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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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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黑豹的眼睛更亮了:“一言为定?”

“闲话一句。”

“好,你退后三步,我就下来。”黑豹的人已开始动,手里的钥匙立刻响了起来。

张大帅立刻退后了三步,却乘机在高登耳畔轻轻说了八个字:“先杀女人,再杀黑豹!”三

十二点一分。

在霞飞路后面的高级住宅区,有一栋面积很大的三层楼花园洋房。

壁上的大钟刚敲过十二响,忽然有六辆轿车急驶而来,停在门外。

下门按铃的是金二爷的司机老刘。

老刘的脸是张公馆每个人都认得的。

本来门禁森严的张公馆,铁栅大门立刻开了。

金二爷背负着双手,慢慢的下了车:“你们的三爷呢?”

“三爷不是跟二爷一起在田八爷家里喝酒么?”应门的陈大麻子觉得很奇怪。

陈大麻子也是张大帅手下的老人了,一柄斧头劈死过不少跟“老八股党”作对的人,若不是因为好酒贪杯,也不会屈为门房。

若不是因为他虽然好酒,却很忠诚可靠,张大帅也不会要他做自己老窝的门房。

金二爷吸了口雪前,慢馒的喷出来:“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陈大麻子当然也不知道。

他正想开口,忽然一阵刺痛。

刘司机手里刚抽出来的一柄刀,已刺入了他的左胸旁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间。

那里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陈大麻于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嘴角才开始泌出鲜血。

他的眼睛并没闭起来,一双凸出的眼珠子,还在瞪着金二爷。

金二爷却再也没看他一眼,喷出了一口雪前烟,挥手道:“先搜三楼上二姨大卧房里的保险箱,若有人挡路的……”

他没有说下去,只做了个手式。

这手式的意思就是:“格杀勿论!”四

“先杀女人,再杀黑豹!”

高登的手已经滑入晚礼服的衣襟,指尖已触及了枪柄。

他的手指比枪还冷。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了张大帅这个人。

他不愿为这种人做任何事,可是他们之间的“合约”却必须遵守。

枪手也有枪手的规矩。

黑豹已挟着露丝从木箱上跳下来。

露丝已晕了过去,所以她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

“砰”的枪声一响,子弹已贯穿了她的眉心,射入她大脑。

高登的枪是绝不会落空的。

张大帅眼睛里露出满意的表情,他的钱花得并不冤枉。

他已看出黑豹绝对没法子用一个死人未作盾牌,高登的枪再一响,黑豹就得倒下去。

但是枪声并没有再响。

就在第一响枪声过后的那一剥那间,只听“叮”的一声,一柄钥匙已经插入了高登的枪管,子弹已射不出来。

几乎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黑豹的人突然豹子般冲起,一窜三丈,扑向张大帅。

张大帅的江山也是用血汗拼出来的。

他并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显然已使得他肌肉渐渐松弛。

但他的动作还是很快。

黑豹的身子一冲起,他已翻身冲出去,一面伸手拔枪。

但他的枪已在赌场中交给了梅礼斯,现在还摆在赌场的那张桌子上。

他的手掏空,掌心捏起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他只能感觉到黑豹身子扑过来时,所带起的风声。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行动已远不及昔日迅速,忍不住夫声大呼:“野村——”

外面果然有个人拼命冲了进来,但却不是野村。

锋利的斧头寒光一闪,直劈黑豹,来拼命的果然还是张勤。

他的斧头已剁向黑豹的膝盖。

黑豹忽然凌空大喝,身子突然一翻。

喝声中,张勤只看见黑豹的腿突然向后踢出,一只拳头却已像铁锤般击在他鼻梁上。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梁碎裂时的那种痛苦和酸楚,可以感觉到眼泪随着鲜血一起流出来。

但他再也不能感觉到别的事了。

黑豹的身子落下时,脚已踢在他咽喉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斧头。

晕眩中,他仿佛已回到了他的老家,正好他少年时已娶回家的妻子,坐在他们那老屋的门口,呷着杯苦茶,眺望着西天艳丽的晚霞……

他本该早些回去的。

也许他这种人根本就不该到这种大都市来。

高登看着手里的枪,似乎在发怔。

枪管上竟已有了裂痕,这一把钥匙的力量好大!

