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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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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一石缝。妾立不稳,忽坠一层,黑不见天。未审大人坠在何处,思欲呼唤,恐触妖怒,为彼所吞。朝日纳闷心中,不意大人犹在妾首上也。”七窍曰:“吾等在衙,晨午稍迟,辱骂家婢。而今饥至三日,一滴不得,看看已将莩死矣。”言至此,悲声大放。
地祗知之,化作一仆一婢,携醒泉一盂,放出毫光,闪闪而至。七窍曰:“灯光闪闪,自下升上,岂吾等下面尚有居室,吾且呼之。”珠莲曰:“郎君勿呼,如恶妖知之,性命难全。不若待彼灯光将近身旁,问之未晚。”七窍曰:“诺。”待不一刻,灯光果近。七窍极目,乃一仆一婢,手提一筐。七窍询曰:“尔二人何往?”仆婢曰:“特与大人送得水浆一盂,以救饥渴。”七窍喜曰:“如是,快快献来。吾饥甚矣!”仆婢即揭筐盖,将盂取出,献与七窍。七窍不辨好歹,捧着即食,其甘如饴。食了半盂,似醉而饱。随以所剩交与若婢曰:“吾足底尚有夫人,可与食之。”婢捧盂下。珠莲食毕,仆婢欲行。七窍牵衣泣曰:“祈尔二人救吾夫妻出此苦海。”仆婢摇首曰:“尔此日尚不能出也。”七窍曰:“为何?”仆婢曰:“因尔逆了师命,不习大道,阴幽之罪,还有数十日未曾受满。吾送尔食,限定三日一轮。俟期满时,自有救尔人来,毋容多虑。”言罢,持灯竟去。七窍闻此,遂与珠莲危坐其间,以待时日。
且说三缄因虾妖吐出黑雾,蔽了天日,云头升上,俯视下面,其雾如漆,将一座都城遮得无影无形。雾散后,云头按下。
来在部衙。耳闻闹攘纷纷,言到今日不知过何妖物,狂风大卷,都中屋宇虽未倒折,瓦仅存半。待到风停雾散,吏部衙中不见了大人夫人,真是怪事。三缄闻此言语,知毒龙等已将七窍攫去,设或伤了性命,化导未成,反害彼躯,吾心何忍?不如升高一视,看彼落于何所,以好救之。计已,祥光催动,望天空以缓行。俯视野径荒山,烟雾迷离,不知何地有妖,何地是七窍藏身之处,周详审视,其人不得。暂将祥光止着,立于云际,四顾踌躇。
紫霞默会知之,亦乘彩云而来,与三缄云头相对。三缄曰:“前面何仙阻吾去路?”云内应曰:“吾乃尔师紫霞也。”三缄闻是仙师,忙忙扭转云头,上前参拜。紫霞曰:“弟子乘云天半,所为者何?”三缄曰:“为度七窍,与毒龙等大战数次。
诸妖战吾不过,吐出黑雾,迷了天地。待雾散后,七窍不知何所。因而乘云空际,四方觅之。”紫霞曰:“七窍为虾妖负去,安置毒龙洞内。毒龙等外出,又被大眼鬼攫七窍于鬼缝,惨无天日可见,是乃罚其背道之心也。俟七七满日,尔到芒山鬼缝之中,将彼夫妇救出。即在山左化一小小茅屋,屋内化一叟一妪,寻些苦楚事,磨及二人,坚彼道心,然后收入门墙,传以大道焉。师言如斯,尔其谨记。”三缄拜谢指示。紫霞将彩云扭转,冉冉而去。
