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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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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男人标志性物件。黑龙江个别地区方言,口语中同“几巴”。

 
  卷一 第十四章  绮梦柔情(中)

  这次挨打对我造成的伤害以及对人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够巨大。但正如方宝胜所言,新兵挨揍或许也是成长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哭一鼻子完事儿就拉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打打更结实。

  其他战友的承受能力比我要好得多。一觉醒来,尽管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但昨晚的事已经不在心上了,按部就班的完成各自的工作。

  班长的这次全班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完全是从连长的作风中照搬而来。然而,他无疑是失败的!他的这次做为,使他身上本应熠熠闪亮的神圣光环,从我们心里彻底消失了。表面上大家敬他怕他,但在背地里很多人都在对他议论纷纷,嗤之以鼻。究其差距所在,连长处理事物的出发点是因为爱,而他却是因为——恨!

  恨,让人的心变得狭隘,冷酷。

  训练仍在继续。“阅兵式、分列式”仪式如期举行。在全团干部及新兵的努力下,当我们五个方阵踢着正步缓缓从主席台走过,口中高喊着“为人民服务”的时候,那整齐的队伍,那嘹亮吼声,组合成一副庄重、肃穆的钢铁画卷,使每个人的心里都油然升腾起一股骄傲、自豪、澎湃、激昂的热血情绪。那一刻,神圣的军人魂魄嵌进了每个人的身体,使我们对军旅的未来充满希望,充满期待。

  转眼年关已至。

  腊月二十七下午四点操课结束,年假开始。同时,我们整个部队也进入了二级战备状态。

  紧张的训练,使我们忽略了大年对每个中国人的意义。甫一闲下来,整个营房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沉重而伤感的气息。

  举国欢庆,合家团圆的时刻即将到来,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想念亲人想念家乡。然而,当时的国际形式却不容乐观,很多临界国家总是趁中国大年大节的当口突起发难,骚扰边境。我们随时准备着开往前线,抵御侵略。这样的时候,别说新兵根本没机会回家过年,就是老兵,每个连队也只有一到两个名额限制。

  年前,我们陆陆续续收到了家里寄来的糖果和压岁钱,还有家人那想念又不敢言明的淳淳教诲和殷殷嘱托。

  腊月二十八那晚,吃过饭后班长一直没见回来,熄灯号吹了好一会,我们都睡下了,他才无声无息的进来。当时我和赵凯正在一个被窝里边唠嗑边吃着东西,所以记的比较清楚。

  黑暗中看不清班长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身影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凄楚。我还八卦地跟赵凯说,可能班长也想家了。

  早上起来后,尽管班长极力掩饰,但我们仍能看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边眼眶整个变成了熊猫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鼻梁上还有一条细细的伤口。惨不忍睹!

  没人敢问班长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也是没人愿意问。给他从饭堂打回了饭,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各处照年景。

  请了假,我们几个臭味相投的战友,另叫了高强,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出了大楼。刚一到没人的地方,张传玺首先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该!活几巴该!这回也让他尝尝挨揍的滋味儿!哈哈……”

  其他人也都笑着附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得!打住吧啊。这要传到别人耳朵里还以为我们什么人呢!其实班长也不容易,瞅瞅咱这一窝子,个顶个流氓加地赖,谁能带好?再说了,班长吹破了大天也就是个兵,也就在我们面前耍耍威风,在别人眼里还不跟我们一样?都一个战壕里趴着,他已经身负重伤了,我们就别跟这儿落井下石了成吗?”赵凯说。

  “你个B货!就你觉悟高?这不知是哪个爷爷给咱出了口恶气,咱也就借光儿穷乐呵一下,你还打消我积极性!你还是人不?今天谁也别拉着我,我要跟这姓赵的同归于尽!”说着话,张传玺以慢镜头的姿势,七扭八歪地跑到赵凯身边,一只手搂住他脖子,一只手伸进胳肢窝里。

  “没人拉你,我怕崩身上血!”高强也跟着起哄。

  “老张家大兄弟啊,额错了,额真地错列!求你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一时间大家哄闹着笑成一团,让年的气氛更加浓烈。

  推己及人,张传玺的心态不难理解。不过,我还是赞同赵凯的观点。班长也仅仅是个兵而已,在某种程度上,他比我们更可怜!

