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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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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岸边人太多,骑马不便。李承勋就让人将马牵到茶铺的马厩里,带着霓裳沿着河堤走。

    “这里就是汴河吗?”霓裳问道。

    “是,从汴河就可以去洛阳。”李承勋回道:“运河是大唐的命脉。”

    “那我爹爹他们,守得睢阳渠是什么?”

    “睢阳渠连接淮水与汴河,淮南道的航运都依赖于它。”李承勋抬手指着河边的百姓,接着说道:“若非你父亲与张巡死守睢阳九个月,自徐州往南恐怕早已经被贼军攻下。而这些百姓,恐怕也要饱受兵灾之祸。”

    “我爹爹,一直都是个大英雄。”霓裳的眼睛又湿润了,她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承勋弯下身子给霓裳把眼角的泪水擦掉:“你父亲,还有张巡许远他们守住了淮南道与江南道,都是社稷的功臣。”

    “可是为什么,功臣都没有好的结局呢?”霓裳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

    李承勋无言以对,只能说:“对不起。”

    霓裳忽然扑倒李承勋身上,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父亲保住这么多人,我是他的女儿,我该骄傲才是……我不该这么没用,只知道哭……是不是……呜……”

    李承勋轻轻拍着霓裳的后背:“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哭能让你心里舒服些,就放心的哭吧,我陪着你。”

    霓裳忘了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放开李承勋时,李承勋的衣衫已经被她哭湿了。她用手擦了擦了脸,然后对李承勋说道:“谢谢……谢谢你……”

    众人又沿着镇子走了一圈,柳子镇是方圆几十里的大集镇。镇上许多东西霓裳都没见过,为了哄霓裳开心,凡是她开口要的,李承勋都让人买了下来。

    一圈下来,霓裳心情好了许多。但正午太阳太毒,热的大汗淋漓。

    因为吃了不少东西,霓裳并不饿,

    码头旁边有许多家茶铺,因为马匹已经事先放到一家茶铺的马厩里,所以众人就顺势进了那件茶铺。

    李承勋、邵参军、岳昌祎和霓裳坐在一张桌子上。霓裳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主位上正对着茶铺的入口。李承勋也没有介意,而是坐到她的侧边。

    店铺的老板很快过来,问道:“诸位是要米浆还是米酒?”

    “我要米酒。”霓裳先说道。

    李承勋看着邵参军和岳昌祎,说道:“两位是要喝酒的吧,来此处也没什么大事,少喝些不误事。”

    “多谢二公子。”邵参军和岳昌祎看李承勋如此通情达理,都十分感激。

    李承勋便道:“请来三碗米酒,一碗米汤。”

    “好嘞……”

    霓裳转脸看着李承勋,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要喝酒……”

    李承勋笑着说道:“酒是你的,我喝米汤。”

    老板很快把米酒和米汤送上来,粗糙的白瓷的大碗,碗中是有些浑浊发白的汤水。

    李承勋把米酒递给霓裳:“喝吧。”

    霓裳疑惑的看着李承勋:“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不能喝酒。”李承勋回道。

    “为什么不能喝酒?”小孩的问题就是比较多,最爱做的就是刨根问底。

    “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是什么病,竟然不能喝酒?”霓裳又问道。

    章五十

    李承勋见她那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阵势,只好说道:“霓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问的太清楚,会让人为难的。”

    霓裳嘟囔着嘴,不再说话,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米酒,细眉微皱,然后放下来,勉强咽下,“这酒不好喝,我不想喝了……”

    李承勋算是明白云阳为什么说霓裳很难缠了,指着自己对面的那一桌人说道:“别人能喝得,你为何喝不得呢?”

