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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双响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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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
车马离开镇江后,向西以不急不徐的速度沿大道行进。
晌午时分。
车马在清凉山麓都指挥使司衙门俞停下。
都指挥使陆炎奎偕随员立即下阶恭迎。
擎天杵上前拉开车厢门,下来沈野与总督。
沈野现在的面貌与往日不一样,双眉加粗,留了两撇小胡子,增添了成熟及威严的气势,与昔日浪子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陆都指挥使立即快步上前向总督行礼请安,并迎进贵宾室。
他曾对沈野的身份感到疑惑,但未见总督引见,故认为是总督的贴身侍卫。
当他获知总督携眷莅临时,马上命属下大开侧门,让第二乘马车驰入司衙门直入后院,由内眷接待。
众人进入贵宾室后,总督恭请沈野上坐,自己坐在下首。
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佩剑白衣女郎则侍立沈野身后。
陆都指挥使不由十分震惊,疑惑地望向总督;而他身后那位身材高瘦,文质彬彬,留了一束山羊胡的半百老者,却双目紧盯沈野,面色百变。
侍从奉茶人出后,总督即起身向沈野恭声道:“启禀侯爷,这位是陆都指挥使,他身后那位是文案夫子柳天山。”旋即回首向都指挥使道:“陆大人,上座的是皇上御封的威武侯沈侯爷,快上前叩见。”
陆都指挥使大吃一惊,立即起身快步上前单膝脆地:“下官陆炎奎叩见侯爷,事先不知是侯爷光临,致失礼仪,请侯爷恕罪!”
沈野本欲阻其行大礼,但见到总督的一个眼色后,就打消了原意,泰然受礼。
那位文案师爷也随陆都指挥使之后上前叩拜:“学生柳天山叩见侯爷,侯爷英伟骏发,朝廷栋梁,皇上洪福齐天!”到底是读书人,而且是名师爷,不但出口成章,而且高帽频送。
沈野沉稳地起身,分别相扶:“本爵奉旨巡视天下,访察民隐,本就秘匿行动,连各地番王也不知本爵行踪,陆大人何罪之有?再者本爵年轻识浅,无功受禄,亦不敢当柳夫于的谬赞,各位快请就坐。”心中却不由一动,但神色丝毫末露。
总督见情不由微微—笑:“侯爷偕本官此次前来,纯是私人访晤,闻悉陆大人拥有游艇一艘,欲一游莫愁湖,是故本官才携小妾同来,不知大人方便否?”
“只要侯爷与督爷不嫌弃,下官备感荣幸。”都指挥使恭声回答:“午宴后,就可恭请侯爷上艇。”
秋高气爽,真是游湖的好天气。
红白相间的飞燕号游艇,浮游于湖面上,平稳舒适。
艇首凉棚下,坐着沈野、总督、都指挥使以及两位如夫人
擎天杵与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仍旧侍立在沈野身后。
五人一面品茗,一面流览湖山色。
总督的原配夫人乃朝廷命扫,按照大明律令,应定居于京师,不准随夫外放,所以只好携如夫人在身边照料起居。
陆指挥使乃地方军事首长.所以不受皇律所限,原配夫人可以随夫驻任所。
但其原配夫人身罗宿疾,终年理拂,在官邸后院建有佛堂,几乎足不出门,故其于年前纳了几位如夫人。
总督的如夫入,是位年约三旬;气质雍容高贵的美妇,甚得所属敬畏。
陆指挥使的如夫人,亦有同样的高贵风华,但年纪甚轻,仅有二十五六岁光景,艳光四射,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媚目,具有强烈的诱人魅力,月白色的衫裙,仍然衬托出丰盈适度的美好曲线。
仙女般高贵美丽的面孔,魔鬼般诱人的身材,她真有具备作妾的条件。
当沈野初见她时,心中大吃一惊,这位如夫人,与十天前在湖中游艇上那位她的孪生妹妹长得一模—样。
纵使是双胞姐妹,在肢体或神气上总会有一些差异,但沈野却未发现有丝毫差异之处,不由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在艇上陆指挥使神情一直非常拘谨,反而他的如夫人态度大方,谈笑自若,真是一位成功的女主人。
尽管陆指挥使数次以眼色示意她不可过于放肆,以免失礼,但她却当作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
总督飞快地与沈野交换了一个眼色。
“陆大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侯爷的出身吧!侯爷原是武林人士,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救驾有功而封侯,并赐御用玉佩一枚,代为巡视天下,就如皇上亲临。
可是侯爷不喜官场那套繁文缛节,何况今天咱们是私人聚会,游湖散心,如太拘束了岂不失去原意,何不以酒代茶?侯爷你意如何?”先投下诱饵,以便集鱼。
沈野振衣大笑:“本爵早有此意,只是初次与陆大人会晤,不便启口罢了!李大人真是善知吾意。”
都指挥使闻言大喜:“下官早巳准备酒肴,只是不敢冒然放肆!罪甚!罪甚!”立命撤茶换酒。
酒筵一开,气氛就轻松多了。
席间,都指挥使如夫人的那双媚目,几乎未曾离开过沈野。
此刻,她突然持杯起身离座,袅袅娜娜走向沈野,水蛇腰有韵律的款摆,令人血脉喷张。
娇躯几乎贴在沈野身体左侧,低眸含笑问道:“侯爷闻称江湖人士,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您的名号叫什么?可否说与贱妾听听?恩!”这一声鼻音,真会使人连骨头都酥了!
