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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当关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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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俨皱起眉头思索:“星期五我上班。”
  “瞎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上周五上班,这个礼物五是休息。”嘴里“啧啧”嗤笑两声,他早就把头扭了回去,和别人说上两句,忽然又回头,“哎,严俨,说好了哦,星期五去打球。”
  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一双滴溜晶亮的眼睛眨巴两下,魏迟嘴里的话就翻得比女客们翻脸还快:“哦,是阿三告诉我的。”
  “咦?昨天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哦哟,你什么时候休息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我怎么会清楚?”
  他最无辜,他最委屈,他就差没把“白莲花”三个字刻上自己的脸。
  严俨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瞪他,他勾着嘴角,两手一摊,一脸的宽容大度外加一丝丝窃喜:“那就当是我刻意记住的好了,反正你开心就好。”
  看,多无辜,多委屈,多么亭亭玉立的一朵白莲花。
  不甘心地松开他的衣领,严俨胸闷到不行。
  后来,严俨也习惯了。偶尔还会主动跑去找他:“喂,魏迟,我下周什么时候休息?”
  不管手边在干什么,魏迟总能头也不抬地脱口而出:“星期二。”
  于是严俨再施施然地跑回去跟客人讲:“张阿姨,我下周二不在店里,你找我们宽叔或者蹄膀吧。”
  众人绝倒:“原来魏迟还有这个功能?”
  严俨笑笑不说话。背后,一路跟过来的魏迟慢悠悠地推开门,又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干嘛?不行啊?”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甚霸道,甚嚣张,甚有腔调。
  严俨的行李很少,大大小小归置到一起,不过一床被褥,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装满梳子剪刀的工具箱。
  袖管挽得老高的魏迟大失所望:“这么少?”
  严俨先把被褥扔上他的助动车,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拖到他脚下:“你以为有多少?”
  连同严俨手里的工具箱一并夺过来,魏迟一边用绳子把东西捆上车,一边拖长了语调叹息:“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就不请胖子喝酒了,害我还白白搭进去一条烟。”
  “干什么?”严俨弯下腰抓住绳子的一端好方便他打结。
  手指头绕着手指头转啊转,魏迟忙忙碌碌地说:“找他借辆搬场车。”
  “借车干什么?”
  魏迟的手停了,眼珠子黏在严俨身上到处转,一口白得可以去做牙膏广告的牙齐整整地咬着下嘴唇:“你真的要听?”
  “你真的敢说?”知道他接下来没有好话,严俨挑起眉梢对上他笑得跟狐狸似的脸。
  找车干什么?搬嫁妆呀。这种话能说吗?不能说吗?严俨会生气呢?还是会生气呢?还是生气呢?会生气吧……
  魏迟识相了:“那我还是不说了。”
  手脚利落地把行李捆扎牢靠,他站起身,重重在被压得直往下陷的助动车上拍了一把:“好了,走吧。”
  “嗯。”严俨点点头,迈步往社区外走。魏迟的车放了行李,坐不下人。
  魏迟就在他身后喊:“哎,等等我。”
  严俨站住脚,疑惑地看他,魏迟还站在车边扶着车把,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
  “我找个人。”
  身体后仰,魏迟伸长脖子,猛然对着六层高的居民楼一声大吼:“阿三,下来!”
  不知谁家有刚出生的婴儿,“哇——”一声大哭。
  不等严俨扑上去拽他,阿三一溜烟地从楼里蹿了出来:“魏哥,有事?”鞋带都还耷拉在地上。
  宽叔找他都不见他这么勤快。魏迟店里的游戏机快赶上大麻了。
  “嗯,车钥匙给你,把车开到我家楼下。”潇洒地把车钥匙抛给阿三,魏迟这才走到严俨身边,眯眼,咧嘴,手牵手,“好了,走吧,我们回家。”
  社区里的绿化都枯黄了,玉兰树的叶子掉得一片不剩,光秃秃的树干刷着煞白的石灰,照不到太阳的阴暗角落里还留着昨日的残雪,湿嗒嗒地化成一滩水渍。
  魏迟牵着严俨的手面不改色地从一群坐在楼下晒太阳的阿婆阿姨跟前走过。她们一个个从脚边五色缤纷的绒线团里抬起眼:“哟,这个不是对面社区六号楼阿婆家的小魏嘛?”
