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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梦琐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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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虽曰不武,斯亦用智自免也。
屯难之世,君子遭遇不幸往往有之。唐进士章鲁封与罗隐齐名,皆浙中人,频举不第,声彩甚着。钱尚父土豪倔起,号钱塘八都,洎破董昌,奄有杭越。于是章、罗二士罹其笼罩。然其出于草莱,未谙事体,重县宰而轻郎官,尝曰:“某人非才,只可作郎官,不堪作县令。”即可知也。以章鲁封为表奏孔目官,章拒而见笞。差罗隐宰钱塘,皆畏死禀命也。章、罗以之为耻,钱公用之为荣。玉石俱焚,吁,可惜也!或云章鲁封后典苏州,着《章子》三卷行于世。罗隐为中朝所重,钱公寻倍加钦,官至给事中,享寿考,温饱而卒。
唐裴司徒璩性靳啬,廉问江西日,凡什器图障皆新其制,闭屋缄贮,未尝施用。每有宴会,即于朝士家借之。在番禺时,钟爱一女,选荥阳郑进士以婿之。才过礼期,遽属秋荐,不免随计,无何到京,寻报物故。五教念女及婿,不胜悲痛,而郑偶笑之,盖夫妇之爱未深,不解思虑,非有他故也。大凡士族女郎无改醮之礼,五教念女早寡,不能忘情,乃召门生故吏而告之,因别适人。乱伦再醮,自河东始也。元祯少监、苏涯中丞、赐紫杨比少尹与五教亲吏别驾,说皆同。
归登尚书每浴皆屏左右,自于浴斛中坐移时。或有窥者见一巨龟吹水也。性甚鄙啬,尝烂一羊脾,旋割旋啖,封其残者。一旦内子于封处割食,八座不见元封,大怒。其内由是没身不食肉。斯亦愈于和峤之流也。
西川自唐刘辟构逆后久无干戈,人不习战,每岁诸道差兵屯戍大渡河,蛮旗才举,望风而溃。咸通中,长驱直抵府城,居人有扃户而拒之,蛮亦不敢扣门也。尝有一蛮迷路入广都县村墅,里人相率数百辈叫噪而逐之,蛮一回顾却走,如堵墙崩焉。自昼及螟,终不能擒致。其怯懦如此。王蜀先主时,云南寇蜀。蜀军勇锐欲吞之,俘擒啖食,不以为敌,与向前之兵,百倍其勇也。
咸通中,南蛮围西川,朝廷命太尉渤海高公骈自天平军移镇成都。戎车未届,乃先以帛书军号,其上仍画一符,于邮亭递之,以壮军声。蛮酋惩交趾之败,望风而遁。先是,府无罗郭,南寇才临,遂成煨烬,士民无久安之计。渤海规画地势,图版筑焉。虑畚锸将施,亭堠有警,乃命门僧景山奉使入南诏宣言躬自巡边。自下手筑城日,举烽直至大渡河,几九十三日,楼橹矗然,旌旆竟不行,而骠信栗不暇。兵以诈胜,斯之谓也。
唐天复中张道古,沧州蒲台县人,擢进士第,拜左补阙。文学甚富,介僻不群,因上《五危二乱表》左授施掾,尔后入蜀。先是,所陈《二乱疏》云:“只今刘备、孙权已生于世矣。”惧为蜀主所憾,无路栖托。洎逢开创,诚思征召,为幕僚排摈,卒不齿录,竟罹非命也。尝自筮遇凶卦,预造一穴,题表云“唐左补阙张道古墓”,后果遇害而瘗之。人有获其《上蜀主书》遗稿,极言僚寮掩其才学,不为延誉,又非违时变盘桓取祸之流也。
唐贞元中,秭归人覃正夫顷栖庐岳,帅符载征召为文,竟汨没于巴巫也。或有以其文数篇示愚,辞韵挺特,风调凛然,真得武都之刀尺也,号《巢居子》,有二十卷。愚因致书于归州之衙校李玩,俾搜访之。书未达前三日,里人有家藏全集者,适遇延而煨烬之。嗟乎!鄙于覃生异时也,苟得缮写流布,振彼声光,而焚如之酷,何不幸之甚也!
