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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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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探监,又约会些个朋友,截牢反狱,被马爷拦住,叫上武昌府找艾虎送信。此人领了这句话,回到家中,拿了盘缠,直奔武昌府。送信的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056回 徐良上囊阳献铁 艾虎奔贼店救人

双调〔西江月〕:盖世英雄,山西地面甚有名。行至乌龙岗,误入贼店中。猜破就里情,反把贼哄。

李、刘、唐、奚枉把机关弄。若不然,大环宝刀得不成。

且说艾虎同着闹海云龙胡小记、开路鬼乔宾,三个人整走了一夜,第二日早晨找店住下,吃了饭,整睡了一日。如此的三昼夜,出了岳州府的境界了。艾虎着急说:“准误了我的事情了。”与店中人打听奔娃娃谷打那门走,店中人说:“问娃娃谷,岔着一百多里路哪。前边有个乌龙岗,由乌龙岗直奔西北。”再问上湘阴县往那里奔,人家指告的是直奔正南。打店中吃了早饭,这白昼走也就无妨了。给了店饭钱起身,直奔乌龙岗。

正走间,过了一个村子,出了村口,看见村外一伙人压山探海瞧看热闹。三位爷也就直奔前来,分开众人,看看什么缘故。见里边有一个妇人,约有三十多岁,穿着蓝布衫、青布裙,头上有一个白纸的箍儿。那妇人眼含痛泪,在那里跪着。有两个年近七旬,手中拿着两根皮绳儿,两边绳儿上穿着二三百钱。妇人面前地下铺着一张白纸,上面书写黑字。艾虎、乔宾俱不认识,叫大爷念念听听。胡大爷念道:告白四方亲友得知:小妇人张门李氏,因婆母身死,无钱制买衣衾棺椁,尸骸暴露。

大夫染病在床,病体沉重,命在旦夕。小妇人不顾抛头露脸,恩求过住仁人君子、大众爷台,以助资斧。一者制买衣衾棺椁,二则请医调治丈夫之玻永感再生之德,弃世的永感于九泉之下。

念到此处,不由的几位爷心中一动。这几位本来都是生就侠肝义胆,仗义疏财,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那边一个文生秀士叫声:“童儿,打包袱取银。”出两锭白金,交与二位老者说:“我有白金二锭,助于这位大嫂办事就是了。”

二位老者接将过来,说:“大奶奶,都是你这一点孝心,感动天地,这才遇见这样的好人。冲上磕头罢。请问——请问相公贵姓高名?仙乡何处?”这位相公说:“些须几两银子,不必问了。我乃是无名氏。”老者说:“不能。我们回去好交代这位大奶奶的丈夫。”倒是小童儿说出:“我们不是此处人氏,我们是信阳州,居住苏家桥。我们相公姓苏叫苏元庆,上岳州府寻亲,打此经过。我们相公这是路上盘缠,不多,在家里头三五百两常常周济人,永远不说名姓。”此人在此处说出,到了《续小五义》上,三盗鱼肠剑,瞧破藏珍楼,请刘押司先生画镂图,周济义侠太保刘士杰的时节再叙说,此是后话。总论好人总有好处。艾虎等就暗暗的夸奖:“虽是念书的书生,会知道大丈夫施恩不求报。”

此处原来靠着乌龙岗,那里有座黑店,开黑店的外号人称飞毛腿,姓高叫高解,是个大贼,结交着绿林中的五判官:第一是黑面判官,姓姚叫姚郝文,花面判官姚郝武,玉面判官周凯,风火判官周龙,病判官周瑞;金头活太岁王刚,墨金刚柳飞熊,急三枪陈正,菜花蛇秦叶;南阳府的浮地君王东方亮,紫面天王东方清,汝宁府太岁坊的浮地太岁东方明,陕西朝天岭王继先、王继祖;金弓小二郎王新玉,金龙、金虎,黄面狼朱英,神拳太保赛展雄王兴祖等,都是把拜为交的弟兄。他在乌龙岗这里开着座黑店,手下踩盘子的小贼有一百号人。大家出去,东西南北分四路往店中勾人。也无论仕宦行台,来往客商,见了人就夸奖这店房屋干净,吃食便宜。进了这店,就不用打算出去。那个小贼勾了来的,结果了性命,银钱财物有他一成帐。寻常的时候也没工钱月钱,店中饭食现成,吃完了出去勾买卖去。

