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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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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板上的淋水时急时缓,毫无节奏地滴落着,击打着巷道里的岩石。滴水在巷道里聚集到一起,在巷道一侧冲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泄水沟,水像一条小溪那样潺潺地流淌着。她的目光触及的所有情形,总使她联想到大水即将咆哮着冲垮岩石,咆哮着摧毁整个巷道。那一块块张着黑色大嘴的二合皮顶板,不时发出一阵阵闷雷般的怪响,让人预感到整个巷道瞬间将被大地挤压到一起。
  红秀心中那微微起伏和发冷的惊恐情绪,随着脸上的虚汗不断向外渗出,顿时感到自己的双手猛然间变得像岩石那么冰凉寒冷。她站在那里愣怔了大半天,终于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从巷道里把溜子槽立起来,让凹下去的一面慢慢扣压在背上。她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挪出几十步远,感到坚硬的铁块要把她的脊背全部硌碎了,一赌气把身上的溜子槽使劲扔在巷道里。
  
《脖子》四十四(2)
她的心情糟糕透了,沮丧透了。好象自己成了主动扒光衣裳赤身露体吸引男人的荡妇,结果男人不但不上钩,反而招来一阵恶毒的挖苦和满眼的鄙夷。
  不知道是哪一片采完煤的采场发生了周期来压,大面积的顶板接连塌落,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般的轰鸣,整个矿井都在轰鸣中哆嗦着。
  红秀只身一人害怕极了,差一点失态地喊叫起来,深深巷道的黑暗和孤独的恐惧,像火焰般迅速烧遍她全身的血脉。
  下井之前,姐妹们像帮她红秀出嫁似的,一齐动手把她齐整整的黑发掖进安全帽里。当时她那激动欢快的心情,仿佛不是到井下来劳动,而是要井下的人们来欣赏她迷人的风姿。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黑的头发从安全帽里披散出来,身上那件宽松肥大的不合体的工作服已经被淋水湿透,那副狼狈相简直像一只斗败的草鸡。由生以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无能,那么渺小。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确是一个娇嫩的女人,柔弱得仿佛被男人轻轻一把就攥得粉身碎骨似的。
  仅仅百多斤的溜子槽,在她面前忽然变得那么庞大,那么沉重。沉重得不亚于一座小山,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再也无法把它驮出去。
  那个可恶的该死的让人一辈子都会诅咒的周川,存心想惩罚她,存心要她当众出丑。他要把她浑身的傲气连同女人特有的尊严,不留一丝一毫,统统全部打掉。
  红秀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被周川打败,不忍心失去自己的尊严,是死是活也要把溜子槽驮出去。屁股上端的肌肉,已经被溜子槽硌得肿胀起来,疼痛得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压力。她干脆把它骑在腿裆里,弯下腰憋住气,像拖着一头待杀的肥猪,一步步一寸寸地往外挪去。
  她那双娇巧的小手,被沉重而粗糙的铁块磨出了几个血泡。血泡被锋利的石渣割破了,鲜红鲜红的血,混合着淋水从溜子槽上淌下来。
  她那两只胳膊疼痛得像抽筋一样难受,后来麻木了,渐渐失去了知觉,除了一种像沉重的铁链般锁住四肢的疲惫,全身木木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由于极度的疲惫和两手的伤痛,红秀一步步往前挪动的机械动作终于停止下来,沮丧透顶地朝着前方望了一眼。前方只有两步距离的光明,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下井时胸膛里奔涌的血液渐渐开始凝固。一个平日里号称泼辣和有志气的倔强女人,此时此刻全身竟感觉连头发丝那么一点点力气也没有了,草包地一屁股瘫坐在满是淋水满是石渣的溜子槽上。她出神而疼惜地看着两只发疼的手,血淋淋的手心里,嵌着一丝一丝被石渣穿破又被煤炭染黑的皮肉。她不由自主用嘴吮着伤处,像无辜的孩子受了委屈挨了毒打,泪水如两道长长的小河流淌着。
  红秀眼里最崇拜的人要数煤矿工人,他们由地面来到这五百米的地下,八小时弓着脊背在这里劳作。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里,他们不但呼吸着带有煤尘的空气,生命还无时无刻都在经受死亡的威胁。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除了不幸摊上突发的事故受了重伤,或者被凶残的死神掠去生命,他们或许要在这阴森森让人恐怖的世界里辛劳一辈子。
  掰着指头数一数吧,这些矿工们有几个是大官人有权者人家的子弟?全是些被人踩在脚下的平头小百姓。
  轰隆隆……
  是哪一个科室的干部被沉重而坚硬的溜子槽压急了,想舒展一下弯曲的腰杆,不小心碰到巷道顶端张嘴垂下来的二合皮。一块像门板大足有二十公分厚的岩石,由于受到震颤而断裂了,夹裹着一股怪风俯冲下来!好险啊!只差头发丝那么一点点,他就会被滚落的岩石砸在下边。
  从最后一个已经超越众人走在前边的周川,赶忙放下身上的溜子槽匆匆跑回来,见没伤人这才放心地出了一口粗气。他扭过身子,二杆子相狠狠把那位科室干部骂了个狗血喷头:娘的个X的,你的眼没长在脸上,藏腚沟子里去啦?这里又不是公园,想走想跑想自由就那么随便的,屎涌到腚门子也不能蹲在枪口上拉呀……只要没伤着你就算交好运啦,别看这么多的溜子槽,也没有你那条小命值钱啊!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的老婆孩子交待?
