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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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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老翁暗传乡人。乡人齐集翁家,询明所以,来见三缄,曰:“如道长能伏是鬼,吾等愿谢百金。”三缄曰:“不索丝毫,只为尔村除去大害。”村人齐齐下拜,曰:“不意遭此恶魔,扰害数年,亦有今日。”拜罢,问及三缄曰:“收兹鬼魅,道长所需何物?”三缄曰:“一物弗要。尔等只照常礼,以祀厉鬼。待彼来享,吾自有以收之。”村人闻言四散,各于次日备办祭仪。
三缄谓狐疑曰:“尔与绣雾往查一下,看此厉鬼道法如何?”二人得命,乘风而去。三缄及诸门徒在老翁庄中静坐以待。果至次夜二更明分,阴风突起,将老翁所设祭礼刮去无存。三缄抛起飞龙瓶,口吐金光,与黑气两相争斗。厉鬼当排阵势,在空呼曰:“谁入吾阵,吾便擒之!”绣雾、狐疑齐声应曰:“小小阵儿,有何难破?”风车并驾,冲入阵中。只见地黑天昏,星月皆晦。狐疑私谓绣雾曰:“此又与阴风阵相同,须勿大意!”言已,直投阵东,一时红光照耀,无数富翁贵宦上前对敌,愈斗愈多。二人败下阵来,转向西隅。接战者概系美女,弥战弥厉,二人力不能胜。复趋北角,阵出数百醉汉,各执酒瓶,奋力相攻。知难敌之,急向东奔,又来数百持刀大汉,怒气勃勃,与二人交斗不休。久之,四面接战,狐疑、绣雾竟困垓心,左撞右冲,不能得出。忙将风车高驾,向下一望,黑如漆水,一物不见焉。
归报三缄。三缄曰:“此非肠绋子不敢收也。”望空抛去,金光二道,旋从天外娇娆而来。顷刻间,厉鬼被擒,坠于庄中,形象狰狞,甚是可怕。三缄曰:“尔恃道法高妙,以害村民,兼索祭仪。而今被吾略施小法,将尔收束,尔又如何?”厉鬼大声吼曰:“尔即收吾,吾心不服!”三缄曰:“为何不服耶?”厉鬼曰:“尔如敢破吾阵,宜入阵内,将阵吹散,方见道法。如暗以宝物收吾,是秘计阴谋,不算高妙也!”三缄曰:“吾且释尔,让尔再排阵势,待吾破之。”刚将肠绋子收回,厉鬼得释,乘风在于半空,吹起烟雾。三缄复命狐疑入阵,手持肠绋子四方挥动,烟雾化为乌有。厉鬼见阵已破,乘风欲遁,早被绋子套着,仍坠庄中。三缄笑曰:“尔可服乎?”厉鬼曰:“服矣!”三缄曰:“尔所布者何阵?”厉鬼曰:“昏天阵也。”狐疑曰:“既属昏天阵,阵中何有富者、贵者与美女、醉汉、怒汉哉?”厉鬼曰:“富贵功名以及酒色财气,世人尽坠其内,死而不悟,岂非昏天阵乎?”能出昏天阵者,即是大丈夫。三缄闻听笑曰:“真迷人阵也。独怪夫世之坠于是阵者,自壮至老,无一能出也。”厉鬼曰:“是阵乃天地生成,吾不过借此以布之耳。不料仙官方寸清明,独能破此,事心甚服,愿拜门下,师事终身。”三缄曰:“拜吾门下,心宜坚固,不可废于半途。”厉鬼曰:“吾居阴幽之地,久矣欲出,怎能援引无人,即在村中享点祭仪,亦出于无可如何。还望仙官怜而不咎,安敢一误再误,自深罪戾耶?”三缄曰:“念尔立意尚诚,收为门徒。”即取以道号曰“云牙道人”。厉鬼欣然,参拜师尊并及道门诸兄。自此追随三缄,任其驱使。村人见厉鬼降服,喜无所害,厚设肴馔,以款师徒。宴罢,三缄辞别村老,率领徒众又向前行。
