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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阙 by同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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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冉冉,天籁之音唤来了暖冬的第一场雪,雪落如絮,把这段邂逅定格在这个冬季,埋葬了小北堂的全部过去。
未来,他的生命和前途直接与雷霆门息息相关,他小小的身体上,自此被打上雷霆万钧的烙印。
十五年后叱咤北地的人儿,如今还只是小小的娃儿,被漠羽悄然救下,推入了命运沉厚的转轮里。
焕然一新的马车重新上路,只是同行者多了一人。
两个时辰后,最近的雷霆门分堂主亲自前来,安置了那满脸惊骇的醉汉和嗷嗷待哺的婴孩,并秘密把他们送离北地,花重金在南疆购置新屋,让他们安居乐业,换来优渥生活唯一的条件……便是有生之年不可再踏入极北一步,忘记那个男孩的存在。
自当梦一场。
雷霆门主堂。
「主子!」惊天嗥叫,赤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冲过来,上上下下看着漠羽,两眼泪汪汪,「你这两个月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那拐你的混蛋呢?杀千刀的……不知道你身体不好需要调养吗,居然敢带着你四处乱窜……」
被漠羽警告的目光扫到,赤鹰闭紧了嘴巴不敢再絮叨,脑袋却被狠狠的揍了一拳,随即被长臂一捞捞走。
「几月不见,你这贱嘴还真是需要修理,嘿嘿,来,我们玩玩!」
「谁跟你玩!?」
就在两只斗鸡大眼瞪小眼将要开打之际,侍卫跪报羌齐大皇子再次来访,让主堂里的空气死死的凝滞。
「羽,不见他可不可以……」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糟透了!那只落汤鸡居然还敢找来!?
「你到后院等我。」漠羽不容置喙的凝视龙寒柏,凉凉的回答。
龙寒柏非常清楚他的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他最好连个屁都不要放,憋得满脸通红,他气哼哼的左手抱起小北堂,右手拎起赤鹰,登登登的向后面走去,一步三回头的叮嘱苍狼,「喂,那个谁,你不可以走,不能让羽和那登徒子独处,听懂没!?」
「他叫苍狼……」赤鹰郁闷的提醒。
龙寒柏压根不甩,「要是羽少了半根寒毛,我把你这只秃鹫和狼肉一起煮了吃掉!哼!」
浓浓的醋意和硝烟让两行带刀侍卫不由得让开了路,只是没有人想得到,这厚脸皮霸着他们门主装大狗撒欢而且衣着还是那么没品的家伙,正是两月前血战千军的「天朝龙卿」,甚至全部以为这讨喜无赖简直侮辱龙姓,唉!
好笑的目送他离去,漠羽坐在主座上,向面色掠过一丝难看的苍狼颔首,为他终于有了一丁点人性化的表情而微露促狭。
「左护使,怎么,很想追过去收拾他一顿吗?」
「……门主也和属下开玩笑?」
「好了。」不逗他了。漠羽轻咳,露出一丝之前遮掩的病态颜色,他用方帕捂口,轻轻吩咐:「让兄弟们退下去吧,这次羌齐不再威胁天朝,来者是客,好好招待硕叠的手下,让他一人进来即可。」
既然要拒绝,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硕叠难堪,毕竟,那是未来的一国之尊。
苍狼想说什么,却终未出口,领命退下。
威严的主堂里,上百侍卫鱼贯而出,顿时空旷至极,只有精美气派的门主座上那细弱的身影如月般摇曳,他手上的方帕离口,尽染血丝,却未曾让任何人看到。
这一路上瞒得好苦,只有那一次的亲近后,他坚持不肯让龙寒柏同床共枕,甚至有时候赶他出去,只为了不想让他知晓自己内力全失、经脉尽损的惨况,身体比他想的还要羸弱,甚至无法抵御冷冬风寒。两月以来,他为自己配制不同的药,却仍旧不能舒缓胸口的郁结,只要汇聚真气便血气翻涌,看来那毒的确可怕,他这一辈子除了一脑子的兵法和这双佛陀手,将一无所有了,他凭借什么再服众担当这门主之位?
