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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障目-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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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吴桑指着东暖阁外的一个凉亭,道:“陛下,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个莲花池?”
皇帝脱口而出,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是!”
吴桑侧头看了看皇帝,觉得他生硬的语气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臣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莲花池,莲花香得暖阁内都闻得到……这莲花池……”
吴桑低头沉思,皇帝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得厉害。
“吴大人肯定记错了。”奉安上前,笑得脸打出褶子,道:“这东暖阁建的时候,钦天监就说过忌水,借谁天大的胆子,还敢在陛下的暖阁外建池啊。”
吴桑点点头,又笑着说:“其实我本来就不记得什么,何况这里毕竟是皇宫,想必我以前也没有机会——”
吴桑正说着,皇帝的吻已经猝不及防的贴上了他的双唇。
吴桑双目受惊般一睁,又带上了暖意,缓缓闭上,承受皇帝汹涌的情意。
此事过后不久,在一日睡梦中,一向睡姿恬静的吴桑,竟手脚乱蹬,踢翻了被子,把皇帝也给踢醒了。
皇帝一看他冷汗直冒,胸膛急剧起伏,似乎气都喘不过来,就赶紧把他叫醒。
一醒过来的吴桑竟大力把皇帝推到地上,自己迅速地缩起四肢,躲在床角。
皇帝一愣,也顾不得疼,就上床去抱吴桑。
吴桑半天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道,自己做噩梦了,梦里他被人按在了水中,怎么都浮不上来。还有人一直在发号施令,不准让他浮出水面。
“那你看清楚那人了吗?”皇帝发问。
“没有。”吴桑摇头,浑浑噩噩尚未从梦中清醒过来,也没发现皇帝的声音已然在发抖了,只道:“看不清,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说完,重重吐出一口气,又躺了下去。
皇帝让内侍绞了毛巾,帮吴桑擦冷汗。
吴桑被噩梦搅得耗神不少,被温热的毛巾一擦拭,手又习惯性地搂上了皇帝精壮的腰部,沉沉睡去了。
只是皇帝再也无法安眠,耳边重复回响的是吴桑醒来时说的话。
有人一直在发号施令,不准让我浮出水面。
看不清,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皇帝曾经无数次的希望,光阴可以倒流,年月能够重回。
齐湉跳崖前,狠毒的誓言,决绝的眼神,每回想一次如万箭穿心,无论隔了多少年,都无法改变。
如果当初他对齐湉有现在一分的好,那么齐湉也不至于恨他,憎他到如斯境地。
晚年的皇帝曾多次提到,朕幼年时所为狂悖,使一人愁苦,一生不可追悔。
可是当时他刚刚处于双十年华,御临天下,锐不可当。更因为初登大宝,立威严名,对拂逆之人向来是雷霆手段,吝啬雨露。偏生齐湉又倔强,每每都不肯顺着台阶下,总是处处拂他面子,让他落不下脸来。
何况自己当时对齐湉生出霸占掠夺之心,自信满满,总觉得朕想要你就是你的福气,却偏偏料不到自己的这份福气会遭到齐湉的唾弃和不屑。
皇帝低头看了看怀中人安静的侧脸。
他情动时欲迎还拒的生涩,他笑容里明亮暖人的颜色,举动间难得任性的小动作,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信任。
这些宁静美好的片刻,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那时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增派人手,监视着人,最好是关起来,锁起来,不要让人夺走,不要让他逃走。
皇帝想起刚齐湉开始侍寝的那些日子,自己恣意妄为,任意行事,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完全不用考虑齐湉的感受。
那挥金如土的日子啊,皇帝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怎样都成吧,只是那种跌入地狱般,不被救赎的灰色时光,不要再来就好。
宗薄明,太医院院首,在皇帝威严的注视下,颤微微地写完了方子。
又吹吹干,双手呈给皇帝御览。
皇帝接过方子,扫了一眼,开口道:“这方有效?”
“有效。”宗薄明微微躬身,补充道:“这是定心镇精的方子,对安神有效。”
皇帝沉默了片刻,冷沉的声音响起,道:“你这可有药,能让人永远都想不起过去的事?”
