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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纵1931-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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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想,这若是让大哥知道,非打烂了他不行。可汉威眼前得家,是再温馨不过。
“你叫什么名字?”
“乖儿。”汉威答了说,“余乖儿”
他记得生母姓余。
“以后就叫你‘三儿’吧。”
“唉,不如叫‘三乖子’。”福宝插话说。
吃过饭,福全爹带了福宝去买烤菜薯,汉威身体虚弱的侧躺在床上。他当然知道自己位什么晕倒,每次被大哥责打后伤口瘀血不退就会令他高烧不退,甚至昏死过去。最严重的一次是爹爹刚去世不久,那次他和哥哥顶嘴哭闹,被一顿暴打后,他夜里就开始浑身抽搐。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大哥慌得不顾一切抱了他去教会的西医诊所,凉凉的雨水将他浇醒时,他有意把头往大哥怀里靠了靠,去寻找一丝温暖。大夫只责怪大哥下手太狠,而大哥抱他回家后也大病了一场。
汉威忽然想,如果大哥回来,发现他不在了,会是什么感觉?掘地三尺怕也想不到他在平民窟。怕这是对大哥的一种最好的报复了,宁可在平民窟吃糠咽菜也不回杨家去了,索性将错就错,反正是大姐打了他出杨家的。
不在杨家,就不用去样样出类拔萃;不用如大哥期望的那样做什么“人中美玉”,还要是无瑕的美玉;不用考高分,不用样样出色。平凡之家,只要尽心了,什么都是可以值得原谅的。他照样可以生活得安逸平静,无忧无虑。
第一卷红尘中误了五陵年少13烤菜薯
更新时间:2008…9…1415:28:12本章字数:3011
“三乖子,你往里面睡,睡我和你二哥中间。”福全一把撤开一张落着层层补丁的帘子,狭窄的棚子立刻被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
汉威这才留意,他睡的这张大床上,放着四个枕头。
十来岁大的婉妹儿洗过脸爬上床,铺着被子。汉威惊得险些叫起来,难道婉妹也和他们一起睡?汉威红了脸,婉妹却开心的将枕头放到他的旁边说:“我要和三哥睡。”
这真是贫穷人家没礼仪了,这“七岁男女不同席”“授受不亲”的道理大哥总在他耳边叨念,这若是让大哥知道……
汉威开始暗骂自己:“杨汉威,你这小脑袋乱想些什么呢?”
婉妹穿着一件对襟的没袖短褂,一条兰花短裤钻进被子。福全喝了说:“婉妹,一边去,哪里都有你,添什么乱。你三哥身体不舒服,晚上起夜倒夜壶都要我和你二哥忙活,你一边去睡。”
汉威已经听得面红耳赤,难道这一家就是这么过活的?一张破布隔开父母和孩子的床,隔开两个虚拟的天地。
汉威闭上眼,婉妹托着腮问:“三哥,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一脸书卷气。那你教我认字吧,也给爹娘省下钱,我就不去学堂,跟三哥学了。”
“三弟,来,脱了衣服睡,舒服些。”福全说,傻笑着望着他。
汉威缩在被子里,摇头说:“我不习惯脱了衣服睡。”
汉威心想,这家人倒也轻松随便,日子过得穷,却总是在极力想办法存活,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跟他们一起,觉得浑身轻松,没压力,没有心灵上的负担,更不用天天背着沉重的壳过活。
“福全大哥,我们就这么睡了吗?不用等到阿爹回来,向他问过安在休息?这样不好吧。”汉威小心的提醒。