  回来后,我把从家里带来的跌打药膏偷偷放在了班长的枕头底下。之所以选择偷偷,是因为我不想跟他说话,那时,我还没有跨越他打我那两耳光的门槛。

  班长是怎么受的伤,我们都不知道。在部队里的这段时间,我依稀听说营房后面有个小树林,那里是专门解决私人恩怨的特殊场所。巴掌拳头打过了,解了气,彼此恩怨一笔勾销。所以,我们虽少见,但并不多怪。

  就这样,大年,在极度沉闷的气氛中一晃而过。年后的训练更加紧张,艰苦,让我们见识到了“魔鬼”真正的面目。

  在以往队列、体能、战术等课程的基础上,我们又增加了搏击和器械。且不说搏击的打伤和扭伤,只器械一项就让我们尝尽了苦头——攥杠子拧出的大血泡一层又一层,五个指头内侧和手心处没一点好地方,磨破了结成茧,再磨出血泡再结茧,往复循环,最后两只手上都是黄黄的,厚厚的老茧。

  五公里越野,也从年前的两天一次或一星期三次,变成为一天早晚各一次……

  每天下午四点的体能锻炼,远远无法满足训练所需,我们只好利用睡前的有限时间狂练。

  本以为战斗战术相对轻松一些,不过是爬一爬匍匐,摔一摔各种倒,谁也没想到原来竟是那么的残酷。

  那天下午一点开始,新兵连长亲自带队来到了小操场。持枪战斗战术一直到五点收课号吹响。各种闪光卧倒、匍匐前进,从东到西一遍又一遍,起初还爬得像模像样,最后胳膊、腿都不听使唤了,还不甘落在后面被批。小操场的硬地上,遍布着杂草、石块和沙土。结束后,个个汗透衣背,脸上被灰尘糊满再由汗水淌成一道道沟壑。晚上脱衣服时,才发现左小臂外侧一片血肉模糊,内衣粘在上面,只能咬着牙硬往下扯……

  卷一 第十五章  绮梦柔情(下)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如梭飞驰。转眼,新兵连的日子即将结束。

  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战友们开始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个别人已经找好关系,准备调到相对轻松的机关、后勤或别的部队。

  这一天又是我值日。收拾完饭厅后,方宝胜没让我去烧火间,而是把我领进了他们宿舍。

  炊事班的宿舍总是不堪入目!凌乱的床铺脏兮兮的,上面随意搁置着干活时穿过的衣裤。墙角的物品柜,总会有几个开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张办公桌上,堆放着书籍、哑铃、水杯、笔墨等物品,还有一条糊满硬面的围裙。污渍斑斑的水泥地上,粘着煤灰、面粉、油污的黑棉鞋和大头鞋随处散落,蒸腾起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闪烁的荧光灯下,陆文虎歪在斜对门的那张相对干净一点床上,一只手肘支撑起身体,在摆弄着扑克牌。见我进来,他只抬眼瞄了一下,然后继续摆弄手里的扑克牌。

  床角上还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生得豹头环眼,鼻直口阔,腮鬓和唇边的胡茬青光隐隐,两条粗黑的眉毛极为醒目,即使坐着也掩饰不住他的魁伟与彪悍。从进门起,一直盯视着我。

  “吴班长,就这小兵儿。”方宝胜把我领到他们近前,堆出一脸谄笑。

  “嗯!挺好!”被称作吴班长的人爽朗地说。他看我的眼神里光芒渐盛,脸上也漾起了邪祟的笑容。转头对着陆文虎感慨地说:“这茬辽宁小兵儿可真水灵儿!大虎,你没听老蒋说吗?他们一营新兵班长一银(人)儿弄一个搁被窝里搂着,真羡慕死我了!”他说话语声粗壮,嗓音洪亮,震得人心都跟着发毛。

  陆文虎依旧低头摆弄着扑克牌,脸上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叫什么?”那人转过头来,问我。

  “报告班长!我叫乔晖。”面对着这个比陆文虎还要生猛几分的人,我有些木讷。

  “过来!班长好好看看。”说着话,吴班长牵起我的手,把我拽到身前。“这么嫩的小手全是茧子!新兵连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吴班长的大手厚实温热,将我的手完全攥在掌心,抚摸搓弄着。灯光下,他指节和手背上的黑毛或浓或淡,清晰可见。

  “好!就这么定了,等新兵一下连调令跟着就到。宝胜子,你还真挺有眼光,这小兵儿确实招人稀罕。”吴班长喜形于色,一锤定音。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满头雾水。

  方宝胜高兴得笑面灿烂,捅捅我,说:“赶紧谢谢吴班长。”

  还没等我开口。这时,依旧摆弄扑克牌的陆文虎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说:“你还是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吧,这玩儿意硌篮子①地邪乎!”

