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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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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忽然就觉得心口一痛,然后就立刻醒了又立刻晕了……”许三清揉揉发闷的心口。
“那人虽然破了我的阵法,但没有伤害人命的打算,他大概只是想要把苏星南那位亲属的魂魄打散。”咏真看了看苏星南,拨了拨头发,“方才你们在说什么秘密我不想知道,但那应该能成为线索……唉,我累了,今晚也回不去,这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东西让我睡一下?”
“山洞没有,但不远处有个破落的道观,我们可以歇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回城。”
许三清早在选了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想好完事后如何休息,三人到了道观,咏真有意避嫌,躲到了角落去,还化了一个纯白大帐子出来把自己隔绝在里头,苏星南跟许三清便扯了几个蒲团几块破窗帘,往地上铺一铺,躺下歇息。
但苏星南哪里睡的着?小姨刚想告诉他那个贼人是谁,便被打散了魂魄,显然那施法的人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的身世。可是,这么昭然若揭的答案,苏星南还能猜不到吗?
能让郡王爷忍下这口气,没把娘亲休掉,甚至把自己给抚养大了,让自己考取功名,只是疏远没有加害,那他的生父,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是谁呢?
苏星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头疼得厉害。他虽然与太子同岁,但生辰比太子早两个月,若真要认祖归宗,他……
不不不,岂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苏星南拍拍自己的脸,不能胡乱猜测,这事处理不好,就不只是杀头那么简单,苏家上下几十条人命都会被牵连!
但,牵连了也就牵连了吧,二十多年来,那个家于他而言,难道又有过什么亲情?
不是的,一粥一饭也是恩,何况还让他读书识字,习武强身,否则也没有他今天当大理寺少卿的威风。
可这恩是真的是苏家给他的,还是苏家在那人的默默观察下不得不对他好?
苏星南想起苏千红说苏承逸逼母亲吃丹药想打掉他,虽然早已经看淡了所谓的父子之情,但也不免心中愁苦,惆怅叹息。
就在苏星南暗自辗转的时候,明亮的月光里伸过来一只软绵的小手。
“有蚊子吗?”
“嗯?”
“因为你打自己的脸啊。”许三清搭上苏星南的肩,把他转过来,“你在想事情对不对?”
“……嗯。”
“在想小姨跟你说的话?”许三清回想咏真的话,“那个秘密?”
“嗯。”苏星南看看许三清,犹豫着该不该跟他坦白,说吧,他担心许三清因此更加忌讳他的去留问题,不说,总觉得对不起许三清对他那么真诚坦率……
“你觉得告诉我不妥当的话就别告诉我。”许三清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捏了一下苏星南的鼻子,“你快被皱眉了,再皱眉就要出皱纹了,有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苏星南闻言,皱到一半的眉头就皱不下去了,可也没能立刻就松开,便成了吊在半空的一个奇怪又无奈的八字眉,好一会,他才完全舒展了开来,“哈”地笑了出来,“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定必好好保养这张皮相,供师父随时赏玩。”
哪知道许三清猛地收回手来,脸上也飞起了两朵红云, “我才不要赏玩你……”
苏星南本无此意,纯粹抬杠,却不料许三清往那方面想了,让他也不禁回忆起了那些“赏玩”的片段,顿时尴尬了起来,干咳两声便翻过身去,背对许三清装睡去了。
许三清也没想到苏星南会被他一句玩笑说得翻过身去不再理睬自己,顿时愣怔了半天,想伸手推他,却又想不到叫他干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他要有理由才能跟苏星南说话呢?
从前他们不是大葱萝卜也能互相开玩笑说上半天吗?
这下换许三清惆怅了,他愣怔着看着苏星南宽阔的背,自入京以来不过一个多月,他竟消瘦不少,那厚实健阔的背上也突起了胡蝶骨的形状。许三清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把心一横,手臂一伸,想要抱住他的背。
抱住了,可是,怎么这么臭?!
“啊!!!什么东西!!!”
许三清睁开眼来,顿时被眼前一双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眼睛吓得大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3 章
只见青白色的月光里,一个奇怪的人,或者说一个像人的东西凭空出现蹲在许三清跟苏星南之间,瞪着一双大得碜人的眼睛打量着许三清。许三清那一抱抱住了“他”的腿脚,他也立刻动作了起来,“嗷呜”嚎叫一声便一掌往许三清脑门上拍过来!
许三清就地一滚躲开了,边上的苏星南人未转身,已经一记扫堂腿袭去把那怪物扫跌在地上,那怪物往地上一扑,马上转身攻击苏星南,苏星南一个鲤鱼打挺闪开,正要还击,忽然被那怪物朝他虚晃一掌,苏星南顿感泰山压顶,“啪”一声跪倒在地上!
