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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状态 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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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今晚不行。”
  “哈利在等着,乔治。”
  “我说过,今晚不行。”
  黑暗中传来一声仿佛从喉头发出的低沉的咆哮,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敞篷车停在了那辆豪华轿车的旁边。
  “我的车”莫顿说。他走下阶梯,步履蹒跚。
  莎拉说:“乔治,我认为你不”
  然而他又唱了起来:“你让我不要开车,但是我活着回到了家,所以你说这只能证明我已疯疯疯狂狂狂。”
  其中一个记者喃喃自语道,“他确实疯了。”
  埃文斯跟在莫顿后面满腹忧虑。
  莫顿给了车场管理员张一百美元的票子,说,“给你二十元,我的好伙计。”他摸索着打开法拉利的车门。“这些便宜的意大利进口货。”接着他坐上驾驶座,开大油门,面带微笑,“啊,这声音真是充满了阳刚之气。”
  埃文斯趴在车上:“乔治,让哈利开吧。再说,”他补充道,“难道我们不需要谈一谈吗?”
  “不需要。”
  “我认为——”
  “孩子,让开。”摄像机的灯光仍然照着他们。但莫顿移开了,站在埃文斯的身体投下的阴影里。“你知道,佛教徒们有一句谚语。”
  “什么谚语?”
  “记住了,孩子。是这样说的: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
  “乔治,我真的认为你不应该开车。”
  “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
  “这些都是人类的智慧。再见,孩子。”
  他一加速,埃文斯向后一跳,汽车吼叫着开出了停车场。法拉利无视“停车”的标志,在转弯处发出又长又尖的叫声,很快便消失了。
  “彼得,来吧。”
  埃文斯转过身来,看见莎拉站在那辆豪华轿车旁。哈利坐上驾驶座。埃文斯和莎拉坐进后座,他们尾随莫顿而去。

  法拉利在山脚下左转,消失在转弯处。
  哈利加大油门,熟练地操纵着那辆巨大的豪华轿车。
  埃文斯说:“你知道他去哪儿吗?”
  “不知道。”她说。
  “他的讲话稿是谁写的?”
  “他自己写的。”
  “是吗?”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屋里工作,他不让我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天啊,”埃文斯说,“蒙田?”
  “他曾拿出过一本名言成语书。”
  “多萝西是从哪儿来的?”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驶过金门公园。路上车辆不多;法拉利开得很快,在车辆中间弯来拐去。前面就是金门大桥,在夜色中一片灯火辉煌。莫顿加足马力。法拉利的时速差不多到了九十英里。
  “他要去马瑞因。”莎拉说。
  埃文斯的手机响了。是德雷克打来的。“请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对不起,尼克。我不知道。”
  “他是当真的吗,撤销他的捐款?”
  “我想他是当真的。”
  “真是不可思议。很显然他的神经崩溃了。”
  “我不知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德雷克说,“我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类事情。你记得吗,在从冰岛回来的飞机上,我对你说的话,而你却告诉我不要担心。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我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尼克。”
  “安·加内儿说他在飞机上签了一些文件。”
  “对。他是签了一些文件。”
  “这些文件与他突然从他热爱和珍惜的组织中撤销捐款有关吗?”
  “他好像改变了想法。”埃文斯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交待我不要告诉你。”
  “滚你妈的,埃文斯。”
  “对不起。”埃文斯说。
  “你会后悔的。”
  电话断了。德雷克把电话挂了。埃文斯轻轻地合上手机。
  莎拉说:“德雷克发火了吗?”
  “勃然大怒。”

  下了金门大桥,莫顿向西行驶。离开灯火通明的高速公路之后,车子开上了悬崖绝壁上一条黑黢黢的路。但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埃文斯对哈利说,“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我想是在一个野生植物园里。”
  哈利想紧跟不放,但在这条狭窄弯曲的路上,豪华轿车根本不是法拉利的对手。法拉利跑得越来越远。很快他们就只能看见它的尾灯了,接着它消失在前方四分之一英里的转弯处。
  “我们跟不上了。”埃文斯说。
  豪华轿车落在了后面。哈利在一个拐弯处转得太快了,车子巨大的尾部失去牵引力,向悬崖边大幅度地摆去——他们只好把速度放得更慢些。
  现在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只有漆黑的夜色,荒芜的绝壁。冉冉升起的明月在下面远处黑色的海面上铺上了一条条银色的光芒。
  正前方,再也看不见尾灯,他们好像是这条黑漆漆的路上仅有的几个人。
  他们转过一道弯,看见前方一百码远的转弯处——翻腾着灰色的烟雾,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啊,不要。”莎拉说着,用手捂住嘴巴。

