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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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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自己的脸颊,意图清醒些。
圣上说了,若是哪天我自己想通了,也不会庸人自扰了。
是不是一切都得从三年前回忆起,究竟是从宋默如和我见面就是包藏祸心了,还是后来的临时起意,其实我心里早有决断,只不过我贪图安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纰漏林林总总在一起。
如今,已经到了那不得以的关口。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地顶着头痛的脑袋来更新。。。这里有点私心~~余晖喜欢的撒金碧桃是我的大爱,特别是在我家楼下配着十一点多昏黄路灯的桃花~~话多了,,鸡冻地卖萌!~虽然鄙人曾经还把它和sakura混在了一起。。。。怨念。。。
☆、第二十八章
仔细想来,圣上其实句句诚恳,要他朝令夕改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但却不是出于君无戏言。
圣上为人阴鸷,更要命的是他也有铁杵成针的耐心,他做任何一件事前都要经过千万思量,否则凭他一个年岁不高的新主,也不会将当初沧海横流的政局收拾妥当,所以要人性命一事绝非心血来潮,更何况对象是我爹爹这样一介忠臣。
唯一的可能就是近年来家父功高盖主,呼声愈发的高了,加之当年又有恩于圣上,圣上担心家父终有一日会叛变,觉得到时皇位难保,只有除了家父,方可高枕无忧。
我不过是被他推到风口浪尖的棋子而已,外人不会道他不念旧恩,因一条不足以杀头的罪名斩杀忠臣,他们只会骂我这个冒名顶替的可怜虫以色事主,要将自己的亲爹爹逼上绝路。我与爹爹不合是人尽皆知的,更不会有人怀疑其中真伪。
我苦笑不迭,难怪曹公公说我不过是一场战役过后的附属战利品罢了。
圣上极为机敏,他布下看似指向我的天罗地网,我根本无从招架,而家父即便想未雨绸缪都是无用的。
包括宋默如都是他必不可少的棋子,无论是三年前无中生有的诬陷,还是三年之后将宋默如调动回来,就连他的官职也是计划之中的。
宋默如从前只是从四品的官员,历经三年的贬谪却夺了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来做,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唯有的解释就是圣上早就下好了套,来捉我们这群瓮中之鳖。
这一切三年前就有了眉目,不过是我不愿去细想,任事态发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就连宋默如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也会无可奈何地认命,反抗早就失去了意义,他也只能问我一句——能不能别恨他。
早年,我总是和王匡结伴去雕花楼里寻欢作乐。他时常调侃我爱新鲜,雕花楼里来了什么漂亮姑娘,我都非要观上一观。
当然,新近的紫砚也必不会漏了。
不得不夸赞一句,宋默如当时对我喜好的打听还真是细致,知道我出门一趟也只能去雕花楼里转转。他与紫砚相识早过于我,于是,顺理成章地和紫砚掉包,与我共赴一夜春宵,骗过我说点和天子有关的话来。
只是他可能没有料到,我会他对他动情,并且动情之深。
当然他还不曾料到,他只是一时贪念要攀上高峰,才和圣上共演一出戏来。谁知这是一个甩也甩不脱手的烂摊子,从此之后他的路就再难由自己定了。
而对我来说,我也无法确定了,宋默如这些年来的情有多少是真的。他可以千里迢迢地差人从桥水镇赶到京城来,只为送我一株红梅,一句聊表心意的诗;也可以让这些都成为定我爹爹罪证的东西……
桶中的烫水也转凉了,我从水中站起,扯过一旁的新衣盖在身上。圣上说的没错,我自己想通了,也不会说傻话干傻事了。
我一直挨到次日酉时才让阿布陪着一同去了趟大牢,在漫无边际的等待里阿布也曾去托人找过太医,不过无论他托人几回结局都是一样的碰一鼻子灰。
家父素爱品茶,我特意让阿布沏了满满一壶好茶带过去给他享用。
去探望家父,一路畅通无阻,圣上早就下令打点好了。
“阿布,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我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里正温着的茶壶,放进怀里生怕凉了。