  
《脖子》四十四(3)
周川发起火来,训斥部下就像老子训斥儿子,部下们是不敢和他对抗的。那位科室干部一声不吭,重新背起溜子槽弓着腰朝外走去。


  撕心的恐怖使红秀那高度紧张的神经,像拉满弦的弓一样随时都会绷断。她的精神绝望到了极点,而后又从极点彻底松驰下来。她已经筋疲力尽,手上钻心的疼痛使她对周围的一切看得淡漠了。一瞬间,她的那颗心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磨练,霎时她身上不再存有恐怖和惊异的字眼。她平静地坐在溜子槽上,把疲惫的身子倚向冰凉的石壁。她想舒展一下酸疼的筋骨,想闭上眼睛陷入久远的沉思。
  人啊人,真是一个复杂的难以琢磨的怪物,刚才下井时兴高采烈春风得意,一种莫大的爱情,使她的心情开阔得像一片晴朗的天空。那种单相思的巨大痛苦,此刻使她的情绪低落沮丧到了极点,使她产生了一种采掘的矿工们累极了时所产生的绝望念头。
  她一副出神的呆滞状,悲哀地望着头顶上的岩石,那种由于沮丧绝望相交织而发生了的变异心里,盼望它倾刻之间脱落坍塌下来,把她红秀砸死在岩石下边,砸得一塌糊涂!后来,她又希望两边的石壁同时倒塌下来,像机器榨油轧豆饼那样,把她紧紧地挤在一起。当然,无论如何不能饶恕了那个让她诅咒的周川,让他的结局和自己同一个样子,同一个样子挤在一起死在一起。
  他们两个活着既然不能相爱,死后两个鬼魂一定要结合在一起。那时,她红秀一定要像折磨张太那样折磨二杆子周川,不然,她心里无法释放今天这口怨气。
  周川把溜子槽运到机车畅通的大巷里,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被他扔在后边的红秀,唯恐她没有井下经验,而出现意料不到的麻烦。他捞起一根人高的杠子,每往前走几步,抬头朝头上的顶板望一眼,不时躲开身子用棍子猛捣一下巷道顶端的二合皮。黑漆漆的一0九巷道,不时传来二合皮岩石哗哗啦啦、轰轰隆隆脱落的响声。他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经过微山湖的风吹浪打,经过妖魔病魔和死神的折腾,再加上煤矿恶劣生活的锻炼,浑身上下的肌肉像铸铁一样结实。他亲自目睹和亲自处理过伤亡事故,残忍的场景没有把他吓倒,反而使他的胆子越变越大。他好像是故意地在红秀面前炫耀他超人的胆量和蔑视一切险恶的勇气,一要响声一后,不等滚滚的煤尘完全消散,他就弓着腰背,用手扇着黑雾直往前钻,仿佛灾难和死神见了他都会退避三舍似的。
  在周川走过的巷道里,留下的是揪心的恐惧。在红秀眼里,他不再是一个指挥有序事事严肃的矿长,完全是一个搏风斗浪的湖猫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杆子。他内心里潜在的粗野的本性,一丝不留,赤裸裸地全部暴露在红秀的面前。
  周川昂首挺胸走到红秀身边,站在那里足足逗留了三十秒钟,脸上掠过一丝莫名的笑意。这种夹带着讥讽挖苦的笑意,像刀割一般深深地刻进红秀的心里。她和他的复杂目光,在两盏明亮的矿灯下碰撞到一起。从对方那冷漠无情的目光里,红秀感到自己像一个弱小的猎物,政在被凶残的猛兽盯视着。他以胜利者的傲慢神情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好像在等她自己瘫痪下来束手被擒,然后得意地把她撕扯成碎片,再从容不迫地慢慢享用。
  没想到竟被自己所爱的人无缘无故地奚落和嘲弄,红秀的胸膛顿时填满了愤懑和绝望。她那张漂亮的脸被痛苦和悲愤涨得通红,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以一种不甘被降服的仇恨目光盯望着周川。
  最终,周川主动避开了对方那火辣辣的目光,心里骤然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惬意。人世上除了他周川,还有谁能忍心把一个发疯爱着自己的漂亮女人,折磨到这种境地呢?他脸上显现出经过压抑而又无法控制的得意神色,声音里明显地流露着无限的欢快:红秀,下井干活到底不如洗衣房省力吧?这些年我和张太他们就是这样生活着,容易吗?为人一生,要有一副慈善的心肠。你既然愿意跟他过日子了,干吗不体贴不关心他呢,偏要把他一家搅得不得安宁?张太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对不住他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你别想在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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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四十四(4)