“本爵在江湖上只是个混混,连第三流都排不上名,那有什么绰号?再说,一个人的绰号是要由有身份地位的高手名宿奉送,并不是每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自封的!”他轻狂地大笑。
游艇突然轻微的震动—下,她似乎立足不稳,半个娇躯倒在他怀中,怀中的酒也溅湿了他长衫胸襟。
沈野很自然的用手扶住倒在杯中的诱人娇躯。
她站稳娇躯后,娇厣展绯红,连忙娇声陪罪,并取下腰间的丝
巾擦拭沈野胸襟上的酒渍,纤纤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此处不清)
柜穴。
沈野霎时心里一动。
侍立他身后的冷艳白衣女郎耳中突然听到沈野的传音入密
指示,她不由一怔,但仍遵指示吐指点在他的心俞穴上。
沈野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双目也呈现木然。
那位如夫人见状,媚中射出满意的光彩。
“侯爷!您莫非病酒?要不要到舱内休息—会?”她关心的用掌抚他背后.不着痕迹地在他肺俞穴上轻轻—震。
“用不着,大概本爵有些晕船,现在已好多了!”
不是吗?他的脸色已渐渐红润,双目又恢复有神。
她似乎有些不放心,特意低头查看他的脸色,沈野无意中看见她右耳后有一颗鲜红欲滴的美人痣。
见他确已恢复正常,于是又袅袅娜娜地款步回座。
众人继续举杯闲谈,因为他们要等待黄昏来临时观赏晚霞奇景。
总督和都指探使干了一杯酒后,不由叹道:“这艇上好酒好花都有了,可惜缺少竹管弦助兴,实为美中不足!”
都指挥使笑道:“既然督爷有此雅兴.那还不简单,水西门近在咫尺,下官立即命人去教坊请一班乐工来助兴。”
沈野明白总督之用心,是在制造热闹气氛.愈放浪形骸,愈可令对方消除戒心。但如果艇上人一多,状况就难以有效控制了。
因此,他立即阻止:“教坊乐工多歌柳永词,那些男女间的艳辞绮语听都听厌了,还不如咱们自己清谈呢!假如真有曾吟唱陈义较高内涵较深的词牌乐工,倒是可以一试。”
“在此地的教坊中恐怕很难找到有水准的乐工,既然侯爷无此兴,那就算了……”
总督话尚未说完,突然湖面上传来—阵琵琶声;大弦的声音急促摄像暴雨,小弦的声音细得像附耳细语。
这两种响亮的声音和细微的声音交错地弹起来,圆润得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指法之熟练与技巧,不逊于古代的琵琶圣手,众人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约半盏茶时刻,弦声在一声如裂帛般的嘶响中突然静寂。
众人正淮备呼出一口长气时……
一阵低沉的动人心弦的鼓声接着充溢在天宇下,那么低沉那么低回,那么苍凉,令人心中发酸,心弦抖切,悲从中来。
似乎那孤寂的鬼魂正在向你诉说,诉说那些古老的、凄凉的,万般无奈的不幸和辛酸故事。
仿佛你会感情脆弱地同情他的凄苦,与他分担心灵的痛苦和哀伤……。
众人不由起身凝目注视游艇左前方约十丈距离的湖面一艘小乌蓬上。
除船尾的船夫外,小船的船头坐着一个五旬男人及一个年轻女郎,女郎怀中尚抱着一具琵琶。
那位中年人的左臂紧挟着一具长约有两尺的渔鼓,正用灵活的双掌,拍出阵阵神奇的节奏……
突然渔鼓声变得更低沉,更低回,节奏也在变。
一阵低沉沙哑的歌声随着渔鼓的节奏响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澜、(此处少一字)
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巳星星也.悲欢离和总(此处少一子)
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好!好词!好歌。”沈野不由朗声称赞:“竹山先生这首虞美人写得好,但这位老丈唱得更好!”
那位击渔鼓吟唱的老年人及抱琵琶的女郎,闻声不由一怔。
总督灵机一动,突然扬声高喊:“这位兄台及姑娘,适才弄琴击鼓吟唱的工夫已致化境,在下等心仪不巳,拟请两位登艇一晤,可否见允?”