这天可巧四个人在一处,也是瞧这个张门李氏来着,正遇上苏公子给这妇人银两。

苏公子也是没出过门的人,童儿又呆,他把包袱打开,又把银符子打开,这就算露了白了;并且银符子也没裹上,就说开了话了。内中就有一个小贼看出便宜来了,那个就调坎儿说:“把合拘迷子伸托。”那个小贼就打书童裆底下要捏银子,早被旁边一人看见,说:“你干什么的?他是个贼,找地方把他锁上。”小贼撒腿就跑。那人就追,被小贼的伙计拦祝老头说:“大奶奶,咱们走罢。”拿着银子,笑嘻嘻的去了。旁边有人说:“相公,把银包起来罢。”胡小记就问艾虎说:“他们所说的是什么言语,我怎么一概不懂?”艾虎说:“你自然是不知道,那是贼坎儿,你能知道?他说‘把合’,是瞧一瞧;‘拘迷子’,是银子;‘伸托’,是伸手。”胡小记说:“哦,就是了,他们是贼。

不好了,相公要吃苦,咱们跟下去罢。”

猛然间,就听见“吱吽吽”,“吱吱吽吽”,河南小车响,一转身看见一宗岔事:小车上两边有两个箱子,是黑油漆漆的;铜什件,也用黑油漆漆了;铜锁头,也用黑油漆漆了;小车连毂轮,全是黑油漆漆的;前头有人拉着个牵绳,也是黑的;后头有人推着小车,也是黑的。后头跟个人,身高七尺,青缎壮帽,青绢帕拧头,正当中面门上映出来一个茨菇叶儿。穿一件皂青缎的箭袖袍,青丝鸾带,黑色灰的衬衫,青缎窄腰快靴。

往脸上看,黑紫的脸膛,两道白眉毛;一双虎目,垂大准头,四字口见棱见角,大片牙,乌牙根,大耳垂轮,未长髭须,正在年少。细腰窄臂,双肩抱拢,一团足壮。闪披青缎英雄氅,腰间跨刀,绿沙鱼皮鞘,金什件,皂色挽手,绒绳搭甩,明显著威风,暗隐着煞气。一看此人好生古怪。

原来此人是山西祁县的人氏,徐庆之子,名叫徐良,字世常,外号人称山西雁,又叫多臂雄,云中鹤魏真的徒弟。天然生就侠肝义胆,好管不平之事。文武全才,十八般兵刃件件皆能;高来高去,蹿房跃脊,夜行术的工夫,来无踪迹,去无影响;会打暗器,双手会打,双手会接,双手会打镖,双手会打袖箭,会打飞蝗石,会打紧臂低头花妆弩,百发百中,百无一失。故此人称为叫多臂雄。山西雁的外号可不是山西的大雁,是当初列国时,跟随晋重耳走国的那些文臣武将,有称为叫山西雁,故此他这个山西雁比的当初古人。此人虽是徐庆之子,父子的性情大岔天渊。徐三爷憨傻了一辈子,济了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后人。徐良性情,出世以来,无论行什么样的事情,务要在心中盘算十几回才办。圣人云:“三思而后行”,他够“十思而后行”。他出世以来不懂的吃亏,什么叫上当。抬头一个见识,低头一个见识。临机作变,指东而说西,指南而说北,遇见正人绝无半字虚言。先前徐三爷在家开着一座铁铺,因为打伤人命逃出在外。如今荫出十座铁铺,得了点厮孩儿铁,打了些刀枪的胚子。有徐三爷信到家,三太大叫徐良上襄阳,一者跟随大人当当差,也是出头之日,也见见他的天伦——活二十多岁没见过天伦,徐庆走后才生的。徐良他是奉母命离了山西地面。

