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一场-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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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谈笑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见到我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笑，两人都愣了一下，我表姐随即很自然地问我：“傻站在这干嘛，还不赶紧睡觉去！”
　　　　“我箱子还在车上呢，没衣服换啊！”我笑着说，“我可不是故意来偷听的！”
　　　　“我去替你拿进来！”雄哥微微红着脸，不等我开口就赶紧出门去了。
　　　　“害什么臊啊！”我表姐瞪了雄哥的背影一眼，然后跟我说，“又不是没见过你，再说了，你又不是外人！”
　　　　那天晚上我竟然睡得很熟，一直以来缠着我的失眠和择床的毛病竟然没有出现，也许是因为卸下了一直压在心中的对雄哥的愧疚感，再加上在我表姐家就真有了回家的感觉吧！
　　　　第二天我赖床到快中午了才起，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次发觉窗外我从小看到大的天空竟然是如此的清澈湛蓝，就这么躺着发了半天呆，但始终还是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感觉，一时有些迷惘，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会漂泊到什么时候，最终会停留在哪个陌生的地方？
　　　　有人敲了下房间门，然后听到我表姐在门外问我：“醒了没有？”
　　　　我起身打开门，她竟然端着煮好的咖啡进来了，在国外养成的洋作派还是没能改掉，我早晨就不爱喝咖啡，倒不如一杯豆浆来得舒服。我干脆就半躺在床上喝咖啡，我表姐顺手拖过一张椅子坐到床边，然后把脚搭到床上，开始跟我聊天！
　　　　她四年前从我那回来后，本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去哪发展下，哪知道后来就遇到了雄哥，算不上一见钟情，但是接触了几次下来，竟然双方都有了点意思，于是表姐干脆在这边买了房，然后把这些在国外打拼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和雄哥一起开了间家具店，生意竟然也不错，最近两人才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又知道我回来了，所以她显得很是高兴。
　　　　问到我这几年的情况时，我也简单地把自己的工作情况说了下，不过只字不提到感情的问题。
　　　　这样轻松的气氛仿佛又让我们回到了以前一起谈心聊天时候的情形，高兴之余又有些感慨，最后我表姐几次欲言又止地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提到了这次回来的关键问题。
　　　　“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问到你爸的情况，你就真一点不关心他了么？”我表姐很直接地问我。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是父子，可是我更担心他见到我以后会更加生气……而且，说实话我也没准备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见到他。”
　　　　我用有些请求的语气问我表姐：“再让我放松两天，我一定去看他，毕竟这次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表姐叹了口气说：“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来得及跟你细说，我之所以留下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父亲，也许他在你的事情上是有些过了，不过他对我毕竟是有恩的，就作为我姑父来说，他没亏待过我，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所以，我早把他接到我这住了，现在他就在楼上呢！”
　　　　我表姐的话吓得我差点就从床上掉了下来，不过好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有些生气地看着我表姐。
　　　　“你先听我说，我这可不是故意为难你！”我表姐接着说道，“从小你爸就挺照顾我的，当初出国也是他替我做的担保人，然后也帮我找了不少人疏通关系……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觉得他对我那么好但是对你却那么苛刻，但是这是事实，就没他替我做的这些，他也是我姑父，你也不在他身边，我不照顾他还能有谁来照顾他呢？我们这边亲戚也真没几个了！”
　　　　我有些冷淡地笑了一声：“不是还有他老婆和两个继子么？当时他就爱拿我去和那俩兄弟比，人家可比我强一百倍！”
　　　　“那女人当初和你爸结婚可是有目的的，要不相差二十多岁你以为还真是忘年恋呢？她当时只是区妇联里一个小领导，后来凭借着你爸的关系一步步往上爬，现在人家都是副县长了！她两个儿子事业到是做得风声水起的，但是谁还愿意来管你爸啊？你爸从退休了在那个家里就根本没人爱搭理他，后来病了更是没人多过问下，不过就是给请了个保姆看着而已……我回来了以后去看你爸，他都躲着不愿见我，他从前当局长时候人前那么有威严，现在那么落魄，你以为他就过得很舒心呢？”我表姐愤愤地说，“后来我气不过，等买了房子之后干脆直接去把你爸接过来了，那女人倒是来看过一两次，每次都假惺惺地跟我说一堆好话，但压根就没提到说还要不要把你爸接回去呢！”