宗薄明一愣,忍不住抬眼看皇帝,只见一贯睥睨筹谋的帝王表情有些失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宗薄明踌躇着道:“臣几月前研制出一味能让人失忆的药……”
皇帝没有出声,空气凝滞住了一般,宗薄明的冷汗开始一颗一颗冒出来。
他知道皇帝并不待见他。虽然擢升他做了院首,却一直不曾再让他奉召入宫。
所幸他也爱在太医院内鼓捣这些上古的配方和试炼,又有自知之明,不常在皇帝面前晃悠。
宗薄明记得以前陛下总是为了那人召他入宫,他能擢升为院首也是沾了那人的光。
只是每次奉召入宫开方子的时候,皇帝当着那人的面不说,背地里总是事无巨细的过问,弄得宗薄明战战兢兢,几味简单的药还要反复推敲,只觉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一张薄薄的方子上。
良久,宗薄明都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皇帝才冷冷出声,道:“此药你试过?”
“找了三百二十一人试过,无一例失败。”
“那再找一些人继续试试吧。”
“遵旨。”
吴桑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很忙。
那些授课的老师说,小殿下启蒙已入佳境,需提气精进,方可牢基固本。
于是凌琰功课激增,吴桑常要陪着温习至人定时分方可歇息。
偏偏陛下又不慎伤了手腕,吴桑一有空,就被叫去抄节略。
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有时往往一上床,倒头就睡着了,好几次衣服都还是皇帝帮他脱的。
有时晚上稍微得点空,皇帝还会拉着吴桑行事。吴桑拒绝几次,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也乖乖地给皇帝泻火。
只是吴桑觉得皇帝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有时目光会长时间地胶着在吴桑身上,炽热如火,急切地想表达什么。
有时又会在吴桑抬头时,双眸一转,像在掩饰什么。
就在皇帝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时,吴桑的师兄宋恕来拜见皇帝。
“陛下,臣是来请辞的。”一入殿,宋恕就开门见山道。
“嗯。”皇帝点头,昨夜吴桑已经和他提起过了。
“臣懒散惯了,辞了官职自在些。”
皇帝想起前些时日搜集的珍贵药材可以让宋恕带给他师娘,又接着问:“打算何时启程?”
“十日后。”宋恕笑着,端正的面容看起来温和无害,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臣要带上吴桑一起走。”宋恕口吻轻淡,如同只是提出了一个极为普通的要求。
表情还算和颜悦色的皇帝,面容顿时一变,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宋恕,这是一记被觊觎领地的兽类充满威胁的警告。
宋恕嘴角的笑容不曾收起,只不畏不惧地迎上皇帝的目光。
沉默片刻,皇帝忽然笑了,道:“宋恕,你开什么玩笑。”声音蓦然一冷,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让吴桑跟你走?”
“凭臣知道陛下的一个秘密。”
宋恕大方落座,悠然道:“听说陛下以前有位男宠,名叫齐湉。”
果然皇帝听到齐湉二字时,瞳仁一缩,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宋恕将皇帝的反应收在眼底,笑得越发显山露水,道:“这个齐湉是齐括将军的小儿子,因在父亲的寿宴上开罪陛下,被陛下带进宫,名为教习,实为娈宠。可惜这齐湉不识圣恩,屡次冲撞圣驾,被陛下责罚了也不思悔改。后来竟欲与人私奔,被陛下发现,青梅竹马的女孩被杖毙。其后母亡,齐湉出逃,陛下将其家人收监,严刑拷问,并在全国上下缉捕齐湉,后齐湉被困大风崖,宁死不从,飞身跳崖。”
宋恕温和的双眸闪过精光,笃定地道:“那位被我师父从大风崖上救下的失忆男子,他的本名叫齐湉,可不是我师娘说的硕果累,不弯腰的吴桑。”
皇帝的脸越发青白,御案上的手握紧,冷冷迸出几个字:“朕倒是真小瞧了你。”
宋恕笑出了声,道:“陛下还真以为我是吴桑口中那个敦厚性柔的兄长啊,若真这样,莫说一个吴桑,十个吴桑都早给人抢走了,哪轮到便宜陛下啊。”
皇帝将手拢在袖中,分明的五官显出几分狰狞,道:“凭你一面之词,你以为吴桑会信吗?”
“吴桑跟我说过,陛下的书房里有一幅画像与他很像,被陛下视若珍宝的收藏多年,为此他还苦恼了好些时日。前段时间,吴桑又说自己错以为陛下暖阁外的凉亭是莲花池,闹出过笑话。可是我怎么听说,齐湉以前在陛下暖阁外的莲花池受过水刑,那惨烈的,啧啧。”宋恕摇头,皱眉,似乎有怒气运集在胸口,又压了压,道:“陛下,我是他信赖有加的大哥,你却是对他多加隐瞒的情人,你说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皇帝微微眯起的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道:“宋恕,你知道的真不少啊。”
“只可惜熟知当年的那些宫廷护卫前几日忽然都被陛下调离京城,要不然臣知道的会更多。”宋恕停了停,收敛的怒气终究是忍不住,道:“何况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还要留住他!他的家人被你诛杀殆尽,连唯一留下的二哥都被你割舌刺面,颁下手谕,若生子,必诛父,永世只留一息。”
宋恕上前一步,放低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道:“您说如果我告诉吴桑这些,他会作何反应呢?”