福全一脸的莫名其妙,婉妹却咯咯的笑了:“三哥,我们家很随便的,不象大户人家要什么‘晨昏定省’。”
汉威羞怯的笑笑,安稳的躺下。
“睡吧,散戏要很晚,也不知道爹他们要卖到几点,要是生意好就回来的晚些。”福全躺下,伸手摸摸汉威的头:“呦,烫得和小火炉子似的。”
“没事的,我总高热不退,过些天自然就好了,不用看大夫花冤枉钱。”
睡过一觉,迷迷糊糊就听见屋里的响动。
汉威睁眼,发现福全哥已经下了地,帘子外福宝的声音骂:“这都什么世道,卖个烤菜薯还收捐。好不容易买出点,结果被一抽捐,剩不了多少。”
“睡吧,总算没蚀本。”福全爹的声音。
夜晚,一左一右鼾声大作,屋里弥漫着霉味和臭汗脚味,汉威难以入眠。睡着睡着觉得身上瘙痒,伸手去抓,却摸到一个活动的虫子。汉威“啊!”的惊叫了坐起来,全屋人都醒了,点起油灯紧张的问:“三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有虫子!”汉威紧张的借了光亮去看,竟然是个恶心的昆虫。
“不就是臭虫吗,大惊小怪。咱们家的‘房客’多了,老鼠、跳蚤、臭虫、蟑螂、壁虎、癞蛤蟆,有时候还有野猫和黄鼠狼子光顾。都象你这样,还不吓死了?”福宝嘲讽的话,汉威无奈的勉强躺下。
“真是大少爷。”福宝挖苦说。
屋里又恢复黑暗。
汉威的心开始动摇,难道要在这肮脏的地方住下去吗?
清晨醒来,男人们都去各自出工干活去了。小婉妹在盆里洗着烤菜薯,要给哥哥和爹爹送去。
大娘为汉威做了一碗香喷喷的疙瘩汤,里面浮着几点油星,破了边的大海碗都遮掩不住那汤红绿相间的美色和诱人的香气。
“趁热喝,这点麻油还是隔壁五婶给的。”
“真香!”汉威赞了句,不是在奉承,真是很难吃到如此的美味。
“可是娘,这白面不是留给阿爹的吗”
“你是病人,吃吧。”大娘的笑容永远是慈祥。
婉妹回来时垂头丧气,对汉威说:“爹爹他们的生意不好,一上午才卖掉五块儿菜薯。卖烤菜薯的人家太多了,还有人在卖烤肉串,烤花生。”
听了婉妹的抱怨,汉威灵机一动说:“婉妹,你去同阿爹说,戏院门口白天生意本来就不多,又多是饭馆,让他白天去那几所学校门口去卖,就在课间隔了栏杆卖。教会学校的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嘴馋买的多。还有,要准备多些干净的废报纸用来包菜薯,不然很烫手的;再有,烤些小块的,孩子吃不多,但价钱可以一样;等到快吃饭前,就去洋行门口卖,职员下班,饿了就会买了充饥;至于戏院门口吗,就开戏前和散戏后去卖。”
婉妹听得半信半疑,跑去学话。
这天夜里福宝收工回家时,对汉威极其客气,赞口不绝,因为他忙了一天,竟然卖掉了足足一大筐烤菜薯。
“如果能多攒点钱,还是送婉妹去读书吧。你看看,三儿读过书,这心思主意就是不一样。”福全爹夸赞,汉威也沾沾自喜,总算旗开得胜。
深夜,汉威的伤口如虫吃鼠咬一般的难受,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那疼痛似乎吞噬着他每一根细微的神经,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汉威开始心里恐惧,他似乎看到了一股灿亮的灵光,似乎感觉出病情的不妙,就在惊惧中他又昏死过去。
再睁开眼,他趴躺在床上,头却枕在大娘的腿上。大娘的手抚弄着他的头,心疼的说:“你这孩子,怎么不说实话呢,这一身的伤,若不是你爹想起给你刮痧降热,怕都发现不了。”
一位郎中模样的人说:“注意吃药,好在发现得早,以后不要这么打孩子了。”
汉威一阵脸红,到底是让大娘知道了他羞于见人的秘密。
“是你那个禽兽哥哥打的?”福全问,愤愤不平。
汉威想了想,总要给大家一个理由,这才缓缓的说:“我吃果子,不小心把皮掉在了楼梯上。我嫂子没看到,踩到滑下了楼梯。”
“啊!”大娘惊叹一声,福全却问:“就为了这个把你打成这样?”
