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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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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却极力作出恭谨的神色来,显见得是那两个瘦长汉子的弟子家奴。
他们不问可知,便是扬名河朔的武林大豪“河朔双剑”汪氏昆伸,和他们的五个弟子。
那面如满月的僧人,身穿着一身月白僧衣,不但衣履整洁,而且神态清俊,吐属俊雅,正是这种名迹胜境中住锡僧人通有的形状,此刻他一手挽着一串檀木佛珠,一手遥指着那石坊巨柱,娓娓说道:“数十年前,倭寇自海上来,劫袭东南数省,而嘉兴被祸尤烈,常掠货财妇女,贮于敝寺之中,再率众往攻桐乡。”
他垂目长叹一声,又道:“那时贫僧虽还未人世,但听得诸师相告,数百妇女,在寺中日夜悲泣,惨不可闻,此时敝寺方丈,乃妙谛祖师,妙谛祖师上体天心,闻之侧然,遂醉守者,开门放之,令各取金逃去。”
“妇女中有言恐累及祖师者,祖师云:‘吾以一身而救数百人之命,虽死何伤。于是众皆罗拜,四散而逸!”“河朔双剑”虽乃生性阴鸷的武林枭雄,但此刻亦不禁为之耸然动容。汪一鸣长眉一展:“这妙谛禅师,倒是个磊落丈夫。”
那僧人长叹一声,接道:“当时祖师弟子皆劝祖师同逃,拌师曰:‘不可,吾若一走,则追者立至!’竟独留以待之,既而守者酒醒,知而亟询,祖便道:‘适见违驮尊者以宝杵击门开,导之使去,吾不敢阻也。,唉一佛家虽戒妄语,但祖师具大慈悲之心,自当别论,守者素畏鬼神,闻言色变,且正病酒,弱不能行,竟监守祖师,以待寇归。”他语声清朗,语句更典雅动人,娓娓道来,连那五个心猿意马的年青汉子,闻之也不禁动容。他长叹又道:“未几倭寇归来,知妇人乃祖师所放,囚重答守者,而缚祖师于石柱,丛矢射之,祖师乃西归,寇复堆薪焚之,寇平之后,受祖师大恩者,拾祖师骨烬葬于寺后,唉——那石柱之上,自此血痕印石,至今数十年矣。”
“河朔双剑”一齐随着他的手指望去,望见那石柱上的血痕,不禁各各色变,想到自己的一生所为,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寺僧娓娓叙说的时候,寺外城河中,突地驶来一艘快艇,其急如矢,船上仁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竟是一身金衫,春风吹起他飞扬的袍角,望来直有如一株临风之玉树。
这小舟破浪急行,过血印寺,去三塔寺,岳王庙前的华服少年,目光敏锐,一眼望到这金衫少年所乘的快艇,神色微微一变,袍袖微拂间,身形突地飘飘退后一丈,却见这艘快艇在三塔寺前的河弯一转,又复回转头来,在岳王庙前微微停顿,便又向血印寺急驶而去。
寺僧话方说完,“河朔双剑”正自垂目唏嘘,寺门外突地如飞闪入一个人。
这人身材颀长,面目英挺,但眉字之间,却带着几分煞气,双目之中,也不时闪动着逼人的眼光采。
,他竞就是方才仁立船头的那金衫少年。
这金衫少年一入庙门,目光一转,见到了“河朔双剑”,面上立刻泛出喜色,三脚两步,跑了过去,突地恭身一礼:“拜见两位汪师叔。”
“河朔双剑”似乎为这少年突然而来的举动怔之一怔。
但这金衫少年立刻又道:“小侄夺命使者铁平,奉家师之命,前来寻找两位汪师叔,小侄一路打听,知道两位师叔在嘉兴歇脚,小侄便赶到嘉兴,又闻得两位师叔到三塔弯来踏春,小侄便赶到三塔弯,却不见两位师叔人影,后来见到寺外的七匹坐骑,才想到两位师叔或者在这里,便立刻赶来拜见!”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方自喘了口气,言下颇为自己办事的能力得意,却不知自己言语之中,已有疏忽,犯了人家大忌。
“河朔双剑”面目阴沉,一直木然听着他的话,此刻这兄弟两人竟各各双目一翻,长眉轩立,神色之间,隐含怒意。
汪一鸣竟冷哼一声,冷笑道:“夺命使者——哼,阁下此来寻找我兄弟,想必是那‘毛太太爷,要阁下来夺我兄弟两人之命的了——大哥,你说可是?”转过头去,面带冷笑,竟再也不望那夺命使者铁平一眼。“夺命使者”铁平微微一怔,立刻陪笑道:“两位师叔言重了,莫说家师绝不会有此意,便是小侄也万万不敢在两位师叔面前放肆,两位师汉如此说,小侄真恨不得一头撞死——”汪一鹏冷“哼”一声:“阁下既有此意,就一头撞死好了,我兄弟绝无阻拦之意!”
