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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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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夫人“哦”了一声,神色变了一变。

洁姑娘看着母亲,点头说:“袁先生猜想得很对……这个唐知县我看他也是个很工心计的人……娘!你可小心着点儿……不要上了他的当。”

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袁菊辰苦笑道:“我们娘儿两个,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害我们的性命?这又为了什么……”

说着一时垂下了头,忍不住淌出了眼泪。

洁姑娘说:“张厚怎么还不回来?他回来就好了……”

“我有点担心,他回不来了!”

“什么……”洁姑娘一惊:“你是说张头儿……”

潘夫人也似吓了一跳。母女二人用不胜诧异的眼睛向他望着,显然是大惑不解。软禁

袁菊辰说:“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已。”

接着他叹息一声:“希望我是猜错了,夫人与姑娘请想,如果这位唐县令有心扣留你们,像张厚这样的人,他们自然放他不过,如果今夜他不回来,便是不妙了。”

潘夫人愣了一愣:“你真的这么以为?”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袁菊辰说:“这个念头我已经跟张厚说过,劝他不要去,可是他不听……不过,我转念再想,张厚是李老相阁身边的人,唐知县即使有心向刘瑾邀功,目的只是夫人与姑娘,却未必敢公然杀害他的性命。”

潘夫人点了一下头,神色稍微缓和。

她说:“他们两个是李老大人身边的得力侍卫,只是派来暂时保护我们而已,李福已经死了,要是张厚再有意外,我们就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张头儿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如果这样,我们可怎么办?”

洁姑娘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不会的……不会的……娘,你放宽了心,袁先生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袁菊辰刚要说话,丫环彩莲匆匆进来道:“衙门里来了人,要见夫人。”

来人是县衙门的一个姓方的“典史”,俗称“四老爷”。

“小人方召,给夫人、小姐请安。”

一面说,这位方四老爷向着潘氏母女深深一揖请了大安。

潘夫人拿眼睛看了袁菊辰一眼,讷讷道:“方老爷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方典史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在各人脸上转了一圈,耸动着一双过黑的眉毛,笑了一声才说:“有件小事奉大老爷之命,来知会一声,府上的那位张爷,因为李爷的丧事,暂时不能回来……总还有一两天的耽搁。”

潘氏母女闻听之下,俱都吃了一惊,由不住一齐向袁菊辰望去。

方典史嘿嘿一笑:“我家大老爷怕夫人小姐挂念,特别要我来知会一声。请夫人小姐不必担心,只管好好在这里住着。大老爷特别差派了本县的钱捕头,来听候差遣,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向他招呼就是。”

说着回头向外招呼道:“钱头儿,你进来一趟。”

外面应了一声,一个矮小干枯、身着长衣的公门捕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向着各人,大声唱喏,随即走向门边。

方典史特别指明了潘氏母女向他关照说:“潘夫人、小姐还要在这里住几天,你多操劳,负责照顾吧!”

钱捕头应了一声,含笑一揖,便自转身步出。

方典史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辞。

临行之前,特别注意了袁菊辰几眼:“这位是……”

潘夫人说:“是我们的一门远亲,袁先生。”

袁菊辰抱拳道:“方老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

说时,便迈着八字脚向外步出。

隔着窗户,远远地瞧着他正和钱捕头咬着耳朵,不时地回过头来向这边瞧上一眼。

潘夫人怅惆地看着袁菊辰说:“真让你猜对了,他们扣下了张头儿……他要不要紧?”

“不要紧。”袁菊辰十分镇定地道:“张头儿的性命不必担忧。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倒是我们这几个人却要早作安排!”

“我们?”潘夫人苦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快点走,离开这里?”

“不错!”袁菊辰说:“越快越好!”

“可是怎么走呢!”洁姑娘说:“我们已经被他们看住了,刚才那个姓钱的,另外还有两个……”

袁菊辰微微一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大行家

马车快要离开的时候,夏嬷嬷第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夫人、小姐,你们多保重吧!”

潘德父子也不禁眼泪汪汪,他们分别都向夫人、小姐叩头告别。

张管事最后上车,登车前紧紧握着袁菊辰的手,一再地关照嘱咐。

“老弟,一切你多操心了,到了地头,想着给我们捎个讯儿来……夫人、小姐那边……你就……你就……”

说着说着,他也抽泣起来,一面用袖子频频拭着脸上的泪。

两名捕快,左右各一,钱捕头和方典史也都出动——后者得讯请示之后才来不久,对于离开的四个人虽不曾阻止,却很注意,总算没有特别刁难,顺利放行。

时间约莫是正午时分。

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

潘夫人、洁姑娘、彩莲、袁菊辰。外加一条狗——大黄。

彩莲和洁姑娘都哭肿了眼睛,潘夫人脸色一片苍白。

比较起来,到是这个袁先生心情够宽,很看得开,脸上看不出一些悲伤的表情,至于内心是否如此?可就不得而知。

银杏大树在阳光照射下,泛射出一片刺目白光。时有小风,引动着一地的光彩迷离。

潘夫人觉着累了,彩莲扶着她上炕去躺一会儿。

袁菊辰有所示意地看了洁姑娘一眼,起身告辞。

洁姑娘送他出来,在门口——

“袁大哥……”

“请转告夫人,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要走了!”