  魏迟就停下来跟她们打招呼:“沈家妈妈又在做棉拖鞋啊?去年我外婆就讲你做的棉拖鞋又暖又好看,你送给她的那双她喜欢得不得了,一直穿到现在。”
  “真的?那我再做一双,让她替换替换。老人家冬天最关键就是一双脚,脚暖和了全身就都暖了。”
  魏迟忙不迭道谢。
  女人们说笑着,目光在魏迟和严俨的身上跳过来跃过去,间或扫一扫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像是看见了又像没看见。
  严俨的手被攥得发疼,他撇过眼偷偷打量魏迟。魏迟却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游刃有余地和那些阿姨阿婆们聊着。
  “小魏啊,女朋友肯定有了哦。年纪不小了,可以结婚了呀。早一点结婚,就早一点让你外婆抱重孙子,她不要太开心哦。”
  “哈哈,现在没有三百万讨不到老婆的,谁肯把女儿嫁给我喝西北风?”
  “哎,你没有女朋友,阿姨帮你介绍一个。我一个小姐妹的同事的女儿,长得不要太漂亮哦,照片拍出来跟明星一样,工作也很好的。”
  魏迟敷衍着说:“再说,再说,人家看不上我的,对吧,严俨?”
  好像是终于想起来严俨的存在似的,女人们终于把重点放到了严俨的身上:“这个是理发店里的严俨嘛,今天店里不做生意?”
  严俨僵着笑脸说:“不是,今天我休息。”
  “哦……”她们齐齐开口,七八双经老板娘的手纹过眼线的眼睛又一次飞快地从两只始终不曾松开的手上掠过,“和小魏一起出去玩啊?”
  严俨支撑着嘴角:“嗯,不是……是……”
  魏迟接过话:“不是,我来帮他搬家。”
  “严俨搬家了?”
  “嗯,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
  她们都不说话了,丰富的面部表情一瞬间被集体定格了似的。
  魏迟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没心没肺地招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拉着严俨继续往前走。严俨走出一段又回过头去看,女人们凑在一起,看不清表情也听不清她们的谈话,只瞥见她们脚边的绒线团一下一下蹦个不停。
  “不太好吧?”严俨说。
  “嗯?”魏迟的心情却很好,胳膊用劲,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甩得越来越高,仿佛要高过头顶。好像现在的小学生都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了。
  “传出去不好听。”理发店是个是非八卦的集中地,从电视里的大明星到住隔壁的小二黑,谁挖谁的墙角了,谁和谁婚外恋了,谁家夫妻半夜打架了,只要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事,什么都可以拿过来随口编排,严俨听得太多。
  “他们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红灯灭,绿灯亮,魏迟走得很笃定,一步步牵着严俨跨过斑驳的横道线,“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没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双方都是男人而已,没有法律规定,同性情侣只能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拥抱接吻。无论投来的目光是何种非议或是鄙夷,那都是旁人的事。
  我只遵从自己的感觉,我喜欢你,我要同你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不管四周是悄然无人还是众目睽睽。一如天底下所有的普通情侣,肩并肩,相携走过每一个春秋冬夏,每一季雨雪风霜。
  严俨止不住停下脚步,魏迟的眼神从未有此刻这般明亮而灼热。男人敢于担当一切的表情像极了游戏中那个始终冲锋于众人之前的英雄。
  以至于到了之后之后的若干年后,回想起这个冬日午后的一切,严俨依然觉得手心发烫。
  不过魏迟的那位至交死党——胖子却破坏了他的一切美丽遐想与感动:“切,魏迟这个人啊,不炫耀会死星人嘛。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不拿出来显摆一下,他晚上睡不着觉的。”

  ※※※※※※

  宽叔时常端着他那把从地摊上花十块钱淘来的紫砂壶,有板有眼地忽悠小学徒:“你们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却失败了吗?”
  机灵的小学徒搬过小板凳围坐在他脚边,睁大双眼四十五度仰视:“宽叔,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懂得一个道理,站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到了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做人不能光凭一身本事。学本事谁不会?练呗,再笨的人练久了也总能出师。可是真正的聪明人却很少,这要靠悟性,得有天分。”慢慢地吸一口茶,宽叔眯起眼侃侃而谈,“看看,这么多梳子剃刀堆在那儿,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见,只有严俨知道要拿块抹布来擦一擦,这就叫眼里有活,聪明。哪个师傅不想要个勤快徒弟?收一堆懒骨头杵在跟前,即使能当柴禾劈也不能炖汤喝,有个屁用?”
  他意味深长地端着茶壶喝茶,小学徒们“呼啦”一下站起来全都围住了严俨,你抢抹布我夺剃刀。不一会儿,剃刀口被擦得锃光瓦亮,镜子似的。宽叔心满意足地笑,早来了一年地学徒们也都抖着肩膀窃窃私语:“宽叔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再过十天半个月,连最笨的阿绿都唬不住。”
  他们说得太轻,宽叔听不见。踌躇满志的店老板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神采飞扬:“我说得对吧,严俨?”
