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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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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他走的时候霪雨霏霏,黄梅雨天压抑得人苟延残喘。
但我知道,我如此胸闷郁结,不完全出自于这样令人作呕的天气。
他入殓那天,我没有同去。那是他人生最光鲜亮丽的一次,第一次穿上体面的衣服,第一次头发拢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具僵硬到无法弯曲的尸体,脸上满是擦拭不去的泥泞,开裂的唇瓣,我却再也无法忍心去看。
阴雨不断,淅淅沥沥得像未干涸的眼泪。我倚在窗柩边,仰头看着昏黄昏黄的天空,眼睛酸涩得不行,我却不敢怠慢,因为沙土一般的天色像极了他的灰头土脸。今天是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能记住他的最后一天。直至此刻,我才发现原来我这辈子看他最温柔的一眼,是对他的最后一眼。
我叫余晖,而他叫余生,这是我帮他起的名字。
用我的余晖来伴他的余生。
而这便是我狭隘的初衷。
作者有话要说: 重发,求支持!!!!因为文章属性着实改不了。。。
☆、第一章
我余家是不缺家丁家仆的,如果还在那个余家只手遮天,纵横捭阖,官商急于巴结的年代里。家父余杭是当朝宰相,朝中元老,自先皇起便一直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先皇驾崩,泱泱大国霎时群龙无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当是时,先皇只有一根独苗,年仅十岁的小皇子。于是乎,他就被老父顺理成章地扶上了皇位。小皇帝心存感激,若不是家父这一着,他晓得,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作他人刀下亡魂。
总之,家父辅佐皇帝大业一职,坐的愈发稳实。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都是于我无干,本不该拿出来当是炫耀一般时时吊在嘴边多啰嗦。但这恰恰是在我人生称得上是一个正式的开端罢。 那年腊八冬月,天气阴寒极了,不停打着雪霰,刮到脸上犹如利刃,非要划出几道血痕才算作罢。我披着一件大氅,捧着手炉,匆匆钻进轿子里回家。本以为只是寻常冬日而已,不料午时就开始飘雪始终不见停。我本在王太傅家里同他家小公子商量一同上街去醉月珑里喝上一壶,雪虐风饕,只得留在他人家里博弈几局,等着雪稍见小了再回去。
天上的碎玉乱琼降个不停,狐皮大氅上都沾了不少,也湿了一片。我赶紧扯出雕花楼里泠芝姑娘赠我的一方香帕死命地擦拭,以防被家父眼尖了看见这件大氅碰上一些脏污,就拿出家法来吓唬我。听家父说这毛皮是皇上秋围之时射中的一只狐狸身上剥下的,皇上感念家父为国殚精竭虑,特命人做了件华贵的大氅赐予家父。只是家父心宽体胖,分明挤不下那件大氅里,于是皇帝便再仁心一回,赐予了我这个纨绔子弟。
“晖儿快来,替娘亲看看这些人做家丁如何?”我刚回府上,娘亲便发现了我。不顾我的狼狈,直直地把我拉回前厅,指着地上一群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姑娘壮年说。
我娘亲面慈心善,袅袅多姿,虽年近四十,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寒冬地凉,她不忍看着一群困厄之人还要跪倒在自己面前,便请他们起身。一群小老百姓畏畏缩缩,不敢起身,以为是娘亲这么说是探探他们老底的,便就半蹲半跪着僵持了好一阵。
我身上冷得紧,狐皮大氅我是保住了,自己从厚褂子开始一路湿到了贴身衣物。我顿足摆手,耐不住性子地道:“这种事让管家做便好了,您就无需劳心了。”
“儿,儿。”娘亲轻声两唤,我只好又停住脚步,听着她唠叨,“管家我见他最近身子不行,先让他下去歇会了,你瞧瞧这些男男女女以后都是来服侍你的,你喜欢娘就全留下了。”
我思量须臾,若是留与我处,确实我要把把关了,不合我心思的也好早些退了,免得日后惹我动了肝火。
“女的都还凑合,男的除了那个吧。”我用足尖抵了抵那人眼前的一方小地,冷声道:“精瘦得估量着也只剩一具骨架了,只怕府上的事情他应对不来。”
那人一听唯独赶的是自己,亟亟叩首,以首撞地,声音梆梆的响。
娘亲又动了恻隐之心,上前拦住那人发狠的动作,柔声道:“我儿不愿留你,那我替你看看我们家还有什么空当给你。”
我细细打量着那人,他薄唇紧抿,额头已经磕出了淤青,有的地方甚至破皮见血,单薄的躯壳簌簌地抖个不停。我不像我娘,我天生属于阴狠的人,最不习惯的便是这种万家团圆一般的温馨之景,便又降了一个音调,比起方才还要冷上几回,“娘亲,我说的是不适合府上的事宜。”
娘亲大家闺秀,一直以家中男性为大,我咄咄逼人,她也只能面露难色,不好回绝。
“求求公子,求求公子,我老父亲还等着我给他下葬呢。”那人心中大恸,涕泗横流,一路跪过来抓紧我的裤管不放。
我鄙夷至极,最最瞧不得的便是男儿流泪,这人一上来便犯我两条大忌,一怒之下,我提脚就踹,还欲再一下,家父一声怒吼,吓得我收回了动作。
“你敢!”家父怒气冲天地朝我脑袋上就是一记,打得我眼冒金星,“仗势欺人的东西!”