　　　　“那她不干脆跟我爸离了得了？”我也有些生气了，再怎么我爸对他们一家可比对自己亲生儿子好太多了。
　　　　“你傻啊？人家现在是副县长呢，哪能因为你爸病了就跟他离婚呢？不是还得注意影响的嘛！”我表姐说。
　　　　想到我爸人前风光了那么多年，没想到晚年竟然如此落寞，我心里也真不是滋味，再想到我还不管不顾地自己在外边不肯回来，又多了些内疚感！




92、九十二

“还有，我和你雄哥其实也是因为你爸才认识的，当初我回来时候，你爸才刚病，有天把我叫了去，拿了些钱让我去找杨雄，因为他听说杨雄现在生活比较困难，他说这多多少少和你们父子是有关系的，就当稍微补偿下杨雄……我当时去找了杨雄，没想到他一口就回绝了，我又不敢去跟你爸说这事，再把钱退回去，怕影响他心情，所以就又跑去找了杨雄几次，劝他把钱收下，最后钱是没给成，倒和他对上眼了……所以，你说我能不把你爸接过来么？我可就他这么一个姑父，就算看你妈从小疼我的面上，我也不能不管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意思……我这就去见他行了吧？”我表姐连我妈都搬了出来，我还能说什么呢，再加上刚刚这么一说，我是真担心我爸了，就算他再拿枪毙了我，那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刚要起身，我表姐又拦住了我，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你可得作好思想准备，你爸他前边是中风然后就没能站起来，后来又查出来脑萎缩……他现在神智已经不清楚了，你见他他也未必能认出你来，你可别又以为他是故意的，我逼着你过来就是怕有一天他真完全认不出人了，那时候怕你有遗憾……”
　　　　幸好我表姐够直接，要不我真见到了可能真没办法接受这一切，她这么跟我说了之后，虽然让我的内疚感升级成了负罪感，但是起码我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心里还作了最坏打算。
　　　　跟着我表姐一步一步走上三楼，我表姐小声跟我解释：“让你爸住三楼是因为三楼有个露台，方便推他出来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我和你雄哥有空时候也会推他出门去走走，我们可没虐待你爸哦！”
　　　　我握着我表姐的手很认真地跟她说：“我哪敢往那方面想啊，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不光是为了给我爸报恩，也是替我在尽孝呢……这世界上肯这么替我着想的人也只有姐你了！”
　　　　我表姐眼睛又湿了一下，不过还是交代我说：“你知道你姐这份苦心就好，我是真不希望你再有无家可归的感觉了，所以等下见了你爸，你得真的忘了过去发生的事，再做回你爸的儿子……这样，我们才算真正的一家团聚了！”
　　　　我点点头答应她：“我明白！”
　　　　到了三楼露台，我见到在一个凉棚下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旁边一个小收音机正播放着新闻，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挺认真地在旁边桌子上看书。
　　　　表姐招了招手把小男孩叫了过来，然后跟我说这就是雄哥的孩子，接着就跟小男孩介绍我说：“这就是我和爸爸前边跟你说过的舅舅，昨天你不是还说要等见到他才睡的么？小波，叫声舅舅……”
　　　　那小男孩有些羞涩地叫了我一声，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我们去叫你爸起床吧，大懒虫，都什么时候了……让舅舅和外公说会话！”我表姐边说边带着孩子走了。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转到我爸前边，他尽然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我慢慢蹲了下来，然后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爸真老了！头发快全白了不说，就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和记忆中他从前怒气冲冲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了，而且失去威严的脸上竟然流露出的是无比疲惫的神态……一种复杂而不能形容的滋味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们一场父子，没想到真正能够安静地面对面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一个场景！说真的，父子情深倒真谈不上，所以我不是特别悲伤，更多的反而是种遗憾，没能建立起如常人一般的父子感情，难道是我作为同志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么？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呆了好一会，他忽然惊醒了，然后有些眼神迷茫地看着我。
　　　　“爸……”我叫了他一声，但是却说不出什么来，甚至还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小波呢？”我爸咕哝着，更像是自言自语，然后就开始大声喊着小波的名字。
　　　　一直到小波听到叫声跑了上来，他才满意地笑了，然后说：“我要喝水！”
　　　　我表姐说得没错，他竟然已经完全忘了我，那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给我看的，他的记忆中已经用小波把我完全代替了，起码我像小波那么大的时候还不是同志，还不会和他争吵，也不会说出另他绝望的恶毒的话……这样，对他来说，也许才是种解脱！
