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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样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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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多了,回去好好睡觉,”许莹站起来,拍拍我的肩笑了,“明天打起精神挨整。如果你像落水狗似的可怜巴巴,胆战心惊,他们就会想:嘿,她自己都意识到问题严重呢!”
“小组会上,我没有流眼泪。可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了。”
“这样就好。萌萌,你有没有注意我的表现?近来,我偏偏要兴高采烈,谈笑风生。老王说我是阿Q精神,我说,只要我还不想上吊,我就只能靠阿Q精神。以后碰到麻烦,还可以来找我。萌萌,记住,你和雨山都要学会保护自己了。保护自己,你懂吗?”
第二天早饭后,我拉着丹霞在校园深处说了十来分钟话。我简单地说:“我和许莹都挨了整,透露这些情况是违背组织原则的,然而你是我最信任最好的朋友,不说我都要憋死了。”
“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丹霞说,“这些日子,朱瑞华可趾高气扬啦!我倒要看看,他怎样兴风作浪!萌萌,你放心,我相信全班绝大多数同学都支持你。反正也快毕业了,闹一场就闹一场,再各走各的路,谁怕谁呀!”
丹霞搂住了我的肩膀,我也紧紧搂住她的腰。鼻腔酸酸的,我流泪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小组会一开始,顾志民带头发难,头一句话就来势汹汹:“有一个事实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格外警惕。在不平常的春天里,所有学生党员骨干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受到右派攻击。这两个人是谁?李群和柳萌。”接着,他就以雨山和李群的关系为背景,展开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推论,仿佛我就是还没有被揪出来的李群!每一句都仿佛一个硬邦邦向我砸来的棒槌。讲一句停一句,停的时间比讲的时间长,似乎要看看砸准了没有。
如果不是昨晚许莹让我做好了精神准备,我准会跳起来和顾志民大吵一场。现在,我干脆放下笔,合上笔记本,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地微笑着,盯着顾志民铁青的脸,看着他神经质地不断扶眼镜,虽然眼镜牢牢地架在鼻梁上,丝毫没有滑落下来的迹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我再一次庆幸,从来没有向顾志民敞开过心扉。没有抓着我的任何可以称为把柄的东西,仗着吓唬人的推论就想摧垮我,让我自己缴械投降?你们也太小看萌萌了!谁也不知道春天里我曾经设想,鸣放不断深入,大部分党员都威信扫地,我却脱颖而出,成为团委和学生会里最耀眼的明星,成为重建党群关系的枢纽人物。即使是对雨山,我也没来得及说。这只是我心里的秘密。如果他们探测到我内心的隐秘,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我划为右派!太可怕了,决定你命运的,竟只是你的想法有没有说出来!忘记它们!萌萌,你从来没有、根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头!许大姐是对的,萌萌,你必须保护自己,小心翼翼地防范他们,不要让他们窥探你的内心。我稳住阵脚,加固了防御工事。沉默就是我的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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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不成样子(60)
宋彬彬催促我回答顾志民提出的问题。
“许多事情,我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我已经胸有成竹,冷冷地微笑着,“没有像顾志民同志那样记得一清二楚。例如,是不是只有我和李群没有受到右派攻击,我就没有把握。我的印象中,好像也没有看见哪个右派攻击过顾志民同志。”
顾志民打断我的话,喊道:“这是毁谤!攻击我的右派大字报贴在教室里,食堂左边第二个窗户上也有一张。”
“对不起,我只是说‘好像’。大字报太多了,我看不过来。贴在教室里的,只有外语系的我才看一点,别的系的我都没有看。我的‘好像’太片面了,我收回。我要好好回忆回忆。彬彬,我一边听同志们的批评,一边好好想一想,可以吗?”
宋彬彬似乎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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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发言,语调一个比一个凌厉,内容却一个比一个空洞。这些人怎么啦?我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今天怎么突然全翻了脸?虽然什么材料也没有,却一个个都挥舞着右派的帽子吓唬我,一个个都想把我撵进右派堆里?我心里直想哭。然而,我偏偏微笑着。我也决定了:不是万不得已,决不使用许莹这面盾牌。依仗盾牌,不也意味着心虚胆怯?
下午的火力明显减弱了。宋彬彬看看难以继续下去了,只好亲自出马。她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动着笔记本,面无表情。
“同志们抱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对柳萌同志的个人小结提出十分尖锐的批评。现在,我就昨晚已经提出的一个问题再说几句话。对于党员干部来说,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指的是柳萌同志的恋爱问题。同志们,卓雨山是什么样的人?”
