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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江湖-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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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华道:“赵兄,你我一见如故,十分难得,兄弟愿作向导,遍历西湖胜境,不知赵兄可肯赏脸?”

两人文绘等地客套,吸引了附近一些游客的注意。

赵羽飞有意交这位朋友,也就不再客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弟先行谢过,但如果王兄事忙,请不必勉强。”

王海华道:“兄弟有的是时间,请不要客气。哦,赵兄目下在何处驻驾?”

赵羽飞道:“在清波门永昌老店,该店倒还清静。”

王海华道:“客店龙蛇混杂,诸多不便,舍下客室甚多。”

赵羽飞含笑接口道:“王兄的好意,兄弟心领了,打扰尊府,于心不安。兄弟住惯了旅舍,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休怪,休怪!”

王海华并不坚持,颔首道:“也好,住旅店的确不受拘束,好在永昌老店是老字号,食宿方面相当周到。赵兄今天准备从何处起游?”

赵羽飞道:“打算先游西湖。”

王海华笑道:“外地光临敝地的人,皆是见水不见山。”

赵羽飞道:“贵地本来就以西湖之胜闻名天下,兄弟自不能免俗。听王兄的口气,似为杭州的青山抱不平。”

王海华道:“事实如此。在张士诚改建府城之前,南面的凤凰山本在城内,城内有凤凰吴山之胜,外有西湖之灵秀,环湖诸山各擅其胜,处处皆是福地洞天,与湖中的酒肉声色场所相较,我宁可揽山而不愿游湖。”

赵羽飞笑道:“环湖诸山,灵秀有余,雄劲不足,前来贵地的人,皆是慕西湖之名而来的,王兄以此为青山抱屈,是否有欠公允?”

接着,他低吟宋代花景文的诗:“湖边多少游观者,半在断桥烟水间。尽逐东风看歌舞,几人着眼到青山。”

吟罢,敞声大笑道:“王兄,兄弟也是俗人,因此打算先游湖。”

王海华也笑道:“赵兄,也许兄弟更是俗不可耐的人。”

赵羽飞问:“王兄此话怎讲?”

王海华道:“因为兄弟备有专为游湖之用的画舫,现泊前面湖滨,如赵兄肯赏光登临,兄弟不胜荣幸。”

赵羽飞迟疑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扰,这个……”

王海华道:“相见也是有缘,赵兄不独你我意气相投,相逢恨晚吗?”

赵羽飞的确难得碰上年岁相若,意气相投的人,更缺少谈得来的朋友。

上次与范南龙不打不相识,可惜彼此间恩怨牵缠,难以化解,不死不休,最后演变成令他悲伤的惨剧,在流血五步中,结束了这段不知是爱是恨的友谊。

王海华给他的印象甚佳,而且正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王海华不容他思索,接着催促:“小舟就在前面不远,请移驾……”

赵羽飞势难再拒,笑道:“兄弟深感盛情。先行谢过。”

他行了一礼,王海华挽了他就走,笑道:“客气客气,赵兄不远千里而来,兄弟理该尽地主之谊,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赵兄包涵一二。”

游湖的人,通常在涌金门外的湖滨雇船。有可供住宿的画舫,亦有仅可乘坐四、五人的篷舟,甚至还有永世不得翻身的皎白船混迹其间。

一般小型游艇,操舟的人几乎全是美丽的船娘。

王海华的自用画舫,十分华丽,船舱装饰得金碧辉煌,明窗绣帘不染纤尘。

前舱铺了锦席,坐垫是织金蒲团,雕花矮案宜一兴出品的精美茶具,金鼎中升起一缕袅袅擅烟。

伺候的是两名俏丽的少女,两名十一二岁的稚鬓。操浆的共有四名大脚船娘,年约二十余,铡健婉娜,而且貌美如花。

小丫鬓在小炉上生火,两少女跪坐在旁整治茶具,目光不住在赵羽飞身上转来转去。

王海华还在后艄,正交代掌舵的船娘。

一名少女打开盛茶叶的锦盒,纤纤玉手拈出一把茶叶,细心地放入小茶壶内,擅口轻后道:“我家老爷在龙井有一座茶山,茶叶都是自家精制的,可说是龙井茶中的极品。”

赵羽飞道:“那么,砌茶的水,也是来自吴山第一泉了。”

少女低鬓一笑,媚态横生,十分动人,答道:“是的,连城内宅院上下所喝的茶,都是用第一泉的水沏的。而府中后院的水井,比其他名泉并不逊色。”

赵羽飞道:“由此可知杭州王府的排场了,不愧称杭州第一家。”

王海华恰好踏入舱门,笑问:“小春,你胡说了些什么?”

两少女一个叫小春,一个小秋,都是王宅的传女。

小春抬螓首媚笑道:“小婢正为赵爷解释煮茶名物。”

大概王家的人对下人相当随和,侍女也就显得活泼,并不像一般大户人家,奴仆们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王海华坐下笑道:“不可没规没矩,得罪了佳宾,那还了得?”