皇帝抿唇如刃,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地汹涌,突然右手扶额,中指微微上翘。
“别,陛下。您可别忙着放隐卫来抓我。”宋恕笑着提醒道:“我来之前和吴桑说过,此次是就宫内防卫要向陛下进言的,如果不慎触了逆鳞,还要请吴桑帮忙回旋。”
皇帝看着殿下的男子,他笑吟吟的模样如此胜券在握。
这是自那日进殿封赏后,第二次看到他。皇帝私下吃了宋恕不少醋,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不过是徒有蛮力的棕熊,却想不到竟是迅猛矫健的豹子。
他隐忍这么久,看着皇帝和吴桑亲密地越走越近,却始终不露声色。就在皇帝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刻,一跃而起,撕开你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掏走你心中最柔软最珍爱的东西。
“宋恕,你与朕做个交易吧。”皇帝起身,走下殿,冷淡无情的容颜更是如同染霜积雪,道:“裂土封侯还是荣华富贵,你选一样吧。”
“我只要吴桑,陛下。”宋恕的目光坚定不移,重复地道:“我只要吴桑跟我走。”
“什么都买不走这个小傻瓜。”宋恕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眼中的计算被满满的宠溺取代,道:“他要考进士我就陪他来,他要浪迹天涯我就跟着,他迟早有天会明白,这天下对他不离不弃,值得他依靠的只有我。”
皇帝森然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将他凌迟,咬牙道:“你休想!朕是不会也不可能放手!”
“陛下,您可不敢让吴桑恨您。”狡诈聪敏的男子起身拂衣,言语直指人心,道:“陛下肯为吴桑做到什么地步,他可都跟我说了。”
宋恕走了良久,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起不来身。
多年教导的帝王术让皇帝绝少在人前惊慌失色,只是皇帝自己清楚,当宋恕提起齐湉这个名字时,他的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他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伤疤一下子被人狠绝的揭开,无视里面的伤口是多少年都无法愈合的血肉。
皇帝知道在吴桑面前自己毫无胜算。
画像的事还梗在那里,虽然和好了,吴桑对他到底不如以前那么全心信赖。
床第之间,不管皇帝如何讨好和取悦,吴桑只咬着牙,不曾再溢出一丝曾经让人心醉,血脉为之贲张的呻吟。当他想亲吻那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双眸时,吴桑总是轻轻侧头,不着痕迹却很坚决的躲开。
皇帝尽管心中想得要命,却再也不敢太强他了。
其实宋恕
说错了,他说皇帝不敢让吴桑恨他,其实皇帝甚至连吴桑对他流露出一丝厌烦的情绪都觉得如临大敌。
如果那些陈年往事经宋恕之口告诉吴桑,那么后果绝非他能够承受。
清隽的容颜,温煦的笑容,吴桑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移不开眼。
即使知道这是虚幻,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也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和迷恋。
皇帝深深地吸口气,如果说以前的齐湉是让他爱不释手,那么现在的吴桑绝对是让他食髓知味。
怎么放手,怎么可能放手,人都已经入了自己的血肉,渗入了自己的骨骼,还怎么剥离?
☆、第 42 章
“陛下,您怎么不让人掌灯?”入殿的吴桑看着殿内昏暗一片,奇怪地道。
皇帝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眼睛焕然一亮,如同夜路中看到光源一般,急急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吴桑一惊,本能地想挣扎,提醒皇帝,凌琰还跟在他身后。
可是很快,吴桑就放软了身子,手也自觉地环上了皇帝的腰,安抚般的轻拍着后背。
因为皇帝的身体在微微地战栗发抖。
皇帝的唇急切地摸索着,一触碰到吴桑的唇就贪婪的吮吸,恨不得整个把人吞下去。吻了片刻,又拉扯着吴桑往内室里走,身后凌琰的叫唤声很快就被人捂住了。
皇帝进入得很急很匆忙,没有一贯的温柔和谨慎。
吴桑有些吃疼,抬头望向皇帝,只看见满脸频临崩溃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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