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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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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滴石穿,终是将这块顽石收复了。

    章六

    宫中宴请很多,从前李承勋在太极宫中只有偶尔被人想起时才会去参加,如今到了大明宫,身份又是太子,几乎每一场宴会都少不了他。

    每年春天宫中都会举行射礼,这是自周朝便传下的习俗。往往都是在开阔的东内苑中举行。来参加的不仅有宗亲皇族,还有朝中以及各地的官员。

    李承勋射箭的技艺平平,只是幼时在东宫跟云阳学过一些。昭文太子出事后,李承勋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学了。到大明宫之后,虽然延英殿有专门的靶场,皇帝却没有为他安排专门的老师教习骑射。无论多有天分的人,不勤加练习也会荒废,更何况李承勋这种没有多少天赋的。

    射礼将近,李承勋每日清晨都会早起到延英殿后的靶场练习,今日不小心忘了时间,不记得吃早饭不说,等到陆九龄来了,竟然找不到李承勋的人。陆九龄本来就性情古怪,上了年纪愈发的坏脾气,不满的到了后殿。看到李承勋箭箭难以命中靶心,便拿起一旁闲置的弓箭,从李承勋身边射了出去,第一箭便命中红心,第二箭竟又将李承勋射在靶上的箭射穿。

    “太傅。”

    陆九龄冷哼一声,答道:“殿下若是想学,臣教你便是。只是就算赢了春射,于殿下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李承勋无奈地说道:“到不是想赢,只是不想输的太难看。”

    陆九龄听了,面色微动,之后不悦的指导了些时日,到了春射那日,李承勋依旧是成绩平平,不过如他所愿,没有输的太难看已经满意了。

    齐王如往年一样夺了头筹,得了皇帝的赏赐后,从李承勋的座次前经过,向他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李承勋笑了笑,并没有计较齐王的无礼。可齐王却被他这反应惹怒了,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却又不好发作。

    待射礼结束后,李承勋送皇后回宣徽殿。自从搬进大明宫之后,母子二人到没有机会天天见面。隔个两三天李承勋才能去问安一次,皇后也不能留他太久,只是问一下日常的生活,考察一下他的功课。在这宫中,若不能事事谨小慎微,恐怕等不到皇帝来发难,便自己走投无路了。

    等回了殿,却听到宫人来报,说陆九龄送给自己的那把弓被齐王半路夺去了,还说要想要自己去取。

    李承勋听了随口说道:“小孩脾性,送给他便是。”

    等陆九龄来了,李承勋说与他听,怪老头也是一句:“那弓平日也是扔在库房,送于殿下了,就不用与臣说如何处置。”

    齐王发难不成,到是又被气着了。

    春天太液池边的柳条生的极好看,李承勋送陆九龄出宫后,便沿着太液池看风景,未走多久,却见湖边一棵柳树下,一个小孩正抱着一个什么坐在地上。

    等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是五岁的江陵王李承澜,他正抱着一只个头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猞猁,头埋在猞猁身体里,小声的啜泣。

    那猞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李承勋走进时江陵王并未察觉,他将手放到猞猁的身上,这头猞猁身上已经僵硬冰冷,看来已经死去不短的时间。

    “五郎?”

    江陵王抬起头,两眼通红的看着李承勋,忽然,抬起手狠狠的打了李承勋的手一下:“不准碰弥央!”

    李承勋忙把手拿开,“抱歉。”

    江陵王哭的很小心,见李承勋来了,连啜泣声也没了,就是抱着那只死去的猞猁,身体发颤。

    “五郎,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三个时辰。”江陵王小声答道。

    “三个时辰啊……已经够了,我想弥央他现在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江陵王抿着嘴,不吭声,却把那猞猁搂的更紧。

    李承勋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都说入土为安,我们把弥央埋了,好吗?”

    江陵王摇摇头,不说话。

    李承勋接着说道,“可你一直抱着它,也终究不是办法。”

    江陵王还是不吭声,不点头也不摇头。

    “就埋在你的殿后,种上柳树,你只要推开窗子,就能随时看到。好吗?”

    江陵王抬起头,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抿了抿嘴,点点头。

    李承勋便要叫远处候命的宫人过来抬这只猞猁,可是刚开口却被江陵王拦住:“不要他们碰!就是他们害死了弥央!我自己把弥央带回去!”江陵王吼道。

    “你抱不动的,让二哥抱回去行不行?”

