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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倾尽又逢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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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纾也不再推却,谢恩而去。
赵顼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景,若有所思。
刚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贺纾坐在案前怔怔地发呆,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心中深感诧异,贺纾虽然年轻,却一向沉稳自持,如此失神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不说话地看了他很久,初时还以为贺纾病了,却又看到他莹白如雪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嫣,清明的眸子氤氲的要漫出水雾,心中立时了然几分,不由叹道,繁衣啊,清冷高洁如你,到底是谁触动了你的心弦?
贺纾只顾着往外走,不期然地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吕慧卿,慌忙道歉。一旁站着的林靖嘉笑吟吟道:“繁衣今日何故早离?急着去哪啊?”
贺纾也笑道:“子晏,吕兄,我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初案刚才已呈交皇上,咱们很快就有事要干了。”
吕慧卿道:“子晏,那咱们快进去见皇上。”
贺纾向两人告辞,正欲离去,却听到吕慧卿深深地看着他,轻声道:“繁衣,你孤身一人,万事要小心。”
贺纾心下一紧。
☆、第十一章 仙台相会(已修) (2143字)
一个身着素白长衣的身影倚靠在窗台旁,却没有看窗外的景色,只是望着手中一柄精巧的折扇,目光迷离,怅然若失。
“瑶镜溶影入相思,锦瑟遥寄离情意,秋翁有意拜花仙,玉台花榭最相宜。”
其实不用看,上面的诗句早已铭刻在心中,甚至在梦中也浮现出来。
不知不觉,夜幕已冥,晓月如钩,真像那人嘴角一抹轻笑,跟十几天前那个月夜丝毫无异。
不过是一个是与非的决断而已,为什么实行起来却这样艰难?
为什么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玉台、花榭、情思、拜会……
你是秋翁,早已倾尽天下万紫千红,而我——绝不是你的那丛水仙!
但是为什么——还是要想着他?
那是一张无形的网,越挣扎……陷越深……越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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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神奇的水域,幽蓝如海,清明如镜。每当夜幕沉降,天际繁星浩渺如尘,映落于镜湖,在碧水衬托下,竟丝毫不减莹光,反而更加晶莹灿烂,如千万盏明灯闪烁。
故名——千灯湖。
湖畔有一角清浅的水榭,栽满了水仙。这种素净无华的小花自有一份幽雅清灵的气韵,是赵羽心中挚爱,他把这个地方叫做“玉仙台”。
此刻,赵羽正在玉仙台的一个凉亭里,自斟自饮。
身旁一个贴身侍从王琦不时端上果品酒水,他自小便是赵羽的书僮,也少了些主仆间的顾忌,见自家王爷已经在这坐了一个晚上了,不禁说道:“王爷,怎么不传映月和连星过来助兴?”
赵羽头也没抬,只说了三个字:“没意思!”
王琦心下生奇,映月和连星可是璇玑阁最拔尖的歌舞清倌,名动京城,平素是高傲如星月,多少达官贵人有钱请也请不来,唯独对赵羽仰慕之极,赵羽也喜欢她们貌美灵慧,才情非凡,经常相邀游乐。
奇怪的是,这些天来,宁王每晚都到这玉仙台呆着,却不再请那两个美人过来相伴。原来竟是觉得她们“没意思”。
赵羽遣退了王琦,走到案台边,轻轻拨动“绿绮”,一串串清音灵韵如月华般倾泻而下,在薄烟缭绕的湖面飘荡开来。
忽然,他看到,那淡蓝飘渺的朦胧中,湖畔柳堤浓荫下,一个素白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踌躇不前。银白的月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纤秀的轮廓,如梦似幻。
赵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怕他凭空消失。
赵羽终于看清了——那一张清妍无双的脸,那一双澄净清灵的秋水明眸,虽然遥远,却是真真切切。赵羽终于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繁衣!繁衣……”
赵羽觉得心中一直酝酿着的某个东西快要炸裂了,情不自禁地向那身影跑去,那人儿看着他,似乎一下子惊觉,然后转身就跑。
赵羽已经来到他跟前,一把将来人揽入怀中,用力的抱着,似乎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面。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那人儿的耳边不断喃喃轻唤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繁衣!繁衣……”
贺纾惊惧不已,他整个晚上失魂落魄,满心的压抑、酸楚、凄苦、茫然……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他知道那人会在这里,他只想看他一眼,远远地看他一眼,然后就悄悄地溜走……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逃离,他被赵羽紧紧抱着,全身力气尽失,徒劳地挣扎只换来更有力的拥抱。
“看着我。”他听到赵羽的声音,随即自己的下颌被捏着抬起,他茫然地望向那双寥若星辰的眼睛,此刻仿佛两个漩涡,直把自己卷进去。
四目交缠,缱绻无言。
贺纾已经放弃了挣扎,无力地靠在这个温暖、坚实、宽厚的怀里,感到一种难言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自己身上,从未有过的满足,仿佛生命里缺失的东西终于得到了弥补。
赵羽很满意地看到贺纾变得柔顺的样子,像个孤独孩子依恋着自己。他终于松开了铁一般的臂膀,却依然将他圈在怀中。
“贺繁衣,你这该死的小东西!我在这里等你十几天,你是故意折磨我的是不是?”