黑豹一踢飞张勤,忽然转过脸露出雪白的牙齿向他一笑,道:“我欠你一次情,现在已经还给你。”

高登冷冷的看着他。

“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他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一个真正的枪手,身上绝不会只带着一柄枪的。”

他的左手里忽然又多出一柄枪。

黑豹仿佛一怔,但他的人已扑了出去。

外面的情况已完全改变。

张大帅冲出来时,已发觉情况改变。

加上司机,他本来还有十三个人留在外面。

这十三个人全都是经历无数次血战的打手,都曾经替他卖过命。

他带在身旁的,本就是他部属中最忠实,最精锐的一批人。

虽然他大部分契约、股票和秘密文件全都在他三楼上那个德国制的保险箱里,但他的命毕竟还是比较重要些。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外面这块空地上,竟多出了二十个人。

二十多个穿着黑色的短褂,用黑巾蒙着脸的人。

他们手上都拿着刀。

不是这地方黑社会中常用的小刀,而是那种西北边防军使用的鬼头大刀。

刀柄上还带着血红的刀衣。

张大帅又惊讶,又愤怒。

这二十几柄大刀已将他的人包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他的惊讶显然还不及恐惧深,所以他的声音已有些发抖。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他的话现在已不值得重视,何况这句话根本就不值得答复。

然后他就听见黑豹在身后冷笑:“现在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谈谈条件?”

张大帅霍然转身,盯着他:“他们是你的人?还是金老二派来的?”

“这一点你根本不必知道。”黑豹的背贴着墙,他还是不想在背上挨一枪。

“无论他们是谁的人,都一样可以杀你!”

张大帅长长吸进一口气,冷笑道:“要杀我只怕还不容易。”

“你想试试?”黑豹的声音冷酷而充满自信。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让我走?”张大帅很迅速的就下了决心。

他本来就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头。”

张大帅的脸色变了,突然大喝:“野村。”

那日本人虽然也有点恐惧,但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已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他立刻向黑豹扑了过来。

黑豹笑了。

他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看来更像是个吃人的野兽,他招了招手,踏上三步。

“来罢,我早就想领教领教你们这些日本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他刚招手,这日本人突然间已搭住了他的手腕,他的人忽然间已被抡了出去。

高登站在黑暗的阴影中。

他看着梅礼斯奔进来,抱着他女儿的尸体,无声的流着泪。

法国人也是人。

血,毕竟是比水浓的。

高登又转过脸,去看外面的情况,他恰巧看见黑豹被抡了出去。

黑豹的头眼看已快撞上货仓屋顶的角。

那日本人看着他,脸上已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谁知黑豹的脚突然在屋角上一蹬,身子已凌空翻了过来。

没有人能形容出他这种动作的矫健和速度。

野村脸上的笑容突然冻结,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能不信。

忽然间,黑豹的人已像豹子般向他扑了起来,左时曲起,右拳半扣。

野村虽吃惊,但一个像他这样的柔道高手,养气养静的功夫绝不是白练的。

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用的正是他们从“唐手”中变化的“空手道”。

他在日本时,就已跟“空手道”的高手交过无数次手。

空手道的招式他并不陌生。

他已准备好对付的法子。

谁知黑豹一出手,招式竟然变了。

他的拳和肘都没有使出来,竟突然蹲下去,扫出一腿。

张大帅手下的那两个练谭腿的高手,都已认出他使出的这一着正是正宗北派谭腿。

谭腿的招式本来是和空手道完全相反。

这变化实在太大,实在太炔。

但野村的反应也不慢,大吼一声,他的人也凭空跳了起来。

谁知黑豹这一腿还有变化。

他的右腿刚扫出,弯曲的左腿突又弹起。

他的拳头突然已打在野村鼻梁上。

野村竟没有鼻梁。

这鼻子竞是软的,就像是一团软肉——他的鼻梁早已动手术拿掉了。

黑豹打碎过无数人的鼻子,却从来也没有打过这样的鼻子。

他一怔,手腕已又被野村捉住。

这次野村不再上当,并没有将他抡出去踏步进身,将他的手臂在肋下一挟一撞,竞想生生的将这条手臂挟断!

黑豹的身子已被摔转,另一只手已无法使出。

张大帅的眼睛里又发出了光。

只听一声狂吼,一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后面的墙。

他倒下来的时候,鲜血已从他眼睛、鼻子、耳朵和嘴里同时流了出来。

这个人并不是黑豹,是野村。

他忘了黑豹还有一双脚,更想不到黑豹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力量踢出这一脚。

他本来已扣住了这个人的关节和筋脉,黑豹全身的力量本已该完全被制住。

谁知道这个人竟是个野村永远无法想象的超人。

他竞能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候,发挥出他最可怕的力量!

