”杨雪很是意外,“我从不曾听说。”
“他为你做的事情,不止这么多。”许三清一件件地说来,说得自己也鼻子发酸,“他刚刚与你结亲以后就欢喜得不得了,在国子监里到处炫耀,说自己的妻子温柔贤淑美丽动人;在得知你去世后,心心念念要知道你最后的遗言;他是个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路痴,但他记得你的坟墓怎么走;他可能没跟你相处多少天,但他记得你喜欢吃水晶糕,特意到酒楼打包一碟到你坟前,一个人慢慢把它吃完;他很讨厌道术方士,认为那都是骗人的,但他为了能见你魂魄一面,甘心听我们这些道人使唤,不顾魂魄冲身的危险去招魂!杨小姐,也许你觉得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但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妻子,即使未有夫妻情分,也愿意为你这个陌生人做很多,很多!”
许三清一口气说过来,几乎喘不过气,他扶着胸口顺气,四周顿时一片安静。
然后,杨雪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便是唯一的声音了:“他,他怎么会为我这样做……我何德何能……”
“因为,”许三清站直了,昂首挺胸骄傲地说道,“他是我的好徒弟!”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追他好徒弟了。
反正每次都是我追着你跑,也不差这一次。
许三清这么想着,狠狠擦了一把落到腮边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苏星南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出神,良久,他捡了地上一根枯枝,斜斜折断了,往那大理石墓碑上刺过去。
那枯枝竟如神兵利器,锋利无比,“锵”一声便刺入了半分,苏星南太阳穴突突直跳,也不知道灌注了多少内力在那枯枝上,他只一下一下地用那枯枝剔着墓碑,慢慢把墓碑上的名字给剔走。
他只顾把内力凝聚在枯枝上,自己的手掌倒是已经被木刺磨得鲜血淋漓。
但他根本不在意,就那么一直剔一直剔,直到墓碑上成了一片坑坑洞洞的空白,才重新坐了回去,看着那空白的墓碑失神。
身后有脚步声,颤颤巍巍摇摇摆摆,却很急切地朝他跑过来。苏星南没有回头,也毫不戒备,任来人走到自己身后,能够一剑刺入他后心的位置。
但来人只是蹲下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苏星南,你,你没事吧?”
苏星南木然回答,“没事。”
“骗人,你怎么会没事。”许三清爬到他跟前,明明想要说些安慰他的话,但目光触及苏星南的脸容时,那些话便都被噎了回去。
苏星南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一片难解的空洞,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硬要说像什么,那就是看见一局旷古烁今的棋盘残局,千头万绪却不知道从何着手的惘然。
“你很好,是她错,不关你的事。”许三清只能无力地复述了一次事实。
“我从小过目不忘,十岁能背四书五经,十二岁通识儒墨法兵四家经典,十五岁国子监志学,十八岁致仕,我觉得天下任何事,只要我愿意学,就能学得到。”苏星南垂下眼睫,看着撕裂的虎口道,“但原来我只是一台织布机。”
“嗯?”许三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织布机”是他当初形容失去情感的贺子舟比喻。
“我以为贺子舟是我的挚友知己,却忽视了他长久以来的真心,让他心灰意冷,放弃了仕途;我以为杨雪小姐是我的一生所爱,却不知道只是我一厢情愿,而且还因为我的一厢情愿,把她逼迫到隐姓埋名,隔绝人世这么凄惨的地步。”苏星南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从来都只是以为自己对别人很好,却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就像一台拼命织出绫罗绸缎的织布机,却不知道要用布的人是个农民,要那绫罗绸缎干什么呢?徒觉碍眼罢了。”
徒觉碍眼罢了。
许三清猛地抱住他手臂,大声嚷嚷道,“才不碍眼!你一点都不碍眼!你那么好看,怎么会碍眼呢!”
苏星南苦笑,“你没听懂我的话,算了。”
“不能算了!除非你跟我念一次,我不碍眼,我一点都不碍眼!”许三清不依,使劲摇晃着苏星南的胳膊,他浑身都痛,心里更痛,“我是听不懂你几岁做过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你很好,你不是什么织布机,是他们没告诉你你要织什么布而已。”
“他们没告诉我?”像在一片漆黑的旷野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灯,苏星南睫毛动了动。
“是啊,贺子舟喜欢你,可他没告诉你,杨雪不喜欢你,可是她也没有告诉你,你却都用自己能使得上的方法去对他们好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懂读心术,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虫,方式错了哪里能怪你!”许三清越说越快,说得自己都喘不过气了,脸上一片病态的红,“我就不一样,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跟着你,我对你好,就是想你当我徒弟,如果他们也像我一样坦白,贺子舟告诉你他想当你的情人而不是朋友,杨雪告诉你她想当你的朋友而不是妻子,那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误会!是他们不好,跟你没有关系!”