我听着他的咒骂,纵是再心高气傲,只好忍气吞声,收回动作,努力维持着大少爷的形象。
“快快请起。”家父将那人扶起站直,道:“留在晖儿身边伺候他,你可愿意?”
还问人家愿不愿意,我撇撇嘴,却不敢将不悦摆在脸上。家父严厉,对我尤甚,他与娘亲一般,待人心软,对朝廷也一直绝无二心,做着应当做的事。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恭敬地道:“多谢老爷,小的…愿意。”他说的时候,还有些后怕,战战兢兢地应下了这份救急活什。
“方才你说要给你老父亲入殓?”家父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放在那人手中,“先拿去用吧,别让自己老父等得急了。”
“谢老爷!”那人又被感动得泪流不止,腿间一曲,又好生叩了几个响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人倒好视若无物,我嗤笑一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无名,老父亲一直叫我二狗子。”颤颤巍巍地答着。
我眼皮一抽,心想着日后要好好教训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稍有所客气地说道:“入了余家可不能还叫这么不中听的名字。”我顾盼四周,瞥见桌上一块抹布,便道:“阿布,你从此就唤这个名字吧,做我的贴身小随从。”
我本有个贴身随从阿虫,阿虫一听,腊八时节也给我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地道:“少爷,那我呢?”
“你教教他规矩,平时你自己也可以省心些。”我搓搓手,不愿再留。
“好嘞!”阿虫那小东西一听做人头头了,高兴还不及。
我向两位长辈请安,“若是无事,儿子就先回房了。”
家父似是不愿再见我这副败家嘴脸,摆摆手也就不再拦我。阿布那小子也真是榆木脑袋,主子都亲自开口说走了,他还愣在原地,非要阿虫上去给他一脚才知道,看来从我的心不大,以后得要好好管教一番。
从正厅回我的厢房要过很长一段回廊,冬雪漫漫,银装素裹,这极冷的天气也给了我喘息静心的机会。
“阿虫。”我停在原地,并未回头,“你们两人就别跟着我了,你先去教教阿布伺候我有哪些规矩,也省的我日后多费口舌。”
阿虫平时喜欢偷懒,隔三岔五就会被我逮到,许是从小就陪着我的缘故,我竟很少和他置气,但他却是极忠心的。一听我要独自回房,不禁有些牵挂,见我依旧不动声色,也只好听从了。咒骂阿布一声,便扬长而去。
廊边石阶上已经盖了厚厚的雪层,本想涉足这番冬日之景的,刚走到廊边,雪飘大氅,就让我生生打了退堂鼓。我不喜欢合家团圆,却不是我心狠的缘由,而是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体会,放到百姓乡里或许会说我一句,你这便叫眼红了。我晓得,家父从来就没有高看过我一眼。我原有个兄长,在我还未记事的时候,他就没了。听娘亲说,兄长伶俐,举一反三,家父见了每每都会眉开眼笑,而我至今仍未见过向来正颜厉色的家父平易近人的一面。约莫也是这样一个冬日里吧,下着鹅毛大雪,兄长却央着家父带他出去玩耍,回来却因寒热,高烧不止,当夜就走了。
我问娘亲,兄长可曾有过小名?
娘亲欲言而止,终是回道:“你爹在他未出生之际,就起好了名姓——余晖。”
余晖,我失神地喃喃自语。
“没错,就是你如今的名字。余姓,寸草春晖的晖。”
家父拿我去缅怀痛失的一子,我没有问母娘亲难道就不怕再失掉一个我吗?我还是如往日,偎在她腿间,说道:“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至此之后,我苦读诗书,每日等家父下朝归来,便会去他那儿报备一下今日的成果,我不是去显耀,只是想让他看见这世间仅存的唯一的余晖才是他看得见的依靠。
但他,却很不屑,他把我夙兴夜寐的付出归结为简单的四字——雕虫小技。
“班门弄斧,会背会卖弄又如何?你别妄想自己在这上头能有什么起色!”家父气得胡子乱颤,劈手夺过我的诗书就撕成碎片。
我静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几乎是颤抖着手将碎片一片一片拾起,我跪在他身前,用沉默作为最大的反抗。
“不肖子!”他抡起手里的朝笏对着我脑袋扇去,顷刻间就出了一道血痕。我咬牙挺着,如今想来这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已经记不得当时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那种痛楚了。
我勉强站直,跪得太久腿都麻了,站起来眼前一黑。我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从容冷漠地说道:“你的过错为什么要我替你承担?”