    霓裳把酒碗推给李承勋,“这酒不够甜……不信你尝尝。”

    “那些逃难的灾民,能喝上一口米浆都属不易。你如今还有酒喝,不要再挑三拣四。”他说完,把酒推给霓裳:“还有,我是真的不能饮酒,你不要……”

    “好了,我喝……”霓裳见小伎俩被识破,不开心,就埋头又喝了一口。

    李承勋见状,亦端起面前的米汤,喝了一小口。汤水温热,甜丝丝,却很解渴。

    刚刚在集市上买了不少果脯蜜饯,这时全摆到桌上,许多新鲜的土产霓裳都没见过,吃的饶有意味。

    李承勋让邵参军和岳昌祎不用客气,也吃些,两个人也忙谢过。

    霓裳本来就很能吃,吃开心了也不再与李承勋说话。李承勋便有了机会再问问岳昌祎当地的一些民生风俗。

    岳昌祎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出身寒门。虽然只是韦由之的僚属,却很有才气。讲起事情引经据典,还能说几分自己的见解。李承勋耐心的听着,倒不觉乏味。

    正听着,忽然余光看到身侧的霓裳正抬着头一动不动。

    李承勋转头看着霓裳,她把半块李子干放到嘴里,手还在嘴里。头慢慢转动,却忘记吃了。

    “霓裳,不要走神,这样容易卡到。”李承勋抬手在霓裳眼前晃了晃。

    霓裳回过神来,眨眨眼,没有回应,反而是指着李承勋的身后说道:“那个叔叔,好像,好像神仙一样……”

    李承勋转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沁人心脾。只是还未看清那人长相,那人已经坐到了李承勋身后。

    邵参军因坐在李承勋对面,看着清楚,压低声音对李承勋说道:“却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李承勋笑了笑,虽然心中好奇,但是如果特意走过去实在不礼貌。

    茶铺老板此时走到那人身边,说道:“这位客官是要米酒还是米浆。”

    “请给我来两碗米酒。”那人声音温和有礼,让人听着便觉舒服。

    茶铺老板很快端着两碗米酒过来,那人又道:“麻烦这一碗放到对面,我还有位朋友。”

    霓裳凑到李承勋身边,小声嘀咕道:“那个叔叔斯斯文文的,跟你还真有些像?”

    “霓裳……”

    霓裳站起身大胆的把身子侧过去去看那个人,然后又坐下小声说道:“不过,你像个书生,他像个神仙。”

    李承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身后的人不要听见,不然太过失礼。

    这时,又有一人走进茶铺,直接走向那人的桌子,坐到那人对面。

    “玄英,你回来了。”李承勋身后的那人先开口了。

    那个叫玄英的立刻说道:“是,我刚刚去码头又清点了一遍,粮草没有问题。便让船只先走一步,送去河南道。”

    “救灾不宜迟,确实是越快越好。”

    “接下来去山东,要改走旱路。那船上的粮食药材搬到牛车上还要用些时候,先生今晚住在镇上吗?”那个玄英问道。

    李承勋身后的人说道:“我担心粮食药材会被人克扣,想喝完这碗酒就离开柳子。去四处暗访一番查看赈灾情况如何,虽无法面面俱到,也可见微知著。”

    “先生考虑的是。如今各地官吏贪污之风盛行,若是不仔细些,咱们辛辛苦苦募来的粮食不知又会被谁中饱私囊。”

    李承勋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想必就是韦由之口中捐粮赈灾的商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细心,不但亲自护送北上,还要暗访看看粮食是否真的到了灾民手中。

    “这些粮食药材,送到徐州交给令言和敬之处置就可。”那人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我们还得去徐州一趟。”

    “好,那我随先生一起去徐州。”那个叫玄英的人顿了顿,似乎是喝了一大口酒,而后又道:“不过这北边真是怪了,竟然比扬州还热。我恐怕得喝三碗酒才能走!”

    那人无耐的笑道:“你啊……”便不再说什么。

    “这里……这里……快过来……”有嘈杂声打破了李承勋的思绪,他不再听身后的人讲话,转头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几十个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忽然涌进茶铺,还未等李承勋反应过来,已经冲到李承勋面前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几十个老百姓将狭小的茶铺很快填满,异口同声的跪在地上拜道。

    李承勋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些事情,邵参军最先反应过来,猛的站起来指着岳昌祎怒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岳昌祎看着那跪了一地的百姓,结结巴巴的回道:“这……我也……我也不知道……”

    见岳昌祎在装傻,邵参军也不再问他。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们认错人了,还不快走!”

    邵参军是武将,又不会说话。这一句话说出,肯定是没人信得。

    李承勋见状,料到自己身份必定已经泄露,便不欲再隐瞒,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为首的一位长者说道:“有神人指引我们,说柳子码头上方龙气盘旋……”

    李承勋一听就知道是在溜须拍马,但也不好拆穿,只好说道:“我此行是微服,诸位还是快起来吧!”