不知不觉,四十九日之期已满。三缄乘云直到芒山。果见山崩一缝,其深无底。心中暗计:“缝深若此,如何救法?且在上面一呼其名,彼已久困阴幽,闻呼必答,方知身在何地,缒索救之。”暗计停妥,遂临石缝以呼曰:“内面有七窍其人乎?”七窍久处缝中,不堪闷绝。忽闻缝外有呼己名者,喜极而应曰:“七窍虽在内面,如何得出耶?”三缄曰:“吾有索缒下,尔可乘之而上。”七窍曰:“奈缝黑如漆,不能得见何?”三缄曰:“尔侧耳细听,其索垂下,自然有声可闻。尔以手扪之,扪得时,两手吊着,吾在缝外将索拉上,乃能得睹天日也。”七窍如命,果闻索挂石壁,细细作响。乘势探去,倏尔得索。
恐其或失,急以两手抓定。三缄问曰:“尔可抓定索儿乎?”七窍曰:“已抓定矣。”三缄于是缓缓拉上,七窍随索以出,得见天日,心甚欢欣,举目视之,乃一老叟,白须白发,古貌岸然。七窍拜谢毕,又跪而求曰:“石缝内小子还有一妻,恳祈老翁一恩再恩,并为援救。”叟曰:“俗语云:『大限来时,各自高飞。』只要尔脱此苦恼,何必念及尔妻?”七窍曰:“结发情深,乌得不念?”老叟曰:“夫妇为人伦之首,念尔于患难中尚不弃夫糟糠,且将索儿再下缒之。尔在缝外呼之,老拙实不便也。”七窍依其言,片时已将珠莲拉出缝外。七窍喜甚,谓珠莲曰:“吾夫妇俱承老叟缒索救出,尔速拜谢宏恩。”珠莲拜已,老叟曰:“此地荒凉,少人行走,兼之虎狼出入,觅人吞噬,尔夫妇须寻一安身之所。如此露宿荒郊,必系虎狼口里物也。”七窍曰:“到此生疏地界,安知何处可以栖身?还望老叟垂怜,再为设法。”叟曰:“吾室倒还容得二人,但尔夫妻乃宦门人儿,恐嫌蓬荜不美耳。”七窍曰:“止求栖身有地,安择华陋乎?”老叟闻言,遂导二人,纡徐曲折,至一茅屋。内出一老妪,见而询之叟曰:“与尔同来者为谁?”老叟息定,将石缝内缒索所救,一一告之。老妪曰:“彼与我家无亲,尔欲容之,吾不乐也。”老叟于是谓七窍曰:“如此,则难容尔二人矣。”七窍沉吟良久,曰:“吾夫妇拜在膝下,可乎?”叟告之妪,妪首肯。七窍夫妇即拜二老为父母焉。
第一○九回 任采薪夫妇受苦 思死路鬼物频临
七窍夫妇在茅篷内拜叟妪为父母,以为安居有所,别无他虑。岂料老叟系三缄所化,老妪系三缄指木而化,立意琢磨七窍以及珠莲,而七窍不知,珠莲亦不知也。
一日,老妪谓老叟曰:“是地荒凉,无多出息。尔又好事,救得一男一女来吾家下,拜尔我为父母。虽未曾生育于他,然既在石缝中救其性命,甚如重生伊等一样。吾与尔寿已八秩,彼不念及堂前亲老,采薪汲水,尚要吾二人劳力供之,其孝安在?”老叟曰:“彼夫妇身处石缝,幽阴已久,纵要彼役任采汲,再待安闲数日,亦不为迟。”
老妪曰:“叟言差矣。尝闻教子婴孩,教媳初来。彼二人即非婴孩,是其初来者也。不于此际立个规矩,倘一放纵,任其性情,恐反以官势自矜,将吾二老为仆婢。所以人世之姑息其子者,爱而勿劳。久之,骄傲养成,稍不顺意,性如火发,不詈父即骂母。父母爱怜太甚,一次隐忍,二次隐忍。然尔虽忍之,以为爱子之诚,而子反以父母畏彼,辄被挟制。由挟制而冻馁父母、击弒父母者,自此始焉。当此之际,父母方怀怨恨,咒诅其子。上天厌之,而雷击瘟诛之,要皆父母所害也。胡弗于子婴孩,于媳初来时,事事予以规矩,稍有错失,好言教导,教之不听,加以夏楚,总期劳以全爱,俾子弟能勤能俭,能孝能悌乎?诚如是也,有其肖子,供奉必厚;有此肖子,家业必发;有此肖子,瓜瓞必绵。是即教子良方,亦即爱子正道。世之为父母者,奚不照此而行之?”老叟曰:“尔言可为人世龟鉴,吾决不如是姑息,害彼二人。”言毕,手持小斧,竟上山去。去约半日,荷薪而返。
