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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心香(又名自别后遥山隐隐)-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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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安排住进监护室后,他已完全清醒,但仍虚弱。
  
  我们在医生办公室听取病情汇报。恰巧遇见了白茅的同学。
  
  “学长的室速多久了?”赵医生问,“以前也经常发作晕厥吗?!”
  
  我思索了一下,回复:“前几天发作过一次,不过几分钟就缓解了。”
  
  白茅继续说:“他出过车祸,伤了右冠和右室,伤得不轻。抢救及时才保了命。此后反复出现心动过速和心绞痛。最近可能是劳累导致室速转成了室颤。”
  
  “没错!”赵医生回应着,“这就解释通了,超声报告与其对应。不过,这…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白茅双眉紧锁,思考着:“若是反复发作室颤,就像今天这样,真是太险了!他…今天差点就去了…”
  
  “我不该对他发脾气,我…真是失去理智了!”白茅揪着自己的头发,后悔莫及,“我也是最近忙过头了,急着想求他帮忙,你不知道,医院面临三甲评审,科室又重新组建,他是大头,却一直没有上班,剩我一人,捉襟见肘啊!”
  
  赵大夫安慰他:“我了解,果然为难你了。要不,你跟学长商量商量,安个ICD吧,他以后出门,你们也好放心。”
  
  白茅一拍大腿:“对!我也想到这个办法了!只不过…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
  
  再次走进CCU时,赫连意已经恢复常态,生命体征也都平稳,脸色也缓过劲儿来。
  
  白茅悻悻地走过去坐了下来,支吾半晌:“赫连,对不起!”
  
  赫连意仰靠在病床上,鼻子通着氧气,微微愁眉,低声问道:“是不是要安ICD?我…我同意了。”
  
  白茅和我一同抬起头,难以置信。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虽然发作概率极小,但是风险太高,我们,承受不了啊~”白茅小心翼翼地讲着。
  
  我此刻痛心疾首,虽然不甚了解,但或多或少知道室颤是最要命的心律失常,而防止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最有效安全的方法便是安置体内除颤仪。
  
  “装一个吧,万一你们这两个臭脾气的崽子再对我发火,我可招架不住啊~”赫连意咧嘴笑了起来,频频奚落指责,“被你们气死,死而有憾哦~”
  
  我瞪瞪白茅,蔑视万分:“就是就是,人家现在是代理主任,说骂我们一顿就骂一顿喽,说我乳臭就是乳臭,说我未干就是未干,说我恋师癖我就是恋师癖,哪轮得到我反驳啊~”
  
  白茅咬牙切齿,暗攥拳头:“唐棣,你给我放老实点!”
  
  我赶快趴到赫连意身上,佯装可怜:“哎呦~老猫又发威~吓死我这小屁孩了~”
  
  赫连意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嬉闹。我凑过去说:“老师,削他!把他削蒙削傻,削掉裤衩!”
  
  白茅一跃而起,抄起椅子横冲直撞就奔过来,我吓得赶快逃跑。
  
  安置ICD也算是个微创手术,由鼓楼医院大主任亲自操刀。他听说北方有名的心脏界委员自己跑到南京,还非要挨一刀,便立刻要求亲自上阵。
  
  术后他还得意洋洋地调侃赫连意:“怎么样,赫连兄?以往都是割别人,今天换自己挨宰,滋味不好受吧!”
  
  我心想你这泼皮,不嘱咐两句,偏要说说些乌七八糟的废话。
  
  赫连意也不恼怒,跟着自我嘲讽:“我是想宰别人一辈子呢,可惜自己的心脏不给力啊!不过有老吴你亲自上阵,我这心脏不服也不行啊!”
  
  众人围在一旁,都哈哈大笑起来。
  
  吴主任转而收敛眉目,严肃认真地跟赫连意说:“话说回来,像我们这个年纪,你这身体可算是太差劲的,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你这可好…”
  
  “我不是一朵花,我是个布娃娃!”赫连意打趣,“我争取早日变成钢铁侠!”
  
  赫连文燕在一旁询问赵医生关于康复的问题,能看得出,她太在乎这个脆弱又刚强的兄长。
  
  住院期间都是文燕姐亲自做了饭菜送到医院。有时他们一家三口跑过来,让沉闷的病房多了几丝生机。
  
  文燕姐的千金叶纤纤刚刚五岁,明眸善睐,活泼可爱,仔细看与赫连意有几分相似。
  
  文燕姐把水果放到柜子里,捧了一堆橙子分给我和白茅吃。转而又召唤着自己的女儿:“纤纤,快从舅舅身上下来!”
  
