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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间的第一次-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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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阪君,你来了,秀一醒过来就要见你。」相沢的母亲看到我,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点点头,朝病床走过去。
  相沢抬头看我,脸上没什麽表情。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麽,应该没有人告诉他明天的手术到底是谁捐的器官,但是为什麽从他的表情上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看著我,深黑色的眼睛里带著冷然和超脱一切的淡漠。
  那目光让我无所遁形,似乎所有的遮掩和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我不知道,相沢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而物件居然是我。
  他就这样看著我,一句话不说,房间里静得只听得到大家的呼吸声,兴许是因为这异样的安静,相沢的家人也终於察觉到了什麽。
  「秀一,你怎麽了?」相沢的姐姐走到我身边,伸手去抚相沢秀一的额头,却被他一偏头避开了。
  如此明显的忤逆动作彻底暴露了他现在心情不好的事实,相沢的姐姐微微瞪大了眼睛,悬在半空中的手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
  「怎麽了?」
  我淡淡开了口,他偏头避开了姐姐的手,却没有转开和我对视的视线,深黑色的眸子里晃动著矛盾和挣扎。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却碍於现在尴尬的场面没法说出来。
  「能不能去借一把轮椅来?我想带他下去晒晒太阳。」见他不回答,我转头对相沢的姐姐说了一句。
  相沢的姐姐怔了怔後回过神,朝我感激地笑笑,转身出去了。
  我回头朝相沢的父母微微欠身,他的母亲皱紧了眉担心地看著我,父亲则朝我点了点头。




