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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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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七剑三鞭在江湖上声名显赫,振武镖局的总镖头飞虹剑屠梦平,也是“七剑三鞭”里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的亲传弟子,振武镖局得以立足江南,多多少少也沾了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的光。
振武镖局的镖伙们一听到七剑三鞭四个字,随时准备持胳膊打架的盛气,不由收得干干净净,这几乎是一种近于本能的举止,当人们听了一件足以令他惊错的事时,大半会有这种现象发生。
一瞬间,空气像是突然凝结了,只有马匹在不安地移动时所发出的蹄声,敲打着人们本来已经非常紧张的心。
七剑三鞭仍然是个个面如凝霜,铁叫子小沈看看第一匹马上挥鞭摔人的骑士,也就是浙江大豪灵蛇毛臬的那种冷冰冰的面容,心里觉得一股冷气直往上冒,悄悄地将马往外圈,这件事他定不下任何主意,只有去请示押镖的镖师了。
原来押镖的镖师小丧门刘定国,神镖客钱宗渊,平日架子甚大,再者也是仗着振武镖局在江南一带所树立的声威,绝对知道不会有人劫镖。
因此他们居然远走在后面,对这十几辆镖车,简直有点不闻不问的,此刻听了有人来闯镖队,像是要劫镖似的,两人这才着慌,一紧马缰,飞快地赶到前面来。
于是镖局的镖伙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有的甚至远远地站了开去。神镖客钱宗渊来自关外,骑在马背上总比别人要高出半个头,威风凛凛地,倒也像是条汉子,看到镖伙们往后退,气得大骂道:“妈拉个巴子,你们往后退个什么劲儿?”眼神往对面的骑士一扫,他久走江湖,别人不说,就在江苏隔壁的浙江省的灵蛇毛臬,他当然认得,不由得头皮发麻,坐在马上昂藏身躯,也像是突然矮了两寸。
“怎地是这位主儿?”他暗忖道,回头一望,看到小丧门也是惊疑满面,原来小丧门走江湖的日子更长,“七剑三鞭”他倒认九位。
“怎地这几位会聚到一块儿来了?”小丧门暗暗吃惊,赶紧翻身下马,抱拳拱手道:“前辈们怎地今日有兴游侠到江南来?”
他驱开了还站在路当中的镖伙,拉开了大车,在道当中让出了一条宽宽的路来,口里陪着笑道:“晚辈待命在身,路途中也不便招待前辈一一”灵蛇毛臬阴凄凄的一声冷笑,说道:“谁要你招待呀?”
小丧门一愕:“怎地他今日的神色不对劲?”他错愕地在心里思忖着,再一看另八人的脸色,心里更是打鼓:“怎地这几位今天看起来全不对,简直有点儿像来生事寻仇的样子,可是我们镖局并没有得罪他们呀!我们屠总镖头说起来跟他们还是一家人呢。”
他的猜测可还真没有离谱,七剑三鞭里的灵蛇毛臬,七星鞭杜仲奇,百步飞花林琦筝,鸳鸯双剑,左手神剑以及河朔双剑等人,此番邀结前来,果真是为了寻仇生事的。
熊耳山畔,七剑三鞭围歼仇独得手,山林突传冷语,仇独残骸顿失,马尸上却留下以血还血的惊语,这九个武林中的魁首,全都一意认为这些事是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所为的。
于是青萍剑成了七剑三鞭中另九人的共同的敌人,灵蛇毛臬更是骂口不绝,巴山剑客柳复明虽然和青萍剑是多年之交,心里也不免对青萍剑很不满,认为他这事未免做得有违道义。
若以情理而论,这“以血还血”几个字,果真是青萍剑所写的话,那么这江南大侠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这事的倡导者,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呀!而以当时的情况而论,也实以他的可能性能最大,等到巴山剑客等确实地打听出仇独的残骸果然是在青萍剑之处,他们心中自然更无疑念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事其实另有文章,其中的奥妙,又岂是他们所能料想的呢?
于是灵蛇毛臬,百步飞花,河朔双剑等,率先在江湖上散布了流言,说青萍剑宋令公表面上虽然做出仁义道德的面孔,其实却和仇独是一丘之貉,并且公然取出仇独的残骨,传视江湖,说仇独已然丧身,第二个就要轮到青萍剑了。
仇独被杀,这消息是的确使得武林震惊的,须知仇独在当日武林中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这么一来灵蛇毛臬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就更提高了,令武林同道不解的是,素得人望的江南大侠宋令公,怎会和江湖中的魔星仇独是一路的呢?