“今天……晚上?”

一眼瞧见那位钱捕头就坐在那边树下乘凉,洁姑娘顿时把声音放小了:

“你是说,我们……今天晚上要走?”

袁菊辰微微点了一下头。

“子时前后……”他说:“一切都不必挂心,因为要走一夜的路,白天多睡一会儿!”

这个消息太突然。

洁姑娘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儿来,还想再多问清楚一些,袁菊辰却转身走了。

钱捕头这个人诡异多疑,正像他外表一样工于心计,十分狡猾。

因为他早年出身黑道,手底下功夫不弱,干了这个六扇门的差事之后,得心应手,一般小毛贼在他手底下服服帖帖。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公事上只要能过得去,按月再孝敬几文,眼睁眼闭,马马虎虎,也就彼此两安。

今天这个差事,看着轻松,却是透着有些古怪。县大老爷和方典史一再关照,可见事非寻常,少不得“盯”紧点儿。

昨天在衙门口,已经试量过了,那个叫张厚的李府侍卫,身手端的不弱,难不成这个姓袁的手底下也不含糊?

一个下午,他就在“嘀咕”这件事。

——要是能把这个姓袁的给放倒了,剩下来的三个女人那可就好办了,根本无需再费事地狠“盯”着了。

后面院子悄悄地走了一圈,钱捕头又来到了前面院子。

赶车的老冯,还在给牲口上料,马槽里吊着一盏豆油灯,黑黝黝的看不甚清楚。

所谓的“马不食夜草不肥”,喂牲口讲究在夜里一一钱捕快很明白这个道理。

看了几眼,觉着并无可疑,他随即来到了正面堂屋,两位捕快王亮、霍七正在据案喝酒。

桌子上摆着个油纸包儿,里面是几样酒莱。“蒸豆烧”下去了有小半瓶。酒酣耳热,正是快意时候。

“啊——头儿来啦?”霍七举手招呼:“来来来,喝两盅!”

王亮抬腿,踢过来一张板凳:“坐!坐——瞎晃荡个什么劲儿!没事。”

钱捕头一条腿搁在板凳上:“有件差事,咱们干完了再喝个痛快!现在先别喝!”

一伸手把酒瓶子给拿了过来。

王亮、霍七一片茫然,都傻了脸。

“什么……差事?”霍七翻着一双红眼。

“姓袁的屋里还亮着灯,不用说,这小子八成还没睡!”钱捕头冷笑一声说:“这小子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干脆咱们把他先收拾了,再回来喝酒。”

王亮一愣:“你是说……”

“两个法子,”钱捕头竖着两根指头:“第一,给他来个五花大绑,往牢里一送;第二,嘿嘿!干脆就把他给‘做’了,往野地里一拖,人不知鬼不觉,第二天人间不知,就当没这回事。”

“好!”霍七高赞一声:“好主意!”

王亮摸了一下脖子:“太损一点了吧?他一个念书的人。”

“念书的人最坏,鬼点子最多!”

钱捕头阴森森地笑着:“没看见?全走了,就留下他一个,上面关照了,姓潘的娘儿两个无论如何要看紧了,太爷已差人快马进京报信去了,说不定这两天锦衣卫就来提人,要是出了漏子,哥儿仨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霍七叱了声:“对!说干就干!”忍不住就手抄起了桌上的朴刀——刀身雪亮,只有二尺七八长短,却在尖梢处弯如钢钩。一望即知,是一把顶能杀人的家伙。

钱捕头说了声:“好!”转向王亮道:“你到前面去看看,我跟老霍就足够了!”

一拧身,把长衣褪下,打了个麻花条儿缠在腰上,却在两肋之间,分插着一双牛耳尖刀,便是素日称手的兵刃。

天交子时,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时候。

商量即定,王亮站起来往前院走——却不意风门乍开,一个高瘦的人影当门而立,紧随着此人的显现,一条黄影扑身而起——王亮的脚步才跨出一半,“啊呀”一声,被一个旋风打转,险险乎跌倒在地。

大黄狗一扑而前,阻住了对方的去势,这一霎当门而立,露齿发威,却不再向对方进袭——紧接着来人,那个长衣飘飘颇高个头儿的袁先生,从容迈步而进,凉嗖嗖地引进来一股子冷风。

如此气势,使得屋子里目睹的三个人,俱为之大吃一惊。

“你?”钱捕头简直看直了眼:“干什么……”

“几位不是要找我吗?”