你我间的第一次 35

  轮椅很快被借了回来,相沢依旧不说话,我弯腰抱他,他没有反对。
  他很轻,即便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仍然被手中的分量吓了一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已经瘦到这种地步了。
  即使从露在衣服外的部位就知道他已经瘦骨嶙峋,这样的重量,仍然让我禁不住手脚发颤,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像玻璃制品般碎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居然这麽快就有能这样打横抱他的一天。
  可是事实是,我宁愿慢慢延续时光,也不愿要这样残忍的惊喜。
  我推著他去了庭院,一路上他都很安静,因为我在他背後,他不能再看著我,便低著头,又去看他的手。
  我本以为我已经很懂他,但到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如果他不说,如果他不微笑,我便也没有能力去摸透他的心思。
  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其实本来就应该是难以琢磨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了。
  我突然有点迷惑,相沢真的喜欢我麽?即便从他的种种行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意,但是这样太过自信的自以为是真的对麽?
  庭院里有不少病人,大多都有家属陪同,我推著相沢到了草坪上。
  今天的太阳明媚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不会太热,是很适合晒的太阳。
  草坪上坐著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晒著太阳聊著天,我站在相沢秀一身边,低头看他。
  阳光为他晕开了一圈光晕,却苍白得仿佛就要消失,我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捧起他的脸,「到底怎麽了?」
  我猜不透,就只能问,期望著他能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
  他神色疲惫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哀伤地看向我。
  有风吹起他细碎的额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很深很深的心痛,从那目光中传了过来。
  我长久以来练就的坚强几乎在这样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赤阪,20%都不到,你怎麽这麽傻?救不了我又伤了你自己的话怎麽办呢?」
  他伸手抚我的脸颊,一点一点慢慢摩挲,全然的不舍,全然的哀伤,他冰凉的掌心贴在我的皮肤上,却深刻地仿佛是烙铁一般。
  果然他知道了一切,我皱紧眉,知道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不该。
  就像我舍不得他一般,他也舍不得我。
  「其实我听得见,我的意识一直不清醒,但是隐约能听见你们说话,那天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拼命地想睁开眼睛阻止,却什麽都做不到。赤阪,我觉得心好痛,比做完透析的身体还要痛。我一点都不想你这样冒险救我,如果不成功我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他的眉轻拢著,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仍然因为酸涩的泪水而颤抖,咬著唇,就这麽苍白地看著我。
  我看到他的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有几滴砸在了我捧著他脸的手上。
  那泪居然像熔岩般灼手,我觉得双眼乾涩,这时候居然希望能有眼泪来冲刷它。
  我伸手抱住了他,很紧很紧的拥抱,我想把这个人揉进身体里,融进血肉里,我想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毫不犹豫。
  想了这麽久的拥抱,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沉重到让人不忍心。
  我听到他的低泣声,压抑了太久,他已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伸手用力回抱我,抱得那麽紧,几乎是用了整个生命的力气。
  「相沢,手术会成功的,我的命分给你,你要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俯在他耳边低声说著,这样抱著他,我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死神一定不忍心带他走。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抱紧我。
  许久之後,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拉开我,直直看了我半天,又开口:「赤阪,如果手术没有成功,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我会的。」
  「赤阪,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突然就喜欢上一个人,还陷得这麽深。」
  他看著我低声说著,有些出神,声音吟唱一般地传过来,就好像是上古的颂歌萦绕在心头。
  我点头,凑上去和他额头抵著额头,「相沢,活下来,我们要在一起。」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我,有些话不用讲得很明。
  我也知道,现在的相沢,没有直接面对这份感情的勇气。
  就算说明白了又怎麽样,在明天的所有都未知之前,我们没有谈这份感情的资格。
  「赤阪,抱我下去坐一会,也许以後就没有机会了。」
  情绪稳定後,他终於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眯起眼睛笑弯了眉眼的样子,还是好看到让人不想移开视线。
  我抱他坐到草坪上,自己在边上坐下,他靠在我肩上,脸上挂著笑容,那笑容里竟然是隐隐带著满足的。
  「呐,赤阪,我突然觉得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麽了。」
  「可我不会觉得没什麽。」我冷冷答了一句,有些负气。
  并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死这个字实在沉重到我无法接受,一丝一毫都不能。
  我眼角的馀光看得到他的发顶,那里被阳光照成柔和的金色,每一个细小的角度都能改变那里的折射,和著空气里银杏的味道,纵人痴狂。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赤阪的肾脏应该很衬我才对的嘛,它一定不会跟我闹别扭的。」
  晃了晃脑袋在我肩上摩擦了下,他笑著说道,语气调皮,还带著撒娇的意味。
  我被他发顶晃动间产生的金光灼伤了眼,只能抬头看天以防眼中的液体落下。
  「嗯。」
  「赤阪,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学校,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发展起来了?」
  「不会,不是那天,就是另一天。」
  「赤阪相信缘分说?」
  「嗯。」
  一直都相信,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所以有的人一见面就喜欢,有的人一见面就讨厌。
  世界上的人有太多种,但是能成为知己的只有那麽几个,而能爱上的,也许就只有一个。
  如果不是缘分,又为什麽在那麽多人里,偏偏爱上这一个呢?




