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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马河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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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笑,这人生的剑眉深目,精气湛湛,笑起来却是温文之极,顿时冲淡了脸上的肃杀之气,加之曾受藤公之恩,鲜侑对这人顿生好感,藤公佐见他脸上漾出笑意,道:
  “我对恕之一见如故,原来我与恕之果真有些缘分。”
  鲜侑道:“往后必然有机会同先生相叙。”
  听说这位是刘子善先生的门下,又是名满天下的衡阳鲜徵之子,众人便纷纷前来敬酒叙话,鲜侑一一应对,宴毕竟然还没太醉。 
  下人已经收拾了房间,领鲜侑去歇息,鲜侑初来,刘子善已经命人在郡衙收拾了一处小院给他落脚,鲜侑问云州:“你不回军营,随我去休息可好?”
  云州道:“好。”
  鲜侑便拉上他,回了房,两人的行李已经被送了过来,鲜侑将藤公佐的信取出,差下人送过去,房中本只有一榻,伺候的下人见多了一人,便又置了一张,屏风隔着。
  鲜侑露宿久了,突然睡上温暖干净的床榻,颇觉得滋味美妙,加上身体疲倦,很快便睡着,云州却极不习惯,睡到夜里又爬起来,抱着衾被下榻,越过屏风,在鲜侑榻前的地上铺了个窝,蜷身进去。
  鲜侑夜里尿急,下榻要撒尿,一脚却踩了个软噜噜圆滚滚东西,一跟头栽倒,伸手摸,才摸着是个人,鲜侑忙吹了火折点了灯,伸过去一照,云州也给他几脚踩的醒过来,面目还茫然,鲜侑惊道:“你不睡榻,在这里干什么?”
  云州道:“我睡不惯。”
  鲜侑劝道:“地上凉,回去睡。”
  云州道:“我想跟你近一点。”
  鲜侑无奈道:“那你到我榻上睡吧,没事,别在地上,身上还有伤。”
  鲜侑尿完回来,云州便听话将衾被抱到了榻上,钻进去睡下了,鲜侑笑,也爬上榻,拉过自己的被盖上:“你刚到中原,要留下来的话,不习惯的都要慢慢习惯,不懂的问我便是。”
  云州道:“我知道。”
  鲜侑躺下,却没了睡意,月光穿户,落在脸上,室中一片银白。
  鲜侑道:“我大概暂时不能离开连州,明日去云州替先生走一趟,还得回来,你先在这里养伤,等着我,不要离开。”
  云州道:“你不回你的家乡了吗?”
  鲜侑道:“藤公说的对,我怕是不能就这么走的。”
  云州道:“随便你,我去哪里都成。”
  
  受刘子善所托,鲜侑与孟琅二人乘快马,带着两名军士驰往云州去见刘均,鲜侑对云州心中恋恋,这次却为正事而来,不稍稍闲暇四顾。
  鲜侑上次见刘均还是少年时,刘均是鲜征忘年旧交,关系匪浅。
  两人到得刘均衙斋外请求通报,说连州来人拜会,门人去了,不一会出来却听刘均卧病已久不能见客,鲜侑想了想对门人道:
  “劳烦通报刘府君,说有故人之子求见。”
  又解下腰间一枚玉佩请转递,门人持了玉佩去,两人在衙斋外等待,片刻见一老者从门内出来,刘均年近六旬,头发白了一半,有下人搀扶蹒跚行来。之前鲜侑二人只当他是称病不见,不想竟是真病,鲜侑见他,顿时想起父亲,连忙迎上去叫道:“阿伯。”
  激动之下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刘均老泪纵横,鲜侑过去搀扶他。
  “我当鲜家一门已经没有人了,不想仲则尚有一脉在人间。”
  鲜侑道:“阿侑惭愧,让阿伯挂念。”
  进了门两人皆是执手泪下,絮絮叨叨,又是问这三年来的事,鲜侑便同他大略讲来,不忍这长辈难受,便捡大致讲了,也不欲多言,刘均却仍痛心道:
  “阿侑年纪尚小,仲则掌中至宝,如何遭此苦楚。”
  鲜侑道:“如今已经回来,还能见到阿伯,已无怨尤。”
  两人相对悲感半晌,最后却仍是切回正题,刘均坐回坐上,鲜侑也回了坐,刘均道:
  “阿侑这趟是替刘子善来?”
  鲜侑道:“正是为此。”
  “刘公欲平定北州,石皋作乱,羯胡掠我土地,杀我大庆百姓,圣上令刘公领兵北征,侄儿不才,也愿随军北上尽己绵薄之力。”
  “阿伯忠义之士,能稍以己力,助刘公北征,天下百姓共念阿伯之盛德。”
  刘均耐心听完:“天下百姓念的不过是刘子善的盛德,于我何干,刘子善让你来,即是存了这打算,念我与仲则生死至交,知道我必会答应,阿侑又何必与我说这些空话。”
  鲜侑心下一酸,顿生愧疚。
  孟琅道:“刘府君这话却不对,北征之举纵是刘公盛德,天下人又何尝会忘了刘府君,再者刘公让我两人前来,只是知道刘府君乃仁德之士,必然愿意相助,非干其他,此等大事,岂是凭人情可了?刘公过谦。”
  刘均冷笑道:“此子牙尖嘴利,可不见得是好事。”
  孟琅颔首退道:“在下肺腑之言,倒叫刘府君见怪。”
  鲜侑道:“侄儿惭愧。”
  刘均道:“阿侑少年,正当作为,我却是老了。”
  他说着挥挥手,叹气道:“我累得很,就这样吧。”
  刘均身体不适,须臾言毕,命下人领孟琅鲜侑二人也去客舍歇息。
  两人在云州呆到两日,关于粮草押运等诸事谈妥,便赶回连州,刘均身体不适,也不相留,只在鲜侑临走时让人传话道:“我身体不适,阿侑若得空可来云州。”
  鲜侑回道:“此次因刘公所遣,他日必特来看望阿伯。”
  到底有些怅然,孟琅劝慰道:“刘府君必定会身体康健,恕之不必心中难过,云州咫尺,相见何日不可期,恕之且自勉。”
                      
