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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莽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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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赢来的,为什么给他?”
我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么?岳维仁治下极严,不允许属下出入赌场赌钱的。”
王全一副呆愣的样子,急忙掏出支票看了又看,几乎搓成了一团。
“二狗……”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触电似的躲开,警戒地看着开车的司机。
“没事,自己人,以前在梁师给我开吉普的。”
说着我倒下去,头枕在王全的腿上。
他避无可避,又似乎不愿意做出惊动人的反抗来,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由着了。
上面忽然响起他的声音:“那十万……我不会还你……”
我叹息地圈住他的腰:“之前的军需,今日的大洋,都是我自己愿意给你的。我的就是你的,我要你还像什么话?”
*****
车刚停稳,王全推开我冲下车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对司机说了一串地址,是我刚来上海时大哥托人给我的。
车开到了地方,是一处非常僻静的小公馆,景色优美。
我敲了门,开门是姨,她一看见我就惊叫起来:“老头子,快看是谁来了!”
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颠颠地跑来:“哟,怎么是景玉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做火车还是坐船?怎么不叫我们去接你?”
我进门:“大哥没跟你们说么?我现在住饭店。”
爹年纪不大,却喜欢弓着背,闻言一脸不知情地笑了:“没有,崇玉来了上海,都不怎么回这儿,就是给钱!”
我皱了眉:“喔。那屋里还缺什么么?”
爹摇摇头:“不缺,不缺!就是想你们哥俩。”
姨在一边笑了:“那你们父子聊,我去给你们做饭。”
看着姨远去的背影:“哥没给你们派个佣人?”
“派了,还派了好多保镖呢……我和你姨觉得用不上,就都打发走了。”爹走过去蜷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
“大哥给你们留了多少钱?”我在爹对面坐下来。
“好多钱……”
“好多是多少?”
爹挠了挠脑袋,随即起身,走一个像保险箱的物件边,手伸进去摸了半天:“景玉,有十万多呢……”
又是十万……
出手还真是阔绰。
“你知道他这些钱都是从哪儿赚的?”
爹摇摇头:“不知道。这几年都是崇玉管家,我从不问他。”
我倒是被爹一问三不知的模样逗笑了:“你为什么不问?”
“问了也听不懂嘛!”爹一拍大腿。
“那你就什么都不管啊?”
爹嘿嘿一笑:“你们能干嘛!我就靠着你们享福咯!”
吃饭的时候,爹嚼着嘴里的菜,一脸没心没肺地道:“最近,大姐来了一次。”
我放下筷子,神色冷了下来:“她来干什么?”
姨低下了头,爹看着我,疑惑地道:“景玉,那是你亲娘啊,你怎么一提着就不高兴?”
“我姓李,是你的儿子,族谱上写的明明白白。”
“可是大姐跟我说,你是梁志远的骨血,想让你认祖归宗,你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梁皓嘛!”
我冷笑:“现在认祖归宗,太晚了点吧。当年我和我哥流落街头,只有爹你肯收留我们兄弟俩。”
“当年是当年嘛,当年梁志远是反清乱党,被朝廷抓住要杀头的,怎么敢认你?”
“说得好听,梁志远是嫌弃我娘出身,说想嫁进梁家就不能带孩子。”
“他真这么说啊?”爹愣了一下。
“你以为呢?要不然我娘怎么现在还是个姨太太,不是太太啊。”
“好了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姨却在一旁开口了:“景玉,你别听你爹瞎说,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我亲生儿子。”
“老糊涂。”
爹刚要开口反驳,便被姨揪了袖子。
姨边给我夹菜边笑道:“我那个侍女春红啊,看着模样不错,本来想留给你的,唉,没想到被崇玉那小子看上了,给要了过去。姨下次再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我把碗放了下来:“不用物色了,我吃饱了。”
说着我推椅起身。
“景玉!”
出门,风有些凉。
窥见周围守在暗处的保镖,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
爹那个傻子,说什么打发走了,人家只是换了个地儿守而已。
忽然想起了大哥在临行前的话:
“我在租借有朋友。”
看来,不是一般的朋友啊。
一时间,我心里说不出个滋味。
这么大个事儿,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回了饭店就去堵岳维仁,本来想给王全求个情,没想到岳维仁一提王全就冒了火气:“救国思想是有,一身土匪习气!你别说了!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呵呵,岳兄人中之龙,何必为一个副官生气?”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岳维仁一脸愤然:“那个罗武你知道吧,上海的黑毒之流,政府下了许多次禁烟令,都是被这帮流氓给败坏了!党国就是烂在他们手里!王全倒好,居然去罗武的场子上去赌!呵,你看,罗武马上找人给我送了一副请帖,说什么多有得罪,要给我赔罪设宴。你要我的脸往哪里搁?”