一路上推着刀枪的胚子,所过津关渡口,一句实话也没有。可巧走在此处被艾虎看见,三个人对说,这个人古怪。胡大爷问艾虎:“你瞧他们又说什么呢?”就听见小贼们说:“噇噇刚儿,肘托挑窑。”艾虎说:“‘噇噇刚儿’,是过去与那个相公说话;‘肘托挑窑’,是让在他们店里住去。此处必有贼店。我出主意,咱们一边戏耍戏耍他们,一边保护着这位相公。毁坏了他们这个贼店,也就给这一方除了害了。”胡爷问:“怎么戏耍呢?”艾虎说:“如此这般,这等这样。”毕竟不知说出些什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057回 小义士戏耍高家店 山西雁药酒灌贼人

且说艾虎他们定好了主意。原来他们这四个小贼贴上苏相公了,答讪着苏相公说话:“今天宿在那里?”苏相公说:“走路看天气说话。”小贼说:“天也不早了,就宿在头里罢。这里有个高家店,房屋干净,吃食便当。按你又是个念书的人,走也多走不了几里地,又没脚力。”苏相公说:“承你们几位指教,这是个高家店?”小贼说:“拐过弯就看见,就是这一座店。”

就听见那边小河南车“吱吱吽吽”响,跟车的说话。按说徐良说话可是山西的口音,这要写在书上就不能按山西口音了。要论山西的口音,盆朋不分,敦东不分。不信,诸位与山西人说话,就说“棚底下有一个大盆,到东边敦一敦。”要教山西人说:“盆底阿有一怀大棚,到敦边东一东。”要是“打油”,他告诉“妈恼”;要是“买蜡”,他就说“妈油”。再说前套《七侠五义》,有段男女错还魂的节目,屈良、屈申两个人说话,下面都要缀上山西的字音。这可不能,是何缘故?正续的《小五义》二百馀回,尽是徐良的事多,若要徐良说话,字字缀上山西的口音,看的反觉不明白,听的也觉发乱,倒不如还是《洪武正韵》,倒觉爽快。

闲话少叙。单提徐良,嚷道:“你们两个人实为可恼,还慢腾腾走呢,天气不早了。

若要是赶不上道路,那还了得!比不得不要紧的东西,这个东西若不留神,要有点失闪,什么人担架的住?自然没你们的事,我要卖个家产尽绝,连我的命饶上,也不值人家这一箱子东西。打算是闹着玩的,还不快走呢!”可巧又被小贼听见,又调坎儿说:“合字,招老儿把合,念奚决闷字,直咳拘迷子。”说的是:伙计,用眼睛瞧一瞧;“念奚”,是山西人;“直咳拘迷子”,是值好些个银子。小贼就顾不得跟着苏相公了,一转身就奔了小车来了,搭讪着徐良说话:“掌柜的,你这是上那里去?”徐良说:“你瞧我头上戴的像掌柜的呀,身上穿的像掌柜的?”小贼说:“听你说话是山西人。山西爷们做买卖的多,你那行发财?”徐良说:“小买卖,教你们几位耻笑,保镖。”小贼说:“原来是达官爷,贵姓?”徐良说:“姓揍,叫揍人。”小贼说:“玩笑哇。你要揍谁?”徐良说:“戚谢邹俞的邹,仁义礼智信的仁。你们几位大哥贵姓?”一个说:“姓李,姓唐,姓刘的,姓奚的。”徐良说:“原来是李、刘、唐、奚四位大哥,外不流糖溪。”小贼说:“咱们四个人怎么凑合来着?你别这么叫我们了。你保的是什么镖?”回答:“红货。”又问:“什么红货?”回答:“这箱子里头有映青、映红、珍珠、玛瑙、碧玺、翡翠、猫儿眼、鬃晶、发晶、茶晶、墨晶、水晶、妖精。”小贼说:“你别混闹了,那么妖精呢?”徐良说:“真有拳头大的猫儿眼,盆子大的子母绿,两丈多长的珊瑚树。”小贼说:“你顺嘴开河了。别的都可以,你要说是两丈多长的珊瑚树,这箱子共有多长,里头盛的下么?”徐良说:“你不知道,珊瑚子树是两丈多长,人家把他锯的一毂轳一毂轳的,装在箱子里头。”小贼说:“你今住那个店里?”徐良说:“老西正没主意呢,道又不熟。”小贼说:“前边有个高家店,这个是顶好了。你这里头有要紧的东西,是更稳当。”徐良说:“李、刘、唐、奚四位大哥,你们住那里?”小贼说:“我们就住那里。”徐良说:“你们几位不弃嫌,咱们都住在一处。”

