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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璜的艺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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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大了。”沈措笑了笑,开口要了两瓶啤酒。
  
  后来有个颇具慧眼的美女识出了那躲于眼镜之后的椟中明珠,走上前来搭讪示好。沈措简单而礼貌地一笑,举起了空空的左手。“戒指忘戴了。”
  
  “你看那妞……”谭帅搡了一把沈措,“正得没话说,估摸搁我们中戏都是校花了……”沈措朝谭帅目光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用眼梢指了指窝在角落里埋头发短信的另一个,“这个。”
  “嘿!你小子的审美能力刁得一如既往啊。”一种不得不服的悻然之色爬上谭帅的双眼。对那角落美女叠叠称赞半晌,忽然跟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说,她漂亮还是白未果漂亮?“
  沈措又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女生,仰头灌口啤酒,“不分上下。”
  “英雄所见略同。”谭帅露出一个无比赞同及玩味的表情,接着问,“那,她漂亮还是秦藻漂亮?”
  再灌一口。“秦藻。”
  “林南音呢?”
  反应过来的沈措大笑,“你小子阴我。”顿了顿,说,“说起这个……先前在警局我碰见南音的弟弟了。”
  “那小子啊,”都是大学同学,由于沈林二人的恋爱关系也没少去林家蹭饭,谭帅自然见过林北声。“据说因为林南音的失踪精神出了问题,后来不得不送出国治疗。”十三岁少年那个削瘦矮小甚至隐隐约约表露敌意的模样马上浮现于脑海之中。他接着说,“小时候是个闷包,长得不男不女,瘦不拉叽的。现在还那德性?”
  “挺高,挺爷们的,认不出了。”沈措停了好半晌,突然一笑,似自言自语地轻轻说,“比姐姐漂亮。”
  谭帅狠狠一愣,接着仰天抽了口气,“你妈!”
  
  




3

3、哪能不挨刀(3) 。。。 
 
 
  外面的夜深了些。周遭形形色''色的男女也多了起来,一派觥筹交错与欣欣向荣。
  “还记得我们那届舞美系的系花,瞿圆圆么?”谭帅忽然变了脸色,耷拉个嘴角说,“我上周末参加了她的葬礼。”
  “怎么死的?”
  “宫颈癌。”
  如果不是对方一脸神圣不可亵渎的悲伤,沈措就要笑了。他拿起啤酒瓶,与谭帅的轻碰一下,用一种沉痛而严肃的音调说,“世事无常,及时行乐。”过了一会,他发现谭帅还沉浸在那份悲伤里难以自拔,决定以毒攻毒,让他更悲伤一下。他说,“邱岑歌回来了,开画展。”刻意顿了顿,透过眼镜片瞟着就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的某人,继续落井下石,“没准儿就不走了。”
  谭帅怔着一动不动,然后恍如梦醒地“哦”了一声,闷下了头。
  
  邱岑歌也是舞美系的学生,与沈措同级。如果不是人们对“系花”的定义太过狭隘,历来传女不传男——邱岑歌理应当之无愧。想当年,轮廓倜傥的谭帅和五官俊秀的邱岑歌在中戏校园同出同入,攻受立现的绝妙风景俨然不输沈措和林南音。谁都没有把话说开,但人人心照不宣。校园里遇见的俩人点头照面,然后停下脚步,用客气的寒暄互相问候,用一些不雅的词汇做些名为“友谊”的口头Fuck,用猥琐且苟且的眼神光天化日下彼此宽衣解带。惹得那时身为谭帅女友的瞿圆圆总是不解地问,俩大老爷们哪来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谭帅有时故作神秘地笑而不答。有时则干脆用一句“亲爱的,你今天的美,真是令我血脉喷张”来敷衍了之。
  谈情说爱是种相当美好的化学状态,只是保鲜期不长。四体不勤的富二代谭帅最乐衷勤勉的是甄换床伴,但他与邱岑歌的“友谊”总能挺过腐烂的危机而永葆狂热的新鲜。
  
  比如晶白剔透的金刚石与乌七八糟的石墨,看着南墙北角差得可远,其实是同素异形的近亲。
  再比如DOG和GOD。
  
  有一回一起上艺术鉴赏选修课,台上的老师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彭宏智的作品《犬僧》的艺术感染力——将狗这种次等生物与神谕的布达者联系一起……台下的谭邱二人不约而同地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你,次等生物!”邱岑歌用不屑的眼神瞥着坐在身边的人,小声说。
  “得。就哥哥你人品高尚、操行清白,不过可得小心,别近墨者黑晚节不保!”
  
