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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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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狠,不留余地,可一想到那位背负太多用意太深的风楼主,立秋觉得,适当的提醒还是需要的。
  *******
  那是找到纹染少爷後,残阳如血的一日。
  在情江边上的崖边,一件白色的长衫挂在剑上,随风猎猎翻飞。
  “风楼主,请,请节哀……”立秋看著风析,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风楼主已经在剑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他在一旁也跪了下来,“楼主……你这样,纹染少爷又怎麽忍心。”
  风析身形微微一动,却还是一直盯著前方插在土中的剑。
  他手里紧紧握著那件外衫,白净的颜色上尽是血污。而内侧却很干净,上面有红色的似乎用血留下的字。
  只是寥寥几行,却几乎让风析悲痛到伤了心神。
  他颤抖一遍遍看著,那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气,还是这麽简单,这麽冷情。
  ……
  风师兄,若见此衣,纹染已不再人世。勿要伤心,不必挂念,纹染离去得甘愿。纹染一生唯愿与他相伴,不论生死。只是恨不能与二位师兄煮酒论剑,把酒言欢。弋师兄之心伤皆因纹染而起,奈何纹染早已心有所属,望风师兄原谅。你们是世上唯一疼过爱过纹染之人,纹染此生得遇实为有幸。若有来世,望还有亲唤风师兄、弋师兄之时。师兄,珍重、珍重。
  ……
  珍重、珍重……手一松,那件外衫就飘落在了地上。
  风析终於落泪,泪水一滴滴落在那衣上,化出了一片淡淡的血迹。他将那把深深插在泥土中的剑拔了出来,宛如拔出了一段往事,因埋在内心多时,如此深、如此深。
  纹染啊纹染,你实在让师兄不知该如何是好。
  跪得太久,风析几乎站不起身,立秋忙跟著起身扶过。
  “立秋……”
  “立秋在……”立秋看著风析,情江吹来的风带著潮湿,混著一身被暮日染得惨然的金红,风析的脸显得憔悴而苍白。
  “也许我错了。”他回头盯著崖边思虑半晌,茫然地问著。
  “立秋不懂。”
  风析撑在他的手,借力一步步转身走著,“也许我不该再将一个无辜的孩子扯进来。让他陪在倾文身边,恐怕,真的太过残忍了。”
  立秋低著头,想了会,黯然道,“世上本就没有什麽两全的事。风楼主只是退而求其次。” 
  “只是这求其次,我真的是不忍啊……”风析长长一叹,那叹息在风中被缓缓吹散开来,“当我看到那孩子眼中的坚忍,还有那些真挚的情意与义气,心里就有声音告诉我,就是他,他能帮我,帮我守住倾文。立秋,你可明白?”
  “立秋明白。”立秋又怎麽会不知风析的良苦用心,“风楼主对弋楼主用情太深。”
  “倾文对於我而言,不仅仅只是师弟……”风析遥摇空念,怀念著过去,“我们一起识字、一起习武,我怎麽能眼睁睁看著他……不,我不能……”
  “两害相较,取其轻。”立秋开口,却是字字斟酌。
  风析停下了脚步,回身望著一望无际的情江,江水朝潮朝落,如这天边的浮云,长涨长消。
  “是啊……”
  是啊,两害相较,我只能取其轻。
  **********
  “我确然自己决不会不守誓约,可是风析并没有要我冒充他,我只需要守在他的身边。”
  见立秋不言不语站在那,施文然摇头。
  “而弋楼主是否知道了真相,是否分得清我是谁,我觉得和我与风析的约定并没有什麽关系。”他不知道立秋在想些什麽,他只是说了自己该说的,最後抬头看著他,眼睛很亮,很真挚,“立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是那个人,我没有办法代替他,你懂吗?我实在……”
  “不,你可以。”立秋突然打断,神色竟带出一丝痛心,“是的,你说的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那个系铃的人不在了那又当如何?那个人死了,他死了……”
  什麽叫事过境迁,什麽叫物是人非……所有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初将一切打上了死结的那两个人,都回不去了,而那个死结也将永远留在那里。
  人回不去了,什麽都回不去了,那要如何去解?如何去解?
  “所以只有你,只有你能帮弋楼主……”立秋一撩下摆,忽然单膝跪地,抬起头,视线笔直地射进了施文然的心底,“难道这样,都不能让少爷您,动一次恻隐之心吗?” 
  恻隐之心……
  怎麽会没有恻隐之心?