苏星南愣了一下,许三清说的话没错,但却幼稚得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分明是小孩子吵架时的借口。人与人相处,显得彼此对对方更加珍贵的,不就在于那“你不说我也知道”的默契吗?若是什么都宣之于口,才能得到,那此一人与彼一人,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话从许三清口中说出,偏偏叫人无法反驳。他希望自己做他的徒弟,他说出口了,难道他就会如他所愿答应吗?
即使开口要求了,也未必能得到,那连一个要求都不提就能从别人处得到想要的,未免太占便宜了。
所以,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吗?全是没有把话说清楚,只下留一个受害者一样的背影就离开的人的错?
苏星南有点恍惚,他转过头去看着许三清,“真的不是我的错?”
许三清猛点头,“嗯嗯嗯,就算你有错,也只是小错,大错都在他们身上!”
“哈。”苏星南笑了,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也只是护短而已。”
许三清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你是我宝贝徒弟我不护着你护谁!”
无需理由,就是护着你。苏星南心头一颤,长手一伸就把许三清揽了过来。
“哎哟!”许三清浑身骨头都在痛,苏星南这一抱,痛楚如雷击一样在四肢炸开,痛得他额角直冒冷汗,“好痛!放开我!”
苏星南连忙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身上还很痛吗?”
“当然痛啊!被千军万马碾过一样痛呢!”
“那你还跑出来?”苏星南皱眉,“你也觉得我是卑鄙小人,存心去为难他们吗?”
许三清摇头,从布包里翻出条布巾,捉过苏星南的手给他包扎,“我是担心你会受不了,才跑来找你的。”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容易受不了的。”苏星南轻叹口气,任他帮自己包扎了。
“你要是受得了,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一根枯枝也能把你伤成这样?”
许三清仔细地给苏星南包扎着,苏星南低头看着他那纤巧的手指在自己手掌间游移,白色的布巾绕过虎口,布料摩擦到伤口时刺刺地痛,却又在指尖拂过时,生起些麻麻地痒,两种感觉微妙地纠缠在一起,像露出一点儿爪子的猫脚掌,不紧不慢地在心尖上挠,介乎无意与刻意之间。
“我只是受不了事情不明不白。”苏星南抽回手去,自己把布巾扎紧,“杨雪小姐诈死逃婚,那起码该让我知道她是为了谁而这样做。”
“说起逃婚,杨大哥既然愿意帮助杨雪小姐,证明这婚事并非家长强迫,她要逃什么呢?”
“我跟杨小姐的婚事,是皇上所赐。”苏星南只说了一句,至于皇帝之所以赐婚,是为了把富甲半天的杨家笼络为姻亲,把丝绸大户的生意收作官家这根本意图,他就略过了,说了许三清也不懂,而且他也不想吐露过多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
“所以杨小姐无法反抗,否则就是欺君大罪!”许三清忽然同情起来,“唉,那也不是杨小姐的错了,是那乱点鸳鸯谱的皇帝的错!”
“你这话可别让别人听到了。”苏星南弹一下他额头,“起来,我带你回太华观找兰道长。”
“不忙回去,我就是痛,死不了。”许三清爬起来,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应该回去跟杨小姐好好讲清楚,她以为你要到官府去告发她呢。”
苏星南苦笑,“她要误会就让她误会下去好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许三清气得打跌,“她不喜欢你不跟你说,让你误会了为她守丧三年,是她的错,但你喜欢她,无意加害她,却也不跟她讲,让人家误会你,然后你自己苦笑一下,转个身,衣袂飘飘地走了,都以为自己很帅是不是!苏星南你现在就给我去找杨小姐讲清楚!然后这件案子就算完结!然后你就乖乖地拜我为师!知不知道!”
总觉得这段话收尾收得不对啊……苏星南无奈地摇摇头,像拎耗子一样把许三清拎起来横抱着,展开轻功就往太华观跑,“就是要谈,也得先把你这小尾巴甩掉。”
“哎呀!”许三清一惊,呼呼风声从耳边啸然而过,吓得他连忙揪住苏星南的衣服紧闭眼睛。
一阵淡淡的药香从苏星南身上传来,很好闻。
咦?他受伤了么?许三清皱眉,把脸埋到他胸前细嗅。
哦,原来只是药草茶啊……
安心下来的许三清,就这么窝在苏星南臂弯里,合上眼睛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一水相隔的苏州,夜里十分宁静,而苏州府衙的内堂也很安静。
但在内堂等候的杨雪却是一点都安静不下来。她两眼通红,肿像两桃子,眼泪却仍如断线珠子,不停地滑下脸颊来。
她与宋若书在许三清离去后便赶去渡头,坐上了杨宇张罗的船只往苏州逃去,只是上岸了不到半天,便被府衙请了去,说是苏大人有要事请教娘子。
请教,有什么好请教的,定是苏星南怀恨在心,要惩办她了。
杨雪叹气,若是不知道苏星南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仍会以为苏星南只是憋着一股闷气,总可以求一下情,但如今知道了,她便觉得求情是多余了。
是她把他弃如敝履,那现在任他如何报复,都是理所当然的,付出得愈多,在遭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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