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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作者:燕赵公子-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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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父亲们早就不在,家里能有长辈孝顺,那感觉真的很好。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就要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云秀山说着,又叹了口气:“那一段时间,穆珏与我都相敬如冰,我们每天只在陪父亲们吃饭时才能见上一面,我那时候以为,他不过对我心有愧疚,所以才把我迎回家里,但我心里清楚,当年的事,他一点都不需要介怀,我只是放不开过去,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罢了。”
沈奚靖喝了口茶,他道:“表哥,如果我们放不开过去,那还怎么往下走呢?”
“是啊,”云秀山说,“表哥比你虚长几岁,却从来都不如你看得透彻。”
沈奚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还很平坦的肚子,道:“我也是近来才领悟这些。”
云秀山看着他笑了笑,又说:“前些日子,我染了风寒,世子每日都在屋里照顾我,做什么都不假他人之手,这样病一遭,我倒有些看开,便让他搬回思园来住。”
沈奚靖点点头,关切道:“你能想开,倒是好事,不过表哥,病了怎么不让人知会我,我好过来看你。”
“不过是小病,不碍事的,”云秀山说着,又有些犹豫,“奚靖,你说表哥这性子,连我自己都厌恶,我想要相信他,又害怕,每天这样冷着脸对他,日子过起来,也一日比一日痛苦,你说,我要怎么办?”
从云秀山的字里行间,沈奚靖倒也发现穆珏虽然看上去比穆琛还冷硬,但对感情的事,却也有些含蓄,这样看来,他对云秀山这样好,想必很喜欢他,但云秀山他也不是不了解,这样两个人谁都不开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扉?
这一点,穆琛倒很直接。
虽然沈奚靖从来不说,穆琛也很少表示,但沈奚靖心里是清楚地,穆琛心里有他,这便足够了。
沈奚靖想到这里,不由红了脸,小声道:“表哥,你看我当时也不愿意做宫侍,如今,不也挺好,既然你并不讨厌世子,不如相处试试,日子要一天天过,总跟自己过不去,那什么时候才能舒心?”
云秀山抬头看着沈奚靖,好半天才说:“你说得对,是表哥太固执。”
沈奚靖笑笑:“其实我与你一样固执,可是,有些事情,是会改变的。”
他说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些,对云秀山低声说:“表哥,我有孩子了。”
从小到大,云秀山头次见他这样温情。
“真的……?太好了,沈家也算有后,”云秀山说着,突然流出眼泪,他紧紧抓着沈奚靖的手,哽咽道,“当年我对叔叔叔父发过誓,一定要护你周全,他们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能安心了。”
他们小时候遭逢大难,懂事起就很少哭了,哭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懦弱无能的表现,但是今天,当沈奚靖再次看到云秀山流泪时,才知道这么多年,他肩上到底扛了多少沉重负担。
那些日夜的担心与焦虑,都随着他的眼泪,倾泻而下。
景泰元年,云秀山也不过刚刚十岁。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们,还让云秀山许了这样的诺言。
怪不得,一路上到上虞,云秀山总能给他留下些吃的,怪不得,进了宫之后,他即使不睡觉,也要给自己做干干净净的内衫。
也怪不得,他即使不愿意,也来了康亲王府。
年幼时一句誓言,让云秀山整整背负了十年。
十年里,沈奚靖虽不说无忧无虑,但也平平安安长大。
而这十年里,云秀山又是如何日夜难寐,整日担心沈奚靖的未来。
“表哥,”沈奚靖站起身,把云秀山流着泪的脸抱进怀中,“表哥,没有你,奚靖长不了这么大,如今我过得很好,你已经完成了那句誓言,该放下了,康亲王府这样美,你的人生才要开始。”
云秀山的声音有些哑,他低低“嗯”了一声,道:“表哥知道了。”
沈奚靖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才慢慢放开他,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孩子才不到两月,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但云秀山却露出开心的表情,他脸上还带着泪,看起来十分柔和。
“奚靖,我今日看,皇上对你,到底不同,但再不同,他还是皇帝,你且一定自己护好自己,我还等着抱我这大侄子呢?”
沈奚靖笑,道:“表哥,他才多大,御医说,要明年三月才到日子。”
云秀山总是为他操心,但他并不知怀孕都要注意什么,只能千叮咛万嘱咐他吃东西要小心,做什么都要谨慎。
沈奚靖一一答了,才说:“表哥,你与世子试试吧,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你,好不好?”