  施文然见他如此,忽然长长呵出口气,将立秋扶起,“你为什麽要跪我呢?哎……”他一声叹息,别过了头,“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去伪装成另一个人,立秋,你不能强人所难。”
  “我明白。”立秋见他如此,心知他已动摇,连忙道,“但至少,不要否认,可以吗?因为现在的每一句否认,都是在刺激弋楼主。这两年弋楼主的伤才好,再受不得一点伤害啊!”他不仅是一名杀手,也是一名大夫。当年弋楼主为情所伤,损了一身的功力,全靠风楼主将全部内力渡了过去才不至於成为废人。如今一身修为虽已与过去不同,耐得住情伤,却也万万大意不得。所以立秋今日一番规劝一番恳求,只为弋楼主。
  “不要否认麽……”施文然有点走神,喃喃轻言,然而看著这样的立秋,他知道,自己妥协了,自己被打动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後该怎样面对那个人,那随之而来的欺骗都将让一切变得不再纯粹。
  他有种预感,他正在为自己的人生打上一个无人可解的死结。
  而那个结将永远难解。
  “最多,我只能不否认……”
  所以最多,我只能不否认我是纹染……若要我承认我不是施文然,却是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立秋一听,脸色顿时好了许多,秋水一样的眸子浸著深不见底的喜悦。他抬头看著满目苍蓝的天,心中的庆幸难以明言。
  果然……对这样善良温和的人,动之以情,是最最有效的办法。
  其实,刚才那样的行为到底几许真情几许假意,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只知道,当看见施文然眼中那深深的同情,他的心就跟著明亮起来。
  因为只要有同情,一切都有希望……他扯出了一抹微笑,带著一点苦涩与自潮。
  两人坐在那竹排上,却心照不宣地,再没有开口打破此时的沈静,只剩下无尽的落花飘在这无尽的流水,浮浮沈沈、宛如人生。


☆、四.5

  四.5 二十四杀缺一不可
  情江附近只有一片陡峭的山壁,往东延伸就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江水一次次翻拍在崖壁上,“哗啦”的潮水声,听起来竟也能很舒心。只是这天还是黑压压的,站在崖边一看无边的浪水,那凄凉的感觉让风析闭上了眼睛去感念。
  很飘然,也很悠远,像极了纹染。
  背後的丛林传出声响,风析凝神听了听,了然一笑。
  他转过身,飞扬的发丝将他的脸笼在了风里,将边的风潮湿寒冷,显得有些宽大的白衣被吹得咧咧作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几分。
  “小满,你还是这样,喜欢神出鬼没。”
  听他如此说,那人也不在偷偷摸摸,干脆大方地现形。一身暗绿的长衫,腰间一条白玉佩带,看上去要比立秋小上一两岁。他一步步从暗影里走出,黑夜里没有光线却还是能看见他的容貌,生得唇红赤白,有点娃娃脸。
  他朝风析拱手後就抬头扯了下嘴角,右脸顿时现出一个好看的酒窝。
  很孩子气的笑。
  “风楼主……”他只说了一句,就突然冲向了风析怀里,风析早是习惯了,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撒娇了啊?都多大了?”然後又盯著林里的另一位,笑叹道:“清明,还不出来?” 
  那个一直隐在深处的人听风析已经这麽喊,於是也踱步出来。
  他与风析一般,都是长长的白衣,不过倒是比风析穿了更合身。只是长得与那赖在风析怀里的小满不同,一张脸生得虽是年轻,但五官普通,表情冷硬,让人猜不出年龄。
  他瞥了眼小满,眼里闪过一丝责备,轻声道,“清明见过风楼主。”说完上前两步,将那粘在风析胸前的头拔了出来,往外一揪。
  小满回瞪了他一眼,“人家难得才见风楼主的,你就这样,冷冰冰的。”这死人,还真符合他的名字,自己这十八年来都还没见他笑上一笑,活该叫清明。
  清明、小满,此二人正是“倾风二十四杀”里的其中两位。
  “清明,我要你查的事怎麽样了?”风析指的是一日半前他命清明去查关於那日在清江附近追杀纹染的官兵。
  “风楼主,属下已经查到,这群官兵是南安城边关驻守的士兵,三日前被紧急调命追查朝廷要犯。”
  说到这里他皱眉,表情一丝不变,从怀里摸出一卷白纸递给风析,“现在京城所有官府人马都在追查纹染少爷和寒露大哥。”
  风析摊开那卷纸,分别两张,上头画著纹染和二十四杀之一寒露的肖像。
  手紧了紧,即使没有说什麽,但清明却知道风楼主已是在极力忍耐著愤怒。
  其实何止风楼主,当他派下人和堂的手下去打听,最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这样的东西,多年来已没有了脾气的清明也不禁拍了下桌子,倒是把人和堂的小弟吓了好一跳。
  清明想不通,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风楼主……”一旁的小满收起了那可爱的微笑,不再与风析撒娇,改口唤了声後,凛然道:“我不信纹染少爷会犯法,更不信寒露大哥会犯法!”说完竟愤恨地一摆衣袖,那张方才还粘著人笑的孩子脸此时杀气腾腾。
  “寒露大哥是什麽样的人,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了解的麽?哼,什麽朝廷钦犯,胡扯!”
