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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江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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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便顺道去瞧一瞧。”

他停下来,望着赵羽飞,解释道:“你要知道,本宫的眼线并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所见过的女子,何止万千。眼界之广,实在惊人。因此,既然连他们也认为这般了不起,我就有理由去看一看了。”

赵羽飞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女孩子住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范南龙道:“她住在皖南大江边的一个乡镇中,父母俱早逝,所以她自小就在一座道观内长大的。”

赵羽飞插口问道:“这所道观叫什么名字?”

范南龙道:“你真是琐碎得很,莫非想事后去查访么?但此举已是多余,其中之故,你听下去就恍然大悟了。”

赵羽飞坚持道:“不,我想那道观是何名称?”

范南龙道:“好吧,我告诉你,那座道观叫做忆慈观,你决计从未听过的。”

赵羽飞反应何等灵敏,心想:“我如果露出寻思之状,对方至少从而得知我熟知天下寺观,这马脚万万露不得。”

当下立即应道:“不错,但我现在已听过,并且绝对不会忘记。”

范南龙呵呵而笑,道:“由你,由你,早就告诉你了,这座道观之名,用不着知道的,因为这位绝世丰标的美女,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他说这话时,赵羽飞业已迅速翻开记忆之页,找寻这座道观名字。结果居然令他失望了,敢情以他详知天下寺庙庵观之八,竟也从未听过。

范南龙眉头又无意中皱了一下,虽是迅即恢复如常,却已被赵羽飞察觉了,当下凝神推测他皱眉之故。

只听范南龙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假如你不让我一口气说出心中之言,我可能懒得多讲了。”

赵羽飞忙道:“好,我不插嘴就是了。”

他心头一转,又道:“咱们坐下来谈如何?”

说时,已向那张躺椅走去。在表面上,他若占据躺椅的位置,则可以防止范南龙向床上的于娉婷侵袭。

范南龙欣然道:“好的。”移到桌边,一屁股就坐在靠背椅上。

赵羽飞把宝刀放膝上,道:“你收起兵刃,不怕我施以偷袭么?”

范南龙笑一笑,道:“这便是与你们这些自称正派侠士打交道时的好处了,照例只有我会偷袭,你们可不做这一套。”

赵羽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不觉得可耻,反而沾沾自喜,怪不得邪就是邪,只求达到目的,全然不择手段,我看我对付你们,根本也不必遵守规矩了。”

范南龙毫不紧张,仰天冷笑,道:“你少作大言不惭之事吧,谅你嘴巴说得虽硬,事实却做不出来。”

赵羽飞道:“不是我爱岔开正题,而是确确不懂你何以这般笃定?难道我偶一出手,对付邪恶之人,也不行么?”

范南龙那对黑白分明的双眸,向他瞪一眼,道:“当然不行,试问你既是鄙视别人这样做,你岂能自犯此错。而且你们自命为侠义之士的人,自然要以身作则,才可观世励俗,对不对?”

赵羽飞被他斥资得无言可对,直翻眼睛。

范南龙丝毫不放松地,又质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你说。”

赵羽飞只好道:“对,算你对,现在咱们回在正题如何?”

这话大有乞和之意,范南龙这才傲然一笑,说道:“晤,刚才我说到顺道去看尤丽君,她虽然住在庙里,足不出户,但我自然不会被阻。”

赵羽飞一面听,一面想道:“原来那女孩子叫做尤丽君,哼,奇怪的是他一坐下了,顿时神色从容,言词清缓,这是什么缘故?”

范南龙的话送入他耳中,道:“哪一夜恰逢十五,是以我选择在夜间去看她。”

赵羽飞一则有心试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二则也实在不懂,甚想得知。因此举手拦他说下去,道:“等一等,为何你要选择在夜间去看她,这中间必有原因,何妨告诉我?”

范南龙带着讥嘲的神情,笑一笑,道:“你的不耻下问,真是孔老夫子的信徒啊。”

这话自然是讥笑他的无知,绝不是真心赞誉。但赵羽飞故意装出一本正经之态,肃然说道:“我力行仁义之道,当然是古圣先贤的信徒了。”

范南龙耸耸肩,道:“你装不懂也由得你吧。说到我选择夜间行事,自然大有道理,这是因为长江这一带的风俗,闺中女儿,往往在十五之夜,以香花作供,在园中拜月,照我的猜测,尤丽君既然是绝代美女,别的事她不一定会做,但这等拜月的雅事,一定免不了。所以我用不着多费工夫,也无须露面,就可以先看看她的芳容了。”