汉威又羞愧的说:“嫂子怀了快三个月的宝宝,就给摔没了。大哥恼羞成怒,就打我,赶我出门。”
“作孽,作孽。”大娘连连叹息,善良的眼泪都留出来,“也难怪你哥哥打你,他也伤心。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赶了你走呀,毕竟是兄弟。”
“三儿也是无心的吗,怎么就这么狠打他呢。”福全还是不平的抱怨。
汉威心里知道,他编的这个谎话也不全是谎话,是发生在前年底的一件惨事。因为这个果皮,大哥险些休掉玉凝姐这个嫂子;因为这个果皮,他和侄儿小亮险些被大哥的家法折磨死;也是因为这个果皮,大哥将小亮儿“驱逐出门”,送去了泉州的外公外婆家。
第一卷红尘中误了五陵年少14意外收获
更新时间:2008…9…1415:28:12本章字数:3338
退了烧,汉威头脑清醒许多,只是身上酸痛,双腿无力无法下地。
汉威后悔自己一时任性同哥哥赌气不上药,闹出这许多节外生枝的尴尬事。幸运的是遇到如此和善的一家人,若是遇到歹毒的车夫扔了他在荒野,怕真不知道要出什么意外。
身子清爽了,汉威的鬼主意就来了。他让婉妹将自己的外衣拿去当铺当了五块大洋回来,虽然明知道上好的毛料子当这两个钱很亏,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了钱,汉威让婉妹去杂货铺买来一罐甜甜的蜂蜜和一些菜油,又买了两副手套和口罩。在家里,汉威吩咐婉妹将菜薯洗干净,切成一段一段,用竹签穿好,放在竹篮里,随了婉妹去找阿爹和福宝二哥。
刷过菜油和蜂蜜的菜薯块儿果然招拦来不少生意,汉威蹲在地上帮大家点钱,忙得不亦乐乎。烟熏火燎的气息呛得汉威咳嗽个不停,手中那肮脏的钱渗着汗水,在过去这点小钱就是掉地上汉威都不屑一顾,如今每一张钱都如获至宝一般。
汉威看着眼前一双双腿拥来挤去,来来往往,丝袜皮鞋、草鞋步履,应有尽有。而他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他的身份,但他又不忍离开,不舍得放弃他的智慧成果。
“三乖子,你可真行,这读书人肚子里就是花花肠子多。你怎么就知道一个菜薯切成四段卖,一段就卖出比一个整菜薯多一倍的价钱?还有这么多人来吃蜜糖菜薯。”福宝笑得嘴都合不拢。
而对面几个卖菜薯的摊位明显冷清。
回到家,满满一蓝子的钱倒满一桌,大娘眼睛里闪熠着惊喜的泪光,舔着手指头数钱。
汉威跪在桌边条凳上,托着腮看着大娘数钱问:“娘,刨去买蜂蜜、地瓜、竹签和口罩的钱,能挣出多少?”
“五块钱,五块钱的利是有了。”随了娘的一句话,全家人投向汉威的目光都象是在仰望神灵。
汉威掩饰不住的得意,大哥也太小觑他杨汉威了,离开杨家,他照样能挣钱养活自己,照样可以过活。
大哥平日总骂他:“杨汉威,你若是不争气,将来怕只有去大街上讨饭当叫花子。在杨家,你还是个少爷,出了杨家你什么都不是,你看看门口讨饭的那五就知道!”