贺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拼命低下头去。
赵羽满意地看到那红晕一直蔓延到雪白的颈部,和那精致的锁骨。他觉得体内一股热浪蔓延。忍不住在那长长的睫毛上亲了一下。
贺纾一颤,正要躲开。
赵羽却低头,在那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吹了一口气,灼热的唇,轻触那圆润的耳珠,然后细碎的吻一直绵延到锁骨,停留在精致的锁骨上不停啃咬。
贺纾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震惊得浑身剧颤,本能地想推开,身体里却像被电流击过,那一波波的颤栗像洪潮般将自己淹没,使自己力气尽失。任由炙热的唇带着热烈的索取在肌肤上掠夺。脑中一阵阵昏眩,他拼命想逃离,却又渴望沉溺其中。
终于,赵羽灼热的唇离开了他,在他眼前勾起一抹戏虐的笑容,“怎么样?”
贺纾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到自己以一种毫无廉耻的姿态靠在一个男人身上,一下子觉得羞愤欲死。猛地推开赵羽,踉踉跄跄地退到一边,扶着一根廊柱站定,心还在剧烈的跳动,久久喘不过气来。
赵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抽痛了一下。
半晌,他走过去,轻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
贺纾猛然回过身来,清灵的眸子一片慌乱,水雾弥漫。嚅嗫了半天,才道:“我,我……你不是说要教我弹琴吗?”
☆、第十二章 雅声传情(已修) (1748字)
赵羽一怔,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随即爆出一阵大笑,戏虐道:“好,好极了!繁衣如此诚心求教,本王定然倾囊相授!哈哈哈……”
贺纾懊恼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赵羽取来绿绮,摆在两人跟前。有板有眼地讲授起弹奏的要诀,贺纾无比专注地听着。
贺纾果然天资灵慧,在学会了基本指法和曲谱后,很快就按谱弹奏,而且越来越流畅。赵羽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赏识。
看他弹的入迷的模样,仿佛忘记自己身在何方,赵羽心中暗笑,当朝副相还是个孩子心性呢。
他没去打扰,而是退到一旁,望着玉仙台的景色。
此刻,在银白的清辉下,一片幽幽的浅波中,那丛丛水仙子仿佛蒙上一层薄纱,素净无华的身姿显得梦一般迷离。
身后的琴声如清溪流转,缭绕不绝,在宁静的夜空中飘渺而去。
忽然,他听的心里一动,琴音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那一曲《凤求凰》。心下生奇,琴谱里并没有此曲,他贺纾只听了一遍,仅凭记忆就可以弹奏出来了?
赵羽回过头,看着繁衣一双秋水明眸凝神专注、目光蕴藉,那月下抚琴的身影,说不出的清幽灵雅,像那烟水茫茫中的水仙子,不染一丝尘世的涟漪。
很多年后,赵羽常常想起这个月夜,才意识到,一丝从未有过情愫已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蔓延,只是当时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觉察。
赵羽不知不觉地走过去,挨着贺纾坐下,伸出一只手在琴的一侧轻轻拨动,和弦合奏,琴音顿时丰富生动起来,似乎凤和凰这一对爱侣窃窃私语,互诉衷肠,绵绵情思,令人动容。
贺纾深深地沉浸在乐韵中,没有觉察到赵羽另一只手从自己身后绕过去,在琴的另一端拨弦,这整个姿势就相当暧昧,跟被赵羽抱在怀里根本没什么两样。
一曲终了,贺纾猛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几乎紧贴着某人温暖的胸怀,耳畔感觉温热的气息阵阵拂过自己的肌肤。
吓了一跳,贺纾立即放下了“绿绮”,一下子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拙技低劣,烦扰王爷静听了。”
赵羽笑道:“不,繁衣是天赋灵性,虽是初学,已经远胜弊王。别的不说,起码这《凤求凰》尽得神韵,想必繁衣对一‘情’字领悟颇深呢!”
贺纾登时满脸通红,无法回答,只好站起来,转过身去,望着远处的湖面。
赵羽看着那雪肌上的嫣红,身体深处又是一热。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手搂住贺纾的肩膀。
贺纾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幽雅一笑,“王爷,时候不早了,请允许在下告退。”
赵羽也不强留,“也好,贺相明天政务繁忙,早点回去歇着吧!”
贺纾躬身作揖,拜别,转身就要走。
赵羽在后面叫住他,“你就这样走回去啊?”