但是灵蛇毛臬对人说得活灵活现,又似乎不容怀疑。
江湖自然是传说纷纷,等到这件事传到江南时,灵蛇毛臬已定下毒计,要南下秣陵,围歼青萍剑,要使得他在江湖上无法立足,还要令他家败人亡,其实他们如此做的用意,还不是为了惧怕日后的报复,“以血还血”这四个字,使得这些个目无余子的武林高手们,食不安味,寝不安枕了。
这件事的始未,小丧门刘定国自然不会知道,他殷勤而恭谨地回着话,生伯使得这些武林高手动怒,但是他在用心机,人家全不卖这个帐。
他心里虽然已开始不安,但还并不十分惊慌,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纵然发怒,但却绝不会动手劫镖,以这些人在武林中的地位,最多不过给他一个难堪而已,这种难堪,他也自信可以忍受的。
“你们的总镖头可是叫飞虹剑的吧!”灵蛇毛臬不屑地打量着小丧门和神镖客,傲然地问着话。
七星鞭杜仲奇在旁边接口道:“飞虹剑屠梦平可就是青萍剑宋老儿的徒弟?”
小丧门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味,巴结他说道:“是,是,我们总镖头的师傅就是江南大侠宋老前辈,你老可认识他老人家?”
小丧门刘定国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无法和七剑三鞭相比,是以他无可奈何地自己委曲着自己,冀求将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很好。
灵蛇毛臬突然高声仰天而号,号声的刺耳,简直是难以形容的。
小丧门刘定国全然愕住了,神镖客也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这名满江湖的武林豪客。
号声突然中断,灵蛇毛臬尖刻他说道:“好极了!好极了!”
回过头去,朝始终沉默着的其他八人一挥手,道:“各位,看小弟给这些人一个教训。”自从熊耳山畔一役之后,灵蛇毛臬无形中成了七剑三鞭的魁首,巴山剑客柳复明反而退居其后了。
语声方住,灵蛇毛臬腕翻处,在极快的一刹那里,已将腰中的软鞭撤在掌中,伸缩之间,鞭梢所带起的风声,呼啸作响。
小丧门刘定国,神镖客钱宗渊俱各一惊,他们再也料想不到灵蛇毛臬会撤兵刃动手,刘定国在刀口讨生活已不止一年,遇上这种事,倒还沉得住气,间道:“毛大侠,这是干什么?”说话也有些不自然的味道了。
灵蛇毛臬面如寒冰,腕时微一曲伸,长鞭倏然而出“神蚊出云”,鞭梢笔直地点向小丧门刘定国的右胸的“期门重穴”。
小丧门大惊,往后急仰,仗着他已下了马,身形较为灵活,躲开此招,并未显得太过吃力,心中方自暗忖:“灵蛇不过如此。”
哪知他念头尚未转完,鞭影如丝,又到自己头上,他更吃惊,身形向左急转,哪知那长鞭却像长了眼睛,鞭招突然一弯,小丧门只觉胁下一麻,耳畔听得灵蛇毛臬的冷哼,人已经虚软地倒在地上。
神镖客钱宗渊厉咤一声,猛一扬腕,三道镖光,在同一时刻里电闪而出,这“一手三镖”本是神镖客钱宗渊扬名江湖的绝技,对方的上中下三路,几乎都在他的镖光笼罩之内。
神镖客凭着这“一手三镖”倒也的确闯过不少风险,哪知此刻遇见了灵蛇毛臬,却宛如儿戏了。
灵蛇毛臬长鞭挥动,一招“如蛆附骨”,伤了小丧门,头也不回,反手一鞭,将神镖客钱宗渊仗以成名的三镖,轻易地击落在地上。镖局里的镖伙们看到镖师被伤,顿时大乱,路旁的行人也料不到真会动手伤人,而且伤的还是振武镖局的镖师,有些怕事的脚底揩油,早已溜之大吉了。人声杂乱马声长嘶,道路也为之阻塞,灵蛇毛臬做然四顾,忽地纵马前驰,神镖客横马想拦住他,灵蛇冷笑挥鞭,口里喝骂道:“你找死!”
掌中长鞭斜掠,在中途忽然变了方向,改掠为点,招式之诧异,使得在武功上并没有多大根基的钱宗渊慌乱失措,甩蹬下马,想避开此招,但以他这种身手,想避开灵蛇毛臬的招式,还差得很远呢。
他坐下的马,也受到惊吓,发狂奔去,神镖客钱宗渊的左脚,还在马蹬上,被马拖出去很远,地上的砂石,擦得他全身几无一处完肤,神镖客一身耿直,却落得这般下场。
灵蛇毛臬照面都没有斜一下,身形忽然离鞍而起,蝙蝠般地飞掠而过,在第一辆镖车上落了下来,口中喝一声,左掌立掌如刀,气贯掌缘,唰的一掌,将大车上木制的银鞘,劈得片片飞舞,银鞘里五十两一锭的官宝,“哗然”一声滚落在地上。
日光未落,照在这些银锭上,发出一种令人神荡心眩的光亮。
灵蛇毛臬屹然站在车上,怪笑着说迫:“这些银子全是你们的了,谁要的,尽管拿好了。”眼神四扫,望着那些两眼发直的镖伙,脚夫,以及站在路旁仍在看热闹的人。
巴山剑客微一皱眉,朗声道:“毛贤弟切莫造次。”他实在不愿自己被牵入这件事的漩涡中,但他素性无为,也没有方法阻止。
“柳道长!”灵蛇毛臬得意他说:“你看我的吧!”