作者有话要说:  




☆、跟谁

  鲜侑回了连州,将此事同刘子善回禀,刘子善高兴之余,急忙着急众僚属议事,鲜侑称身体不适,提前告退回房。
  鲜侑刚到西山,茶还未温,便又马不停蹄同孟琅赶去云州拜见刘均,云州因为身体有伤,故而留在刘子善郡衙,暂别数日,鲜侑进门,见他正盘腿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看。
  云州见鲜侑,立即放下匕首站起来,眼睛倏乎发亮。
  表情却仍然是没有,声音不高不低的陈述:“你回来了。”
  鲜侑点头:“回来了。”
  云州道:“事情完了吗?”
  鲜侑刚下马,肩背还酸痛,随走随揉:“完了,我可两年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剩下这两月,全得给我补回来,谁也别扰我。”
  走去案前拿了云州的刀看了看,是个小巧玲珑的玩意,花纹精致,刀身锋利,用来杀人还差了些,不过用做装饰却是个好刀,鲜侑问道:“哪里来的?”
  云州道:“刘先生给的。”
  鲜侑道:“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刘子善郡衙中养了一只狼犬,唤作虎威将军,这狼犬却给教养的极为温顺,仿佛猫仔,唯独见了云州便咬,这日一人一犬在庭中撞上,便出了点意外,那狼犬见云州就要吃肉,云州便将那畜生给打死,刘子善刚好瞧见,说了句:
  “没个趁手的兵器,纵能伤人,也难免伤了自己。”
  从腰间解下这匕首丢过去,事后也不收回,笑言赠给他。
  鲜侑听罢,笑道:“看来刘先生对你青眼有加啊。”
  云州道:“不知道。”
  鲜侑心说这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便取笑他:“先生他一向爱以貌取人,他门下的学生个个都是姿容出众,你长得这般好看,他必然是看上你了,要收你做关门弟子。”
  云州道:“我知道,你在作弄我。”
  鲜侑笑的肚子疼,连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云州拉着鲜侑在席上坐下,给他倒了茶,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肩,便蹲到身后去替他揉,云州力道不大不小,正好揉的舒服,鲜侑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捧茶喝,同时闭了眼舒服。
  “寄人篱下而不卑,知其不可而有勇,勇而不莽,朴而不拙,璞玉方出,正是良材,稍加雕琢必成大器,先生眼光一向是不会错的。”
  云州不回答,鲜侑给他揉捏的很到位,便稍往后靠,放松了身体,随着云州动作哼哼唧唧的j□j:“嗯,啊,就这,就这,使劲一点,啊,好。”
  孟琅进门,听这声音不由得住了脚,侧耳细辨,正要先偷偷瞧一眼,见有下人捧着漆盘出来,孟琅便拦住问道:“里面还有谁?”
  下人道:“鲜郎君回来了,那位小郎君在伺候。”
  孟琅了然的一点头,迈步进去,走到案前去,鲜侑仍闭着眼哼哼,不知道来人,云州对孟琅视而不见,孟琅干坐了一会,喝了两口鲜侑的茶,清了清嗓子。
  鲜侑应声坐直,睁了眼:“从玉?”
  孟琅笑道:“我可来了有一阵。”
  鲜侑也笑:“我差点睡着。”
  孟琅道:“我只来看看你,你刚回来大概劳累,最近无事,好好休息,我看你瘦了不少。”
  鲜侑道:“我也是这么想。”
  孟琅起身,边走边笑道:“这郡衙里的厨子手艺很不错,改日我来找你喝酒,你留着神,适可而止别伤了身,那可就忌讳。”
  鲜侑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孟琅人已经走出老远,鲜侑笑骂了一句:“滚。”
  