大哥打骂他的理由似乎都是基于这个论调上,似乎出了杨家,他就只有一条路-讨饭,抑或饿死。
此时,汉威目光中泛出同福宝哥一样的兴奋。
娘将收获的钱分成三份,一份交给婉妹嘱咐说:“你拿去和你三哥去买料。”
又将一小份递给福全爹说:“带上点应急。”
最后将剩下的一份小心翼翼的放进钱匣,总结一句说:“如果天天都能这个样子,我们就攒钱去把车赎回来,然后送婉妹去读书,再给福全攒钱娶媳妇。”
全家人的目光盯着那个钱匣子,像是看着全家的未来和希望。虽然里面只有不到四块钱,都不够汉威平日喝杯咖啡的钱,但在这一家人的眼里却是聚宝盆。
“明天准备多些菜薯去卖。”福宝提议说。
于是全家人动员起来,洗菜薯、削竹签、刷蜂蜜,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娘用袖子为汉威擦着额头的汗,心疼的说:“这孩子,从没吃过这苦吧,看累得。”
汉威露出一脸“谄媚”的笑,那是他惯来用于迷惑哥哥的,甜润的声音说:“娘,乖儿不累,还是娘去歇歇吧,忙了一个晚上。”
汉威的任务是和婉妹一起用旧报纸叠成三角形状的小纸袋,用于装整块的菜薯。
忽然报纸上一张照片引起汉威的注意,那是大哥汉辰在西京中山陵谒陵,一身戎装,硬挺的风衣,随在长衫礼帽的何文厚总理身后,旁边还站了面容俊秀的胡子卿大哥,全国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东北军少帅,大哥的好友。
汉威忙扫了眼新闻的内容,尽是官面文章,只是照片中大哥的眼睛似乎在望着他轻蔑的说:“孽障!莫不是皮子又痒了?”
“三哥,你看什么呢?”婉儿凑过脸来看,“咦,是杨司令在西京的照片呀。”
“这帮当官的,四处收捐刮地皮,逼得老百姓没个活路。他们自己反倒游山玩水,四处享乐。”福宝哥嘟囔了骂。
汉威不好搭腔,就听阿爹又是一声叹息说:“没听戏文里唱的,‘少年登科大不幸’。这杨大帅一死,杨少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龙城司令,那换上过去就叫做‘诸侯’,是王爷,封疆大吏。这若说埋怨他吧,哎,毕竟还是孩子,年轻,做成这个地步就不易;若说不埋怨他,可谁让他当了龙城父母官呢。”
这话倒是引起汉威的兴趣,看来百姓对大哥也是颇有微辞呀。
“杨少帅不好吗?”汉威故意问,心里偷笑,这老伯要是知道他就是杨少帅的弟弟,肯定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就听老爹说:“要说这早些年,杨少帅也是个好样的。就说有一年黄龙河发大水,那洪水是一个猛,眼见这河堤就要冲塌了。杨大帅下令要扒开平民窟边上那段堤,淹掉庄子泻洪,生怕洪水冲进城里。是杨少帅,当时他才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自作主张就带了兵把蓬台口那段堤给炸了。百姓的性命和宅子是保住了,可蓬台口杨大帅家的祖宅田地都给淹了。听说杨大帅那个恼呀,险些没把杨少帅的腿给打断。”
汉威听得新奇,头一次听到这段轶事。爹爹打大哥之狠他是见过,但这段炸堤坝的故事他头次听说。
“若说这杨少帅也是个狠主儿。听说杨大帅父子就是仇人一般,杨大帅过世的时候,不管是真情假意,龙城上下哭得感天动地,可那杨少帅竟然是一滴眼泪没都流。”
汉威心头一惊,仔细回想。爹爹过世时候他也是哭得天昏地暗,还是被大哥怒斥后才怀着无限恐惧止住悲声。那时候大哥似乎是没有眼泪,冷若冰霜的面容令人不寒而栗,敬畏三分。
汉威不由得记起爹爹去世的头一天发生的事。那天他去房里看望卧病在床的爹爹,掀开爹爹卧房的门帘,大哥在爹爹的床边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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