他又自冷笑一声,随手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寺僧,一面又道:“多承大师费心,区区一锭银子,还望大师替我等在佛前进香。”袍袖一拂,转身向寺门外面大步走去。”
那寺僧见了他们的神色,心中本已在嘀咕,此刻接了银子,连忙合掌称谢,目光抬处,只见那金衫少年呆呆地站在当地,面上阵青阵白,那寺僧暗中一笑,也亦转身走了进去。
“灵蛇”毛桌自己门下的十大弟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俱是能言善语,风度英挺的英豪少年!
这“夺命使者”铁平,在十大弟子中,又算是佼佼人物,平时常以周郎自命,自称自己的确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豪客。
但他此刻呆呆地站在当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那“河朔双剑”在他们五个弟子拥护之下,已将走出寺门。
他暗自透了口气,大步赶了过去,横身挡在门口,满脸堆下笑容。
哪知汪一鸣又冷哼一声:“阁下又要怎地?难道那毛大太爷真的不肯放过我们?我倒要看看毛大大爷除了有个好女儿之外,还有多少个好徒弟?”
他兄弟两人在西湖画舫之上,吃了毛文琪一个大亏,他两人生平恃强做物,哪里受过这种气,竟连毛臬那里都不去了,准备折回河朔。路过嘉兴,为南湖烟雨所醉,竟在那里耽了数月,此刻心中仍然耿耿于怀,再加上这苦寻许久的“夺命使者”找到他们之后,一时大意疏忽,忘形说出自己的绰号,他兄弟两人心中本已不忿,再经如此一来,便毫不客气地发作出来。
这“夺命使者”铁平此刻心中虽亦不忿,但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
“家师本不知道那件事,后来知道了师妹在西湖上冒犯了两位!师叔,就赶紧特地命弟子前来陪罪,还望两位师叔大人不见小人罪,看在敝师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她这一遭,请两位师叔无论如何回杭州去一趟,不然——唉,不然弟子真的确无法交代,家师只怕又要当弟子在哪里得罪了两位师叔哩。”
汪氏昆仲对望一眼,那汪一鹏右臂被折之后,性情越发偏激,闻言又自冷笑一声道:“年轻无知,哼!饶她一遭——哼!我兄弟这可不敢当,像令师妹那样的少年英雄,女中豪杰,我兄弟只望她饶饶我们就不错了。”
汪一呜生性却较沉稳,心念一转,道:“这些事且不去说它,令师要我兄弟到杭州去,不知是为了什么呢?”
他心念转处,一来和“灵蛇”毛臬到底相交多年,再来他也不愿得罪此人,是以此刻言间语气,便和缓得多。
铁平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立刻觉察出来,喜道:“这个小侄也不知道,但家师——”汪一鹏冷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令师近年贵人多忘,还将我兄弟这等老朋友放在心上吗?他既然知道我兄弟在嘉兴,难道他自己——哼!”
他冷哼一声,中止了自己下面更难听的话,汪一鸣只见这“夺命使者”面上阵青阵白,心念一转,立刻接道:“如此说来,还望阁下前去回复令师,就说我兄弟即日就到杭州。”他微微一笑:“阁下旅徒劳顿,也辛苦了。”
“夺命使者”铁平暗哼一声:“原来你们两人也不敢得罪师傅,到底还是要说两句软语。”
他亦生性偏窄之人,此刻对这“河朔双剑”兄弟两人,心中已大有不满之意,但面上却丝毫不露,仍陪笑道:“弟子辛苦些算得了什么,师叔们太见外了。”他恭身一礼,又道:“师叔们既然就要到杭州去,那弟子就行先快马回去禀告家师,让家师也好准备接待两位师叔的大驾于杭州城外。”
汪一鹏又自冷笑:“那可不敢当,只要他——”铁平生怕他又说出难听的话来,连忙躬身道:“那么弟子就先告辞了。”转身走出门外,两个起落,掠到岸边,纵身跃上船头,吆喝一声,那快艇又复破浪而去。
汪氏昆仲只见这快艇去远,冷冷一笑,汪一鸣突地回头向那五个少年叱道:“你们看看人家的徒弟,是何等精明干练,哼——你们哪里及得上人家半分,只会替我在外面惹事生非,那日在西湖若不是你们五个蠢才,哼——”他冷哼一声,倏然顿住,那五个少年你望我,我望你,脸上红得像是红布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汪一鸣双目一张,却又厉叱一声:“还不快去牵马!”
可怜这五个少年,见到师父将那金衫少年冷嘲热讽地骂了一顿,心中方在得意,却不知师父回过头来,又将自己痛骂一顿,五人心里虽然气愤,但却仍乖乖地将马牵了过来。
汪氏昆仲翻身上马,汪一鹏突又冷笑道:“老二,那姓毛的近来确是越来越狂了,依我的意思,杭州城我就绝不会答应他去的。”
汪一鸣微喟一声:“大哥,凡事也该想得开些,姓毛的近来虽太猖狂,但我兄弟又何苦得罪此人呢。”他目光一转,又自笑道:“此刻时已近午,我们还是赶到前面,往那岳王庙去一转,然后再赶去三塔寺吃那有名的素斋吧,唉!近年来我们虽说极少参与武林纷争,但却几时有像近月来这般悠闲自在过调他一扬鞭,竟先驰去,片刻之间,就已望到岳王庙前的参天古柏。仁立在阶前的华服少年,目光转处,见到这七人七马驶入林来,剑眉微轩,目光中泛出喜色,显见这”河朔双剑”就是他等待着的人,只是他等待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却又叫人难以猜测!