老妪手携器具,亦汲水归。七窍夫妇见之,心甚不安。意欲代肩此任,恐被茅茨刺伤手足而止。
复住数日,老妪呼而谓曰:“尔夫妇见吾二老如此劳苦,其心安乎?”七窍曰:“不安之甚。”老妪曰:“既不安矣,何不思一胜其任?”七窍曰:“奈吾二人在衙日久,享福已极,难任采薪汲水之役何?”老妪怒目曰:“真不识时务也。在衙为官,彼一时也;而今落于荒野,无衣无食,傍吾二老而居,是又一时也。以穷困之时,居然而享富贵之福,抑思富贵已不在尔躬乎?自明日始,宜以穷困而作穷困事焉。男也采薪,女则汲水。如傲吾命,立即逐出蓬庐,俾尔为虎狼口之物。”七窍闻此,不敢再言。
到了诘朝,老妪以汲水之器交珠莲,以伐薪之斧交七窍。
二人得其驱使,懒步而前,出了蓬庐,且行且泣,七窍曰:“此日遭穷所为何?”珠莲曰:“皆因大道起风波。”七窍曰:“部衙富贵今安在?”珠莲曰:“且任微躯受折磨。”泣毕,各任其事,分路而去。七窍上得山岭,极目四顾,林木茂密。歇息片刻,持斧砍之。无奈茅茨纵横,不刺手时,即伤其足。勉强采了二束,负下山来。而任重难胜,两肩有如锥刺,或三五步一歇,或十余步一歇,约及半日,始到蓬门。老妪见其薪束无多,口中刺刺不休,与珠莲汲水先归一般情景。老叟曰:“不必过咎。今已午矣,胡弗炊烟?”老妪遂呼珠莲曰:“尔不炊烟为食,还望着老妪乎?”珠莲不敢傲,当即入厨。然彼虽郝相女儿,乃蚌精灵魂所投,不谙作食,粟尚未熟,而抬于案焉。
老妪尝之,大骂不已。珠莲、七窍闻老妪詈骂,泣而弗食。
是夜,夫妇同坐寝所,七窍怨曰:“不是三缄野道卖镜迷人,吾作吾官,福享不尽,焉有此苦?自彼来吾衙中,起了无限风波,俾吾二人落于是地。只想傍着老叟安居过日,谅有出此患难之期。谁知老叟仁慈,老妪严厉。不惟受其驱使,亦且终朝詈骂。吾夫妇到兹绝路,尚有何想?不若觅一死所,以了一生。”言至此来,抱头而泣。倏被老妪闻得,推门直入,指而詈曰:“尔夫妇安闲不惯,曾记石缝内阴幽之地乎?若非吾家老叟采薪至此,缒索救之,早已阴幽死矣,今幸重睹天日,仅仅役尔采薪汲水,大家烹粟而食,尔反在此抱怨于我,思寻死路。岂知尔即寻死,是自死耳,与吾何涉?吾实告汝,如愿在蓬庐也,要任采薪汲水烹粟之事;如不愿也,或自缢而自刎或捐躯以饲狼虎,随尔欲之。吾言如斯,尔宜各自为计。”老妪言后,忿然而去。
次日出见夫妇,怒询之言:“尔等昨宵愿死不愿生,今何尚在?如其不死而偷生人世,稍背吾命,从此不止詈骂,还要力加鞭扑。倘能不辞劳苦,勤勤采薪汲水,吾自厚爱,稍宽半日,或稍宽一日,或亦未可知。”七窍夫妇跪而泣曰:“前承老叟拯救,恩同再造。即任力役之劳,分所当然。但祈老母念吾夫妇受福已惯,缓缓役之。待到精力足日,然后随其指使,断不敢辞?”老妪曰:“不必多言,采薪者宜够一日炊烟之费,汲水者够一日烹粟沐衣之费,足矣,外弗苛求。如怠惰焉,定不宽恕!”七窍夫妇一一承认,老妪始有霁色。