宋彬彬顿住,翻起笔记本来。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实质性的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掌握了雨山的什么材料?我尽量快速地记下了宋彬彬的话。一、雨山出身反动大地主、国民党反动军官家庭;二、肃反运动消极旁观,鸣放期间同情攻击肃反运动的右派言论;三、同情、包庇极右分子李群,不能和李群划清界限;四、在请愿事件上有许多可疑之处没有交代清楚。结论是:雨山即使还不是右派,也是右派的边缘分子;如果在别的班,早划为右派了,只是他的班是重灾区,所以还在挽救他。
“柳萌同志,我要问你:在恋爱问题上,你是不是丧失了党的立场?你一贯右倾,是不是受了卓雨山的影响?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事实就是,卓雨山是你政治上的绊脚石。”
顾志民紧紧跟上,又掀起向我开炮的高潮。这次抓住不放的是一个使我难堪而又无力招架的恋爱问题。我能说什么?怎么说?哦,沉默是金。
别的小组都散会了,走廊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话语声。过了一会儿,大楼里只有一片寂静。宋彬彬这才宣布:柳萌同志的个人小结无法接受,适当的时候安排时间重新做思想小结。
躺在床上,我让两天的小组会放慢节奏,在脑海里细细放映一遍。我得出结论:第一,把我和李群相提并论,只是在吓唬我,逼我承认思想一贯右倾;第二,对我和雨山的恋爱说三道四,是施加政治压力,是逼迫我和雨山断绝恋爱关系。要不要告诉雨山?不,告诉他,除了增加他的精神负担,什么好处也没有。凭我的政治经验,我明白,一旦把你列为重点整风对象了,如果不能满足领导整你的预定目标,你就别想过关。我的出路只能是承认一部分,守住一部分。我必须守住雨山,那么,我就只能承认一贯右倾了?我心里的右倾,比他们说我的右倾严重得多呢!承认吧,右倾就右倾。许莹不也承认右倾了吗?过了这一关再说。要失眠了。失眠了,他们才高兴呢!闭上眼,什么也别想,睡!
恍恍惚惚,我不知道在哪里,周遭什么也看不清,心悸得难受。远远的,仿佛有大祸向我逼来。什么大祸?不清楚。不清不楚的大祸才更可怕。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拼命睁,睁开,又合上。一束方柱似的阳光,斜穿过幽暗的房间。光柱里泛动着无数的尘埃,颗颗都有芝麻大小,拥挤不堪。芝麻大的尘埃一颗颗争着炫耀自己熠熠生辉的光芒,争先恐后地向上浮,摩肩接踵地向上翻。互相碰撞,互相倾轧。被排挤沉下去的,惶惶不可终日;升腾上去的,得意扬扬。哦,我记起来了,是在我家房里,在床上。不对,哪有芝麻大的尘埃呀?又是四面八方袭来的大祸临头的恐怖。他在哪里?他们把他带走了?我喊:“雨山,你在哪里?”声音仿佛闷在缸里。眼皮比死还沉重,睁不开。在黑暗中摸索,全是硬邦邦、冷冰冰的,没有棕绷的弹性,没有被褥的柔软,没有令我心醉神迷的他的身体,只有冷冰冰的木条栅栏。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了?是要给我戴上右派的帽子,还是要逼着我和雨山一刀两断?果然大祸临头了!透不过气来。窒息。将死的恐怖。我死命挣扎,大喊了一声:“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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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不成样子(61)
我坐起来,惊惶四顾。走廊的灯光从气窗透进来,两排上下铺静静地挨着两边的墙壁排开。冷冷的月光探进窗口,照出一排自修桌椅,也静静的,轮廓分明。我在自己的寝室里,没有被揪出来。我松了一口气,心依然悸动得难受。定了定神,我想起刚才的小组会。我和雨山相爱,碍着谁啦?雨山,你放心,他们不会得逞的。
不能按宋彬彬的如意算盘行事,必须采取主动。四天后的一个晚上,小组会刚刚开始,照例有一个短短的冷场。
“同志们,”我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短短的冷场,诚恳地说,“经过同志们真诚的帮助,我这几天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痛心地发现我上次的思想小结太不深刻了。请同志们再给我一次提高认识的机会。”
宋彬彬的优点是,一旦作出决定了,往往严密周到,而且善于坚持到底。她也有明显的弱点:思维不敏捷,突然碰到需要她当机立断而她还没有深思熟虑过的事情时,常常犹豫不决。我利用了她的弱点。我开始发言时,她一抬手,似乎想阻止我。我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说下去的时候,她的手又垂下去了。