  法拉利抛锚撞在了一棵树上,翻了。它正好翻了个,成了一团弯曲变形、冒着灰烟的一堆东西。车子几乎就要从悬崖上冲出去了。车头已经悬在了绝壁的边缘。
  埃文斯和莎拉跑上前去。埃文斯四肢着地沿着悬崖边爬着,他想看清驾驶室里的情况。里面很难看清——前挡风玻璃已经压扁了,法拉利差不多跟人行道一样高了。哈利拿来一只手电简,埃文斯用手电筒照着朝里面看。
  驾驶室是空的。莫顿的黑色蝴蝶结领结挂在门把上,人去车空。
  “他一定是被抛出去了。”
  埃文斯用手电筒向悬崖下照了照。在离海面八十英尺的绝壁上全是碎裂的黄色岩石。他未见莫顿的踪迹。
  莎拉轻轻地抽泣起来。哈利回到车上取下一只灭火器。埃文斯用手电筒在峭壁上来来回回地照着。没有发现莫顿的尸体。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见到莫顿的任何踪迹。没有骚乱,没有滚下的痕迹,没有衣服的碎片,什么也没有。
  在他身后,他听见灭火器嗖嗖的声音。他从悬崖边爬回来。
  “你看见他了吗,先生?”哈利满脸痛苦地说。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也许在那边。”哈利指着那棵树。
  他是对的:如果车子一撞在树上莫顿就被抛出来的话,他也许应该在后面二十码的位置,也就是说,在路上。
  埃文斯走回去,再次用手电筒朝悬崖下照了照。电池快用完了,光线开始减弱。然而,几乎在这,他看见水边的石缝里卡着一只男人的黑漆皮拖鞋,正泛着光。
  他坐在路上,双手抱头,哭了。


23 忧郁角
 
  10月5日,星期二
  凌晨3时10分

  警察跟他们谈完话之后,一支救援队套着绳索下到悬崖下找回了那只拖鞋,此时是凌晨三点。他们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警察们交谈了一阵儿之后,一致同意,他的尸体很可能被水流冲到了皮斯莫海滩的岸边。“我们会找到他的,”一个人说,“一个星期左右。或者至少可以找到鲨鱼吃剩的东西。”
  现在残骸已清理完毕,装上了一辆平板车。埃文斯想离开了,可那位接到埃文斯报告的公路巡逻员不断地来问一些细节。他年纪很轻,二十出头,这些表格他以前似乎填的不多。
  他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问道:“事故发生之后,你说你过了多久才到达现场?”
  埃文斯说:“我不知道。法拉利大约我们前面半英里处,也许更远。我们的时速大概是四十英里,所以也许是一分钟以后?”
  年轻警察看起来惊诧不已:“你那部车开四十英里?在这种路上?”
  “唔,别逼我说出一定是多少。”
  后来他又回来说:“你说你最先到达现场。你告诉我你在路边爬来爬去?”
  “没错。”
  “那就是说,你脚下踩的全是碎玻璃?路上的碎玻璃?”
  “是的,挡风玻璃全碎了。我爬的时候,手上也全是碎玻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地上的碎玻璃全乱了的缘故。”
  “是的。”
  “你很走运,没有伤着手。”
  “对。”
  他第三次回来时说道:“据你估计,车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什么时候?”埃文斯看了看手表,“我不知道。让我想想”他设法朝前推算。演讲一定是八点三十分开始的。莫顿应该是九点离开酒店的。穿进旧金山,然后上了大桥“也许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或十点。”
  “那就是说,五个小时以前了?大概?”
  “对。”
  年轻警察说道,“哈。”他好像很吃惊。
  埃文斯看了一眼大卡车,车上装满了法拉利的残骸。一个警察站在小车旁的卡车上。三个警察站在路上,正在兴奋地交谈。站在那儿的还有一个穿着晚礼服的人,他正跟警察说话,那个人转过身来,埃文斯惊奇地发现,那个人是约翰·科内尔。
  “怎么回事?”埃文斯问那个年轻警察。
  “我不知道。他们只要我核实一下车祸发生的时间。”
  接着,司机坐进了大卡车,把引擎发动起来。一个警察对那个年轻警察大声喊道:“算了吧,埃迪!”
  “不用担心,”那个年轻警察对埃文斯说,“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埃文斯看着莎拉,看她是否注意到了科内尔。
  她正靠在那辆豪华轿车上打电话,埃文斯回过头来时,看见科内尔钻进那个尼泊尔人的私人轿车里,走了。
  警察们正准备离开。平板卡车掉转头,朝大桥方向开去。
  哈利说:“好像该走了。”
  埃文斯钻进豪华轿车,朝灯火阑珊的旧金山开去。