  清明不语,但他心里也是和小满一样看法,这事放“倾风楼”任何一人身上,都决不相信,更何况他们二十四杀?
  在这个世上,他们彼此身上都有著最执著的牵连。
  “我知道了。”
  风析将那两张卷纸往身後的情江一抛,随手一扬,无数碎纸顿时顺风飘扬,吹荡在了清江。
  他看著纷扬的纸片半晌没有出声,清明与小满二人也静静守在一旁。
  忽然风析笑了笑,叹了口气。
  只怕“倾风楼”从此真的要染上一身腥风了。
  他想了想,便问清明,“此时天色太晚,‘情江’附近可有住宿?”
  “有,只有一家客栈。”不等清明回答,小满抢口,而他的肚子也正好配合地“咕噜咕噜”叫。
  风析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又朝清明点点头,“不如去吃点东西然後住上一晚吧。”
  “楼主若是起程去少林寺,何不此刻动身。这里离少林寺并不远,彼时可以借宿於少林寺。”清明不知风析的打算,看著风析已然朝林间走去,心想如果朝树林里走,只是与少林寺反向了。
  风析勾了勾嘴角,声音在这又暗又密的林中空旷遥远。
  “我想在附近看看,能不能碰上一个人。”那个人了然一身,又人生地不熟,如果这里有客栈,不知有没有一丝机会遇见上?
  风析仰有看著天,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上,只是月光太无生气,照不进这人间一点明晕,反而越发的昏暗不清。
  “风楼主要找人吗?”小满跟在风析身後,轻声问一旁的清明。
  “也许吧……”清明淡淡应著,心里却一直想著今天早上他回到“倾风楼”後,立秋对他说的一番话。
  说实话,他有点难以相信,而且难以接受。
  那个俊逸洒脱的纹染少爷,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他眼神有点黯淡,而且深深地怜悯和愤慨。
  为什麽好人……总是这般的、命运坎坷,如这四下里一阵阵“沙沙”树叶声,苍凉得让人浑身发冷。
  小满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著清明,很久,久得前面风析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那天的死讯……”他一字一句,森冷道,“我决不相信。我决不相信他死了,我决不允许二十四杀少了任何一人。谁敢伤他谁敢杀他,我小满定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让他这一生後悔生为人。”
  这一番阴狠无比的话,在这已经入了春的晚风中,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清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低了低身子在他耳边叹道:“我也不相信。寒露大哥决不会就这样死的,但是如果……”他的眼中也掠出了杀意,“如果那‘死讯’是真的,不用你小满,我清明第一个不放过他!”
  “恩……”小满刚才满腔杀气在听他这麽一说後,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清明见他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要追不上风楼主了,而且……”他走到了小满前头,然後拉住他的手腕回头对身後的人说了一句顿时让他眼睛霎亮的话。
  “而且,你难道没闻到吗?”他极其难得的抿了一丝微笑,小满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这里有‘风讯’的味道。”
  虽然已经很淡,但他还是能闻的到,甚至能肯定,那是“倾风楼”四十九种“风迅”的味道。
  而现在这一味,正是独属“倾风二十四杀”寒露的味道。
  ********
  还是这间破房,还是这个破地方。楼挽风自和陆寒一番交谈後便打量了这个房间,总觉得一股发霉的味道,而且很多弃之不用的稻草和柴火。
  陆寒告诉他,这里是一家客栈,估计他们此刻呆的地方就是被弃之不用的柴房。
  “柴房?”楼挽风怪声怪气地轻喊了声,他这辈子还没呆过这种地方,真是大开眼界。
  “你不知道?”陆寒对冷眼对著他的大惊小怪,“每个客栈都有自己的柴房,没什麽可奇怪的。”这名少年确实奇怪,陆寒心里慢悠悠地想。
  看上去年轻秀气,身子骨还有些柔弱,不怎麽结实的感觉……不过似乎总有一股坚强可以从他的心底透出来,连带著那张略显稚气的脸成熟了一点。
  但是最让陆寒感到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对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采,永远都有一丝笑意潜伏在那里,眼眸一个转动就让整个人看上去既张扬又明亮。
  而且那眼眸深处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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