  鲜侑发了一场小烧,以此为由便在房中睡起了大觉,不到午时不起,起来也是歪在榻上看书,或而同阮元,孟琅二人喝酒闲谈,无人时便教云州写字。
  刘子善一日来探病,见云州摹的字,十分赞赏:“虽运笔不熟,却很有根骨,真不错。”
  鲜侑知这位刘子善先生是不轻易赞赏谁的,能得他一个不错,那就不仅是不错,该是相当值得深究,鲜侑也道:“人虽然愚木,然而难得有慧根。”
  刘子善点头,笑问:“我看这孩子很喜欢,跟阿侑讨要来如何?”
  鲜侑道:“我既然留在这里,他跟了我也就等于是跟了先生,哪有讨要不讨要的,先生喜欢,随时叫去就是。”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又滴水不漏,太极是打圆了,叫人再难开口,刘子善见这位学生装傻的本事深的自己真传,只得发笑,道:“阿侑说的在理。”
  都是聪明人,最知情识趣,点到即止,刘子善便抛开这话头,两人只喝酒谈闲。
  刘子善离去,鲜侑问云州:“你觉得如何?要不要跟先生去?”
  云州道:“你不是说都一样。”
  鲜侑道:“那如何能一样,刘先生有人主之望,你蒙他垂亲,若跟了他,有朝一日必定能有所成就,跟了我可不会有出头之日,只能给我端茶倒水,我虽然回绝了他,不过这还得看你的意思。”
  云州道:“我跟着你。”
  鲜侑听他的话十分喜欢,道:“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先磕头拜师,给我送上一壶果酒,两斤酱驴肉来,我吃喝高兴了,便许你。”
  云州果然去弄了一壶果酒两斤酱驴肉过来,鲜侑生了病,胃口却一点不赖,以酒就肉一通大嚼,酱驴肉咸香非常,最是鲜侑的爱好,云州给他斟酒,鲜侑笑道:
  “你怎么这么乖,我没见过这么乖,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
  云州老实磕了三个头,鲜侑仰着喝酒,冲他点点脚:“好了,过来。”
  因为在榻上,于是云州膝行过去,鲜侑将酒喂了他一口:“好不好喝?”
  云州道:“一股酸味。”
  鲜侑揽着他肩,靠着枕上边喝边笑。
  
  回连州后月余,也无甚事,鲜侑睡的实在懒怠,终于肯下榻,战事在即,鲜侑也稍涉军事,随藤公佐巡视新军操演,不久云州刘均派赵和运粮万石到兖城郊外,刘子善忙派孟琅鲜侑带五百军士去清点数目,并归仓安置。
  鲜侑看孟琅在一边来去打点,来来往往的运粮士兵推车在走动,颇觉无趣,他并不是孟琅勤勉,他搓了搓手,指着一运粮军兵问云州道:“你看那些个运粮的士兵,他们都穿着单衣,还浑身流汗,我是不是也该去学他们,活动活动,利索利索?”
  云州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随在鲜侑身旁。
  他似乎长高了不少,比鲜侑初次所见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人也精神爽利起来,浑身一副挺拔俊爽气,很好一副门面架子,虽没什么大用,倒叫鲜侑万分喜欢,到哪都要带着他同去。 
  云州执过鲜侑双手握在手中搓了搓,认真问道:
  “你很冷么?我给你握握。”
  鲜侑觉得他说话总有一股愣气,鲜侑他认真的表情,不禁大笑,道:“就是冷的很。”
  孟琅打点完毕,过来同鲜侑并肩,加上云州三人正待要走,听有人叫鲜将军,鲜侑不知自己何时成了将军,回头见是方才押运粮草的,鲜侑问道:“你是?”
  “末将赵和,见过鲜将军。”
  “赵将军言重。”鲜侑道:“将军回去请代我转告刘府君,前日匆匆一别,阿侑有时间便来云州拜见阿伯,万请阿伯保重身体,莫忧心劳力。”
  赵和道:“刘府君命我留在兖城,听候鲜将军调遣。”
  孟琅看了看鲜侑,问赵和道:“你这里带了多少人?”
  赵和道:“五千,粮草还未全到,还有一千正在路上。”
  孟琅笑道:“六千人,给恕之白捡了,还有这位年轻有为的赵和将军。”
  赵和俊脸一红:“孟大人说笑。”
  鲜侑听他如此说,叹道:“阿伯待我甚厚,鲜侑无以为报,你去军中报备吧。”
  赵和领命去,孟琅道:“恕之去我府中,咱们今夜不醉不归,我约了平叔一起。”
  鲜侑道:“正好。”
  一道往孟琅府中去,鲜侑对云州道:“云州,你要入军,随赵将军去如何?”
  云州想了想,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刀光

  元祐四年春,连州牧刘子善引军北征,鲜侑亦随军北,刘子善军先到得琼莱,围邯城,琼莱孙胜不战降,鲜侑奉刘子善命进驻琼莱。
  赵和领两千兵进邯城,到了城西孙胜军驻地,孙胜与辜子兰已带军列于营外相候。
  那辜子兰与孙胜二人皆低头拱手,鲜侑下得马来,辜子兰抬头一看,面上稍稍一愣,一抹惊讶之色很快消失,随即又微笑低头道:“鲜将军。”
  鲜侑也佯装不知,微笑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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