    那长者立刻说道:“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是啊,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其余人立刻应和着说道。

    “你们有什么难处便说罢,我自当尽力而为。”李承勋一边说一边像邵参军使眼色,示意邵参军快出去备马准备离开。

    自己来徐州的事隐蔽,必定是有人有意泄露。若是消息传到长安,不知又会被如何添油加醋。私自离开洛阳,微服去徐州,怎么会不让人怀疑李承勋有什么其他图谋。

    当下还是速速离开,再把这事尽快压下去。

    那长者说道:“殿下,从前我们的税负,是二十税一,还能勉强养家糊口。后来成了十而税一,再后来成了五而税一。这,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又有人说道:“我家在亳州,家中被贼军洗劫一空,田地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再让我上缴赋税,实在是要我全家老少的命啊!”

    “我们已经收了贼军这么久的苦,但怎么又……哎呦……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

    其余人继续七嘴八舌的说着,李承勋听了半天,也明白他们是来请求减免税赋的。

    “诸位父老先起来,莫要再跪了。”李承勋站起身走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那位为首的长者,“我一路从洛阳到此地,也是见到了河南道的境况,亦明白诸位的难处。只是减免赋税一事非我一人能做的了主。”

    “殿下……殿下……救救我们……”

    李承勋见状只好说道:“诸位放心,待回到长安,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忙。”

    “谢谢殿下……”那些人虽然说着谢谢殿下,却仍然不肯起来。

    李承勋一时手足无措,便四下张望,看刚刚离开的邵参军有没有回来。

    却在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中,是刚刚在自己身后坐着的那个人。此刻他已经趁乱离开了茶铺,站在茶铺外面,正背对着李承勋。

    两人离得不远,只是中间隔了不少人。确实如霓裳所言,望之犹神仙。虽然只是背影,也能觉察到几分遗世独立的姿态。

    李承勋很少会去仔细看一个人,可此刻目光却很难从那人身上移开。

    因为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一个商人,我怎么会认得。”李承勋转念又想。

    却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牵着两匹马来到那人面前。那人点点头,便握住缰绳,上了马。

    上马后,那人并没有急于策马离开,反而转过头看向茶铺。他似乎在看李承勋,又似乎没有看。嘴角轻轻勾起,笑容似一抹春日的暖阳……

    李承勋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整个人僵在那里。四周突然寂静无声,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到。只有马上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笑容。

    他曾经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看着自己。

    尘封多年的记忆席卷而来,思绪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的上元节,在深邃的密道中,李承勋转过身,那人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就是这般笑的温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阿勋,你可不要因为眷顾宫外,被云阳拐走了。”

    自己没有眷顾宫外,回到了宫里,可是当初叮嘱自己一定要回来的人却不在了。

    李承勋开始往外走,即便分别九年,李承勋却确定自己一定没有认错。

    但跪了一地密密麻麻的人,李承勋如何也走不过去。尝试了几次,都无计于事。

    “请,让一下……”李承勋声音发颤的说道。

    跪在地上的人岿然不动,还在苦苦哀求着。

    “减赋之事,我……我既已答应,自当尽力而为,绝不食言,只是现在,请你们让……”

    李承勋话未说完,那人的马已经缓缓向前移动。

    要走了,不能让他走。

    这是李承勋心中唯一的想法。

    可他走不过去,就这么短的距离。却隔了这么多人,让他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

    几次的劝说无果,李承勋终于急了,却在这时邵参军已经带人走了进来,于是他立刻对邵参军说道:“速速备马,让他们,快快让行。”

    邵参军得令,立刻命人给李承勋从人墙中辟出一条路来。

    李承勋匆匆走出去,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渐行渐远。片刻之后,才有人把马牵来。李承勋立刻上马,再不顾身后如何。

    可是码头上人太多,李承勋在马上根本骑不了多快。勉强走出镇子到了官道上,李承勋扬起马鞭,加速追了上去。

    可是那人走的太远了,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李承勋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等到停下来时四下无人,白日西斜,唯有相山在远处巍巍峨峨,静默不语。

    还是没有追上。

    就这样错过了。

    明明他刚刚就在自己身后坐着,可天意弄人,偏偏错过。

    烈日斜照,李承勋立马在大道上,看着眼前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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