    江陵王看着李承勋,答应下来。

    一头猞猁五六十斤,李承勋抱起来挺吃力,走一会儿便要放下来歇一歇。等到了江陵王的少阳殿,胳膊已经又累又酸了。

    特意命人挖了一个大坑,江陵王把弥央平日睡的垫子铺在土上,又拿来一个毯子给弥央裹住,才让李承勋把它放进去。

    宫人刚埋下一把土,却又被江陵王拦住。

    “二哥,我再看一会儿弥央好不好?”江陵王看着李承勋说。

    李承勋点点头,摈退了其余的宫人,后院中只剩下了两人。

    江陵王掀开沾着土的毯子,看着弥央紧闭的双眼。

    “我第一次见弥央时,它像只猫一样大。”江陵王说,“娘说,它会和我一起长大,等我们俩都长大了,就可以一起去打猎。我一直想着,以后可以骑着马,带它去骊山打猎,那样多威风。”

    “弥央一点儿也不听话,让它往东,它就偏偏往西。让它不要吃什么,一定吃给你看。还总是气我。”江陵王顿了顿,“可是娘走后,我就只有他了……”

    “弥央比我长得快,可是……”江陵王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可是弥央,你为什么没有等我长大就丢下我……”

    江陵王抓起一把黄土撒了上去,哭着说道:“弥央,再转世要去找个好主人吧,都怪我,没办法好好保护你。”

    五岁的孩子手很小,一次抓的土不多,可是却固执的不让李承勋帮忙,一把又一把的把土撒上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陵王才将弥央的小坟墓建好。李承勋帮他在弥央的小墓旁中上一颗小柳树,安慰他这棵柳树可以为弥央引魂。

    江陵王点点头,却还是在那哭。李承勋带他回到殿里,给他净手,用皂角一点一点洗干净指甲中的泥土。换了第二盆水时,又顺手给他洗了洗脸,可是江陵王的眼泪好像止不住似的,一边擦一边流着。

    “五郎,无论是我们还是弥央他们,都会有离开这个世上的时候。”李承勋继续给江陵王擦着脸,耐心的劝他。“我知道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是越长大越要习惯这些,因为之后离开你的会越来越多,不让自己坚强起来没有人能帮到你。”

    “二哥……”江陵王声音发颤的说着,“大道理我都懂,我知道弥央回不来了,可我就是心里难过,我就想哭一会儿不行吗?”

    李承勋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江陵王的头,“行,心里难过,能哭出来很好,想哭就好好哭吧!”

    江陵王听了,忽然扑到李承勋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弥央是娘留给我的,娘不要我了,父皇不理我了,弥央也走了……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李承勋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江陵王死死搂着李承勋,越哭声音越大,泪水把李承勋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却仍然没有停。

    江陵王的少阳殿很大,李承勋抬头环视四周,到是想起了幼时的自己,一个人住在承庆殿时的日子。记得那时候只是每日跟着林学士识些字,林学士教的糊弄,常常上课上到一半就去教宫女下棋,自己就在殿中一个人看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段日子连说话的人也没有,渐渐也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跟人说话,被东宫的侍卫当成刚入宫的小哑巴。想着想着,不禁又想到了云阳和昭文太子。

    难过能哭出来真好,李承勋搂着江陵王心里想,像自己这样,什么感情也表达不出来,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章七

    帝王的宠爱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在云贵妃失宠的一年后,宫中又迎来了一位郑贵妃。

    这位郑贵妃虽然年纪轻,却能歌善舞,深通音律,揣摩皇帝的心意总是能猜中。皇帝似乎从这位美娇娘身上寻到了年轻的感觉,对这株解语花愈发的喜爱。两人在宫中常常以娘子三郎互称,渐渐皇帝便只让她一人侍寝,待她的礼仪规格和皇后没有什么差错。

    皇帝毕竟上了年纪,对于一些忠言逆耳是越来越不喜欢听了。有人上书皇帝言如此待郑贵妃于礼不合,皇帝不但不予理睬,还降罪于上书的人。凡有求情的,一律获罪。连续贬谪十几人之后,到没有人敢再提这事。

    郑贵妃出身低微,父母早逝,自幼在叔父家长大。郑氏又非什么大族,这些一直为朝中人诟病。永宁五年,皇帝追封郑贵妃的父亲为代国公。提拔她叔父郑玄感任光禄卿,族兄郑瑱任鸿胪卿,郑元忠任侍御史。

    郑贵妃还有两个姐妹,睿宗皇帝又分别封她们为魏国夫人,韩国夫人。

    郑家蒙受恩宠,声威气焰震动天下,每次宫外有封号的女子入宫晋见,按规定的位次排列,睿宗皇帝的胞妹持盈公主都谦让郑氏诸姨,不敢就位。如此气势,就是当年的裴家也比不上。

    郑氏获宠的永宁五年,李承勋十四岁。因为有了新宠,皇帝对齐王与相王也渐渐疏远,那么对李承勋更是顾不上了。宫中宴请都俨然成了郑氏的家宴,有时连齐王与相王也不能参加。这让杨惠妃大为不满,在宫中埋怨了几句,不知谁告诉了皇帝,皇帝大怒,将近些日子赏给杨惠妃的珠宝追回,还命她闭门思过,连齐王也受到连累。

