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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鹰扬-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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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名雄壮的舟子,齐心协力将舶拖上岸。
但只拖了一半,再也无能为力了,可能是烂泥堵住了漏口,船内的水排不出去,重量何止数十万斤,怎能拖得上?
“去你娘的!我真不该用你做船主。”公孙英向在一旁大叫大嚷指挥舟子的沈五湖大骂。
沈五湖绰号叫青蛟,脸色泛青,身上也有刺青的蛟龙图案,年已半百,吃了一辈子水上口食,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在平静的运河里几乎沉船,这笑话闹大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恼、难过,再经公孙英一骂,懊丧就不用说啦!急得快要吐血。
“船漏了也不能全怪我呀?”青蛟羞愤地叫:“船是新船,河下是泥底不会撞礁,天知道怎会来次大漏?怎能怪我?”
“你姓得不对。”公孙英存心呕人。
“我姓又姓错了?”
“姓沈的就不该吃水饭。”
“什么?少庄主……”
“沈又读沉,沉没的沉,你懂不懂?你姓沈的驾船,不沉船才有鬼。”
青蛟简直哭笑不得,青脸膛变成了紫青脸。
“算了算了。”摄魂妙剑出面打圆场:“沈兄,到底该怎么办?”
“等水泄尽,再补漏应急,到淮安府再进厂大修。”青蛟气得直跳脚:“他娘的!看来我真该改行了,沈五湖,真真可能沈入五湖死翘翘。”
“舱里的行李完蛋了。”一名舟子摇头苦笑。
“先搬出来再说呀!混球!”青蛟可找到出气的对象了,向众舟子大叫大嚷:“快搬,清舱,站在一旁光瞪眼干什么?你们这些混球,白痴!”
“咱们先找地方休息,总不能在这里等这些饭桶修船。”公孙英指指前面的市集:“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古渎集。”一名大汉说:“这地方我好像走过,是一处小市集,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没有地方休息,市集太小,没有旅舍供旅客歇息。”
“小食店总该有吧?没有的话,找一家像样的宅子借地方歇息。”
搬舱、补漏,可不是一两个时辰所能办妥的。除了十四个船上的伙计之外,廿二个高手进了市集,果然找不到旅舍。
最后,在集南近河处,找到了一家有两进院的大宅安顿,不管宅主人肯是不肯,摆出霸王面孔,毫不客气的占住了中院的正房。
主人是一双姓陈的老夫妇,子女皆在府城开店,留下一双年老花甲开外的老夫妻看家,怎奈何得了这群凶神恶煞?
干脆闭上后院的厅门,不再理会住在前面的人。
安顿毕,在河湾修船的沉船主,派人前来禀报结果,令众人大吃一惊。
船是被人用铁器凿开船底,撬坏了五块底壳板,五个大洞分布整个船底,难怪进水的速度惊人。
修,必须更换整个船底,等于重造了一艘船。
是什么人凿船?何时凿的?怎么查?
公孙英愤怒如狂,立即派人北上府城,南返平桥镇找恨天无把,调查古渎集附近的可疑人物。
他自己坐镇陈宅,静观其变。
府城和平桥镇相距一样远,这一住下来,就走不了啦!
依摄魂妙剑的意思,是先雇船到府城再说。但公孙英在愤怒中,坚决表示要在此地澈底清查凿船的人,这口怨气非出不可。
天一黑,小市集便静悄悄,家家闭户。
黑寂寂,运河中,桅灯往来不绝,夜航的船支悄然而过,谁也懒得理会岸上的事,即使发现有事故,也不会停下来过问。
晚膳毕,中堂点起灯火,几个首脑人物在堂中品茗,商讨今后的行止,以及研讨凿船事故发生的前因后果,希望能找出合理的结论。
身在客居,这些人仍然保持警戒,毕竟是有组织的江湖人,照例派人巡风守夜。
院子相当大,栽了一些花木,由于乏人照料,显得杂乱凌落,杂草比花更繁茂。
厅廊挂了一盏灯笼,光度矇眬,风一吹,灯笼轻晃,花木的阴影也随着摇曳,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气氛。
那位担任守卫的人在阶下,就不肯往前走远几步。
不是这位仁兄的胆气不够,而是没有往复巡走的必要,只要守住厅前廊,就可以看清四周的景况。
有人从两厢的走廊接近,也看得一清二楚。
近东厢的院墙旁,长了一株老梅树,枝叶繁茂,梅实累串。站在厅阶下,只能看到一丛树影。
似乎,树下多了一团黑。
担任警卫的大汉相当机警,武功当然也不弱,目力更是超人一等,远在四五丈外,居然看到了树前的怪黑影。
起初以为是眼花,定睛再看,怪,黑影似乎已经在这眨眼间,离开了树下,似乎接近了八尺左右。
不是眼花,确是黑色的人影,在矇眬的柱灯下,黑得像一团漆,黑得令人毛发森立。
是一个披发的黑衣女鬼,全身黑黝黝,而面孔却白得吓人,披散的黑长发在苍白的面孔前飘拂不定,下垂的双袖长及地面,宽大的黑长裙更是迤地近尺。
绿色的鬼火乍明乍灭,就在这一闪一灭之间,大汉看清了女鬼的矇眬面孔,黑色的大眼圈大得离了谱,口中露出白森森、又长又尖的牙齿。
人在陡然震惊中常会发出不受意识控制的举动。
一个久经历练的江湖人,对鬼的观念要比平常的人淡薄,但在内心深处,仍有潜意识隐伏。
“有鬼!”大汉下意识地狂叫,扭头奔跑上阶,到了门廊下。
厅堂中正在谈论的七个人,变色而起。
袖里乾坤古建阳一掠出厅,啪的一声给了大汉一记耳光。
“见你娘的大头鬼,是在何处?”袖里乾坤揪住大汉的襟口沉声骂。
“那……那边……梅树下……”
夜风萧萧,林疏影动,很可能乱了视觉,将树影看成鬼。
厅内的人都出来了,那里有鬼?