他日行至一镇,人烟辐辏,宽广异常。坐贾行商,遍满镇内。三缄入镇,觅一古佛观安居其中。观内止一老僧,见三缄师徒颇有道法,殷懃款待。宾主开谈之际,三缄问及镇为何名。
老僧曰:“是镇名『居货』,以其四通八达,无货不集也。”三缄曰:“风俗如何?”老僧曰:“颇佳。独淫风日炽,莫可救药。大都以商贾多财,凡异方之出色名妓,俱来此开倚门卖笑,收敛财帛耳。所可惜者,年少客商,有丧尽资斧,而穷无所归者,有得染痨瘵而身亡是地者。老僧心虽怜悯,奈此迷途难为商贾破之,亦徒抱痛惜而已。”三缄曰:“色字惑人,深于财气,破此迷径,非自省悟不能。”三缄次日将隐身旌随带身旁,暗游是镇。前街后巷,均已游遍。突至乐春宫门外,向内瞧去,悄悄寂寂,若无人居者然。
三缄隐着身儿,竟入其中,无人阻滞。目极左右门楣,尽坠珠帘,心窃异之,即于中堂几上坐下,以观动静。坐了半晌,内出四五女娘,缀紫穿红,妖冶之姿,人世罕有。中一女娘曰:“狐大姑昨到南海,寿祝姑母,今日尚未返耶?”又一女娘曰:“彼到南海,自然流连二三日,方克归耳。”前之女娘曰:“彼曾缠得岳大商恩爱难舍。大商淮南贩货,约定明日归来。狐大姑心上人儿,岂不凝妆助候?”言甫毕;忽从檐上飞下一狐狸,坠地辗转,化为美人。四五女娘上前一看,曰:“狐大姑归祝姑母,劳顿已极,而且今日言旋,以候岳商,正望织女牛郎会合之喜,可呼婢子烹茗设宴,为大姑贺之。”言已,女童六七,各执其事,奔走不停。众女娘尊狐大姑于首座,以下依次坐定,递盏传杯。
酒至半酣,众女娘笑而问曰:“狐大姑于钱、余二商,不过数月夫妻,即将财帛收尽,置诸死地,胡与岳某深柑亲爱,已历二载,而不一弃置乎?岂夫妻之缘,有久有暂哉?”狐大姑曰:“俗语云:『卖笑女子,酷好财帛,金尽而视如仇寇。』此常态也。若钱、余者,以他人锱铢假作商贾不惟,不自受重,反恋妓女。其心以为资本丧尽,原非已有,借他人之财以恣淫荡,吾甚恨之,故收其财帛而毒死之。至于岳某,乃自己资本。兼之身有富骨,财尚多多,不能罄于一时。故吾待以深情,候至淫恶满日,天丧其所应有,然后倾彼财、丧乃躯,亦未为晚。”
众女娘曰:“狐大姑如将岳商毒后,恐无有如彼者以为夫妇也!”狐大姑曰:“天下之贪恋美色者,岂少也哉!前者为之毒毙,后者必接踵暇而至,特恐吾等应酬不嘏耳,安虑无人乎?”众女娘曰:“狐大姑善毒男子,财尽身亡,抛高堂而弃幼妻者,不下数十余辈。胡世之男子,不视为猛虎,而反恋其颜色者,抑独何欤?”狐大姑曰:“世上男儿,徒以美色是恋,彼未计及于身死财尽,为痛恨之极者,以其情甚痴耳。譬之吾宫,尽属野狐。即他宫施女,虽非狐类,亦系前劫奸淫之辈,转世为女,以偿宿债,再转世,则皆禽兽类焉。可笑世人以乃祖乃宗艰辛所遗,用姒买禽兽面为配,尚且永朝永夕,迷恋不舍,何其蠢哉!”众女娘闻此,同声咏曰:“翡翠衾中美色娘,世为贪恋不能忘;岂知金尽身亡后,拖得淫殃受祸殃?”咏罢,大笑而散,各归房内。
三缄谨记其处,缓缓回观,日已西斜。老僧曰:“道爷何去?”三缄曰:“镇外闲游,不料归已晚矣。”次早,命狐疑、绣雾、云牙道人沿镇呼曰:“尔等是镇,久有妖狐作怪,吾师三缄仙官不忍容商为彼所毙,特来收伏。”镇人闻之,以二道为疯,皆不在意。