云秀山看着他,道:“好。”
这边他们两个说着穆珏的事,而在书房的堂兄弟两个,也在谈论这件事。
穆琛刚一坐定,便调侃穆珏:“珏哥,人都在你府上了,你怎么还这么犹豫不决,朕刚才看,云侧君离你站的老远,恨不得不认识你一样。”
云侧君三个字穆琛咬得很重,穆珏眉头一抽,道:“他性格可比他表弟倔得多,慢慢来吧,我们还年轻,日子还长。”
穆琛摇了摇头,道:“等你真正与他在一起,一定会后悔现在浪费的这些时光。”
穆珏愁眉苦脸看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穆琛想起沈奚靖,脸上扬起些喜悦来,他凑到穆珏边上,道:“珏哥,朕要做父皇了。”
“啊,”穆珏一惊,随即便想通了刚才穆琛与沈奚靖那一番表现,“那堂哥恭喜你了,皇上。”
穆琛比他小四岁,这个岁数有孩子,都算是迟的,穆珏心里也不是不羡慕。
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云秀山肯让他搬回思园,虽然还是睡书房,但到底同处一个屋檐下,已经算他松了口。
两个人随意说了会儿闲话,又转回朝政之事。
“贺峰这一步棋用的倒是妙,珏哥你用人还真是有水准,他那本奏折写的,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朕看了,都嘘唏好半天,太帝君他老人家,更不会批复了。”穆琛说。
“臣原本没想让他弹劾翰林院,随便抓林相颜相弹劾一下就完了,不过他倒聪明,一本奏折写完直接给臣看了,当时臣便定了,就用他这一份。”穆珏低声回。
穆琛笑笑,道:“如今早朝已经够乱,你还称病不去,不知错过多少精彩场面,这次弹劾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下,朝里乱,反而对我们有好处,珏哥你这次立了功,要想好跟朕讨什么彩头。”
“臣所求,不过那一个人,那一件事,等嘉淑人位份上去,皇上别忘了他表哥就行。”
他们穆家的人啊,每一个都这样。穆琛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下。
“不过广湖突然水患,朕倒是十分忧心,谢兴涵倒不算是个贪官,平心而论,他也算把广湖治理得极好,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心中动摇,这次广湖水患,朕怕再生事端。”穆琛脸上又浮现些许愁容。
大梁的每一个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如今广湖百姓深陷泽国失去家园,怎么不让他日夜难安。
穆珏见他愁眉不展,便道:“李耀和宋久坤都去了,他们两个办事,皇上无需担忧。”
穆琛摇摇头:“朕并不怕这个,怕就怕,沙罗水患不止,波及其他几个郡,那便糟糕了。”
时至今日,沙罗河沿岸暴雨连连,未有停息之像,穆琛担忧之事,假以时日,或许便会成真。
到那个时候,穆琛只能放弃部分手里的王牌,先让百姓重建家园为要。
“皇上,嘉淑人在宫中,到底安全否?”穆珏问。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宫中才是最不安全的,因为这里柳华然已经生活几十载,没有人比他再熟悉那座宫殿。
穆琛脸上晦涩难辨,他答:“想来,朕也太过没用,要是连他都护不住,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好当的,珏哥,朕想,带他出宫。”
在这个节骨眼上,穆琛要出宫,未免太疯狂了些,穆珏刚要阻止,边听穆琛继续道:“前几日朕就在想,要不要带着奚靖直接南下赈灾,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平静几十年的沙罗河再度水患,这或许是老天给朕的指引,只要离开宫里,就算路途有些艰辛,但奚靖到底安全,朕也能好好盯着广湖,让百姓重建家园。”
他说的这样坚定,穆珏见他心意已决,便道:“皇上想必早就反复推敲,既然决定,那便去吧,帝京有臣在,一定能好好守住。”
穆琛看着这位年长的堂哥,终于露出笑容。
79
天启十年六月十七;暴雨涟涟;沙罗河沿岸沐东、平水两郡相继发生水患,一时间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广湖、平水与沐东是大梁最富庶的几个郡府,人口众多;一旦落为泽国,便有大批灾民无处安置。
天启十年六月十八;睿帝穆琛以代天降幅为名,第二次下发圣旨;定六月末亲自南下督导赈灾之事。
这一道圣旨,震惊朝野。
左右相与六部尚书相继上书,言沙罗沿岸暴雨;河水暴涨;河堤冲塌无数,今上应保重龙体,切莫亲到赈灾。
帝以心意已决四字回绝劝拒奏折。
六月十九,早朝时柳太帝君震怒,言皇帝应以大局为重,以保重龙体为要,并不得亲赴灾区。