“是你害死的余晖,难道今天你还准备拿我去陪葬吗?”
家父听见了,却并没有再大动肝火。我没有正眼看他,从余光里我知道他在看我。屋外依旧万里晴空,而我却已经疲惫至极,在离开他厢房的那一霎那,我道:
“您说得对,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这么多天都是瞎折腾。我会过我应该过的日子,装腔作势这种我做不下去了。”
从此之后,我花天酒地,豪掷千金,与王太傅家里的公子一道风流,在外风评名声臭的一塌糊涂。没有人敢当面指责我的不是,但不少次家父都撞见别人背后的窃窃私语,我玩味地看着他,他只是驼着他年迈的背一声不吭地走了。
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却放肆大笑,过着他许给我的生活,我是替他遂了愿的,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往事浮云,真当回忆起来的时候,不过就是翻张纸的过程。原来就不佳的心情,眼下是火上浇油,愈发添堵。我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薄薄的水层,“这雪真大。”
我不由得嘟哝一句,但我知道,我站的地方,雪却飘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少爷。”阿虫推开朱户,急匆匆地跑到我身边。
我耐着性子等小丫鬟替我扭好最后一粒扣子,掌心有意无意拂过她玉笋似的手,她素腕上约了翠玉手钏,看样式似是我之前在刘掌柜那里相中买下的,却记不得何时赠给了这样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新近赶刚到府上,姿容尚可,袅娜娉婷。被我含蓄地调戏一把,这个我尚未记住她芳名的小丫鬟赧红了脸,咬唇浅笑,娇嗔地唤了我声“少爷”,就扭着腰肢,凌波款款,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看着她柔媚似无骨,被我小小恩泽一番,便像是激动得上了九霄云外,可我仍是无趣,闲散地在桌边坐下。自始至终我只瞥了阿虫一眼,并不准备对他作何回应,因为他要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少爷……”阿虫的本性我却忘了,他天生就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纵是有心去改也改不掉。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摸不清我的脾性。他恭敬地道:“少爷,夫人让您前去观夜阁用膳。”
我嘴角一挑,斟了一杯敬亭绿雪。新沏的茶,茶色碧玉,白毫入水,如雪散绿绒间,余香四溢,我贪婪地啜了一口,才道:“仅仅夫人让你来报?”
阿虫一惊一乍地“啊”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补言道:“当然、当然老爷也吩咐奴才务必要请少爷去。”
“放肆!”我猛地大力拍桌,击出好大一个响声,把阿虫吓得跪地磕头,屏声息气。我愀然变色,愤愤而道:“跟了我这么些年,你竟然只学会些欺天罔人的把戏!”
阿虫更是匍匐在地,不敢做声。
我觉得身心俱疲,方才我其实只是试探,带着些许窃喜的试探,没想到真的不过是千秋梦一场。杯中的上等好茶已经凉透了,顺着我喉咙滑下,喝到我暖暖的心窝子里,浇得一片凄凉。
“今年,我还是不去了。”我侧过身子,将跪了许久的阿虫扶到身边坐下。
我转着杯子,将当中还剩的清茶倒在地上,向阿虫吩咐道:“替我搬坛酒来,咱们主仆二人就在这冬日里喝壶小酒,尽兴尽兴。”
阿虫了解我酒量浅,不出三壶必然是醉得天昏地暗,出门寻衅。他原地踟蹰,踌躇不知如何去办,圆溜溜的眼珠子直往我身子带。
“还不快去,少爷我耐性没那么好。”
阿虫今日是不是和土地犯冲,一天下来跪了好几次,他腿一曲又跪在我面前。
我火气一下子就被点得蹭蹭冒,甩手就摔了一个釉彩瓷杯,咒骂道:“不中用的奴才,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成天到晚卑躬屈膝!”
“少爷,都过去三年了……”阿虫扯着哭腔说道,悲悲切切,催人心肝。
我颓然地从位子上站起,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如傀儡般行走,走进锁窗时终是停了下来。腊八是最寒的冬日,却因举家团聚,共饮腊八粥而显得暖意融融。可三年了,每到此日我总觉得是彻骨的冰凉,一年更比一年甚。窗外又飘起了大雪,如果我也是死在这样一个没有尽头的冰天雪地,会不会也有个后人来祭奠我的亡灵。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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