三缄随后,手执肠绋子与飞龙瓶二宝,且行且劝曰:“世人以美女是贪,不知美女半属妖狐所化。何苦以堂堂人类,甘配兽躯乎?吾见远商远贾,多财自恃,妓馆流连,一旦财丧于娼,身死于瘵,徒使哀颓父母,终日号啕,年幼娇妻,空房寂守,良可悲也!谁之咎欤?今将迷途为人指之,急速回头,毋蹈前辙!多余财帛,永保乃身。如尔镇人不信美色娼妓为野狐所化,且随吾去,吾必收伏,以与尔等一观。”是时镇人有以为癫,有以为真,议论不一。其好事而随行者,约至数百之多,过巷穿街,竟到乐春宫内。
三缄呼曰:“野狐,宜服吾法,各归尔洞,修尔道,炼尔丹,毋得在兹扰害商贾!”言犹未已,狐大姑出而骂曰:“何处疯道,以言煽惑客商?”吾辈明明是人,狐在何处?”三缄曰:“尔宫内尽系狐耳。”狐大姑曰:“尔镇人视之,吾辈是狐否?”三缄曰:“如不是狐,吾以法宝抛来,自尔原形不变!”镇人曰:“必须如此,方能辨白焉。”三缄当将飞龙瓶望空抛去,金光一道,绕于空中。狐大姑乘风而遁。余下女娘,尽化为狐,埋头四窜。三缄曰:“镇人以吾言为诳,今何如耶?”镇人曰:“还祈道长收之,以除镇害!”三缄曰:“收之不难,但要尔辈各戒淫恶乃可。”商贾同声应愿。三缄于是抛去绋子,以收群妖。
第七十六回 梨花岛大战毒虎 杏子山义聚群妖
镇人老幼并肩而立,以视三缄收伏狐妖。三缄自将肠绋子抛在空际,只见二光妖娆,旋从天外飞来,顷刻间已将群狐束着,凭空坠下,落于三缄之前。狐大姑尚属艳妆,粉汗盈盈,向三缄稽首再三,祈饶性命。
三缄曰:“尔身为异类,必炼道多年,始能化作人形。理宜劝世为善,造尔功行,以成正果。胡得恣意淫乐,毒死少年子弟,抛弃老母幼妻?尔试思之,其心何忍?”狐大姑曰:“是皆少年自迷于吾,色不迷人人自迷。吾有何罪?”三缄曰:“尔隐洞中炼尔本道,谁知尔者?而乃统率群狐,开设乐春宫以毒人,是罪在所不赦矣!吾欲呼汝于飞龙瓶,设诸海底,又念尔道功至此,修炼甚难。尔如改厥心肠,仍然修道深山,吾即释尔。”狐大姑曰:“如仙官施此仁恩,永不以色身诱人矣!”三缄曰:“尔既收淫心,宜立一功,以为劝世。”狐大姑曰:“功如何立耶?”三缄曰:“不难。但化一极恶形象,与少年子弟观之,俾知昔日花娇,即是今日恶鬼。”狐大姑曰:“愿体仙官德意。”当于众人属目之地,化为丈八雄躯,绿面红眉,眼光四射,獠牙寸许,吞刺疏疏,合镇人民皆掩目畏睹。三缄曰:“镇商好淫,胡不就而狎之?此以知绝色花娇,终必为丑形恶鬼也!可笑年少子弟,日与狰狞恶鬼同衾共枕而不知畏者,何其愚之甚哉!”言此,狐大姑扭身又化,化为丑恶悍妇,形更怕人。三缄曰:“尔可归矣。”狐大姑乃复原形,徐徐而去。
群狐亦去。从此,居货镇中,娼妓之流,咸以为妖,淫风渐息,皆三缄之力也。
三缄自伏狐妖,镇人恐狐再至,苦留师徒在镇住了月许,乃与镇人辞别,向西而行。他日行至一岛,却也生得奇怪:昂首望去,山插云霄,俯而视焉,则岛在深壑之下。三缄师徒不知何名,恰遇行人,询之,乃知为梨花岛也。三缄曰:“上而山高,下而壑深,其中必多妖属。不免在此稍住几日,以观其变焉。”狐疑曰:“师既乐居此地,弟子等有何说词?”三缄曰:“居则居矣,须择一地,以炼道功。”狐疑曰:“待弟子驾动风车,去寻所在。”三缄曰:“如是,尔宜速去速来。”狐疑诺,风车驾动,先上山顶,周围遍视,尽属荒凉。转下壑中,野雾迷漫,如烟如絮。复至岛上,极目望之,概系梨林,花开满树。岛右古剎一座,蛛网密布,瓦解鸳鸯,神像虽存,尘封数寸。狐疑寻视已遍,遂乘风车,向原路而来,回复师命。