他自己略一停顿,面上露出追忆往事的表情,益发增添几分俊秀。

他接着又道:“那一夜,我等到皓月高挂,满地银辉之时,才越过围墙,且向园中走去。穿出一排树木之时,便见到眼前一片平坦的绿草地,在右角有一座精致的公用凉亭,事前摆着一张香案,上陈鲜花瓜果以及一炉好香,阶畔有个长身玉立的姑娘。一身白色罗衣,在夜风中轻轻拂去。她的一头垂肩乌发,也轻轻飘动,远远望去,单是此情此景,就令人觉得她似是在上天谪落红尘中的仙女一般了。何况那时候冰盘挂天,月色如水,园中的树木、草地、凉亭、小桥、假山等等,清幽高雅,根本就不似是在嚣闹的人间,你可想像得出这一幅仙子拜日的景么?”

赵羽飞点点头道:“你描述得如此生动,我如何会想像不出呢?不仅如此,甚至使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绝不应该是那种灭绝人性、毫无心肝之人。”

范南龙道:“你不要那么浅薄,要知世上许多事物道理,各人之见不同,做法就不一样,老实说,我绝对不认为我掳劫几个女孩子,或者杀几个人,就算是邪恶残忍,以及违背良心。”

他一看对方要接口,连忙双手齐举,迅速地道:“得啦,得啦,你不必向我说教,我也不必多做辩论。你照你的信念去做,我也做我的,我们继续各行其是。”

赵羽飞叹一口气,果然不说话,心中却怅然忖道:“他如此俊美的人品,武功才智又这么高妙,可惜定要向邪途走,真真太可惜了。”

只听范南龙说道:“当时,我在树荫下,运足目力查看她的容貌,相距虽远,但却看得很清楚。古人说道: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等话,拿来形容她,几乎还不足,总之,她真是美极了,尤其是那一股风逸幽雅的神韵,超凡绝俗的丰姿,真是言语笔墨都不能形容出来。

他长长透一口气,似是借此平复内心的波动。

赵羽飞顿时为之悠然神往,冲口道:“假如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范南龙道:“唉,如果你和我一般,曾经亲眼目睹的话,你将更为渴望想看见她了。”

赵羽飞道:“听你的口气,似事直作也不容易看见她呢,这可就奇了,莫非你下不了手,把她劫来?”

范南龙道:“骗你我是孙子,我真的下不了手。”

赵羽飞畅快大笑,道:“妙极了,这叫做报应,以你这等邪人,本来是手到擒来之事,居然也下不了手,可见得老天爷算是有眼睛的。”

范南龙居然不生气,只连连叹息。

这么一来,赵羽飞见他清真意切,绝无虚假,倒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停止了笑声,注视着他,道:“我相信你没有讲假话,可是为什么你不能把她掳来?你又不是要杀死她,有何不忍?”

范南龙道:“难怪你不明白了,其实当时我看得失魂落魄,因此上不知不觉走了出去,直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而且越走越近,就越发觉她美得不可方物,几乎不敢平视。”

赵羽飞纠正他道:“据说曹丕夺人妻子,也是美丽得叫人不敢跟她对瞧。”

范南龙道:“是的,是的,连我都几乎不敢与她对瞧,别人自然更不敢了,只不知你将来见到她之时,又是如何光景?”

赵羽飞道:“这是节外之枝了,你那时突然现身出去,她不惊骇么?”

范南龙道:“她一点儿也不惊骇。”

突然停顿一下,才又道:“老实说,我不知道她怕不怕,总之,她任何神情,都是那么艳丽夺目和迷人,使我们根本想不起她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如何?”

赵羽飞笑道:“你真是越说越玄了,但你说下去,我很感兴趣。”

范南龙得此鼓励,兴奋地道:“我痴痴地看了许久,最后向她说道:“尤姑娘,你是我平生所见的最美丽的人了’。尤丽君嫣然一笑,红唇中微露雪白的贝齿,更觉美艳,她轻轻说道:“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向我说这句话的人了。”赵兄,你看多绝,她一句话就够我愣上老半天呢!”

赵羽飞高声道:“真的太绝了,她不再说话了么?”

范南龙道:“我愣完之后,便向她说道:“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可知道?’她道:“我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我当时魂飞骨酥,大有站立不稳之势,假如赵兄你在旁边,一举手间,准可以把我打倒。”

赵羽飞道:“你的形容词大多了,我不管你感觉如何,只想聆听这件事的经过情形。”

范南龙道:“哈,赵兄吃醋了,是不?因为她不该称赞我俊美,是不是?”

赵羽飞扪心自问,果然如此。但不爱作违心之论,只好默然不语。

范南龙高兴地接下去道:“你不必着恼,我也承认只有你这等人才有吃酷的资格,如果是别的人,我马上就拔剑杀掉他,哼,别人凭什么敢与我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把赵羽飞奉承得欣悦之极,露齿一笑,道:“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范南龙反问道:“如若是你,你怎么说?”