  陆文虎说我是“玩儿意”,还说我“硌篮子”?这骂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这么顺利成章呢!而且还说得那么风轻云淡!

  这人不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连说话也这么难听。我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只限心里,表面上不敢流露。

  “这样,宝胜子,你跟他把情况说清楚,完了给我个准信儿。还不好?”吴班长看似粗鲁,办事儿还挺圆滑。

  “好好好!吴班长你先坐着啊。”方宝胜扯着我往出走。

  饭厅的灯已经熄了,漆黑一片。方宝胜拉着我一溜小跑,来到西边的角落里,借着窗子照进来的微微亮光,他一五一十跟我道出原委。

  原来,方宝胜通过他老乡得知,后勤部军需股的一个弹药库保管员因为犯了点儿小错误,被勒令下了连。于是,他哀求陆文虎找到身为弹药库保管班长的吴大勇——陆文虎老乡,把我介绍给他,意思让我去顶这个保管员的坑。许是上次看到我哭,怕我在连下受苦挨欺负。

  方宝胜一再强调,弹药库虽然设在后山里,但保管员的宿舍却在机关大楼。算吴大勇在内,弹药库一共三个兵加一个军需参谋,分两个房间,我去后和吴大勇住一个屋,居住条件相当好。另外活儿也不多,只有各营连实施演练的时候才会拿了批条来领弹药,去回都有车接车送。平时不用出操不用站岗,后勤伙食又好。最主要的,机关里官多兵少,很容易和官攀上关系,对以后的发展很有好处。

  方宝胜说得很详细,剖析的也很有道理。但我告诉他我不想去。

  “为啥呀?”黑暗中的方宝胜似乎惊讶到了极致。

  我低头不语,心里乱糟糟的。

  “是不是怕吴班长对你不好?”他又问。

  我摇摇头。若说吴大勇其人,虽然外形很是粗犷豪迈,但从他的眼神和脸色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蛮横粗鲁的人。

  “那你为啥啊?”方宝胜再问:“是不是也怕犯错误?你能犯什么错误啊?以前那个兵是私藏了三发子弹被发现了才……”

  “方班长,我真不想去。我觉得在七连挺好的。”

  “七连有啥好地啊?你以为陆班长是谁都能求得动的吗?”方宝胜的声音气得抬高了八度。“不去拉倒!我回去跟人家说去。”

  方宝胜说完猛的站起,气哼哼扭头就走,边走嘴里边狠狠挤出两个大字:“熊!兵!”

  看着黑暗中消失的方宝胜,我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或“谢谢”之类的话。但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也无法消泯他心中对我的不理解和怒气。

  这么样一个善良的人,心比火热。而我,却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要拒绝呢?我问自己。

  然而,凌乱的心里,找不出确切的答案。

  如果说,把我拒绝的理由强加在那种“不出操不站岗”的生活不像军人生活的借口上,似乎有些牵强。军人的生活本就岗位不一,分工不同,无论工作和职责是什么,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散着各自的热量,尤其是那些边缘部门,更应该值得尊重!

  那么,我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么好的工作?

  是为了不想欠陆文虎任何人情?还是不想离开生活了三个月的连队?抑或是不想离开——赵凯?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许,我这个“玩儿意”真象陆文虎说的那样,有点“硌篮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粗枝大叶的陆文虎这么懂我了?

  *************

  注:

  ①,口语。好听的解释为:个性强。难听的解释为:跟人不一样。

  卷一 第十六章  梦的归宿

  回去后,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起,包括赵凯。

  那时,我的心里一直潜藏一个秘密:不管付出怎样的努力,承受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象赵凯一样前进在军校的路上,最好能跟他考上同一所院校。那样,即便不能和他有什么发展,做兄弟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能够天天在一起。

  于是,我盼望着走得更远,盼望着下连。

  下连,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意味着我们骄傲地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的一员,意味着梦想更近了一步。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在即将分别的时刻,我们也有些伤感。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个月之久,同吃同睡,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与磨难。虽然大部分人都会留在七连,但也有几个已经决定了去其他部门,甚至外省市部队。也许,我们中的一些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将永远无缘再见……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如果分离能带给彼此更大的成绩,就让我们互道珍重,即使明知无缘再见,也要微笑着说声:战友,再见!

  ……

  新兵的生活就象一座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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