定身咒!
苏星南大惊,想要开口提醒许三清这怪物会道法,却发现喉间如压千斤巨石,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猛向他使眼色。
还好许三清身手虽不济,却是习惯以道法做还击手段的,他虽然意识到这怪物会道法,但也习惯地祭出定身咒先先把对方定住,但他画好的血符未及出手,那蓬头垢面的怪物便像料到他出手一样,满地乱跑起来,许三清若要追上他使咒,可能反而被拖进他的节奏里去,是以许三清一时只敢在原地站定,小步转着圈打量那怪物。
“大半夜的打什么架呢!”
打着呵欠的声音响起,纯白的帐子嗖地化作一条条飞舞的白绫,嘶噜嘶噜往那怪物缠了过去,那怪物大惊,狂乱挣扎起来,挣扎间竟接连放出了电火咒跟落雷咒,许三清连忙抱头鼠窜,拖着苏星南躲到了一根柱子后头去。
还好那怪物放过三四次咒法也就精疲力竭了,咏真勾着头发,抬头看那被吊在半空中,缠成大茧子一样的怪物,忽然打个响指,在这破庙里刮起了一阵风雨,专门往那怪物头上淋。
“咏真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先搞清楚再用刑逼供吧!”许三清解了苏星南的定身咒,连忙劝咏真住手。
“你不觉得他很臭吗?我在给他洗澡啊。”咏真翻个白眼,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洗干净了才像个人吧?”
“咦?这是个人!”许三清抬头,只见那雨水落在那怪物,额,怪人身上,再往地上掉时都成黑色的了,但淋洗过后,乌蓬油腻的乱发耷拉了下来,脸上污垢也洗脱不少,总算能看出是个人,只是这个人瘦得厉害,两颊凹陷,颧骨高耸,深深的眼窝里两只眼睛也像牛眼一样只会死盯着人,就算看出是个人,多半也会被误会是鬼,“啊,真的是个人!”
“难道刚才就是这个人破了我们的阵?”苏星南刚才被那定身咒一压,一边膝盖几乎跪碎了,此时只能忍着痛,拖拉着一条腿慢慢挪过来。
“你怎么了?!”许三清这才发现苏星南受伤了,连忙扶着他坐下,捋起他裤管一看,只见一片青紫好不吓人,“啊!你别动!我有伤药!我去找”
苏星南拉住许三清,“皮外伤而已,先看那人。”
“嗯?”
许三清回头,咏真已经把那人降落地上,但仍不松开那人的束缚,把他捆在柱子上,那人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并没有固定看某个人。
“咏真先生,是这个破我们的阵法吗?”起手便用定身咒,还会放电火咒跟落雷咒,一看就是道门中人,而且修为也不低,或许真的有本事破咏真的阵法,但许三清仍是一脸不解,“可他为什么不在破阵时杀我们,却在之后袭击呢?”
“因为破阵的人根本不是他。”咏真道,“你看他精气神,全是溃散的,这人是个疯子。”
“疯子?!”许三清跟苏星南都惊呼出声,许三清不可思议地往那人走近几步,那人一双眼睛猛地转过去盯着他,但很快又转回去茫然地看着前方了,“可是他会用那么高级的雷火咒法,一定是个小有成就的高手,怎么会变成疯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师父,”苏星南道,“我好像听到是你先动手的……”
“额……我,我没动手,我只是,只是……”许三清脸一红,他死也不要说他其实是想抱一抱苏星南,结果那人蹲在中间所以他报错了,惹得他出手袭击,“总之他很奇怪啦!”
“是很奇怪,可你问的问题,真是天晓得了。”咏真观察了一下那人动静,那人一动不动,也不像在积存气力反扑,“现在怎么办,放了他?”
“放了他,他不会伤害我们吗?”
“他试过了,知道不是我们对手,应该不会继续攻击,不过,大概会逃跑。”
“不能让他逃了,他懂得道术,一定是哪个门派的高手,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疯疯癫癫下去,得帮助他回到师门去,好歹有个照顾啊!”许三清连连摇头,走上前去掏出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污水,“这位道友,你不要害怕,我们都是道士,不会伤害你的。”
那怪人又转过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来盯着许三清,许三清被他瞪得发怂,却还是硬着头皮笑,这笑容引得那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他笑起来的声音十分奇怪,声音呕哑沉沙,活像被滚油烫坏了嗓子一样,难听得要命,但他还是挤着那嘶哑的声音大笑,笑声间恍惚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咏真眼眉倒竖,“嗖”地扯过一条白布塞进他嘴巴里,“哼!还想搬救兵?!引路哨吹得不错,但这京城方圆百里,没有道观了,也早就没有道士了,你是真傻还是假疯!”