身形动处,又掠到第二辆大车上,照方抓药,没有多大会功夫,十几辆大车里的十多万两银子,全被劈落到地上。
但见银光灿然,耀目生花,这种景象的确是难以描述的。
灵蛇毛臬高声道:“拿呀!拿呀!这些银子全是你们的了。”长鞭挥动,将地上的银锭击得四下飞舞,有的甚至落到路边的野草里去了。
财帛之能打动人心,这种力量的确是无法抗拒的,镖局里的镖伙,脚夫们一生中几曾见过这许多银子,虽然也明知这些银子是拿不得的,但在这种力量的诱惑下,不禁全然失去了理性,再也顾不得一切,连滚带爬地弯下腰,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拾取银锭。
灵蛇毛臬得意地大笑着,看着人们暴露出人性的弱点,他认为是最令他兴奋的事。
他挥动着长鞭,在空中击得“叭,叭”作响。
已经拿到了银子的镖伙,脚夫们,像是一只只偷了人家萝卜的兔子,四下奔逃着,路旁的行人看的如此,也禁不住想去分得一杯酒,前涌后仆地奔上去,霎眼间,景象更乱,又像是一群在抢着人家扔下的骨头的野狗。
巴山剑客柳复明紧皱着眉,长叹着,哀悼着人性的卑下。
他眼光一瞬,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的少年文士,动也不动地站在混乱的人群里,对脚下的银锭,连望都不望一眼,似乎将这些阿堵物,看得不屑一顾,风度清标,在这人群中,卓然而立,宛如鸡群中的仙鹤。
巴山剑客柳复明心里一动,勒转马头,走了过去,朝那年青文士道:“阁下岂无意于财帛乎?”他胸中积墨甚多,对这少年文士说起活来,也不自觉地文绉绉的。
那年青文士一愕,随即正容道:“临财毋苟得,小子虽然无才无能,对圣人的遗训,却是时刻不敢忘怀的。”
巴山剑客柳复明暗地点头称赞,悦色道:“阁下倒的确是雅人。”他朝那少年文士身上破旧的衣服看了一眼,忽然说道:“贫道有句失礼的话。”
他顿了顿,又道:“阁下清标丰逸,的确是人中之龙,如能学武,定必大成,阁下如果有意的话,贫道倒可为阁下觅名师。好男儿立身当自强,终日埋没在旧书中,岂不是大大地可惜了?”
那少年文士微一沉吟,目光在巴山剑客身上一瞟,朗声道:“道长言之有理,小子本应从命,但小子家有高堂,亲命不令远离。”
他双目一张,正气凛然,接着又说:“何况学书既成,学剑也还不晚,在小子读书未成的时候,别的事还谈不到呢。”
巴山剑客柳复明不住点首,他对这正气凛然的年轻人,心中确实喜爱已极,有心将他收归自己门下,但此刻听了人家的话,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却也不能勉强人家。
于是他和言悦色地朝少年文士笑道:“人各有志,贫道也不能相强,他日有缘,还当再见,今日么……”
话未说完,灵蛇毛臬忽地掠来,笑道:“柳道长,今日之事,你看还算痛快吧!”一眼看到那少年文士,不禁问道:“这位是谁?”
那少年文士厌恶地望了他一眼,眉心微皱,两眉之间,现出一道很深的皱纹,朝巴山剑客一拱手,转身走了。
巴山剑客微笑一笑,支吾他说道:“这是个故人之子,想不到现在长得这么大了。”
灵蛇毛桌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却也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灵蛇毛臬兴高采烈地夸耀着自己的行为。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夸耀自己的人物,因为他是阴沉的人,但此刻他被方才所发生的事深深地兴奋着,因此态度也不免有些失常了。
这正如一个爱酒的人,在喝了足量的佳酿之后的心情一样。
巴山剑客淡淡地敷衍着,看到路上所剩下的,只有小丧门软瘫在地上的身躯了。
那就是说地上的银子,已被人拿得干干净净,而拿了银子的人,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巴山剑客不禁感慨地微笑着,勒转马,笑道:“我们该走了吧。”
“这种是非之地,我看还是愈早离开愈好。”一字剑程枫望了地上残破的银鞘一眼,非常世故地接下来说道:“我们在江南人地生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能够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鸳鸯双剑久居陕甘,江南一带,倒的确没有来过两趟。
灵蛇毛臬志得意满他说道:“对,对,我们也该走了。”他走过去,朝仍倒卧在地上的小丧门刘定国踢了两脚。
刘定国悠悠醒了过来,他方才穴道被闭,此刻才解了过来,重重呼吸了一口,喉咙间像是塞满了痰,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张眼一看,却见灵蛇毛臬正带着奇异的笑容望着他。
他挣扎着爬厂起来,略为活动了一下,四肢方能运转,灵蛇毛臬一长身,左臂如封似闭,右掌的软鞭圈做一转,横扫他的面门。
小丧门惊弓之鸟,刚刚定了定神,此刻又被骇出一身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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