我在上次的思想小结上加了一顶思想右倾的帽子,变换一下内容的次序,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调子作了一次巧妙的重复。只增加了两点新的内容。一是,挖掘右倾的思想根源的时候,我说:我爸爸是中学教师,妈妈是医生,都是自由职业,属于小资产阶级;爸爸去世早,我特别受了妈妈的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影响。和妈妈抬杠说笑,我常常说妈妈小资产阶级情调十足,妈妈呢,常常还以此为自豪。想不到这成了我右倾的阶级根源了。妈妈,对不起,但不这样,我从哪里去挖掘阶级根源呢?二是,小结的最后,我说到了雨山。既然他们就雨山的问题围攻了我一个晚上,我就无法回避。
“是的,卓雨山确实出身反动家庭,然而,解放时他只有十二岁。他是在红旗下系着少先队的红领巾、佩着共青团的团徽成长的。我比谁都知道,卓雨山牢牢记着的是,家庭出身他无法选择,走什么样的人生道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我感谢同志们为我敲响了警钟。我应该在政治上更严格要求他,帮助他改造自己,我还应该警惕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温情主义。”
我说着,同时脑海里闪出春天在南山公园一夜又一夜的如醉如痴,五一节午夜在小偏院初尝禁果的慌慌张张和随后的销魂荡魄,釜底抽薪的风波过后的激|情如火,还有台风暴雨中以为已经挨过了劫难后的欲仙欲死。我结结巴巴起来,心跳加速,血往脸上涌。我乐此不疲,是不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无产阶级情调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他们知道所有这一切了,会怎么说我?天哪,说话的是一个我,而我心里藏得严严实实的却是另一个我。在说话的我,想拼命保护心里躲藏着的另一个我。多少年以后,我知道了这是人格的分裂。当时,第一次意识到我的人格分裂成两半的时候,我是怎样的慌乱和震惊啊!我下意识地一手扶住额头,不知所措了。
“萌萌,你是不是病了?”宋彬彬说。
“没什么,我感谢同志们的真诚帮助。”我说。同时我想,我是被宋彬彬踩在脚下了,我是怎样可怜巴巴地委曲求全啊!我的嗓音哽咽了。
也许是我意外的纷乱思绪引来的慌乱,也许是我嗓音的意外哽咽,给宋彬彬以我对错误痛心疾首的错觉;也许是宋彬彬被我的突然袭击钻了空子,来不及布置对我的进一步追击;也许是宋彬彬确实也只是吓唬吓唬我,既然我已经承认右倾,承认被她踩在脚下了,她也就已经大获全胜;接下来的小组发言,已经构不成对我的威胁,倒是给我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半个多月来,我第一次一躺到床上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悄悄对雨山说,我的个人小结昨天晚上通过了。他双眼忽然变亮了,闪着灼灼的爱意。分明,他想搂住我,吻我,爱我。我也有同样的渴望。然而,不能。温柔是危险,爱也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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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不成样子(62)
晚自修前,去行政大楼参加小组会议的路上,宋彬彬从后面叫住我。我和她并肩默默走着。她忽然站住,恳切地看着我。
“萌萌,有几句话,在小组会上我不想说。这会儿我也拿不定主意。说了,可能引起你的误解,怪我管得太宽;不说,我又觉得对同志不负责任。”
我心里直打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偏偏笑起来,亲热地说:“彬彬,我没有想到,就几句话也会叫你这么为难。说吧,彬彬,我洗耳恭听呢。”
既然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我就得学会把真实的自己团团包裹起来,学会虚与委蛇。整风,就是现场演练。
“还有十分钟时间,”她看看表,说,“我们从这里绕个圈子,慢慢说。”走出了行政大楼前人来人往的水泥大路,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到我面前,“吃点葡萄干吧,老头子昨天送来的。”
“谢谢,我不大喜欢吃零食。”我说。太可笑了,昨天恨不得把我打成右派,今天又笼络我,把我当三岁小孩呀!
“本来我也不喜欢吃零食。”她对我的拒绝不以为意,挺自在地吃起来,“怀孕了,天天馋这个馋那个,后来就成了习惯了。右派也真可恶,专拿生活小节丑化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萌萌,说句真心话,我心里向来挺钦佩你,甚至还有点嫉妒你呢。你聪明,漂亮,理论水平高,工作能力强,要搞到那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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