　　　　我表情复杂地下了楼，我表姐看到我脸色大概也猜到不太顺利了，忍不住问了我一句：“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很沮丧地说：“你说的没错，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我了……这个遗憾，大概是他对我最后一次的惩罚了吧……”
　　　　表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安慰我说：“不管怎么样，你来看看他，也算尽了孝心，别想太多了，慢慢来吧……”
　　　　与我爸的这次见面完全没有我先前设想过的大喜大悲或者大吵大闹，平静得就像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我的内心却更加不知所措了，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如果他赶我走，那我可以离开，如果他打我，我可以去睡医院，如果他毙了我，那我可以解脱了……但是他已经忘了我，那我还能做什么？
　　　　不过我已经学会了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先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每天很开心地跟我表姐和雄哥他们说说笑笑，然后很尽心地照顾我爸，每天推他散步，帮他捶肩按摩腿脚，不过就是没和他说太多话，因为基本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搭理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了请来照顾他的护理工罢了！
　　　　终于等到半个月的假期也快完了，我就跟我表姐和雄哥商量说：“我先回公司去了，再劳烦你们照顾我爸几个月时间，等我那边安排好了我就把他接过去……我在那边都住宾馆里呢，好歹得先租套房子吧，呵呵。”
　　　　“接去哪啊？”我表姐瞪了我一眼说，“我把你爸接过来时候可就没打算再把他送别处去了，是嫌我们没照顾好你爸还是怎么的？”
　　　　“不是！”我赶紧解释说，“你和雄哥要结婚了，又得忙生意还得照顾小波……本来我爸就该我来赡养的，哪能再拖累你们呢？”
　　　　“少罗嗦！”我表姐一瞪眼说，“你这是一家人该说的话么？什么你们我们的？你爸他那么大年纪了，再加上现在这情况，你不让他呆家里还想让他去哪啊？”
　　　　“是啊，皓天，我和你表姐早都商量过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爸的，你在那边发展到现在也不容易，所以我们也不要求你留在这里，你就安心工作去吧，有空多回来看看就行！”雄哥也劝我说，“这就是你的家，我们其实早就和一家人一样了……还是你觉得你雄哥是外人呢？”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表姐不用说了，基本就等于是我亲姐一样！雄哥十多年前就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一次，他就算没和我表姐好，其实也早已经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了！
　　　　“以后回家得叫你姐夫了，再叫你雄哥我姐也不答应啊！”我笑着对即将成为我姐夫的雄哥说。




93、九十三

这次回来似乎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回来了就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了，仔细想想，不得不庆幸我有这么好的一个表姐，不是她替我把所有事情全打点清楚了，我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呢！
　　　　再次回到上班的地方，我轻松得真像是旅游度假回来一般，把没能回去的小青年们羡慕得眼都红了。这一轻松，原本的惰性和随兴又开始滋生了，原本说好要经常回去看看的，结果工作一忙又给忘了，极其没有良心地把我爸扔给了我表姐和现在的准姐夫雄哥，气得我表姐几次打来电话骂我，末了又很直接地关心起我的个人问题。
　　　　老徐和谢雷搬进了新家，谢雷传了几张他们在家的照片给我，我挺嫉妒地回说想要开始考虑跟他们收房租了！
　　　　赵明通过老徐他们展转联系上了我，开玩笑扬言誓要穷追猛打到底，无聊时候我们会聊上几句，不过语气越来越像朋友了！
　　　　平静而又平淡的日子总是快得让人不易察觉，就像一本并不吸引人的杂志，一杯咖啡的时间匆匆就翻过去了，我们都没有提及当初那段混乱而痴狂的岁月，有那么些时候，我甚至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发生过，只是我臆想出来的片段……然后，我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怀疑中慢慢地衰老，直到结束。
　　　　又是年终，今年没有再去争仅有的回国名额，而是干脆直接去跟总经理请假回家，因为和他是差不多同时过来的老员工，仗着这点老资格逼迫总经理卖了我这个人情。
　　　　反正回去也就是去看看老徐他们，然后回我表姐家过年，其实根本不喜欢过年，一个人在外边野惯了，倒不太习惯亲情味特别浓的节日，只是答应过了我表姐，不回去看看实在不像话。
　　　　先去老徐他们那留了几天，他们正商量着趁春节出去旅游的事，虽然很想一起去，不过我还是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赶紧又回到了我表姐这边。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