  我一看,小女孩自己脱了鞋爬上病床,一口一个“舅舅”,挤进赫连意怀里就不肯下床。
  
  赫连意术后第四天,胸壁上的伤口恢复良好,不过理应避免大幅度的拉扯动作。但是,当他疼爱的外甥女与他近身亲昵,他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口,侧身给小女孩腾出个地方,还掀起被子让纤纤藏在里面。
  
  赫连意笑眯眯地对蒙在被子里的纤纤说 :“纤纤不想让妈妈发现哦,那就快藏起来~”说罢还伸出手指“吁”了一声,禁止文燕姐张牙舞爪。
  
  我到现在才发现,赫连意是个超级喜欢孩子的男人,他对待孩子不光有耐心,还有对策,无论是内向型的如白茅的千金,还是外向型的如纤纤,他都能把她们哄开心,让她们喜欢上自己。
  
  嬉闹中,赵医生推门进来,见赫连意床上有个鼓鼓囊囊、不断蠕动的大球,便睁大眼睛表示惊讶不解:“学长…这是…”
  
  赫连意拍拍棉被,小声说着:“纤纤,快出来吧,医生叔叔来喽~”
  
  纤纤钻了出来,左瞧右看,还没看清楚便被文燕姐揪了出来:“舅舅要换药啊,你在里面捣什么乱。”
  
  赫连意重新躺好,解开病服扣子,渐渐露出自己瘦削白皙,伤痕累累的胸口,对赵医生粲然一笑,说道:“小赵,又麻烦你了。”
  
  赵医生仔细消毒伤口,敷好纱布,说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这时纤纤凑过去看看赫连意身上的纱布,又看看赵医生,不明所以。
  
  “纤纤,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赫连意边系扣子边问纤纤,“要不要做医生?!”
  
  纤纤翻翻白眼,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嘛…如果长大后我是个女生,就做医生;如果长大后我是个男生,就做工程师!”
  
  我们几个大人相视片刻,哄堂大笑起来。赫连意更是乐得开怀,抱着纤纤亲个不停,爱不释手。
  
  我看着赫连意眉欢眼笑,前所未有的纵情娱放,心里忽然踏实许多。我一直以为最糟糕的情况是他拒绝我,现在发觉,原来最令我难过压抑的却是某些事情给他带来的不愉快。
  
  后来我想,我所期待的,无外乎两件事,一是他能够安康体健,二是他永远幸福快乐。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两件更让我在意的事了,与他的健康快乐比起来,他的事业学术,乃至他的功名利禄,都显得微不足道。
  
  
  生命本身就是悲伤而严肃的。我们来到这个美好且残酷的世界里,彼此相逢,彼此问候,做一世父母子女,并结伴同游一段短暂的时间。然后,我们就轻而易举地失去了对方。
  
  伯母的离世对赫连意是个意外的打击,他总是在内疚自己远离故土,未尽孝悌。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内心追悔莫及。
  
  丁忧之苦,刻骨铭心。赫连意由于劳累过度,晕厥灵堂之中。在赫连文燕再三追问下,我不顾赫连意的反对,将他之所以会晕厥的原因全盘托出。
  
  赫连文燕当场潸然泪下,守在兄长的床旁不断央求他去医院治疗。而赫连意抚摸着妹妹的长发,柔声细语地解释 : “不是我自己放弃治疗,而是没有特别有效的手段。我自己就是心脏病专家,断不会置自己于不顾的。”
  
  “哥,把工作调回南京吧!”赫连文燕满眼都是心疼与不舍,“你一个人,需要照顾,我们都在这里,根本对你放心不下。”
  
  赫连意微笑着看着自家妹妹,又抬眼看看我,继而又趴在文燕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片刻便见赫连文燕瞠目结舌,半天未吐出一个字来。
  
  那天夜里,我搂着赫连意靠在床上聊天。我问他对文燕姐说了什么,他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告诉他我是同性恋。唐棣会照顾我。”
  
  “什么?!”我顿时惊诧万状,他在开国际玩喜!
  
  他撇过头看着惊呆的我,笑眯眯地问:“怎么?!难道你后悔了?!”
  
  我稍稍侧过头盯着他,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好:“哪里后悔了!我从来不后悔!我…我…我只是…没想到老师居然如此坦然!”
  
  他又将头靠在我肩上,叹息着:“我活了四十年,颓丧过、懦弱过、逃避过,爱恨情愁的感觉都随着尚姝的死一起覆灭。如今,有人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我怎会不懂得珍惜。我还能再爱多久?即使为世人所知,又有何妨。”
  
  听了他的话,感动与心酸溢满我心。我紧紧拥他在怀,热泪盈眶,感慨万千:“老师,我跟命运所做的全部交易中,遇见你,这一单最划算!”
  