“这罗武倒是会为人,知道岳兄厉害。”
“厉害个屁!这次调职来上海,说不定就接了在驻沪军的职。他们这是投石问路,要抱佛脚呢!”
我拍了拍岳维仁的肩膀。
他叹了口气,问身边副官道:“王全还在屋里反省呢?”
那副官却是答的流利:“王副官出门看戏去了。”
岳维仁一下子变了脸色:“哪家戏院?”
“好像是……福满楼。”
岳维仁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把他给我找回来。”
“啊?”
“快去啊!”
“我……跟他同级,他……不见得听我的……”
岳维仁睁眼,猛然把腰枪啪的掏出来拍在桌子上:“那就把他就地正法了!”
那副官吓得一跳,忙瑟瑟缩缩地走过来,要把岳维仁的枪揣进怀里。
我按住抓枪的手,侧首对岳维仁道:“岳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岳维仁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小几:“他去哪里不好!那福满楼是罗武的场子!”
我一愣,忙劝解道:“要真是罗武的场子,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平白给外人看笑话,那可更塌台了,不如我去一趟?保准把他拎回来给岳兄发落。”
岳维仁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贤弟啊……”
******
坐了汽车就往福满楼赶,刚进戏园子便见前台门柱上木刻一阳体朱漆镏金楹联:
“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出场便见;
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
随着戏园领路的小仆,朝着人声处走,一开里门,却听里面爆出阵阵喝彩。
却见戏台顶上,悬着红布幔织,露出半截朱漆描金的横匾:“声满歌楼”。
下面人山人海,早已座座客满。这才注意到台上花旦一张俊脸,身段清丽,水袖如花,一开口却是珠圆玉润的歌喉。
这孩子唱的不错。
“那是当然了。”
侧头看带我入园的小仆,一怔之下才发觉自己原来已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小仆笑道:“不瞒爷说,这位柳小爷可是咱们福满楼的台柱子……”
再向台上细看去,只见台上花旦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如烛色下印着月辉,不辨雌雄,一身水袖飘逸的艳色戏袍,贴着身段直垂于地,穗瓣儿细如轻丝,光下艳衣衬着冰肌。
又一段完了,叫好声此起彼伏中,我还没落座,便见忽然凌空而降了一个大绣球,竟在台上炸开,里面升出两枚烟火,直带着两条镶金的对联射向空中,写道:
“人如天上珠星聚,春到宴前百酒香。”
小花旦退了一步,这时前几排同时鼓起掌来,带着整场欢声雷动,小花旦以袖掩面,眼睛却晶莹起来。
“这是怎么了?”我开口询问。
那领路的小仆道:“今日是柳小爷的生日,这便是罗先生给他一个惊喜了。”
见我一脸诧异的样子,那小仆便笑了:“这位爷您是刚到黄浦滩吧,谁不知道,柳小爷可是被罗先生一手捧红的。”
这时台上的花旦换了下去,又上来一个武生。
回过神来,满眼扫视着全场,却没看见王全的身影。
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哼:“今儿个又有不识相的。”
我朝着那小仆目光望去,只见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处,一个背影正往那戏台后面的帷布冲。
“……”
“上月有个无赖在这儿喝倒彩,柳小爷一晚上便唱走了好几个音,第二天一早那人便沉了黄浦江。这才没多久啊,怎么又有人不长眼。”
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罗先生倒是雷厉风行。”
“爷您这回可猜错了,罗先生谦谦君子,怎会做如此下作之事?那是有人为了讨好罗先生做的。”
我闻言一愣,自己立了威,手上却连腥都不带沾,端的好手腕。
只是……
那在暗处被扭住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是王全。
我忙挤开全神看戏的人群,一点一点地靠了过去。
对着扭住王全的几个短褂打扮的青年,客客气气地道:“这位是岳维仁岳将军的副官,几位兄弟多多担待……”
那几个青年闻言,随即放开了手:“里面是演员休息的地方,这位先生怎么叫都不听,我们才……”
王全却气哼哼地道:“路给人修还不让人走啊?老子就是要进去看美人〃
那几个青年脸色霎时不好了,我一把拽了王全的耳朵,在他的痛呼声中,就着最近的侧门把他给拎了出去。
刚出门就见一辆豪华的汽车停在门口,一个绝色的少年裹着一件纯白雍容的皮草,从身后的戏园子里跑了出来,脸上似乎还有残妆,带着一副笑模样坐进了了汽车,关上车门,汽车一瞬便绝尘而去。
对于驾驶室的人我一瞟而过,却见那人衣着体面,似乎是个青年,难道……
放开了王全,走几步问戏院门口守卫,我指着汽车开走的方向:“汽车里的那位,便是罗先生?”