唐罗员外衮,成都临邛人,应进士举,文学优赡,操尚甚高。唐大顺中策名,不归故乡,时属丧乱,朝廷多故,契阔兵难,备历饥寒。蜀先主致书于翰林令狐学士、吴侍郎选书记一员,欲以桂阳应聘。外郎谓知己曰:“誓拥马通衢,服弊布衣以俟外朝,无复西归为鲁国东家丘也。”竟通朝籍,终于梁礼部员外郎也。蜀人有志者唯外郎乎扬子云二息亡,遗体葬于蜀,与夫延陵季子何相远哉!近代李频、黄匪躬皆岭表人,频即遗其糟糠,别婚士族,黄即三十年不返乡里,于时妻母俱在,又何心乎!
唐高测,彭州人,聪明博识,文翰纵横,至于天文历数、琴棋书画、长笛胡琴,率皆精巧,乃梁朝朱异之流。尝谒高燕公,上启事自序,其要云:“读书万卷,饮酒百杯。”燕公曰:“万卷书不易征诘,百杯酒得以奉试。”乃饮以酒,果如所言。僖皇帝幸蜀,因进所著书除秘校,卒于威胜军节度判官也。
韩昭仕王氏至礼部尚书、文思殿大学士,粗有文章,至于琴棋书算射法悉皆涉猎,以此承恩于后主,时有朝士李台嘏曰:“韩八座事艺如拆袜线,无一条长。”时人韪之。
唐武都符载,字厚之,本蜀人,有奇才。始与杨衡、宋济栖青城山以习业,杨衡擢进士第,宋济先死无成,唯符公以王霸自许,耻于常调怀会之望。韦南康镇蜀,辟为支使,虽曰受知,尚多偃蹇。韦公于二十四化设醮,请撰斋词,于是陪饮于摩诃之池。符公离席盥漱,命使院小吏十二人捧砚,人分两题,绕步池滨,各授口占,其敏速如此。刘辟时为金吾仓曹参军,依栖韦公,特与…巽《真赞》,其词云:“矫矫化初,气杰文雄。灵螭出水,秋鹗乘风。行义则固,辅仁乃通。他年良觌,麟阁之中。”洎京兆变故,彭城知留务,起雄据之意,符为其所縻,凡有代奏,愈更恭顺。刘辟之败也,幕僚多罹其祸,唯符生以笺奏稿草一箧呈高崇文相公,长揖东下,栖于庐山,即前之《真赞》可谓有先鉴也。居浔阳二林间,优游卒岁。南昌军奏请为副,授奉礼郎,不赴,命小僮持一幅上于襄阳乞百万钱买山,四方交辟,羔雁盈于山门草堂中,以女妓二十人娱侍,声名藉甚于时,守道循常者号曰“凶人”。
唐光启中,成都人侯翮风仪端秀,有若冰壶,以拔萃出身为宁从事。僖皇播迁,擢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内试数题目,其词立就,旧族朝士潜推服之……僖宗归阙,除郡不赴,归隐导江别墅,号卧龙馆。王蜀先主图霸,屈致幕府,先俾节度判官冯涓候其可否。冯有文章大名,除眉州刺史,田令孜拒朝命,不放之任。羁寓成都,为侯公轸恤,甚德之,其辟书即冯涓极笔也。侯有谢书上王先主,其自负云:“可以行修笺表,坐了檄书。
赵蕤者,梓川盐亭县人也,博学韬钤,长于经世。夫妇俱有节操,不受交辟,撰《长短经》十卷,王霸之道见行于世。
卷六
唐李绅,性刚直,在中书与李卫公相善,为朋党者切齿。镇淮海日,吴湘为江都尉。时有零落衣冠颜氏女寄寓广陵,有容色,相国欲纳之。吴湘强委禽焉,于是大怒。因其婚娶聘财反甚丰,乃罗织执勘,准其俸料之外有陈设之具,坐赃,奏而杀之,惩无礼也。宣宗初在民间备知其屈,登极后,与二李不叶者导而进状诉冤。卫公以此出官朱,路由澧州,谓寄寓朝士曰:“李二十误我也。”马植曾为卫公所忌,出为外任。吴湘之事鞫于宪台,扶风时为中宪,得行其志焉。吴湘乃澧州人,颜寻归澧阳,孀独而终。旧说浙东理难,十分公事,绅相晓得五六,唯刘汉弘晓得七分,其它廉使乃三四而已。盖公之才已难得也。
唐裴相公休留心释氏,精于禅律,师圭峰密禅师,得达摩顿门。密师《注法界观》、《禅诠》,皆相国撰序。常被毳衲于歌妓院持钵乞食,自言曰:“不为俗情所染,可以说法。”为人每自发愿,愿世世为国王弘护佛法。后于阗国王生一子,手文有相国姓字,闻于中朝,其子弟欲迎之,彼国敕旨不允也。双峰禅师聚徒千人,谈玄之盛无能及也,一旦惑于民女而败道焉,是知淫为大罚,信矣。相国李公蔚始与师善,为致一宰而已。道士文如海注《庄子》,文词浩博,恳求一尉,与夫汤惠休、廖广宣旨趣共卑也,惜哉!