大牢就像我以前听人说起过的那样,四面铜墙铁壁,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寒。常人甫一走入,能把你冻得骨架都要碎了。
爹娘二人被关在最里头一间,只有枯草垛垛为伴,连遮盖的棉被都没有。我悄声走过去,他们正闭目歇息着,两日下来都招架不住了。
“是晖儿吗?”家父并未睁开眼睛。
我忙放下手中的茶壶,脱下身上的厚裘塞了进去,“爹娘,你们快盖着,我青年力壮不碍事的。”
“没有吃苦吧?”家父接过我的裘衣,手抖得厉害,“是爹不好,爹还说要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却弄得一片狼藉。”
“这不能怪您,您能做的都做了,反倒是我自作孽。”我倒了一杯香茶,递到他身前。
家父低头一嗅,逐展笑颜,“这是你最喜欢的敬亭绿雪,没想到大限将至也能再尝上一回。”他一口饮尽,叹声不断,“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然像我这般迟了,想要行乐也没有机会了。爹对不住你,也毁了你。”
我并未听懂爹爹话中奥义,宽慰他道:“我今日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您早就知道圣上起了杀意,为了保我,您做了不少牺牲。当初让我去赵家提亲,实则是为了联络赵大人势力,也好断了皇上的念想,后来又劝我多出去走走,也是为了让我能躲则躲……”
“晖儿,爹真的很欣慰你能把爹说的话都牢牢记住了。”家父走上前来,头一回抱住了我,“还记得我和你一起喝酒的那天吗?我说的你不要忘了,这是爹最后希望你能做到的。”
我整个人一怔,许久才道:“不敢忘了。”
短短四字出口,我也是哽咽难平。
家父那日频繁地和我提起大哥的事情,我错以为他心里仍是没有我这个儿子,其实不然,他只是为了告诉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家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奔赴黄泉,而我苟活于世,他担心我一人独留世间会想不开,才会告诉我“失去的总会过去”。
老朽之人,知道自己既定的命数却又无力改变,看着光阴从自己身上一寸一寸减少,却又无从诉说什么。即便如此,他心里牵挂的仍然是我,不再是旁人,我却对他误会至今。
“原来那时您是这个意思,我、我……”我伏在家父老迈的肩头泣不成声。
“爹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为了能让你过得更好,我险些将你毁了。”他愈抱愈紧,喃喃耳语,“为了保住你这唯一的儿子,我也做了太多的错事……”
“老爷,你还是坦白和晖儿说吧,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们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明日复明日。”许久不说话的娘亲也在一旁急起来。
我更是一头雾水,“爹爹,你还有什么苦衷瞒着?”
家父淡淡地笑着,“不知道鹿亭里那幅字画你还记不记得?”
我又怎会忘了?
流水落花失臂于春,兀自游水,却是逐流行致远。上面写的正是如此。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家父将裘衣重又披到我身上,“外头天冷,你先披着吧。”
还不等我接着问下去那句话是什么用意,家父就匆匆将我赶走。
我失神地走到牢外,再抬头望天,已是发青,爹娘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余晖,若是以朋友身份相邀,你肯否赏光?”
来大牢的时候就有急功近利的守卫和我说了,他们头头宋大人昨日等了许久,从早等到了戌时。戌时的意味为何,我明白清楚得很。
“宋大人老是爱明知故犯。因为宋大人的一臂之力,皇上特赐改姓国姓,您可不要忘了。”见他脸上一白,我会心一笑,再虚了一礼,“总不能再让宋大人白等一回,请吧。”
宋默如在前面领着路,一路上尽量和我能谈上几句,“牢里情况不好我也知道,起初的时候皇上那里会查得紧些,等过个三五日,我会派人送些棉被过去,你不用担心。”
而我是个有台阶不下的,只是淡漠地回一句“有劳了”。
“看来你还真是恨透我了。”他替我斟了一杯茶水,道:“我如今骑虎难下的境地也是自己逼出来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吹了吹茶面,浅笑道:“宋大人多虑了,我如今也想透彻了,谈不上恨,怨倒是有的。”
“要怎么做能让你心里怨气消了些?”
看着宋默如几乎是恳求的模样,我心里一软,道:“宋大人曾为状元,自是文采斐然,还请大人能替我估摸一句话的深意。”
宋默如捧着我写下的句子,看了良久,“这句话是你爹在牢里和你说的?”