汪氏昆仲翻身下了马,将马鞭交给身后的弟子,缓步踱向岳王斋的寺门,突地见到一个华服少年,含笑迎面而来。
汪一鸣目光一转,侧目道:这少年看来颇觉面善,又似冲着我们而来,大哥,你可记得此人是谁?”
汪一鹏微一沉吟:“我也觉此人颇为面善——”话声未了,却见这少年满面含笑行来,朗声道:“两位大侠磊落风标,如果小可未曾记错的话,两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叱咤江湖的‘河朔双剑,汪氏昆仲吧!”“河朔双剑”齐地一楞:“这少年怎地认得我们?”
目光指处,只见这少年目如朗星,顾盼生姿,玉面朱唇,俊美无匹,言谈举止,却又文质彬彬,根本不似武林中人。
他两人心中虽狐疑,但见这少年风姿不俗,心下也有三分好感。
汪一呜冷笑道:“敝兄弟正是‘河朔双剑,至于名震天下——哈哈,却不敢当。”这少年的双眉一扬,喜动颜色,拍掌道:“是了,果然是‘河朔双剑’,小可今日能见到当代两大剑客之面,真是三生有幸。”
自古至今,世上从无一人不喜别人奉承,他淡淡几句话,说得汪一鹏亦自展颜一笑,道:“多承兄台厚爱,敝兄弟实在惭愧得很,只是——哈哈,休怪在下出言无状,兄台看来虽然极为面善,但我兄弟年老糊涂——哈哈,却实在记不得何处曾聆兄台雅教了。”
这少年含笑道:“这个自然,想两位乃当代大侠,小可一见,自然便再也不会忘记,至于小可么——”他微笑一下,一揖到地。
“小可缪文,那时随着世兄石磷,在西湖游春,却不想遇着几个粗豪汉子,一见敝友石磷,就将他拉到那艘船上,后来——”汪一鹏笑容一敛……
“缪文就在那毛家姑娘的船上见过我兄弟的?”
“缪文”笑道:“那姓毛的女子,小可仅有一面之交,当时见着她那等张猖,目无尊长,若非小可手无缚鸡之力,是要惩戒于她,后来见到两位大侠英姿,气度那般恢宏,小可实在心折不己。”
汪一鸣强笑道:“兄台如此说来,倒叫我兄弟无地自容了。”
缪文面色一整,正色道:“小可所说,的确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小可虽然不懂武功,便也看得出那姓毛的女子实是仗着手中一柄怪剑,偷巧胜得两位少许,若论真实功力,两位大侠数十年修为,那姓毛女子哪里能及得上两位大侠半分?”
他语声诚恳,言语又极得体,正说到“河朔双剑”心里。
汪一鹏又自展颜一笑,哈哈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兄台年纪轻轻,文采风流,对武功一道,却有如此精辟的见解,哈哈!不瞒兄台说,我兄弟那日的确输得不服,但看在她尊长面上,也只得忍气,直到今日见着缪兄,听到缪兄如此高论,才总算略舒心中闷气,哈哈!缪兄倒真是我兄弟的武林知已。”
“缪文”含笑道:“小可不过是将眼中所见,率直说出,两位大侠如果将小可引为知已,那真叫小可喜出望外了。”
他语声微顿,突又故意长叹一声:“不过,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毛姑娘小小年纪,非但不知敬重尊长,而且——唉,而且——。”
他一连说了两个“而且”,那汪一鹏果然忍不住问道:“你我虽然只初交,但可说一见如故,缪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出便是。”
“缪文”摇头叹道:“那日两位大侠走后,那毛姑娘若是稍知两分道理,便该体会得出两位的宽怀大度,哪知两位大侠一走,她便冷言热语地漫骂起来,还说什么,今日之武林,已是毛家天下——”汪一鹏神色一变,汪一鸣心念一转,却不禁暗自思忖:“这少年与我等素不相识,如此结交于我,又如此曲意恭维,难道是有着什么用意不成?”
却见“缪文”又自长叹一声,道:“此事与小可本来毫无干系,有些话小可亦是不该说的,但小可见了这等情事,心里却又不禁为两位大侠叫屈。”
汪一鸣不禁又忖道:“是了,此人与我等无毫利害干系,与那毛臬亦无仇怨,想来的确没有用意。”
“缪文”已接口叹道:“原先我本还以为是那毛姑娘年轻无知,哪知——唉,她爹爹后来来了,所说的话,竟比那小女子更加无礼,有位姓胡的还说什么:‘文琪如此,只怕汪氏昆仲要生气了。’哪知那位‘毛大太爷,竟冷笑着道:‘生气又有何妨,谅这两人也不敢对我怎样。’唉!
不是小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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