看着野村已软瘫了的尸体,每个人眼睛里都不禁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个人本来就像是铁打的,但倒在地上时,却像是只倒空了的麻袋。

黑豹却还是像标枪般站在那里,冷冷道:“听说这里还有南派‘六合八法’和北派‘谭腿’的高手,还有谁想来试一试?”

没有人敢动。

黑豹忽然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部在看着货仓大门,张大帅的眼睛里忽又充满了希望。

他身子立刻凌空跃起,忽然间已落在张大帅身旁,闪电般扣住了张大帅的臂。

他已发现这里只有张大帅才能挡得住高登的枪。

高登手里并没有枪。

他正从货仓里慢慢的走了出来,身上的晚礼眼看来还是笔挺的,衬衫也还是同样洁白。

看他的神态,仿佛正在走进一家乐声悠扬,美女如云的夜总会。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已成为战场,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几十个久经训练的职业打手,随时都在准备着拼命。

黑豹又笑了。

他欣赏这个人,更欣赏这个人的冷静和镇定。

这点他并不想掩饰。

高登已慢慢的走到他身旁,声音也同样镇定:“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

黑豹微笑着:“前面的路上有泥,我只希望你小心些走,莫要弄脏了你的鞋子。”

高登的嘴角仿佛也露出一丝笑意:“我走路一向很小心的。”

“那最好。”

“以后我还会去看你。”

“随时欢迎。”

“但现在我还想带一个人走。”

黑豹的笑容似已有些僵硬,眼睛盯着高登的手,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出一个字:“谁?”“你应该知道是谁。”高登看着张大帅,张大帅已紧张得开始流汗的脸,立刻又有了生气。

黑豹沉吟着:“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救人的?”

“我要杀的人本来是你。”

“哦。”

“但现在你还活着,所以……”

“所以怎么样?”黑豹追问。

“所以你欠我的,我却欠他的。”

黑豹的目光也转到张大帅身上道:“所以你要带他走?”

“是。”

高登的回答也同样简单。

黑豹突又露出他野兽的牙齿笑了:“可是我想他绝不会跟你走。”

“为什么?”

“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兄弟,他怎么肯甩下他们一个人走?”

高登突然也笑了。

他好像觉得黑豹这句话说得好妙,笑容中甚至已露出欣赏之意。

他欣赏黑豹正如黑豹欣赏他一样。

这一点他不想掩饰。

他忽然转向张大帅:“你现在想不想走?”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张大帅,张大帅却没有看他的这些弟兄,连一眼都没有看。

“他奶奶的熊,”张大帅又戴上了他那副面具,“这里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牌九,老子为什么不想走?”

黑豹突然大笑。

他已经发现那些人的眼睛里露出的那种悲愤失望之色。

“好!”他大笑着道,“张大帅果然是条够义气、够朋友的好汉!”

“你现在才明白?”高登也在微笑着。

“你现在才明白,只不过现在才证实了而已。”黑豹仍在大笑。

“就凭这一点,我就该让你带他走。”

因为他已发觉,张大帅纵然还能活着,但在他兄弟们心里却已死了。

永远死了。

就凭这一点已足够。

这一点张大帅自己也并不是不明自,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现在情势之强弱,他也看得很清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甚至已想到以后向别人解释的话:“我那次走,是因为我必须忍辱负重,必须要报复。”

在这些话当中,他当然还要加上儿句“他奶奶的熊”。

大老粗说的话,是绝不会有人怀疑的。

现在黑豹已放开了他的臂。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张大帅拍了拍衣襟,踏着八字脚走过来,眼睛还是不敢往他的兄弟们那边看。

但他却在大笑着:“现在时候还早,咱们还可以去再赌一场。”

高登冷冷道:“只要你还是肯故意输给我,我总是随时奉陪。”

张大帅咯咯的干笑着,笑得实在并不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个人在呼喊:“等一等!”

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却是那位法国律师梅礼斯。

张大帅皱起了眉。

难道这法国人也想跟着一起走?黑豹会不会再多放一个人?

不管怎么样,张大帅现在却不想有人再来多事了,他已经准备不理这个曾跟他合伙过的法国朋友。

法国人的眼睛却在盯着他,眼睛里好像已布满了血丝。

“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只问一句话,总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张大帅总算停下脚步,皱着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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