周川走过去关心地搀扶起红秀,又轻轻搬起那块沉重的溜子槽,话语马上又变得像一个哥哥那么亲切:你两眼漆黑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为了安全,你随在我身后边走出去。今后别再和张太胡闹了,安安静静地过你们的日子。这地方可不像地面,你闹得张太分了心神,万一出了事……
  红秀那张俏脸一阵一阵发烧,像被人使劲照她上边扇了几个耳光。她忽然变得心理失控,像一个神经错乱的人大声喊叫着,那声音夹杂着无限的厌恶和狂怒:你周川给我放下,你这种小家子气的人,不值得我一理!我是一个人就顶一个数,不稀罕你的关心你的帮助,你站到一边子稍息去。
  一阵沉重而又长久的沉默,两个人仿佛谁也不再呼吸了。
  在那沉默的短暂时刻里,红秀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想得非常非常复杂,无论何时何地,自己决不能显得那么软弱可欺。那样,她就失掉了女人的尊严。她不能被人轻易摆布,不能让周川占了上风。只要身上还有一口气,还有一丝力,就是用四肢匍匐爬行,也要把这块溜子槽背出去。不然,周川将永远把她视作一个只会耍赖软弱可欺的女人,那样她红秀除了有个好容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可爱的呢。
  红秀见周川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冲上前两手紧紧抓住溜子槽,弄得周川不得不难堪地松开两手。一种连她红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感,愤怒、哀怨连同多少日子以来想了无数遍的话语,统统地朝他释放出来:……你现在该干什么你知道吗?你应该和那个祸害老百姓的姚存胜理论一场。煤矿已经接近尾声,这些人过几年就该下岗了,你应该想想煤矿的转产问题!干吗枉费脑子管人家夫妻吃饭睡觉的私房事?你真想管好吗?好,从今天起,我让张太每天给你汇报我们俩睡觉的事。他不这样做,我就不让他进家,不许他上床,上了床也不让他靠近我的身子。张太是你的矿工,也是我的丈夫,在外听你的指示,在家要听我的差遣。你要觉得我撒泼耍赖不会过日子,没有女人味,你去使坏调唆他呀,干脆离了我再找个好的……你是什么人啊?是老王心刚还是小唐国强啊,女人们谁喜欢你?别自我多情给自己过不去!
  周川决定让红秀下井干活,就是想让她亲眼目睹一下井下生活的艰难,以此来感动她教育她,使她今后在张太面前变得规规矩矩、温柔和善一些。尽管他们夫妻没有爱情基础,今后也要过一种和睦安静的日子。周川要用行动来表示不爱她红秀,她只要敢对他周川想入非非,周川就采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整治她。
  红秀对周川不留丝毫情面,一阵急风暴雨把周川呛得张口结舌,那张脸羞得通红,却没有更好的语言反驳她。
  无论对待官位显赫的上司,还是对待普通的煤矿工人,周川为人爽快,敢做敢为,直言不讳,从来不会耍点子玩手段。第一次向一个女人耍心计,没达到预想的效果反而遭到对方的呵斥,并且当面揭丑,他心里既感到难堪又感到窝囊。一股股无名的火气,总想从胸膛里迸发出来。但是,他毕竟是矿长兼党委书记,那种忍耐力和宽容的涵养还是有的。再说,他的对手只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并且是一个发疯地爱着他的女人,和对方翻脸大吵大闹,不仅有损于他矿长的身份,也是于心不忍的。
  周川变得那么豁然大度,装得非常平静,话语中却夹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那些男人的大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就要你陪着张太过好日子。无论是当男人还是当女人,都要识情理,不得撒泼耍赖、蛮横无理,我这当矿长的不但管开煤矿挖煤,还管他们家的丑事!谁敢不识趣,我就叫她难堪,叫她抬不起头见人。
  红秀冷冷地说:我能读懂你周川,对你不喜欢的男人女人,什么残忍的事你都能做出来。你为了安稳张太,情愿让我牺牲一辈子。你了解女人吗?在优秀的男人面前,女人不仅仅想牺牲自己的身子,连整个生命都愿意献出去!对那些窝囊废,他们跪在我面前当狗,他们得到了我的身子,也休想得到我的心!我红秀天生的那样发贱,这辈子你休想再来改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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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四十四(5)
周川寸步不让:听我一句良言,张太一身仁义,我们中国好多男人身上,都缺乏他那种优秀的东西。他是一块金子,一块闪光的金子。这块金子叫你得到了,你要为他骄傲,你要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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