三缄曰:“既有古剎,可避风雨矣。”师徒于是牵藤附葛,直上梨花岛,安居剎内。时而道传诸徒,时而岛外闲游,倒也雅致幽深,堪为习功之所。
殊知岛左有石崖焉,下临潭泉,上通峻岭。崖畔一穴,其圆如镜,皆古来修道者所居。因年久无人,为一花斑毒虎霸占此洞,修道四百余年,能化人形,能乘云雾。每于炼道之暇,必至梨花岛游玩一周,仍入洞中。俟至旬余,又游一次。历数百载,习以为常。一日来游,遥见古剎生烟,毒虎暗思:“此地荒凉极矣,谁不畏死,敢居于是?吾且入剎视之。”扭身一化,化为老叟,持杖踱入,目睹剎内,所住者皆道士也。毒虎忿甚,回洞言曰:“道士可恶,敢窃吾剎而居!今夕夜静时,吾必有以处此。”正值复礼子云头下视,已知其计,忙化俑人,来至剎中,谓三缄曰:“岛外有一毒虎,今日化为老叟,入剎视之,见尔师徒,不胜忿恨。夜静之际,必起狂风,将剎吹入深潭。吾不预为尔言,恐丧尔等性命。”三缄曰:“承君指示,何以避乎?”复礼子曰:“吾有回风宝旗,暂借于尔,避此腥风一夜,明日须速还也。”三缄拜受讫,方欲再有所言,一转瞬间而复礼子已渺。三缄知为仙赐,感激不已。
果于二更时分,狂风大起,愈吹愈厉。三缄将旗抱定,四面旋绕。风从岛外刮去,山林吹折,此剎安然。吹了一宵,毒虎以为剎入深潭,道士已作泉中之鬼。天晓,仍化老叟来视,古剎如昔,道士无恙焉。毒虎思曰:“此道士中必有绝大法术者。”忙忙归洞,命及洞内毒蛇,手执蕉旗一面,直上峻岭,往搬黑虎,同讨道士。毒蛇去不一刻,黑虎已至。询其来由,毒虎一一言之。黑虎曰:“如是,吾等入剎驱逐。彼如速去则罢,否则与之力战不迟。”毒虎曰:“兄言正合吾意。”遂持战具,同至古剎,大声吼曰:“何方野道敢霸吾剎?宜速远逃。倘若迟延,决不饶汝!”三缄笑而答曰:“吾师徒爱是剎幽雅,可以炼道,暂住数日,尔不逐而吾自去之,原不在兹为久留地也。”毒虎曰:“知尔欲霸于此,且与吾等一试武艺,谁胜谁居焉。”狐疑曰:“尔言在先,不可悔也。”毒虎曰:“断不食言!”狐疑于是手持双刀,来战黑虎;云牙手执阴风扇,来战毒虎;绣雾手执锦红木棍,来战毒蛇。一时云雾迷天,狂风大作。三缄恐诸弟子力不能胜,举起飞龙瓶,抛于半空,金光闪灼。战到夕阳西坠,方始收兵。
黑虎向毒虎言曰:“道士法力极高。吾方喷起腥风,不知什么宝物金光一射,目即昏花,当被道士一刀,砍及吾肩。虽未深入肌肤,觉得痛入骨髓,忙将风车按下。幸而道士未追逐焉。”毒蛇曰:“吾将胜矣,以尾去绕道士,谁知绕去空空,又为金光迷却双目。刚欲逃走,七寸之项已受道士一棍。急向前窜,腰复被击,至今痛不可言。幸吾风车望下滚去,不然早巳丧彼棍中。来识毒虎大哥,于鏖战时又复何若?”毒虎曰:“吾与一道士战,此道士形容凶恶,手无军器,只拿一扇,向吾扇来。吾手所持劈石大刀,似乎持之不着。吾心暗想:『不如风车高举,也好上下乱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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