  他再次叹息:“只可惜,家母走得匆忙,未及我跟她说起你。唉~死亡总是如影随行,在我们的生命中,倏来忽往,让人措手不及啊~”
  
  我低头亲吻他的发,安慰道:“别难过,世间就是这样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难过的事情。放心,有小臭在,闭上眼,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新鲜事发生。”
  
  他放倒手臂,一拳头擂上我胸口,恼骂不已:“喂,臭小子,爪子放规矩点!你…你摸哪里…”
  
  余音已被我的热吻侵吞,赫连意的拳头依旧星星点点地落在我身上,让人搔痒难耐…
  
  转天,果然发生了一件新鲜的事情。
  
  茶社里,赫连意手夹香烟,皱眉蹙额,低头叹气:“不用想那边准是一摊子事,你…你怎么说跑来就跑来了?!”
  
  “我…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
  
  赫连意轻吐烟雾:“事发突然,告诉你也没有用。年关时节,不用说,科里必定异常火爆,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说拍屁股走人就走人,扔下他们怎么运转?!你这叫不负责任!”
  
  “我看你就是没事找茬!”来者急了, “不欢迎我是吧?!得,本大爷走人就是了!我他妈热脸贴了你冷屁股,我自认倒霉!”
  
  来者丢下手里的纸巾,噌得站了起来,推了椅子便大步流星地迈开步伐。我一个箭步跟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急喊:“老白!发什么脾气!好不容易来了,哪能说走就走!”
  
  来者就是大忙人——白茅!
  
  他挥开我的手,趾高气昂,骂骂咧咧: “我就是「说拍屁股走人就走人」的人,我去哪里要你这乳臭未干的恋师癖管?!管好你自己的烂事要紧吧!你们那点事,科里传得乌七八糟,我这「不负责任」的人,可真是束手无策啊!”
  
  此话一出,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白茅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竟人性大变。不对啊,一直以来他都很关心我们,他听到我说伯母去世的消息时,立刻询问赫连意的状况。
  
  我瞪着他,指着他的鼻子便骂道:“失去理智了!草!”
  
  他愈发来劲儿:“谁失去理智了?!见面就数落来埋怨去的,我他妈是三岁孩子?!”
  
  丢下这句话,他夺门而出,徒留我尴尬地杵在原地。真是莫名其妙,战争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赫连意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欲走,表情异常凝肃,沉声吩咐:“回家。”
  
  我不敢说话,率先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要抬手推门,突然间听到身后椅子被带倒的声音,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声巨大的闷响。
  
  我转身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肝胆俱裂,心惊胆战,飞快奔过去,托起赫连意的上身,拼命摇晃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恐慌:“老师,你醒醒,你怎么了这是?!老师!”
  
  我马上掏出手机打急救车,又打给白茅,说老师昏迷不醒。
  
  白茅估计没走远,不出半分钟功夫他便跑了回来,一见这阵势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蹲下身体先摸赫连意颈动脉,又俯身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上听心音。之后又马不停蹄做按压,口口声声呼喊着:“赫连意你要是就这么去了,我就跟定你了!”
  
  我一听这话,又见白茅失态焦急的表情,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赫连意有生命危险!
  
  急救车的来到吸引了无数围观群众。医生挤进茶社,先给赫连意做了心电图,白茅一把抢走:“室颤!快他妈除颤!!给我设备,都给我滚远点!”
  
  “砰”
  
  赫连意身体抽搐了一下。
  
  白茅丢开机器,继续胸外按压。几下过去,赫连意皱眉屈鼻,哼哼唧唧地清醒过来。
  
  白茅马上停下动作,大声呼喊:“赫连意!醒过来没有?!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心急如焚,迫切期待他能回应我们一句。
  
  赫连意开始喘气,脸色惨白,缓缓睁开眼睛,痛苦地扫视我们,转而又闭上。
  
  医生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担架,随即送到了附近的鼓楼医院。
  
  被安排住进监护室后,他已完全清醒,但仍虚弱。
  
  我们在医生办公室听取病情汇报。恰巧遇见了白茅的同学。
  
  “学长的室速多久了?”赵医生问,“以前也经常发作晕厥吗?!”
  
  我思索了一下,回复:“前几天发作过一次,不过几分钟就缓解了。”
  
  白茅继续说:“他出过车祸,伤了右冠和右室,伤得不轻。抢救及时才保了命。此后反复出现心动过速和心绞痛。最近可能是劳累导致室速转成了室颤。”
  
  “没错!”赵医生回应着,“这就解释通了,超声报告与其对应。不过,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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