“小人父女原本就是献艺卖唱糊口的,贵客既肯照顾,小人敢不应命?”那老人立即令船夫将小舟靠上游艇。
父女两人登艇后,即在离茶座约一丈处之长凳上落坐,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对父女的长相。
那位老人家穿一袭灰夹袄,干瘦消癯,满面风霜。与他那些老同行一样,似乎都患了长期营养不良症;一张忧愁的面孔,一双难得呈现喜怒哀乐的老眼,一具渔鼓.一只破包袱浪迹天涯。
那位女郎年约二十岁,一身青短打扮,背上有包裹及琵琶囊,身材纤弱.秀美的面庞稍嫌苍白。
老人家自称姓沉名仲义,女儿叫纤纤,祖籍陕西,近几年陕西大旱,所以离乡背井浪很迹天涯,凭家传的技艺混口食。
沈野在这对父女踏上游艇时,就已认出他们的身份,只是不知他们来南部的目的何在,故未予点破。
他笑吟吟的冲沈仲义道:“在下姓沈,说不定三百年前咱们是一家人,恕我冒昧问一句,老丈平日所吟唱的是否皆是刚才所唱的那类词牌及劝世文等黄冠体?”
“是的!小人父女会的就是那些!”
“难怪老丈生活过得不怎么如意!”他暗暗叹息。
总督感到奇怪,插口问道:“沈公子,有何不对?”
“何止不对,简直错得离谱!”沈野微微一笑:‘在这个年头,尤其是在府城,鬼才要听那些黄冠体劝世文一类玩意,那玩意已经过时啦!”
“您是说……”
“目前流行时兴的,是改编元曲,花间月下,才子佳人,鸳鸯蝴蝶,或者悱恻缠绵等市井小曲。
那些有益世道人心的劝世文,只能在穷乡僻壤骗人伪善,一天赚不了十来文。
至于词牌,由于陈义过高,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半会感到乏味无趣,他父女能靠那些东西糊口?”
“好啦好啦,沈公子,不知您是讽刺朝政呢?抑或是骂这个世界?我想这位沈兄台不会像您一样嘲世。咱们就请他们父女献献绝艺!”
沈仲义睁着那双本无表情的老眼:“不知各位大爷喜欢那一类词牌?”
“沈兄台,贤父女今天可碰上知音了!刚才兄合吟唱时,高声叫好的就是这位沈公子,就请沈公子点吧!”
沈野不便推辞:“重九将届,就请老丈唱一首应景的词牌吧!
沈仲义低声吩咐女儿几句,以左臂夹着渔鼓,等其女用指尖挑出一个音符后,双掌拍出了一阵低沉苍凉的声音,此刻急骤的弦声亦已响起,变成了奇妙的合奏。
按乐理来说,鼓只能配音而不能主奏,但这位沈仲义却能与琵琶演出合奏,可见工夫之高。
沈纤纤轻启朱唇,和着弦鼓节奏吟唱——
“天边金掌落成露,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第二遍由沈仲义主唱,沈纤纤合音……。
最后变成父女接唱……
此词是双调,平声韵。父女两人的合音与接唱更能显出词的特殊韵味,堪称创世之作。
弦鼓与吟唱已歇,余音却袅袅不绝……。
总督与都指挥使首先鼓掌起来,两位如夫人、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的表情,仿佛如醉如痴.
“好!太好了!晏几道这首阮郎归,被贤父女的高绝的手法与吟唱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总督由衷的夸赞:
“在下虽识词面的大意,却不悉该词背景的旨意,贤父女既能藉演奏与吟唱的技巧传情达意,敢情一并为我等解释一下该词的精义如何?”
“小人父女学的只是弹唱技巧,对该词亦仅略悉词面的大意而已,何敢班门弄斧“这位沈公子既称知音,必然深悉精义,小人斗胆请沈公子阐释为妥。”沈仲义谦辞,并将皮球踢给沈野。
“对,对.我怎么忘了沈公子呢!沈公子在家乡不但具有秀才身份,而且还中过举呢,那就有劳沈公子了。”总督仿佛恍然大悟,含笑地望着沈野.
沈野不由暗中骂了声老狐狸,也搞不懂总督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野药,不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眼看在场的人都以热切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又见总督对他施眼色,晓得无法再推辞了。
“老丈与这位李爷既然藏锋不露,在下只好献丑了。”他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在未阐释该词以前,应该先说明作者的背景。
晏几道一生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前一时期是在他父亲(晏殊)当政的时候,过的是闲适豪华日子。
后来因好友郑侠事故人狱,虽获释放,但家道日渐中落,生活艰难,故旧凋零,心情也急剧转变,反映在词中的风格,遂从华贵风流转变为沉梦悲凉。
该词牌阮郎归用阮肇人天台山采药,遇到颜容绝色的仙女故事为题,是曼几道后期作品。
上半首句‘天边金掌露成霜’推出一种高而寒的景象。
第二句‘去随雁字长’则形成静中有动的书面,自然美妙。
作者有“绿酒”助兴,更有“佳人”作伴,趁着重阳良辰,眺望暇思,天高云长,人情温暖,一切有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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