24 去洛杉矶
 
  10月5日,星期二
  中午12时02分

  中午,莫顿的喷气式飞机飞回洛杉矶。大家心情郁闷。飞机上除了来时的那些人之外,还有几个人,他们都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最新出版的报纸报道说,太富翁慈善家乔治·莫顿,因不堪他至爱妻子的去世,发表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演说(《旧金山记事》的用词是“东扯西拉”和“不合逻辑”),几个小时之后,他在试驾崭新的法拉利时惨死于车祸。
  在第三段,记者提到,这类发生在一辆车上的车祸,常常是由于无法查明的抑郁所引起的,通常被当做自杀。报纸援引一个精神病学家的观点说,这可能就是莫顿死亡的原因。
  飞机大约飞行了十分钟,演员特德·布拉德利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用举杯来怀念乔治。并静默一分钟。”
  大家异口同声,“好哇,好哇,”便举起了盛满香槟的酒杯。
  “为乔治·莫顿干杯,”特德说,“一位伟大的美国人,一位伟大的朋友,一位伟大的环保支持者。我们,以及这个星球,将会怀念他。”
  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里,飞机上的名流们仍然保持沉默,但静静地,话匣打开,终于,他们开始交谈、争辩如初了。
  埃文斯坐在后面他去时的座位上,他观察着中间那张桌子上的动静。
  布拉德利正在解释美国只利用了百分之二的可持续发展的资源,需要制定一个应急计划,修建成千上万座面海风力农场,像英国和丹麦那样。话题转到了燃料电池、氢汽车、高压输电网的光电家庭。有的人说他们是多么喜欢自己的混合型汽车,他们给自己的员工配的就是这样的车。
  听着他们的谈话,埃文斯感觉好多了。尽管失去了乔治·莫顿,但还有这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大名鼎鼎,举足轻重的公众人物,以改革为己任——这些人将引领下一代奔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他正要走开去睡一会儿,尼古拉斯·德雷克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德雷克从过道那边把身子探过来。“喂,”他说,“昨晚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没关系。”埃文斯说。
  “我错了。我想让你知道我正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我非常不安,而且忧心忡忡。你知道,过去一两个星期以来,乔治的举止非常怪异。说话也怪怪的,还寻衅滋事。我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神经就崩溃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神经崩溃。”
  “一定是,”德雷克说。“否则的话会是什么呢?天啊,那个人否认了自己一生的事业,然后出走自杀了;顺便说一句,你可以忘记他昨天签署的所有文件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明显地不正常。我知道,”他补充道,“你对此不会有异议。你已经够难的,既为他又为我们工作。你真的应该让一个保持中立的律师来替你签署这些文件。我不会因你玩忽职守而告你,但是你的判断已很成问题。”
  埃文斯什么也没有说。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威胁了。
  “嗯,不管怎么说,”德雷克说着,把手搭在埃文斯膝盖上,“我只想道歉。我知道你在一种困难的情形下尽了自己所能。彼得我认为我们会平安地度过这一段的。”

  飞机在范纳依斯降落。十几部新款黑色多功能越野车排列在跑道上,等待乘客。这些名流互相拥抱,互进着飞吻告别。
  埃文斯最后一个离开。他不配享有这种车和专职司机。他钻进自己前一天停在那里的小巧的混合动力汽车“先驱”,穿过重重大门,开上了高速公路。他想他应该去办公室,但在穿越正午的行人和车辆时,不期然地,他眼中蓄满了泪水。他擦去眼泪,决定不去办公室了,他太累了。他想回公寓睡上一觉。
  快到家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瓦努图诉讼组的詹尼弗·海恩斯。
  “我为乔治感到难过。”她说。“太可怕了。你能想像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不安,他收回了捐款,是吗?”
  “是的,但尼克会努力争取的。你们会得到那笔捐款的。”
  “我们一起吃午饭吧。”她说。
  “嗯,我想——”
  “今天怎么样?”
  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尽力吧。”
  “到这里后给我打个电话。”
  他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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