想到这里,悲怆的痛苦让漠羽心如死灰,他凄凄的笑,目光游离。
他有十五年的时间调教出下一任的门主,然而十五年间没有门主坐镇的雷霆门又会怎样?他……又会怎样?还好,师父还有一株千年灵芝给他救命,让他不至于瘫痪成个废人,但,那如何?
没了放纵时候刻意遗忘的轻松,漠羽被负重压得喘不过气来,无数遐想让脑中纷乱如麻,不比从前的体力令他感到疲累。
「漠羽!」响雷般惊喜的大吼从门口传来,高大剽悍的硕叠大步流星的进入,笔直走到他面前。
漠羽馈赠的翡翠被捏在大手中,小得可怜,硕叠把那书信一并呈上。
「隆冬小寒,我按照约定之日来见你,怎样,你肯和我回羌齐了?」硕叠一脸大喜,「聘礼我都准备好了,只等你点头,迎亲队伍立即从羌齐出发!」
「我何时说了要嫁你?」漠羽扬手让他落座,走到一边的茶几,茶几上是一套玉茶具,他把碾碎的茶叶放入,繁复的点汤七次才把热水注入,淡道:「我信上说得很明白,只说是有急务不能再尽地主之谊,请君回国来日再叙,不是吗?」巧用诗诃不是第一次,想起龙寒柏憨憨的收起那血书的傻样,他心窝一热。
「不可能!那这定情信物……」硕叠暴怒的拍案而起,扶手裂痕横生,「你戏弄我!?」
「何为定情信物?」漠羽边注水边用茶筅搅动,使茶水浮出白色汤花,「信上我也说明只是感谢君来结好,送君一物留念,如此而已。」
在硕叠目瞪口呆的时候,他用招待最尊贵的远客的饮茶方式来招待他,把那杯精雕细琢的极品龙井奉在硕叠手边。
「这是漠羽的答案,大皇子的错爱,漠羽承担不起。」
一杯茶,如一江相隔,他告诉他,他只能是他看重的客人。
枯等了近三月却是这等结果,硕叠怒目圆睁、青筋暴露,他反手抓住漠羽纤瘦的手腕,把那杯珍贵的茗茶打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不信,你就这样待我一片痴心!」疯狂的眼中流露出因爱横生的恨意,硕叠猛地把他扯入怀中,试图抓住这朝思暮想的姻缘,「漠羽,我什么都给你,你必须跟我回羌齐……」
身体像是被挤压进裂般痛不欲生,那月白衣衫在硕叠的施虐下碎裂开来,发出悚人的嘶响。漠羽没有半丝力量推拒,眼见他粗鲁狂莽的捏高自己的下巴就要欺上,他绝望的闭起了眼。
那令他憎恶的热气扑上他的脸,陌生的大手强行闯入衣衫之内。
没了能自保的功夫,他再无游刃有余的从容,第一次感到彻底的惊慌!