小贼说:“敢情好了。”徐良说:“就是那么办了,咱们到那里拜个把子。”小贼说:“我瞧着你们这位,推车子也推不动了,我们替你搭着罢。”他们暗地里议论议论说:“这个人说话可没准,咱们替他搭车,较量较量这个分两,真是好东西必有分两。”故此这才要替他搭车。徐良说:“那可不敢劳动。”小贼说:“些须小事,那算什么。更不用推着,我们搭着就得了。”随即接将过来,往起一颠,分两不校这几个小贼喜之不尽,以为是真正的好东西,搭起来就走。山西雁后边跟随。

拐了一个弯儿,就到高家店,大门上头有块横匾,没有字号,就写着“高家老店”。

两边板凳上坐着十几个伙计,内中有两三个叫了一个“王”字,姓刘的就一使眼色,山西雁就明白了八九。复又说:“你们几位打那里来?”小贼说:“我们上岳州府去。”

店中伙计问:“这位是谁?”小贼说:“这是达官爷。”伙计问:“达官爷贵姓?”徐良说:“姓揍,叫揍人。”伙计说:“别玩笑。”小贼说:“姓邹名叫邹仁,是邹达官爷。”伙计说:“有三间东房。”他们就把小车搭到东房门口,徐良就把箱子解下来搭到屋里。是何缘故?徐良是怕他们撬开瞧瞧,说是红货,怎么成了黑货了?到了屋内,也不洗脸,也不喝茶,就要饭吃,要一桌酒席,五瓶陈绍。酒席摆齐,李、刘、唐、奚说:“我们可是点酒不闻。”山西雁说:“序齿是李大哥当先喝,第二盅才是我喝。”

姓李的说:“我是点酒不闻,实在不能从命。”山西雁说:“你不喝,我也不喝,咱们这酒就不用喝了。”姓李的说:“我这酒喝了就躺下。”徐良说:“对劲,我也是如此。”就把酒递过去。姓李的说:“你可喝二盅。”回答:“大哥喝罢。”小贼咬着牙,一喝而干,一歪身躺在炕上。姓刘的说:“我给达官爷斟上。”徐良说:“对了,你斟的你喝,连我女人给我斟酒,我还不喝呢。”强逼着叫这姓刘的亦喝了,也就躺下了。

让唐大哥饮,任凭怎么让,也是不喝。山西雁一回手,“嗖”的一声,把刀亮出来,“咚”的一声,把刀往桌子上插,一瞪眼睛说:“老西将酒待人,并无歹意,若不喝,今日有死有活。要是序齿,你比我大,老兄弟,我绝不让他喝。”姓奚说:“哥哥,你喝了罢。”唐姓一饮而干,也就躺倒了。姓奚的说:“我可不给你斟了,你自斟自饮。”

山西雁说:“我自斟自饮。”把酒斟上一看,此酒发浑,酒盅儿里头乱转,明知若是喝将下去,准是人事不省,说:“奚大哥,你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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