无如七窍力弱难胜,每日采薪,不敷所用。始而老妪詈骂,继而加以鞭扑,终则以拳足击之。七窍是时已不胜其苦矣。一日持斧登山,想到为官荣华,大哭不止。哭已,倚石而眠。俟至睡梦初醒,日已西坠,忙忙促促,将薪伐下,束而荷归。老妪詈曰:“尔今日归何迟也?未必要将老妪莩死耶!”七窍泣曰:“儿因近日手足为茅茨所损,举动艰难,采薪稍迟,望母见谅。”老妪曰:“吾知此役尔不耐任,非力加鞭楚,不能畏吾。”遂入房中,持一索出,抓着七窍,七窍不能转动。片时之际,将身捆定,吊于庐外榆树枝上,以鞭笞之,连笞数百,体无完肤。珠莲见而心伤,跪地求宥。老妪曰:“尔毋代人祈也,吾责尔夫后,将责尔矣。”七窍痛楚难当,只冀老叟归来,一为解救。殊意老叟杳无踪迹,至待老妪鞭笞足意,始解索放下。七窍释已,又将珠莲吊着,如鞭笞七窍一般,尽力笞余,天色已晚。老妪自去厨内烹粟而食,也不呼及七窍夫妇。
二人忍着饥饿,暗地商曰:“事势如斯,不死何待?”即将捆躯之索各持一束,乘得老妪鼾声大起,走出庐外,意欲同缢于此。刚以索儿搭上树枝,忽然山外一声响亮,火光数十朵,直向夫妇同缢之处而来,曰:“勿忙,勿忙,吾等来与尔商。”七窍、珠莲以为老叟前来救己,立于树下候之。及光火到时,殊非老叟,乃是凶恶鬼物。有持索者,有持刀者,有持毒药者,有持小斧者,紧将夫妇团团围着。持索者曰:“尔学吾缢死好。”持刀者曰:“尔学吾剔死好。”持药、持斧者曰:“尔学吾毒死、砍死好。”一时尔争我夺,顺扯横拉,七窍、珠莲已骇半死。久之,众鬼曰:“彼刚二人,如何能代吾等之众?”倏一大肚鬼欣然来前曰:“尔辈毋容争夺,可让此男女与吾作水牢代焉。”分开众鬼,独将七窍夫妇手拉而行。众鬼哗然,乱打乱击,直到天将发晓,始行四散。
惟大肚鬼弗舍,向七窍夫妇叩拜不已,曰:“尔等苦难过日,不如代我在水国中坐三载水牢。三载后,尔代寻着,又复投生,奚必在兹日受啰…?”叩拜已罢,竟将夫妇拉去。林外一叟,白须白发,突如其来日:“鬼物毋得如此,此二人终列仙班,何可加害?”言毕,拐杖一举,鬼化乌有。七窍夫妇虽为老叟救援,已被群鬼骇痴,遂呆立于林木之下。
第一一○回 逃庐外虎狼相逼 寄贤母残毒交加
老妪早起不见七窍夫妇,手持竹杖寻来。见得二人尚然呆立不动,大声骂曰:“尔夫妇生平好惰,徒享安逸之福。一为老身驱使,尔即愿死,以逃懒命。昨夜持索来此,谅已缢毙矣,为何尚在树下对立如是耶?尔如不死,待吾将尔击毙。”言已,手持竹杖,极力乱打。七窍夫妇知无人救,只得双双跪地,泣而求曰:“祈母饶儿命二条,儿身世世把恩叨;愿将躯报高深德,贤淑芳名万古标。”老妪曰:“尔欲吾饶,却也容易。从此驱使惟命,不怠不惰,吾即恕之。如其故辙乃循,吾必束尔二人,沉诸潭水。”七窍夫妇同声应曰:“二次再违母命,以及愿死等情,任母如何,心甘不怨。”老妪曰:“尔毋徒诳一时,转眼又变心志也。”七窍夫妇曰:“誓不敢矣。”老妪曰:“尔既知悔,速归烹粟,与吾食之。吾为儿媳,真真抱气不少!”七窍夫妇果然归庐,炊起烟来,将粟烹好,奉母食后,夫妇同食。食已,七窍自忖:“不去采薪,恐老妪难容。”遂持斧爬上山巅,奋力将薪砍齐束妥,荷之而返。珠莲忙忙促促,亦汲水而回。老妪喜曰:“尔夫妇今日发了愤志,待吾烹一山豚与尔食之。”言罢入内。七窍暗喜,私谓珠莲曰:“想吾夫妇在部衙时,每食必有珍馐,还嫌厨人烹调弗善。自出衙外,不惟珍馐不得,即粗粟亦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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