这句话让那怪人的脸色一瞬间耷拉了下来,笑声便转变为干嚎的悲哭,咏真皱着眉头揉揉耳朵,走开去,“唉,这是真傻。”
那落难怪人哀嚎得凄凉,许三清听着心都难过起来了,不由得扁起嘴来,“这位道友,我也很难过,道教被打压至此,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你别哭了,大家都有在努力,你别哭了好不好?”
“师父……”苏星南拖拉着腿脚走到他身边,搭着他肩膀劝道,“他听不懂的,别说了,先休息吧。”
“那他……”
“我点他昏睡穴,让他先安静下来再说吧。”苏星南说着就要伸手点那道人身上穴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破风之声直袭而来,苏星南猛一缩手,只见一支白色羽箭“锵”地钉进了他身后的墙壁,若苏星南缩手晚一点,只怕早被这箭贯穿手掌了!
“不要动!下一箭就不会射偏了!”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在道观外高声叫嚷,“放了他!”
又来一个,咏真叹口气,正打算施展术法把那人捏进来,苏星南便摆手表示不必他动作,“外头的大哥,请进来说话,我们只是过路人,你这位有疯病的朋友半夜偷袭,我们才不得不把他制服。”
“啊!他又发疯了?!”那人一听,果然放下了警惕,蹬蹬蹬地跑了进来,却是个剑眉星目的高大汉子,即使粗衣麻布也难掩一身豪迈阳刚的健壮,只是,他左眼角上有一道墨绿色的黥印,又教人不得不警惕。
“这位大哥,我是京中大理寺少卿苏星南,在外赶路未及入城,请问阁下姓名?”见对方脸带黥印,苏星南便亮出官府身份,想给对方一点威慑。
果然,那健壮汉子一听苏星南是京官,便把手中弓箭都放下了,双手抱拳道,“草民秦沐朗,是这山头上的猎户,这个是我的朋友,是个疯子,如果他作了什么得罪大人了,草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请你多多包涵。”
“误会一场,不必挂心。”苏星南说着,便跟许三清一起过去给那怪人松绑,“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本来叫什么,但我们都喊他阿水,因为我们是在水边发现他的。”白布一松开,那叫阿水的怪人便跑到秦沐朗身边,呜呜啊啊地对他说起话来,秦沐朗一边“嗯嗯好好”地应和,一边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众人沉默,咏真垂着头剔指甲,好像真的跟他没关系一样。
“你这位朋友身手不凡,好像学过功夫啊,你不怕他吗?”苏星南继续套他的话。
秦沐朗笑笑,“大人,你看,我一个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犯人,他不怕我已经难得了,我还哪里会舍得怕他呢?我要是连他都怕,就连个人说说话都没有了……”
苏星南一愣,本想说坐下慢慢聊,但道观里被一场打斗搞得尘土飞扬,污水遍地,别说坐下聊天了,连他们今晚歇息都不能了。
“啊,这位秦大哥!”许三清忽然道,“你这位朋友把我们这片地方给弄得一塌糊涂,我们今晚无处歇息了,你既然是这里的猎户,你家应该就在附近吧,我们能去你家歇息一晚吗?”
秦沐朗扫视一下四周,确实挺狼狈的,他搔搔头发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但我家很小,只怕你们要睡地上。”
“我们本来就是要睡地上的了,有瓦遮头就好了。”苏星南也反应过来许三清的意思,便顺着话头说,“刚才不知道有没有失手打伤这位阿水大哥,十分抱歉。”
秦沐朗爽快地替阿水原谅了他们,“没事,不过他很少到这附近来的啊,这附近村子的人总爱欺负他,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回事忽然跑出来……你们跟我走吧,我家距离这里说近不近,你们到了还能歇四五个时辰。”
“多谢秦大哥!”许三清高高兴兴地道谢了,又回头去叫咏真,“咏真先生,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咏真剔着指甲打量秦沐朗,目光流转间莞尔一笑,“一起吧。”
秦沐朗被咏真那艳色一冲,当下瞠目结舌,阿水忽然往他后脑勺呼啦了一巴掌,才把他打醒了,他咳咳两声,躲开咏真的目光,转身带起路来。
苏星南看着咏真跟上来,慢慢走到秦沐朗身边,他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什么话来,咬着牙让许三清搀扶着,往秦沐朗家里走去。
唉,上官昧,你还是回去找个良家女子延续你那九代香火吧,这祖宗,恐怕你真的镇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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