  邱岑歌不仅人长得好,专业成绩也好,学生会主席的头衔更让他蜚声全校,走哪儿哪儿肃然起敬。比起名草有主的沈措和男女通吃的谭帅,思想健康平行端正的邱岑歌显然更符合当时大学女生的择偶标准,情人节收的巧克力能一直吃到月圆中秋。可惜邱岑歌似乎专心致志于舐笔和墨、刻木镂文,一心投身于伟大崇高的艺术事业。除了谭帅,没和任何带把儿或不带把儿的物种闹出过绯闻。
  两个人本有机会将窗户纸捅破,可是邱岑歌在大四领毕业证前忽然辍学走了。
  
  这些年,谭帅身边的男男女女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全是一划的欲盖弥彰。
  布鲁斯特那书厚得吓死人。但他没有告诉我们幸福迟迟不肯降临的真相:似水年华不是用来追忆的,而是用来遗忘的。
  
  “走不走,看你。”
  “看我什么?当年他一声不吭地走,如今一声不吭地回来,挨我姓谭的什么事儿?再说,”谭帅撇过头,朝一个走过身边的女模特挑眉一记坏笑,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美人迟暮,我见不得这个。”
  “除了头发长了点,显得没以前那么精神。还是老样子。”
  “你们见过?”声音扬了八度。
  “老兄,他都上了多少回报纸了。”又说,“他在犹豫,回国,还是干脆就入了日本籍。”
  “哦。我不看报纸。”谭帅径自出神蔫了半晌,突然转过背去,气运丹田朝吧里的DJ破口大吼,“你妈的闹腾点儿!放这么软蛋的音乐干什么?!”
  360度环绕声。那首歌如一汪嘶哑阴晦的水流,从四面八面向他们包围而来,Scorpions的Still loving you。
  无以为继的爱情。
  “还介意呢?”沈措微微一笑。
  “我介意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耸了耸肩,将大半瓶的啤酒一饮而尽,“早忘了。”
  沈措又笑,“只怪那小子太较真。一场事故罢了。”
  
  沈措口里“不值较真的事故”是一场发生于十多年前的车祸,算上白未果同父异母的哥哥白玮,一共搭进去四条人命。
  来自小城市的白玮清秀文气,由于父母早年离异打小自力更生,那一身浩然正气和谭帅这类除了淫''欲就没有追求的富二代截然不同。每天清晨,他就和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似地在还未睁眼的校园里练习发音,谁都觉得他毕业后一准儿能接罗京的班。
  为了即将告别的大学生活,也为了即将步入爱情坟墓告别单身的沈措与林南音,新买了一辆奔驰四门轿跑急需得瑟的谭帅决定带上大伙儿自驾出游。本来约好一同堕落只是沈林谭邱四个人,但由于白玮和沈措是室友,平日里同甘共苦的关系还算不错,便也拉扯上了他。拗不过大伙儿的盛情拳拳一片至诚,受邀之人欣然应允。
  
  四男一女闹腾大半宿,扛不住的先趴了窝。谭帅向来千杯不倒,邱岑歌没喝多少,就剩他俩还坐得笔挺端正。陷在无端的沉默里,谭帅突然开口问了一声,“你既然想当画家,干嘛高考那会儿不报美院,要来中戏?”
  邱岑歌瞥了一眼早已醉卧美人膝的沈措和蜷在一角不省人事的白玮,然后掉过头凝视着谭帅的眼睛。酒后的白皙两颊微微泛出酡红,一双眼睛似波光粼粼又似星光熠熠。他慢慢生出一个挺温柔的笑容,“想不想听个煽情的答案。”
  谭帅愣上一愣,随即也勾起了嘴角,说,“我可提醒过你,别近墨者黑。”
  “晚了。”
  四唇相接。像头一天上岗的邮递员在他的第一封信件上盖上邮戳。
  像舐到蜜。
  酒后忘形是个理由。年少轻狂也是个理由。
  那个邱岑歌没有说出口而谭帅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是:我来到这里,与你相爱。
  
  沈措酒量本就不好,又替林南音挡了几杯。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大醉酩酊,倒头栽在谭帅肩上就睡了——再睁开眼时看见周遭一片雪茫茫的白。他躺进了医院,幸好伤不太重。
  驾车的是白玮,但车是谭帅的。那时电子警察还没这会儿那么发达,事故全过程无法窥探清楚,只知道被撞翻的夏利车里是一对外地入京的年轻夫妇,还带着个小孩——三人当场身亡。而肇事车上的年轻男女各自挂彩之余,一概熏熏然神志不清,逃得过天网恢恢,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最后酒驾的白玮被判了刑。蹲监狱的时候得了病,没多久就死了。
  这件事对几个活着的人打击都挺大。尚未毕业的邱岑歌扔下画笔,移民去了日本。
  
  邱岑歌出国后没几天的一个晚上。沈措接了个电话,陌生号码。似乎是来自某个街角胡同的公用电话。
  电话那头悄无人声,唯能听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阵阵喧嚣。如同一个劣质的恶作剧。
  沈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加了几枚冰块,安静地,长久地聆听着。
  霓虹盏盏熄灭,冰块慢慢化了。远望的天空漆黑宽广,与整座城市浑然一色。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行了,别憋着。
  然后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哭声。
  一开始那哭声极为压抑。由轻渐响,最后向着歇斯底里的方向,全盘崩溃。
  