「大皇子,请您……」
一声令地动山摇的暴喝掀破头皮呼啸而来,震得雷霆山动、天昏地暗。
「混账!」凶煞的内力风卷云涌,把屋内的桌椅震塌无数,阵阵悚人的裂响此起彼伏。疯狮般卷进来的人一把捏上硕叠的手腕,猛地将其震碎,随即把高壮错愕的人扔飞出去,「干什么你——」
一把接住衣衫凌乱的漠羽,龙寒柏脱下土灰外套把他罩了个严实,抓狂的眼里尽是噬血的红丝,似乎随时会扑上去把一切都撕个粉碎。
「我没事。」抓住龙寒柏的手臂,漠羽气喘吁吁的瘫软下去。
「还说没事?」接住他,龙寒柏满眼都是深深的心疼,他小心的呵着那现出红痕的手腕,伤心欲绝的哭丧着脸,委屈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羽你不震开他?以你的内力……」他咬住唇,血丝渗出,狰怒如同困兽,他的拳头咯吱作响,甚至每一根骨头都在震怒的响动,「要是我没有在附近的话,要是我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要是我没有及时赶来……你——」
面对他翻腾的怒气,漠羽别首冷道:「即使你不来,我也能应付。」
「你怎么应付!?让他撕碎你的衣服,让他吻你!?」
啪的一声无力脆响,龙寒柏一怔,继而一惊,接着暴怒的瞠圆眼睛。
「羽,你的内力呢?」他气急的时候肯定会扇歪他的脸,但是这次,如同羽毛拂面般的无力让他心慌、心狂。
他惊慌失措的在漠羽身上摸上摸下,绕着圈的狂看,却死活看不出任何端倪,最后他抓起漠羽的手腕捏紧,才感觉到没有一丝真气的脉动,顿时,洪水崩溃一样的怒气翻搅得他身体每一处都乱七八糟,无法克制的怒意顿时爆发。
「羽!这到底怎么回事!?」龙寒柏的眼前一片黑暗,想起了一幕幕,自己重伤之后,羽不再施展轻功而允许他抱他飞跃,羽每天都要喝三次的苦药,他晚上细微的轻咳,还骗他是风寒!他总是疲累却勉强微笑的模样,他每日都不再早起,昏睡过去就会持续一整夜,他苍白的唇,偶尔拭唇的动作,那一双通透怅然的眼……
难道……
「什么都不要说!」漠羽突然厉声制止,却挣不开他的禁锢。
「我不用内力,倘若你真想离开,震伤我……我不在乎!」从未忤逆的龙寒柏决绝的收紧力道,但漠羽气若游丝的挣扎让他单凭这一点就悲哀的发现了他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他竟这么粗心,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竟让自己最爱的人这么劳累,还要对他强颜欢笑!?他为了救他,竟然以身试毒,把一身功力都给了他!
漠羽在那难以置信的哀痛眼光中无地自容,略嫌慌乱的低唤:「苍狼!」
黑影立刻掠出,把拥入主堂的侍卫全部赶出去,黑压压的人立刻被两扇巨门隔开,而硕叠发狂的叫声依旧回荡不去,撂下狠话的蛮人们在外面剑拔弩张,苍狼冰冷的在斡旋,毫不犹豫的作为门神挡在门外。
只剩两人,无力相对。
「羽,你怎么可以……这样伤你自己?」粗糙的大手抚上漠羽淡冷的容颜,泪,从龙寒柏眼中决堤而下,「让我把内力传回给你,这次你不能说不!」
漠羽的笑恍若隔世,丝丝缕缕剜在龙寒柏的心头,把他最后的希冀都扎得千疮百孔。
「我断了脉根,这辈子都不能再习内功。」漠羽苦笑,玉手拂去龙寒柏脸上滚烫的男儿泪,「无妨,这身子还能练些外家功,自保尚可。」
他安慰的话语让龙寒柏恨不得把自己剁咸肉馅,扔到雪山去喂狼。
他和他都清楚,没有内力的外家功,以这羸弱的身体是负荷不了的,最多只能强身,却再也无法称之为武功。
「为什么会这样……」龙寒柏怒气尽退,只剩下望不到底的绝望和悲痛。
他小心的放开了漠羽,向后退了一步,在满堂狼藉中扑通跪下,决绝而毅然,仿佛跪陷了地,山都碎裂动摇。
「嫁我!」他发亮的眸子仰望漠羽,青筋迸出,坚定不移的一字字吐出:「嫁、我!」
漠羽拖着步子向后退坐到椅上,避开了逼视的火热目光,「不。」
「为什么?」
「我要的不是你的同情,我也不要成为你的负累,现在的我,还是雷霆门主,我有能力自保并且过我想要的生活。」
他掖紧衣衫偎在椅中,落寞的倔强让龙寒柏心如刀割。