赵羽飞直率道:“我不知道,那得看其时的心情,方知反应如何。”

范南龙道:“这话也是。”

赵羽飞禁不住推测自己如果处在范南龙地位,被尤丽君夸说是第一次见到的美男子之时,将会如何回答。

他一下子已想出了四五种不同的反应,范南龙道:“不瞒赵兄你说,我当时听得傻了,半晌,才想用她自家的话,回敬她一下,而且这也是真话,我并非第一次被人这样赞美的。”

他轻松地笑一下,才道:“但我不忍心这样做,一则显得太小气了,没有风度。二则我绝不想令她感到难堪,当下说道:“尤姑娘,唯有你的夸奖,方使我痴醉动心,因此,我要大胆地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假如和旁人一样,那就不必说了。’尤丽君说。唉,赵兄,你听听看,她这话够多绝,若不是仙姿慧心之人,焉能说出。当时我就大吃一惊,暗念当然不可落人窠臼,不然岂不是被她瞧低了。”

赵羽飞扼腕道:“这样说来,你竟然提不出要得到她的要求了?怪不得她没有被你所掳。”

范南龙道:“不是.不是,我和你现下想到的一样,立即晓得别人所提过的要求,不是要娶她为妻,就是留在那儿,永世不离开她,因此,如果我定要不落前人窠臼,自然不可说出这种话,因而如你刚刚猜的,以为我只好离开她了。”

赵羽飞讶道:“你后来怎么说呢?”

范南龙得意地一笑,道:“我脑筋一转,便对她说:“我的要求,绝对与旁人不同。因为我要想法子忘掉你。”

“‘尤丽君非常惊讶:“你想忘掉我?’”

“她随即笑起来,又道:“那岂不简单,你走开就是了。”

“我说道:“你错了,相反的,我要带你回家,以便朝夕看见你,日子久了,自感平凡而生厌,于是你便在我记忆中退了色,直到没有为止。”

“尤丽君点点头,道:“这话勉强说得通。”

“我狂喜攻心,道:“那么你答应我了?这话以前没有人说过吧?”

“尤丽君道:“没有人说过,我答应你也无不可,只是你这个存心,一定失败。”

“我不想慎重思寻此计有何必败之处,虽然我的用心,只是想把她弄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是她既然摆下这句话,我岂能不把破绽想出来,以便设法破解?不然的话,她焉肯真心实意的跟我走?”

赵羽飞听到此处,也觉得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照理说,她既是承认有理,如何又敢断其必败?

若说她自信自己的美丽,那只是一种主观的道理,不能使人折服,所以不能作为辩论的根据。

但客观的事实,却没有可以驳倒范南龙此一理论的证据。

他耸耸双肩,表示放弃推想。

范南龙才道:“我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便向她说了。

“尤丽君含笑道:“假如我说得有理,你便如何?’”

“我道:“若如此,我绝不强迫你就是了。’”

“尤丽君道:“你这样回答,使我感到有点儿可惜。’”

“我道:“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把你架走,哪怕天王老子是你的父亲我也不管。’”

“尤丽君摇摇头,道:“这倒不关我愿意与否的问题,说到你想把我带回家,日夕得见,以便生厌忘了我,这个理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实施,或者有效也未知,但如果没有时间,例如我到了你家,便死去了,试想你如何能忘掉我。基于欲不尽则有余贪这个道理,你必定更加思念于我,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但她这等假设,未免太勉强了,赵兄你说是也不是?”

赵羽飞点点头,对这个俊美的敌手,开始产生少许同情,因为他听到这里,已感觉到范南龙必定遭遇上莫大的困难,以致终于得不到尤丽君。但怕只怕所遭的困难,当真是因尤丽君之所以死,他结果没得到她。

范南龙又道:“我和尤丽君说道:“你用死来威胁我,我自然没有法子。假如是外来的仇敌,哪怕对方势力多么强大,我自信仍有保护你之力。”

“尤丽君缓缓道:“我不是打算自杀,而是外来的力量,使我一离此地,就非死不可。’”

“我顿时大感兴趣,充满了信心地道:“这就行啦,只要不是你自愿轻生,外来的力量,哪怕多么强大凶恶,我也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尤丽君盈盈一笑,道:“只怕你有心无力呢!’”

“我道:“你莫小看了我,到底敌人是谁?快快告诉我。’”

“‘尤丽君道:“那么你听着,我的仇敌不是人类.而病魔,因为我离开了这儿,不出半个月,性命就将被死神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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