赵羽飞接口道:“小春姑娘兰心急质,有此慧婢,王兄想必费了不少心血,是否曾经授予技击之术?”

王海华不假思索摇头道:“小春、小秋皆是家母的爱婢,平时极少到船上来。”

赵羽飞道:“真的?看小春姑娘的骨格,倒真是可造之才。”

王海华大笑道:“天下太平,姑娘家习武,想作河东狮吼。”

船像一只天鹅,轻盈地向对面的湖心亭滑去。

赵羽飞的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小春的一双纤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里所指的伸手,固然是指亮出的手式,但也可从手的形状,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绝难逃出高人的估测。

距湖心亭尚有里余,南面小流洲方向,一艘华丽的画舫正缓缓斜驶而来,舟影清晰可见,丝竹之声十分悦耳动听。

旭日初升,湖面淡淡的薄雾逐渐消散,五彩的朝霞,透过淡淡的雾影,幻出极为绔丽的霞光,画舫似乎沐浴在这片丽光十彩的烟霞里。

透过明窗,可看到画舫中有不少男女,女的在吹萧弹琴,荡气回肠的旋律在湖面上下流转。

接着,传来了妙曼的歌声,是两个清亮圆润的嗓子和声合唱:“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线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赵羽飞一怔,向倚窗外望,注视来船的王海华问:“王兄,是不是认识那艘船上的人?”

王海华冷冷一笑道:“本城的人,谁不认识那艘船和船上的人?”

赵羽飞道:“身在杭州西湖,却吟唱咏四川利州的诗,岂不透着古怪?”

王海华道:“不仅是古怪,而且盛气凌人。”

赵羽飞笑道:“王兄是指那船上的人盛气凌人?”

王海华道:“不错,看来他们也是去湖心亭,咱们不泊舟,改驶望仙桥去花港观鱼。”

花港观鱼在苏堤最南端,望仙桥也就是苏堤第一桥。

依目前的船位看来,改驶望仙桥便只好与来船对向而驶,可能在半里外相错而过。

赵羽飞惑然问:“他们是否到湖心亭,与我们何干?”

在一旁斟茶的小秋接口道:“那是武林门章家的船,霸道得很。”

王海华道:“章家兄弟章龙、章虎,天生神力,武艺高强,豢养了不少打手,招纳江湖亡命之徒,横行乡里,伏势欺人,动不动就把看不顺眼的人打个半死,因此我们最好是回避,以免惹上横祸飞灾。”

赵羽飞道:“贵地四大世家中,章家是唯一的武林世家,练武人个性刚强在所难免。据兄弟所知,章家虽然子弟皆习武技,交游广阔,朋友品流复杂,似乎并无鱼肉乡里的事发生,以往尊府与章府的交情颇为深厚,今天听王兄的口气,似有强烈的反应,甚令兄弟不解?”

王海华一面下令改航,一面苦笑道:“以往两家的交情,的确颇为深厚,但半年前章家借口重新整训民壮,招来了不少来路不明的蛇神牛鬼,经常集合四出骚扰地方,说是协助官府缉查奸凶,把各乡镇闹得鸡犬不宁。家父曾经多次奉劝他们不要小题大作,他们不但不听,反而怪家父多管闲事,因此闹得很不愉快,两家从此便断绝了往来。”



〃》()

 第20章 游杭州羽飞遇双美

赵羽飞恍然道:“原来如此。王兄可知道进出章家的外地人,有些什么异常的举动呢?”

王海华摇头道:“兄弟对这种人不感兴趣,从未留意。同时,听说章家不时有人午夜出入,都是些可以高来高去的神秘人物,谁敢不顾性命去查问?”

谈说间,章家的画舫已接近至百步内,双方相隔约三十余步,看看要相错而过。

双方皆可看清对方船上的人,赵羽飞突然脸色一变。

王海华并未留意赵羽飞脸色的变化,目光落在对方坐在船前舱面的一个满脸虬须大汉身上。

赵羽飞的目光,却落在舱内那位弹奏古琴的年轻女郎身上,脸色骤变,比刚才看到虬须大汉时的变化更大。

王海华收回目光,向赵羽飞道:“舱面那个虬须大汉,是章家武艺惊人的护院许师父许彪。”

赵羽飞低声问道:“哪一位是章家的少爷?”

王海华道:“后窗左侧那位红脸年轻人,是章家的老二章虎,力大无穷,一双手可力掣奔牛。”

赵羽飞又问:“中间舱侧坐着抚琴的美丽姑娘是什么人?”

王海华突然转首注视着他,眼神好怪,久久突然拊膝笑道:“赵兄眼光真好,是否看上她了?”