「我知道你可以!」龙寒柏跪着一步步向前,双手抓住他的双腕,逼他正视自己,「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过有你的生活,我想照顾你,这不是弥补!」
「……不是弥补?」
「倘若是我见你重伤,就算不要这一身武功又如何,只要能救你!我可以翻覆这天地,我可以剖开胸膛把命给你!」
震撼的话语惊天动地,甚至大逆不道,但却从那有本事做到这些的人口中凶厉的说出,仿佛腥风血雨的洗劫,让漠羽心中乱成一片,胸口更加憋闷。
那方丝帕不知何时落到龙寒柏的手中,他攥紧,执在胸前。
「为何瞒我?今天我要是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多久?」
「一生、一世。」
「羽!」他烫热的手捧正龙寒柏的脸,那苍白脸上的倔强让他束手无策,「你真的不肯嫁我?」
「男人嫁男人,成何体统!?」
「那就娶我!」
「……」漠羽哑然,「荒谬。」
「收了做偏房也成,做小侍也成,我做娈童似乎是大了点。」沮丧的脸上是郁闷的黯然,他嘿嘿苦笑,把脸埋在漠羽的双膝间,无助得像个孩子,嘶哑的声音闷闷作响,带着懊丧悔恨的哭腔,「求你,羽,至少让我在你身边,你做什么我都不扰你、不管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赶我走,你愿意留在雷霆门,我也待在这里就是……我再也不强求你和我回漠羽山……」
最后三个字让漠羽心头一紧,喉头一热。
漠羽山,那片他有过些许憧憬的雪山,那个能给他绝对安宁和静谧的地方,他无数次傻呵呵对着他指去的方向,那幽蓝环绕的洁净之地。
他不是同情他,而是真的想要和他携手今生。
漠羽脑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的对话,龙寒柏赖皮的笑脸穿插一张又一张。
干啥都行,大不了我帮你沏茶倒水暖床就是,什么我都能干!嘿嘿,我还要天天赖在你身边,你到哪里我到哪里,总有一天,你会答应嫁给我的……羽!
羽,我爱你。他捧着他的脸,笑得幸福满足。我爱你,羽,媳妇儿~~
五岳之巅,他抱他上去,豪气万丈的迎着落日指向西北。
漠羽,那里才走你的家!漠羽山,那里走我们终老的天涯,我守你一辈子的地方!
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迷茫,这个被命运戏弄无数次的男人,他怎舍得再戏弄他一次。他爱他呵,爱得深入骨髓,打从第一次见面,他便一遍遍耍赖的亲近他,坚定的重复再重复,梦魇般挥之不去,让他深陷沉迷。
他爱的只是北堂漠羽这个人,即使他除了这具皮囊外一无所有!
他早就表明了这一切啊!
漠羽狠狠的闭上眸子,他怀疑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但是让他轰轰烈烈的嫁他?嫁给一个男人,他怎做得到!?
「起来。」漠羽把手抽出,矛盾的眼再次避开了龙寒柏热情如火的黑眸。
「羽累了就去休息,我就在这里……跪到你同意。」坚定的回答决绝得不容置疑,从未违逆他意愿的龙寒柏再次用力摇首。
这死倔的人居然比他还执拗,漠羽一狠心合眸养神,再不开口。心,却乱而疼痛,细细密密如被蚁钻虫咬,但他同样不肯折服。被要挟而低头,他北堂漠羽打从出生就未曾有过,对他,亦然。
动摇的心再次变得沉静淡冷。
僵持的两人如雕塑般面面相对,把主堂变成灵堂般的死寂,令人窒息,时间似乎都凝固不再流动。直到山门外,日落西下。
油煎滚熬的僵局把整座雷霆山的气氛都弄得乌烟瘴气,上上下下如坐针毡,尤其门外守候的两尊门神,直至星起月中升,仍听不到任何动静。
冬雪覆盖了整座雷霆山,银妆素裹,分外肃穆威严。
一夜噤然。
没有狂风。
鹅毛大雪。
没胆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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