帝言百姓皆是子民,如今十万子民颠沛流离,上心难安,夜不能寐,百姓无家可归,上也食不下咽。
朝臣皆感帝之言,柳太帝君念皇帝仁德,允其南下。
睿帝穆琛这一段佳话,被详细写入《大梁志中宗卷》,代代相传。
这是睿帝穆琛登基以来,首次离开帝京,但此次以赈灾为要务,帝令经行各省勿兴师动众,只先行安排休息之所即可。
六月二十,左右相令禁军统领曹易泽率一百禁卫军随帝南下,同日,令太医院四名太医正随侍左右,六月二十一,令康亲王世子穆珏暂代禁卫军统领之职,镇守帝京。
在翰林院弹劾事件还未平息下去之前,穆琛便做了这一连番的动作,这也让朝臣看到了少年天子雷厉风行的一面。
柳华然也只在六月十九出面反对过一次,自此之后,再无声息。
上意难测,朝臣人心惶惶,都不敢在做其他动作。
以往皇帝出巡,定要提前半年降下旨意,沿途各道都要早作准备,所住离宫,也必要翻修一番。
可这次穆琛出行因时间紧迫,各部只来得及调配人员与随行物品,其余一律没有准备。
穆琛不以为意,圈定六月三十为出行之日。
大梁天启十年六月二十八,睿帝穆琛南行之事已万事俱备。
当日,穆琛下发登基以来第三道圣旨,升从六品淑人沈奚靖为从二品侍人,亲侍左右,随上南行。
此举一出,再度震惊朝野。
在沈奚靖从宫人做到宫侍的时候,除了颜至清,谁都没有关心这个身份卑微的少年,他们大多看重苏容清、谢燕其或者宋瑞这等朝臣子弟。
可是,随着谢燕其的降位,苏容清的去世,朝臣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甚至,在沙罗水患之前,还有朝臣上书请求皇上再开采选。
一般采选三年到五年一次,如今距离上次采选不过一年有余,大臣们之所以这样着急,也是无奈之举,穆琛不喜如今的内宫是众所周知的,如果再不多加些宫侍,那皇嗣要什么时候才能降生?
但是,在皇帝南巡之前,突然给唯一的宫人出身的淑人连跳七级,直接位列从二品主位,并且,在遥遥无期的南行之旅中,也只有他一人随侍左右,这得有多大的恩宠?
想到这里,所有朝臣都开始回忆这位突然窜出来的侍君到底长什么样子。
沈奚靖做宫侍时间不长,只在端午节宫宴时短暂露了一下面,那时候大臣们的目光更多集中在位份最高的苏容清与谢燕其身上,谁都没有注意那个躲在角落的淑人。
在他们模糊的记忆里,也只能想到那是个样貌清秀的高瘦少年郎,再多的,一概不知了。
越是想不起来,朝臣们就越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们手里的探子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打听不到他的家世出身,脾性样貌,甚至,他们也只知道他是天启元年入宫,曾经在柳华然宫里做过大宫人,被柳华然看中,提拔为宫侍的。
打听到这一层,朝臣们心里便悟了,原来,这也是太帝君留的手段吗?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当穆琛从颜至清嘴里听到这些大臣们不靠谱的猜测时,笑得都要趴到桌子上了。
这是在穆琛的锦梁宫东书房,沈奚靖也在的。
因为要远行,穆琛怕沈奚靖旅途无聊,便带他过来挑些他喜欢看的书本,用以解闷。
不得不说,今日颜至清来的,还真是时候。
穆琛这锦梁宫,只有左右相与太傅通报后可以进来,所以当颜至清进来的时候,穆琛正帮着沈奚靖把书房里的书抱出来,沈奚靖手里什么都没拿,正低头走在穆琛的身后。
自打那年柳华然千秋宴,颜至清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沈奚靖了,如今他穿着精致反复,也刚刚坐上主位,这么远远看去,跟他父亲沈明泽年轻时一模一样。
颜至清不由自主道:“明泽……”
很多年了,沈奚靖还是首次听见有人叫自己父亲的名字,抬起头一看,见是颜至清,按捺下心里的难过,笑道:“颜相,许久不见。”
颜至清有些激动,但当他看清沈奚靖紫色的外衫时,又冷静下来,他真的没有想到,穆琛对沈奚靖,到底有些不一般的心思。
当年沈奚靖不过是个宫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瘦瘦小小,站在穆琛的身后,一点存在感都无。
如今,他高了许多,人看着也健健康康,紫色的外衫很衬他的肤色,显得他身长玉立。
颜至清恍惚之间,仿佛看到颜至清与他一同在书院读书时候的样子,那些陈年旧事仿佛泛黄的书页,一日一日吞噬着时光,只留下黑色的故事。
“臣给皇上、嘉侍君请安。”颜至清回过神来,赶紧给他们二人请安。
穆琛把书交给苍年,又催着沈奚靖坐到书桌旁加放的软椅上,才坐到书桌后面,笑道:“颜相来的真凑巧,你也许久未见过奚靖了。”
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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