那守卫愣了一下:“不是,是司机。”
“喔。”
17、第 17 章【补完】 。。。
把王全送回岳维仁那儿时,岳维仁正在房间里抽闷烟。
桌上的烟盒已经空了,岳维仁仰靠在太师椅中,伸手往烟灰缸中掐断了最后一只,一条白雾升腾起来,又散开,漫了满屋。
见我带着王全进来,岳维仁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对身边的副官说:“再去给我拿一包。”
“这……长官,现在天色这么晚,到处可都关门了,您就算要,我……这也没地方买去啊?”
岳维仁挑眉,语气骤然不好了:“你这副官怎么当的?你就不知道备着点儿?非要我开口你才去买啊!”说着岳维仁的目光转向王全:“你有么?”
王全忙抢上几步凑过去,乖乖将自己窝藏胸口一直掖着的一包新烟,给岳维仁双手孝敬了过去。
“看看人家是怎么当副官的。”岳维仁看也没看地接过王全的烟,鼻子里哼出一声。
王全闻言,咧开嘴嘿嘿笑了。
我面上不动,心中也勾唇。王全这是没看明白,岳岳维仁唱的哪出啊!
岳维仁拿着王全的烟便要拆封,动作下去却停住了,他扫了一眼包装:“这是你买的?”
他问王全。
王全一脸得意:“是。”
岳维仁忽然将烟揉成了一团向王全脸上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
接着便响起岳维仁的怒斥声:“你买的?你买的?我叫你买!这他妈是英国烟!英国人销我鸦片,占我土地,杀我同胞,你还买英国烟?你嫌英国人在租借捞的不够啊!大街上到处都是国产烟,你不会买国产烟么?”
“我……”王全被完全砸晕,彻底哑声了。
岳维仁指着一旁站着的副官:“买英国烟给我,还不如他什么都没有的好!中国军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中国军人这四个字!你心里有没有大义!”
我走过去推了推王全:“还不快认个错?”
“错……错了。”
“你说什么?听不清!”
“属下知错了!”王全大声道。
岳维仁叹了口气,拍了拍袖子,缓缓坐回了太师椅,取出一张什么放在案台上。灯光昏暗,我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是一张支票。
“这军需……”岳维仁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了许多:“你是立了大功的。如今军队最缺的就是装备,而装备,要钱买……”
“但这钱的来路,真不如没有的好啊……”岳维仁注视着王全,语气凝重。
王全呆愣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全摇摇头。
岳维仁轻叩着案台:“既然如此,这次就算你功过相抵,不过介于你思想作风不正,今天严重警告你,这军需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吧。”
王全直到走,似乎都没发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等王全被带走了以后,我在岳维仁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十万不是个小数啊,就算不升官,怎么也得给人个荣誉称号吧。”
岳维仁揉着额头,疲惫地看了我一眼:“那还要看他抬举的抬举不起来。”
“岳兄哪里的话,你想抬举谁,那还不是伸伸手的事?”
岳维仁的身形,在暗色中看起来似乎苍老了很多:“老弟啊,有些事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我们两搭档了这么多年,不讲外面虚的那一套。我啊……是忧心哪。”
“……”
“山河凌乱,却还有人在此处醉生梦死。我要真当了驻沪军首,非把这里的烟赌二项都给禁了不可。”
“……”
“你想说什么?”岳维仁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岳兄,林则徐的下场可是不好啊。”
岳维仁拍了拍我的肩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怕下场不好,还闹什么革命?”
*****
和岳维仁叙完了旧,回了房间却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穿着西洋装,正坐在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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