“我曾经看到的,不过在牢里他又提了一遍。”
“那这样就好解释多了。”宋默如拉着椅子坐近了些,傍在我身侧,道:“我胡乱揣测的,我认为余相可能是将落花比作你。还记不记得你曾和我提起过,你从小就喜欢看书,也想过为官走仕途,不过这一切你爹都不应允,这就应了那句‘失臂于春’。我想你爹的苦衷就在此,他希望你一生能远离官场,才能‘逐流行致远’。”
宋默如毕竟不是家父,他能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尽力。我由衷地道:“多谢了。”
我起身告辞,宋默如跟着追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他在我身后道:“余晖,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不要恨我。”
“我说过不恨了,只有怨。而这怨气,日子久了也自然会消,只怕到时我和宋大人是真正的形同陌路了。”我背着身,没有看向他。
“宋默如,我想去江南。”
这个约定,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身后的人既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弄出一丝声响。
“宋默如,你总是在当口上故作放手的姿态。”月色清冷,我也昂着头冷笑,“你的挽留从不是为了留住我。”
宋默如隔了良久才道:“红梅醉倚枝头歌,犹记树下昔人影。”
月下人影洒脱成双,我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却已是天涯之远。
我强笑出声,“如今红梅还没开遍,宋大人这句话真是匪夷所思。既然如此,宋大人送了在下一句耳熟能详的话,我也回赠一句宋大人必然听过的话。”
我徐徐背过身去,看着他脸上落下两行清泪来,凉薄水色尤为显眼。
“或许当日的错过也是提醒你我今日不必再执着。”我腹吸一口气,“没什么好哭的,终有一别,可早可晚。”
“我们到头了。”我抱拳作别。
“余晖,余晖……”他依然没有追上来,凝伫在原地低吼着。
默如。
我在心里回应着他,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这么喊他了吧。我快步走着势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宋大人,正三品大理寺卿宋默如宋大人,余晖这辈子只希望你的初衷得以达全,官场得意流芳百世,再不必为我这种转瞬即逝的小人多留恋。
原先一直纠结心中的疑问,我一晃之间茅塞顿开。宋默如对我有没有情,我心中其实早就下了答案,即便如今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也愿意信着。
我低头走着,突地嗅到一股清淡而熟悉的香味。我亟亟抬头,顾盼四周,终发现牢外确实种了几棵红梅树。远远打量,只是虬枝中偶生几抹艳红,我缓步走上前去,原来树上仍是一片含苞待放之景。
我忘情地拣了一枝折下,鬼使神差地道:“宋默如,我们也曾有情过,这是一件多美的事情。”
“晖少爷!”阿布于不远处瞥见我的白衣,速速追到我身边来。
我手中依然攒着红梅枝不肯放手,递到他面前问道:“阿布,你说这花好不好看?”
阿布抿着下唇,神色为难却不语。
我看出他的犹豫,笑道:“这虽然只是花苞,真开出来了,也不过才这么大。我起初也嫌它小家子气,后来就顺眼多了,人都是爱屋及乌的。”
“爱屋及乌……”阿布嘴里一直来回念叨着,他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那如果我喜欢晖少爷,然后因为晖少爷我也不讨厌宋大人,这算不算?”
他红着一张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换做早年的我定会口不择言地咒骂他祖宗十八代,是什么样的爹娘怎会养出他这样痴心妄想的东西。
可现在我却鼻酸了起来,这是多久没有听到过的这样的话了,抑或是我跻身情场多年,根本就无人对我说过如此。我定定地看着他,睁着双眼闭也不敢闭,“你说喜欢我?我已经是不是什么少爷了,如今也是寄居在他人屋檐下的狗而已,生死都不由得自己,这样窝囊的人你也喜欢?”
阿布一张脸拧成一团,小眼一眯更是无处可寻,顿时丑态尽现,可我仍觉得十分可爱。他似有些委屈,“小的不敢多有心思,只是仰慕,对,仰慕晖少爷而已,况且晖少爷没有那么蹩脚。”
我右臂一舒将他揽进怀里,顺势抚着他蓬乱的头发道:“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负了我如此之久,总算也给我点回报。”
我手里的力道不禁紧了紧。
我此刻怀拥着的,是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对我的人。
又是翌日。
冬夜向来是仓促到难以捕捉,每当夜色将至,我就觉得爹娘的脖子又被奸人扼紧一分,而我只能坐以待毙,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挣扎不休,最后双眼一蹬两脚一伸,拉长了舌头,面目狰狞地死在我眼前。
圣上这一招坐以待毙真是毒透了,恨得我牙根痒痒。
这几日来我梦魇频发,梦中时有鬼魅缠着我,像是府中即将无辜枉死的家丁们,他们一个个首级被取,手上提着自己的脑袋,瞪着发绿混浊的双目,慢慢逼向我。颈项里碗大的疤还不断涌着鲜血,他们几人步步薄近,直要让污秽的血喷上我的脸,深埋进我的喉咙里才肯罢休。
“为什么要害死我们!我们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什么只留下阿布阿虫两个人!我们就活该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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