  严俨抱着一大捆晾干的毛巾从里间走出来,笑着应承他:“对,都对,宽叔你哪里说错过?”
  宽叔的兴致更高了,“哧溜哧溜”地吸着壶嘴,手指一边摩挲着茶壶,惬意得赛过神仙:“人呐,活在世上最难是知道认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这都是定数,是从老祖宗起一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该上学就上学,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娃就生娃,一样样都挨着。不能乱,也不能错。命摆在那里,你再强也强不过它。得知道什么叫分寸。就跟我们给人剃头是一个道理,该剪两寸就两寸,长了不精神,短了就秃了。喜欢也好,爱也好,管你什么地老天荒海枯石烂,都是虚的,『合适』最重要。天时、地利、人和,对的时候和对的人干对的事,这就叫成功。”
  伙计们听得云里雾里,严俨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把一条条毛巾展开、对折、压齐、再对折,不一会儿,手边方方正正垒起一摞。
  音响里的陈奕迅还在唱着:“好女人不好过,坏男人有错。好男人不好做,是不是这个社会的错?”
  宽叔爱这歌,由着陈奕迅在店里从清早开业唱到半夜打烊,唱得客人都烦,他还依旧陶醉着。他说:“这不是社会的错,点背不能怨社会。这是命,你得认命。”
  阿绿个傻孩子不知死活地凑上去问:“叔,什么叫命?”
  宽叔还没张口,一屋子人翻着白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命就是到了什么时候就干什么时候该干的事。去,把地上的头发扫了,再把那扇玻璃门擦擦,这就是你现在的命!”
  这些话都快成为宽叔的口头禅了,来得久的伙计张口就能背上一段。严俨跟着宽叔的时间最长,听得也最多。夜里看店的时候,宽叔总用这些话反反复复地告诫他:“严俨啊,不是叔啰嗦,你大了,也该长进些了。你看看蹄膀,论手艺你们不相上下,有时候你还比他高一点儿。可是论做人……唉……哎,你听明白我说的没有?做人,不是那个做人,是做『人』。”
  严俨闷头想,被你念了这么久,不明白也都明白了。不就是结婚生子那些事。
  蹄膀做得很好。该刻苦学艺的时候心无旁骛地学,该追女孩子的时候轰轰烈烈地追。现在,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于是他和女朋友正在筹备结婚。摆酒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这一年的春节。过了节蹄膀就不来店里干活了。
  他要在家乡开个理发店,小俩口兢兢业业地经营两年。等有了点积蓄的时候,刚好要个孩子。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循规蹈矩,有条不紊。没给嚼舌根的人们留下半点话柄。
  宽叔认为,这就是人生正途。
  严俨装傻说:“叔,你说的是什么呀?我越听越迷糊。”
  恨铁不成钢的宽叔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混小子!学什么都学得贼快,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给我犯浑!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快打烊的时候,严俨快速地收拾好所有东西,然后飞奔出门。宽叔在他背后看着,忽然长长地叹一口气:“严俨,叔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走岔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光怪陆离的玩意我没看过?”
  严俨不吱声,抓着冰凉的门把手猛地推开门。刺骨的寒风尖啸着倒灌而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正对店门的昏黄路灯下,魏迟的笑脸灿烂得仿佛朝阳。
  “怎么这么晚?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关了,就你最慢。”他缩着脖子,抱怨着来牵严俨的手。
  严俨任由他拉着:“陪宽叔说了会儿话。”
  风嗖嗖地吹,魏迟拉开衣襟把严俨整个裹进怀里。冬夜的街头依旧喧杂热闹,酒楼五光十色的招牌照得路人的脸也跟着斑斓起来,茶叶蛋的香味从街头飘到巷尾。有人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这两个似乎太过亲密的年轻男子,烧烤店伙计站在长长的烤炉后扬声招呼魏迟,嘹亮的问候声却在看见严俨的脸时戛然而止。
  擦肩而过的路人里或许有魏迟的某个邻居,严俨的某个熟客,豆芽的某个同学家长……生活在一个生活区的人们总会有些微妙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联系汇集到一起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人情网,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根触角,悄无声息地蔓延到生活的每个角落。
  他大大方方地搂着他从人们探究的视线里昂首挺胸地走过,下巴高高抬起,骄傲得像位君王。严俨靠在他胸前,宽叔那些絮絮叨叨的谈话和心头那一点惶恐愧疚全数被吹散在风里。
  魏迟的手总是很温暖,即便是在大冬天里,捂在手中没多久就会升起一股直达心底的温度。严俨的手却是一年四季的冰凉,做学徒工的时候,手从早到晚泡在水里,寒气早就渗到了骨头里。网路上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帖子,忧伤而明媚地叮咛着:“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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