赵羽飞脸一红,笑道:“王兄笑话了。兄弟觉得她有一种特殊的神韵流露在外,但又说不出其所以然来,侧面的轮廓鲜明可爱。”

王海华道:“赵兄的眼光的确不凡,那是孤山梅园的二小姐。”

赵羽飞道:“难怪,原来是吴家梅园,四大世家中的孤山吴家的二千金。”

王海华道:“她的芳名瑶,琴艺出神入化,号称杭州第一名手,也是杭州双凤之一,杭州双凤是本府两大美人。”

两船相距三、二十步相错而过,章家画舫上的人,也全都目灼灼地打量王家船上的乘客,舱面上的虬须大汉许彪,精光四射的大眼直瞪着倚窗外望的赵羽飞。

那位杭州双凤之一的吴二小姐,竟也嫣然一笑,顿上笑涡儿隐约可辨,相距虽在三二十步外,仍可看到她那艳光四射的面庞,所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

就这么一颦一笑,她已将脸转过,惊鸿一瞥,令赵羽飞心跳加剧,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他已完全看到吴二小姐的整个面庞,内心深处那根心弦,像是突然被人抓住猛地一抽,整个人猛地一震,如中雷击。

目光中的明艳面庞,触及他内心深处的创痕。

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踪着吴家逐渐远去的船影,无限依恋地喃喃低语:“天下哪有面貌如此相像的人?难道她并未仙去仍在人间?”

那面庞,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难以相信所见的事实,那是不可能的,难道是思念过切,以致眼前出现了幻象不成?

他直觉地感到王海华正在打量他的神情,可能已察觉到他的震惊和失神。

他强抑心潮。惊觉地转首问:“吴家的人眼中含有敌意,你们两家曾经有过不愉快的冲突吗?”

王海华点头反问:“意见不合,曾经有过争吵,赵兄发现些什么了?”

赵羽飞道:“也许是兄弟的疑心太大,我觉得那位护院许彪的眼神极为复杂,在仇恨中有惊恐。”

王海华呵呵怪笑,笑得邪邪地,盯着他笑道:“赵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神意并不在许彪身上,而专注于吴二小姐。”

赵羽飞心中一惊,但神色不变,笑道:“王兄笑话了。不过,兄弟觉得此女殊为不俗。”

王海华道:“赵兄对她有兴趣吗?”

赵羽飞道:“我不懂王兄的意思。”

王海华道:“如果赵兄有意,兄弟可派人至梅园先禀,偕赵兄登门拜会,如何?”

赵羽飞道:“兄弟无此雅兴,一个外地人,得罪了地方豪绅,并不是聪明的事。假使章家二少爷发起威来,兄弟岂不是惹火烧身吗?”

王海华道:“放心啦,梅园吴家不会让他胡来。吴姑娘是女中丈夫,美如天仙,个性豪爽不让须眉,能与她攀交,也是不世之缘呢!”

赵羽飞似乎没留意王海华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湖南岸南屏山的雷峰塔上。

雷峰塔,与湖西北宝石山的保叔塔恰好隔湖相望。雷峰神韵苍劲雄奇气势磅礴,保叔纤丽秀逸,仪态万千。

他想起民间流行的白蛇传神话来,那压在塔下的白娘子,似乎变成了已经离开尘世的尤丽君。

他想得很远,很深沉,内心深处油然涌起无尽的思念和悲哀。

师伯是否将尤丽君的遗骸,送入囚香洞府?

王海华的话,把他的思路从遥远的幻觉中拉回现实,令他心中一震:“赵兄,吴瑶姑娘美绝尘寰,不可方物,恐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出可与她媲美的美人了。”

尤丽君如果不是美绝尘衰,范南龙怎会为她而死?他又怎会迄今仍然念念不忘?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造化弄人,吴瑶姑娘的面貌,竟然与尤丽君极为神似。

怪事,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向南一指,注视着王海华道:“王兄、可否送兄弟到南屏山?”

王海华讶然问:“怎么?不去花港观鱼?”

赵羽飞道:“以后再说,兄弟要先到南屏山。”

王海华追问:“赵兄到南屏山有事?”

赵羽飞道:“兄弟要到净慈寺走走。”

净慈寺是西湖第一大寺,规模比武林山的灵隐寺还要大,大殿可容两千人,五百罗汉十分著名。

王海华惑然道:“赵兄,你来游湖的,怎么突又想起游山逛寺了,是什么怪念头令你改变主意的?“

赵羽飞神色已恢复原状,笑道:“去拜拜佛祖,祈求佛祖保佑在贵地期间,不要发生意外。”

王海华笑道:“想不到赵兄竟是虔诚的佛门信徒,好吧,兄弟陪你前往随喜,不过,申牌之前必须离开南屏山。”

赵羽飞大惑不解,问道:“王兄此话有何用意?”

王海华道:“净慈寺的钟声,可传一、二十里;在南屏山听南屏晚钟,比在湖上听钟声的情调差远了。”

赵羽飞道:“原来如此,兄弟礼佛要不了多久工夫。”

这一天中,他们在湖上消磨了一天,双方皆在有意无意中探寻对方的底细。

王海华是探赵羽飞的家世、胸中所学。来杭的真正意图等等。

赵羽飞则探询附近的变故。最近所发生的奇事异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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