“胡说八道!”袖里乾坤将大汉推得几乎摔倒。
这时,灯先后一一熄灭,厅中黑得伸手不贝五指。
西北方向的院角暗影处,突然传出刺耳的啸风尖厉怪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怎么一回事?”公孙英站在阶上沉声问。手按剑靶戒备,嗓门特大有意壮胆。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颈、脸、手臂的汗毛,根根竖立,绽起大片鸡皮疙瘩。
有人正要往黑暗的厅堂抢,大概是最大胆、最不怕鬼的人。
蓦地绿芒一闪,众人清晰地看到披头散发的黑衣裙女鬼,站在厅堂中间,苍白可怖的鬼面孔,在绿芒的短暂明灭间,恐怖已极。
“鬼!”刚要跨过门褴闯入的人,狂叫着扭头飞奔,真看到鬼,胆子大不起来了。
“有同道在装神弄鬼。”袖里乾坤沉声叫,左手大袖一抖,风雷骤发,袖内电芒破空而飞,一把金钱镖像暴雨般,射入黑暗的厅堂。
公孙英与百了谷的仙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也多少知道一些装神弄鬼的邪术,猛地拔剑一跃而入,舞剑护身进入厅堂。
“进来掌灯!”他站在厅内高叫。
众人胆气一壮,对公孙英的大胆勇敢肃然起敬,定下心神,一个个鱼贯跟入。
“啊……”后面传来悽厉的叫号声。
众人骇然一震,纷纷闪在两侧藏身。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还来不及进入厅内,惊骇中挫身转头回顾,看到了异象。
原先担任警戒的人,本能地回头看,看见鬼影冉冉消失在通向西院的廊口,速度惊人。
阶下,遗落那人的单刀。
摄魂妙剑与另一位中年人反应奇快,同时冲出厅门,同时狂追狂号着渐渐消失的黑影。
公孙英再次冲出,心中暗暗焦急。
“分开搜索四周!”他大声下令。
厅中点亮了灯火,一无所见。
袖里乾坤带了三个人留在厅内,仔细搜寻蛛丝马迹,看刚才乍隐乍现的女鬼,到底留下了些什么可疑线索。
但这位老江湖却失望了,毫无踪迹可寻。所打出的飞钱,散布得十分平均,全嵌入家具与墙壁内,并没击中任何异物。
当然,鬼是不可能被击中的。
搜索的人陆续返回,住在堂后的人和几个舟子,发誓没发现任何怪异的事故。
三十几个江湖高手,重新聚集在厅堂内,对失踪的那位同伴的命运,感到十分忧虑。
门外,仍然派了一名警卫。
灯火辉煌,加了四盏灯,驱走了每一角落的暗影,可以保证没有妖怪鬼魅藏身的地方。
“一定是咱们的对头仇家装神弄鬼,在此地计算咱们。”袖里乾坤固执地说:“我不信世间有鬼神,鬼由心生。天下间果真有鬼神,有因果报应,那咱们这些黑道朋友,早就该死光下地狱了,岂能在人间逍遥自在?依刚才的情景看来,来人不止两个。”
“这装鬼的狗王八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一击即走,可恶透顶。”公孙英也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咱们毫无线索,事先没得到风声,所以上了当。现在,我们得设法把那狗王八揪出来剥他的皮。”
“咱们辛苦些,白天再歇息。”摄魂妙剑说:“咱们好好分配人手,设下埋伏等他。”
“对,划分地区分头埋伏。”公孙英下定决心:“我想,下半夜他一定会食髓知味,前来重施故技的。”
门外,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阴笑。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离座散开。
一个人影飞跃而入,速度惊人。
“自己人!”公孙英急叫。
一名壮汉刚出掌向跃入的人影劈去,闻声收掌向侧急闪,几乎撞上了。
另一人截出,双手斜伸,将人接住了。
“是担任警卫的霍兄弟。”接人的大汉惊叫。
确是守在门外的人,昏迷不醒,是被人抛进来的。
有一半人抢出。大院子暗沉沉,静悄悄的那有半个鬼影?