    李承勋的延英殿与江陵王的少阳殿相邻,江陵王闲时便来找李承勋下棋。江陵王的棋艺是李承勋教的,他虽然只有六岁,却很有天赋。李承勋常常教着教着就感叹这个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赢了师父,江陵王也不客气,每次听了都甚是骄傲。

    日本国的王子高岳亲王在这一年春天来长安朝贡。仁明天皇以乐治东瀛,故而经常以乐器进贡给大唐。高岳亲王今年二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来长安,三月的长安路两旁的柳枝刚刚抽出新芽,曲江杏园内杏花正开得繁盛,艳态娇姿,占尽春风;御内桃花灼灼,繁花丽色,胭脂万点;远处终南山的余雪还未化尽,积雪浮于云端;这是当时来自日本的留学生最向往的美景。

    皇帝在梨园中设宴款待,陪行的有郑贵妃还有荣宠一时的郑氏诸人,不过高岳亲王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色,酒宴行至一半,忽然提道:“我想与上国棋手对弈,请陛下恩准。”

    睿宗皇帝面露尴尬之色,如今大唐排名第一的国手正是裴后曾经的师傅顾怀卿,顾怀卿今年七十二岁,脾性固执耿直,皇帝几番与他对弈,每次都被他吃的片甲不留,偏偏这老头从来不肯让,前几日下棋,眼看着皇帝又要一子不留的被杀尽,一旁观棋的郑贵妃急中生智,故意放开自己养的拂林犬,搅乱了棋盘。顾怀卿对于睿宗皇帝一次又一次耍赖是忍了很久了,便破口大骂,连带着把郑贵妃也骂了。

    皇帝不悦,将顾怀卿外放出京。而大唐排名第二的国手又是顾怀卿的徒弟,经此事竟然也自己辞官了。排名第三的杨季鹰前些日子被任命为副使派去参加新罗国王的葬礼,实则是去参加新罗的围棋比赛,战胜了新罗国内所有的高手后,又被新罗国王多留着几个月讲学。

    若是让其余的棋手参赛,皇帝又不放心,担心输了有损国威。

    郑贵妃揣测出皇帝的心意,在皇帝耳边轻声说道:“臣妾听说相王善弈,不如让相王前来,两国皇子对弈,岂不是刚好合适?更何况无论输赢都不算失了大唐的颜面。”

    皇帝听了便让人传诏相王到梨园来。

    自郑氏得势后,相王与萧丽妃在宫中甚是低调,不像齐王与杨惠妃,被人轻易捉了短处,失去了皇帝的宠信。

    相王今年十三岁,身形俊朗,只是眉目间与丽妃极为相像,一颦一笑都带着几番媚态,幼时被人说的多了,渐渐就不爱笑了,总是板着一张脸,越长大越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待相王行完礼,韩国夫人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多日不见相王,到是愈发的俊秀了。”

    相王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是阴沉沉的,一语不发。这到是让韩国夫人挺尴尬,讪笑一下,喝了口酒。

    高岳亲王听了相王的来历,似乎是有些不满,但顾忌皇帝,还是与相王应战了。十三岁的孩子毕竟比不了二十七岁的大人,最后输了三子。

    高岳亲王赢了棋局,却不见高兴,道:“陛下,我在日本国是国内第一的高手,陛下不肯让上国的第一高手来与我对阵,岂不是瞧不起我?”

    皇帝怎么好意思说第一高手刚被自己赶出京城。忽然想到裴后曾经师从顾怀卿,又想起曾经看裴后下过的棋局,便有意让裴后来出战,皇帝将想法告诉郑贵妃,郑贵妃听了有些不悦,道:“皇后毕竟是女子,让她来出战恐怕有损大唐的国体,高岳亲王怕是也不乐意。”

    皇帝听了觉得有理,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道:“那让太子来吧!”

    李承勋那时正在延英殿听陆九龄讲学,听了宫人讲述来龙去脉,便问陆九龄:“太傅,你说是赢还是输?”

    “殿下以为如何?”陆九龄到打起了太极。

    李承勋揉了揉额头,道:“有些头疼啊!”

    到了梨园依旧是先向皇帝行礼问安,之后便入座。

    皇帝并没有让人告诉高岳亲王李承勋的身份,高岳亲王看又来了一个小孩,更加不悦,问道:“你是上国的第一高手吗?”

    李承勋想了想,笑着答道:“第一高手是我师祖。”

    高岳亲王听了鸿胪寺少卿的传话,说道:“那就让你师祖来,我不予小孩比。”

    李承勋故意扯了个谎,道:“我们师门有规矩,赢了徒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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