  十多年后,扬名海外的旅日华侨画家岑歌,即将荣归故里。
  
  




4

4、哪能不挨刀(4) 。。。 
 
 
  “沈措根本就有精神病。”这是前妻秦藻对他的评价。
  
  秦藻不是沈措第一任妻子,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任。
  这个男人足够英俊,也足够有钱。对秦藻这类肤浅、势利、俗不可耐的女人来说,白未果也好,陈矶贝也好,沈措外面有多少女人,她都能装作视而不见。当从好友的闪烁其词与欲言又止中窥探出自己的婚姻出现了第三者时,她的本意只是去沈措送给白未果的公寓看上一眼——作为妻子都具备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能与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门未上锁。走进卧室的妻子看见了这一幕——
  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孩穿着白色睡衣,岔着腿仰躺在床上,粉红色蕾丝内裤于两腿间时隐时现。她的一只脚搁在沈措肩头,另一只脚脚尖紧绷,正闭着眼睛享受着女王般的待遇。
  沈措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眼神温柔向下,侧颜的睫毛纤长如扇。
  他捧着她的脚,耐心地为她的脚趾涂上甲油。
  年纪相差近二十岁的两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对漂亮的兄妹。
  秦藻怒不可遏,冲上前劈手给了白未果一个耳光。当她要打第二个耳光的时候,沈措拉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适可而止。”
  “这六年来……每天你还未睁眼我就起床化妆,每天也只有等你睡着了我才敢下床卸妆……吃饭的时候我不敢咀嚼出声,你不开心的时候我甚至不敢说话……可是你……”仿佛回到了那个谁都曾经历过的贪嘴的童年。秦藻以手掩脸,像个遗失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委屈地大哭起来,“可是你……怎么可以替她涂甲油……怎么可以……”
  沈措微微皱起眉,两道好看的双眼皮显得更宽更深。他无辜地开口,一脸无动于衷与茫然不解,“你从没要求过我替你涂甲油啊。”
  那一刻秦藻恍然大悟。
  沈措并没有践踏自己六年来全心付出的爱情和将他奉若神明的小心翼翼,而是根本从未看过一眼。
  所以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但是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对方点头说好,和与自己结婚时一样干脆。
  
  秦藻很漂亮,杏仁大眼锥子脸,一脸祸国殃民的狐媚相。从小就被形形色''色的赞美和恭维声包围,幻觉自己便是绝代名姝。一个女人漂亮成这样显然就有资本不学无术。二十岁的时候,她辍学去当模特。第一次站台就被一个温州老板一眼相中。后来那个温州老板生意出了问题,一声不响地扔下她跑了。正在试穿婚纱的秦藻一筹莫展——肚子里的孩子没几个月即将呱呱坠地。这个女人站在天台边缘思考着是否要跳下去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曾与自己一晌贪欢的沈措。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约他出来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表现出了几乎能让所有女人当场倾倒的风度,沈措不假思索地笑了起来,好,我们结婚。
  
  俗语永远充满了智慧。它宽慰那些情窦初开的恋人,并鼓励他们迷途知返——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个把人渣。
  但有些人渣,便是你阅尽世故也在劫难逃。
  
  秦藻八十岁半瘫的奶奶和十几个老邻居围着沈措喋喋不休,甚至隔壁屋里那个塌鼻头、大圆脸、满脸斑点的小女孩都跑来她的房间。不知道有没有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这个英俊男人的面前,踮起足尖,努力伸展手臂在他的肩头比划了一下,她说,“等我长到这么高,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你了?”
  沈措放声大笑起来,露出一排齐整而洁白的牙齿。“当然可以,”他说,“如果那时你不嫌我老。”
  简直像个电影明星。
  他的好看万众瞩目,让人心浮气躁。
  石库门肮脏油腻的气味让秦藻本能地反感与排斥,然而这次随同沈措一起的衣锦荣归,满足了她身为女人所能拥有的全部虚荣心。那时秦藻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小女孩的她坐在简陋的学校操场里看着露天电影,为银幕里那个自己深深迷恋却永远不会回眸相看一眼的英俊男人使劲鼓掌。
  一直鼓掌。一直鼓掌。把手心都拍红了。
  
  两个月后秦藻披着婚纱,在一众亲眷好友的窃窃私语与艳羡眼神中走上了红毯。层层叠叠的复古褶皱与曳地三米的宽大裙摆掩饰了她身怀六甲的窘迫真相。英俊得一塌糊涂的新郎始终面含微笑,从新娘父亲的手中牵过了自己美丽的新娘。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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