你我间的第一次 36

  「呵呵,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脸怒容要去推柔道部的门,那个时候我想,又是一个满腔正义却做事不经大脑的傻小子。第二次在CD店里,看你那麽认真地听我喜欢的歌,我就知道,你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我常去那家店,每次都是静静地听歌,从小就被告知的病情让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所以我宁愿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难怪老板说你怪怪的。」
  「是的,没有一个学生像我这麽潇洒吧,但是大概也没有人像我这麽拘泥於生命的流淌,即便那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只是,当时的我因为佐山的关系处在一个不想和任何人接近的阶段,所以我本想和你保持距离。」
  「所以期中考试那天早上你对我的态度很冷淡。」
  「是的,没想到这点也被你看出来了,不过看到你义无反顾地冲下来要帮我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和你保持距离了。赤阪,你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孤单一人。」
  「现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嗯。」
  那天我们在草坪上聊了很久,相沢意外地精神,大概是因为这一周多的昏睡积聚了太多能量。
  快傍晚的时候我送他回病房,对於明天的手术,我们每一个人都心里没底,他却像局外人一样安慰我们。
  晚饭後没多久他就累得睡著了,叔叔进来查房,给他做了检查後说他的身体明天可以接受手术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相沢的家人并没有过於兴奋,只是点著头向叔叔和我道谢。
  叔叔陪我回了我的病房,他告诉我明天来为我们动手术的是现在日本最好的移植手术医生,他说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隔天一早,我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在门口看到相沢秀一和我的家人,我朝他们每一个人微微点头。
  母亲走过来笑著拥抱了我一下,眼中却是含著泪的,我有些心酸,却终究没说什麽。
  进了手术室,相沢秀一躺在那里,他已经被麻醉了,闭著眼的样子好像只是睡著一般。
  护士和医生忙著做最後的准备工作,而我也趁著麻药夺去意识前最後看他几分钟。
  相识以来,似乎总是我在看著没有意识的他,命运的齿轮总是喜欢转出扭曲的轨迹,它总喜欢看相恋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
  然後很突然地,看到他的左手上戴著我的手套。
  春末夏初,那只厚厚的棉手套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这样的情景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已经成为他整个生命的支点。
  这样的认识让我觉得异常忧伤,无法言喻的哀愁流连在我们身上,看不见的羁绊把我们紧紧联系到一起。
  麻药注射进身体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帘开合间,我没有转开视线,我在心里轻轻对他说:相沢,活下去。
  然後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眼前总是有一片白光,有恍惚的影子在白光里移动闪烁著,身体没有任何知觉,飘飘沉沉地像是浮在水上。
  我在那片迷蒙的世界里寻找相沢的影子,好几次看到他,却一闪而过又消失。
  有时候离得很近,有时候又隔得很远,却总是摸不到也抓不著,最终只能看著他消失。
  我感到有些害怕,心心念念地叫他不要离开,却每一次到最後都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我害怕这个梦变成现实,甚至害怕醒来,至少在梦里,一切都是未知的。
  
  意识恢复的时候,腹部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麻醉已经过去,刀口很疼,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著身体上的痛苦,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拓也,你醒了?」
  耳边很快传来母亲的声音,我挣扎著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她正坐在我的床边,一脸担忧。
  「他怎麽样了?」顾不上自己,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相沢君目前还在加护隔离病房里观察是否有排异反应,你叔叔说情况还算乐观,整个手术过程中都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以後应该也不会很坏。」
  母亲开心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我只觉得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果然,我的肾脏适合他,果然,我们不会互相排斥。
  这样想著,便觉得肚子上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我几乎想立刻去看他,即使只能隔著隔离病房的玻璃远远地看他。
  「伤口疼得厉害吗?这里有止疼药,你叔叔说如果你疼得厉害就吃一片。」见我露出安心的神色,母亲笑得更欢了。
  我看著她手里的止疼药,想了许久後摇了摇头。
  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止痛片这种东西,终究是不能依赖的。
  因为知道他没事,我也安心养伤,他的家人经常来看我,然後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他似乎一直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但是也不知道为什麽,一直没有醒。
  一周後我拆了线,身体基本恢复正常,母亲和叔叔谈话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去看相沢。
  因为过了观察期,他已经被移回了之前的病房,
  叔叔说他之所以没有醒可能是因为身体还太虚弱,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对他的影响毕竟还是很大,身体的负担过重导致精神无法清醒。
  我想这没什麽关系,只要他没事,我愿意多等一段时间,他想睡就让他睡,多睡才能把身体养好。
  我开始期待他醒过来的那天,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他一定会很高兴。




你我间的第一次 37

  相沢醒过来的那天下午,我正在辅导员办公室。
  两个半月後有个全国律法辩论赛,我们专业要派三个人参加,我因著期中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被辅导员直接推荐。
  还有两个名额会在其他有兴趣参赛的同学中进行选拔,辅导员把比赛资料给我後,又嘱咐了一堆要注意的事项。
  毕竟是全国级的比赛,既然是代表学校出去,就要为学校争光。
  谈话还没结束手机就震个不停,我本来不想理它,但是因著它的坚持不懈最终妥协。
  抱歉地和辅导员打了招呼,我拿出手机,看到萤幕上跳动著的小林的名字,心跳一瞬间加速了。
  小林今天在医院,现在找我,一定和相沢有关。
  我甚至忘记接电话应该跑出办公室,就当著辅导员的面按下了通话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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