众人心中一凉,也感到愤怒。
“阁下来无影去无踪,武功必定超尘拔俗,如此装神弄鬼,鬼鬼祟祟,算那门子英雄?”站在阶上的公孙英厉声叫骂:“狗东西!给我滚出来,让我公孙英看看你是啥玩意?”
五丈外那株大梅树下绿芒一闪,鬼影又现。
袖里乾坤这一次已预作准备,蓦地飞跃而起,远出三丈外,人飘落的前一刹那,袖底飞出三枚枣核镖。
鬼影一闪即没,消失在梅树下。
两名高手从下面窜出,猛扑大梅树。
梅树旁是院墙,行家一看便知,鬼影如果是人扮的,必定是越墙走了。
正在大肆搜索,厅内又传出惊叫声。
厅门内外都有人,全挤在门口留意一部份人搜索院子,却忘了留意厅内的动静。
一位仁兄站在大厅门右内侧,手扶门框向外瞧,突然发觉身后有人挪动交椅的声音,不自觉地转首回望。
一个黑衣人站在主座前面,面向着大交椅似乎在沉思。
看身材,相当高大,穿的黑色紧身衣有点像夜行衣,一看便知不是自己人。
可怪的是,头上怎么顶部高了许多?
这位仁兄可能艺高人胆大,也可能是一时好奇,或者真的受到鬼迷,本能地往厅堂内走,慢慢到达堂下,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本来一直凝立不动,这时缓缓转过身来。
这位仁兄大吃一惊,愣了一愣。
“你……”这位仁兄终于说话了,黑衣人的黑鹰头罩在灯光下益形恐怖。
“黑天鹰。”黑衣人说。
“你是……”
“来要你们的命。”
“什么……啊……”
人被黑天鹰冲下,擒住,快得像是电光一闪,双手被拉断肩筋,小腹也挨了一记重拳。
叫声惊动了挤在门口的人,回头看时,黑天鹰正一步步往内堂门退,炯炯怪眼似乎阴火闪烁。
“是什么鬼怪?”有人狂叫。
三名高手不管是鬼是怪,奋勇飞跃而入。
黑天鹰退势转剧,一闪不见,消失在内堂的黑暗中。
一阵穷搜,白忙一场,宅内宅外气氛一紧,所有的人,谁也休想睡觉了。
厅堂中,公孙英暴跳如雷。
“是什么贼王八有意向咱们示威,要打击咱们的威望来成名立万,出手阴毒无比。”公孙英拍案怒吼:“不将他揪出剥皮抽筋,难消心头之恨。狗东西!什么他娘的黑天鹰?天下七鹰已经够多了,这贼王八居然又以鹰为号,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更初,集东的一座树林里,张允中与黑煞女魅,在树下摆设睡具。
睡具很简单,江湖人如果不能露宿,还是回家本本份份做人好了,一条青布当褥,一件袄当被,包裹就是枕头,兵刃就是睡伴。
气候温暖,必要时可以不用睡具。两人靠在一起铺展睡具,但互不侵犯。
“好好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张允中往布褥上一躺,将夹袄盖住腹部:“你我养精蓄锐,明天才有精力宰他们。我敢打赌,今晚他们必定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目不交睫得要死。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已经胜了一半。”
“明天,我要宰公孙小狗。”黑煞女魅咬牙说,恨恨地躺下:“有仇不报枉为人。”
“你明天要是宰了他,以后就不好玩了。可以断定的是,你将失去了追杀无情剑的机会。”
“你……你是说……”
“要想把他们赶在一起,就不能提早宰了公孙英。宰了他,这些人便一拍四散了。”
“可是,我见了他……”
“忍耐,姑娘。忍不了一时之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要和他拼命,你还奈何不了,必须逐一剷除他的狗党,剪断他的羽翼,让他心胆俱寒精神崩溃,成为丧家之犬,你才有宰他的希望。”
“好,依你,允中。”黑煞女魅将手伸过来,感情地紧抓住他温暖的大手。
“你最好听我的安排,姑娘,因为你非常重视仇恨和报复,便会失去灵台的清明,会坏事的。”
“允中,你不重视仇恨和报复?”
“是的,我对任何事的看法,都是顺乎自然,这与我所练的武功有关。不管任何事,不必勉强。当你为某件事全力以赴时,不必过于重视结果,成功与否,只要问你自己是否已经尽了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还不至于如此宿命。”张允中笑笑:“我的看法是,谋事在人,成败不计;一次不成,下次再来。性命相搏的事,如果得失之心太切,武功只能发挥三四成威力;除非对方的确比你差劲,不然你将稳输不赢。所谓勇者不惧,那是指双方具有相对条件而言。反之,螳臂挡车,螳螂即使有可吞宇宙的勇气,又有何用?白送死而已。话说得很重,休怪。”
“允中……”黑煞女魅低声轻唤,将他的手紧抱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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