贺纾错愕地回头,“我也是这样走着来的。”
赵羽忍不住笑出声来,“傻瓜!现在是子时了。你试试走回去,我看不用回相府了,直接走到崇政殿参加早朝算了!”
说完,也不等贺纾开口回绝,一把拉起满脸懊恼的他走向一辆马车,不由分说地将他塞进马车里,吩咐车夫启程。
一路上,贺纾为了避免尴尬,干脆闭着眼,装着假寐的样子,到后来却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赵羽看着他孩子一般纯净的睡容,强忍着将他搂到怀里的冲动。
猎豹收起了尖牙利爪,一脸无邪的笑,等待放松警惕的猎物靠近……
直到马车停在了相府,贺纾还依然在沉睡。赵羽唤了好几声,他才恍然清醒,朦朦胧胧地揉着眼睛。
赵羽唇边勾笑,戏虐地问道:“刚才梦到谁了?繁衣,竟如此不舍?”
“没,没有,我根本没有做梦。”贺纾真的很害怕跟赵羽对话,他总有办法让自己羞恼不已,恨不得找地缝钻。慌忙致谢告退。
赵羽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有一个优点叫——耐心。
第二天,贺纾从延英殿出来正准备回家,就看到街道的对面听着一辆黑色马车,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宁王府上的。脸上立时一阵发烫,装作没看见,转身向另一边疾步走去。
走出了很远,没看到那马车追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接连几天,每次贺纾下朝后,都会看见那辆马车停在路边。他照例装作没有看见。终于,那辆车不再出现了。
看到那空荡荡的位置,一种难言的失落浮上心头。
☆、第十三章 君王之忧 (2535字)
延英殿上,神宗皇帝正在仔细阅读着贺纾的奏折。修眉轻蹙,一双凤目清光幽微。阅罢,方抬眸望向贺纾,道:“繁衣,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人选朕已经定下来了。”
贺纾提笔等待着。
“原三司之官及其旧部全部免去,调任他职。从即日起,盐铁司由曾布担任,度支司由吕惠卿担任,户部则交由林靖嘉主理,而统管三司之位——制置条例司则由你亲自主持。繁衣,朕意卿可理解?”
贺纾心中一凛,忧惧不安升腾,忙离座跪倒在地,恭敬道:“臣理解,但臣惶恐——”
赵顼上前扶起他,“卿有难处直言无妨。”
贺纾言道:“按太祖例,原三司统管国家财政,一直沿制至今,现又设制置条例司统管三司,无疑将国家财政命脉统系于一职,如此牵一发则动全身。臣资历浅陋,无德无能,实难当此重任。望主上另肇贤能!”
年轻的帝王听罢,久久无语。修眉深锁,星眸无光。
贺纾见此,心中愈发惶惑不安,轻轻唤道,“陛下……”
赵顼轻叹,声音中明显有难言之苦。“繁衣,你非资历浅陋,更非无德无能,你只是势单力薄,正如朕也一样。”言罢冷哼几声,眼中讽刺之意甚浓,“什么九五至尊?朕不过是执掌帝玺的一个傀儡!”
“圣主!”贺纾再次跪倒在地,“臣愚莽,臣该死,臣日蒙圣恩,却不懂得为君分忧,请主上裁罪!”
“繁衣,你起来,何故如此!”君皇眼中忧烦沉郁之色渐去,强霸之气隐现,语气冷厉起来,“朕自执掌江山一如博弈棋局,赌自身的是非成败,输赢大宋的社稷天下!我从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因此在这一场成王败寇的对决到来之前,我必须积累足够的筹码。而未来的路必定荆棘满途,腥风血雨。繁衣,我能依靠的人实在有限,如你愿助我,无论他日结局如何,你都是我赵顼最珍重之人;如你权衡利弊,另觅高枝,朕也绝不强留!”
贺纾跪伏于地,震颤不已,拜相三月余,君王向来温言浅语,礼遇有加,从未像此刻冷厉强硬,用如此决绝的话语逼自己表明心迹。顿得心神俱裂,恍如被抛入茫茫无尽虚空,孤苦凄惶,顷刻间已明白到,自己看似飞黄腾达的快意人生,实际上不堪一击,除却眼前帝皇的眷顾,庙堂之上,天下之间,根本渺如尘埃,无所依附。
贺纾抬眸,泪已盈睫,仰望君皇,敬如神祗,颤声言道:“蒙上神恩,不弃鄙微,自忝居相位,如履薄冰,诚惶诚恐,忧叹百死难报圣眷之万一。今后定当竭尽心血,辅君弼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赵顼激动地双手扶起贺纾,“果然是朕最亲最信的贺相!前路有你相伴,风刀霜剑,又何足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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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长谈下来,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赵顼拉着贺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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