袁菊辰微微一笑,露着既白又整齐的牙齿:“那就不敢劳驾,我自己来了。”

既斯文,又和蔼的那般从容神采,偏偏就有砭人骨髓的凌人气势,以至于连钱捕头那般老练专横的公门当差,一时间都被“镇”住,有些不寒而栗。

“灯斗子”轻轻晃动,洒落出的一片昏黄,更见凄凉。

钱捕头一双“照子”不空,猝然间已有所悟。

眼前的这个斯文人物,绝非等闲。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今番不幸,怕是在对方这个“大行家”手里遭了报应。

一念之兴,机伶伶打了个冷噤。

冷不咭咭地方自挤出了一片笑容,待将交代几句场面话,再定取舍,却不意霍七自以为有机可乘,蓦地展开了凌厉攻势。

随着他霍然的一式前蹿,掌中长刀盘若飞蛇,银光一片,直向袁菊辰颈项间挥落出手。好快的刀!小试牛刀

好快的刀!

好快的手!

霍七的刀快,袁菊辰的手更快。

一片刀光,眼看着已挨着了袁菊辰的脖子,却是他的手指先已巧妙地落在了对方的刀背上。

虽然只是两根手指头,却显示了惊人的内力,以至于霍七虽是施出了全身之力,竟休想能够把手里的刀推进一寸。

唏哩哩,摇曳出抖颤颤的一片刀光……

对于霍七来说,一霎间的惊诧,真个是无以复加——前推固是不能,后拖亦是枉然。总之,这口刀就像是夹在了紧密的岩石缝中一样,除非是你有撼动山岳的能力……

霍七当然没有。

袁菊辰也就不再容情。

霍七已似由对方凌然的眼神里,惊觉到了不妙,蓦地松手退后。

——对方的出手,却总是较他要抢先一步。

他这里方具动势,袁菊辰的另一只手,已似燕子般地抄飞而起。一起而落,有似电光石火,只一下,已切在了霍七的脖颈上。

这一下端的不轻。

只听见“喀”的一声,像是断了根骨节的那种声音,霍七双眼一翻,便宜直地倒了下去。

武林传说里,就有那么一种功夫——“碎玉功”,能以本身“至柔”内劲,力碎至刚,以之施人,常是外体皮肉不伤,内里五脏尽摧。

眼前姓袁的所施展的这一手,若是这门传说中的功夫,霍七性命休矣!

钱捕头一惊之下,陡地打了个哆嗦。

——箭已在弦,不容不发。

“好小子!”

嘴里一声喝叱,脚下顿处,有似疾风一阵,已自扑身而前,一双牛耳短刀,早已取在手里,顺着眼前这股劲头儿,双刀一上一下,上取咽喉,下扎小腹,蓦地直向着袁菊辰身上扎了过来。

其势绝快,却仍然不出袁菊辰的算计之中———片掌影,其薄如纸,恰恰在钱捕头递出的双刀之间,电光石火般地猝然落下。

“哧——”宛若长刀劈风,猛可里已现眼前。

钱捕头手里双刀,几乎已经挨着了对方的肌肤,偏偏对方的掌锋就是快了那么一点。

这一掌与前次的那一手,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钱捕头只觉得头顶上一声雷鸣,随着袁菊辰掌锋落处,登时头骨尽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举手之间,连毙二命。

好厉害的“碎玉”手劲儿——这股劲道连行之下,肉掌大可当兵刃使唤——却把一旁目睹的王亮,吓了个魂飞魄散。

那样子,简直像是遇见了鬼。

“啊……”

脚下一个打闪,差一点坐了下来。

对方袁菊辰的身子,恰似一阵飘风,“呼”地已现之眼前。

待将坐倒的一霎,已吃袁菊辰的一只左手,落在右肩之上。

“啊哟哟……”

一声惊叫之下,才似觉出对方那只手,并不若想像中凌厉,分明是不着力道。

一刹那间,这只看似无力的手,却已灌注了凌人劲道,随着袁菊辰收动的五指,有似一把钢钩,简直像破衣直入,嵌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你……饶命……”

王亮只疼得全身打颤,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简直像是脱眶滚了出来。

“别怕,我不杀你!”

“啊……是是……”

这句话,总算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却只把一双异常惊悸的眼睛,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个不已,一时弄不清对方是何居心。

袁菊辰这才冷冷说道:“你们的鬼蜮伎俩,我清清楚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先向我下手,那可是他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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