丞相韦公宙出镇南海,有小将刘谦者职级甚卑,气宇殊异,乃以从犹女妻之。其内以非我族类,虑招物议,讽诸幕僚请谏止之。丞相曰:“此人非常流也,他日吾子孙或可依之。”谦以军功拜封州刺史,韦夫人生子曰隐、曰岩,隐为广帅,岩嗣之,奄有岭表四府之地,自建号曰汉,改名,在位经二纪而终。次子嗣。即京兆知人之鉴非谬也。
唐通义相国崔魏公铉之镇淮扬也,卢丞相耽罢浙西,张郎中铎罢常州,俱过维扬谒魏公。公以暇日与二客私款方弈,有持状报女巫与田布尚书偕至,泊逆旅某亭者。公以神之至也,甚异之。俄而复曰:“显验与他巫异,请改舍于都候之廨署。”公乃趣召巫者至。至乃与神迭拜曰:“谢相公。”公曰:“何谢”神曰:“布有不肖子默货无厌,郡事不治当犯大辟,赖相公阴德免焉。使布之家庙血食不绝者,公之恩也。”公矍然曰:“异哉!某之为相也,未尝以机密损益于家人。忽一日夏州节度使奏银州刺史田…岁犯赃罪,私造铠甲以易市边马布帛。帝赫然怒曰:‘赃罪自别议,且委以边州,所宜防盗,以甲资敌,非反而何。’命中书以法论,将尽赤其族。翌日,从容谓上曰:‘…岁赃罪自有宪章,然是弘正之孙、田布之子。弘正首以河朔请朝觐,奉吏员。布亦继父之款。布会征淮口,继以忠孝,伏剑而死。今若行法论罪以固边圉,未若因事弘贷,激劝忠烈。’上意乃解,止黜授远郡司马。而某未尝一出口于亲戚私昵,已将忘之。今神之言正是其事。”乃命廊下表而见焉。公谓之曰:“君以义烈而死,奈何区区为愚妇人所使乎”神怃然曰:“某尝负此妪八十万钱,今方忍耻而偿之,乃宿债尔。”公与二客及监军使幕下共偿其未足,代付之日,神乃辞去,自后言事不验。梁相国李公琪传其事,且曰:“嗟乎,英特之士负一女子之债,死且如是,而况于负国之大债乎!窃君之禄而不报,盗君之柄而不忠,岂其未得闻于斯论耶而崔相国出入将相殆三十年,宜哉!”
李德裕太尉未出学院,盛有词藻,而不乐应举。吉甫相俾亲表勉之,掌武曰:“好骡马不入行。”由是以品子叙官也。吉甫相与武相元衡同列,事多不叶。每退,公词色不怿。掌武启白曰:“此出之何难”乃请修狄梁公庙,于是武相渐求出镇。智计已闻于早成矣。愚曾览太尉《三朝献替录》,真可谓英才,竟罹朋党,亦独秀之所致也。
宣宗希冀遐龄,无储嗣,宰臣多有忤旨者,懿宗藩邸常怀危栗。后郭美人诞育一女,未逾月卒,适值懿皇伤忧之际,皇女忽言得活。登极后钟爱之,封同昌公主,降韦保衡,恩泽无比。因有疾,汤药不效而殒,医官韩宗昭、康守商等数家皆族诛。刘相国瞻上谏,懿皇不听。懿皇尝幸左军,见观音像陷地四尺,问左右,对曰:“陛下中国之天子,菩萨即边地之道人。”上悦之。寇入京,郭妃不及奔赴行在,乞食于都城,时人乃嗟之。
唐自广明后,阉人擅权,置南北废置使,军容田令孜有回天之力,中外侧目。而王仙芝、黄巢剽掠江淮,朝廷忧之。左拾遗侯昌业上疏极言时病,留中不出,命于仗内戮之。后有传侯昌业疏词不合事体,其末云:“请开揭谛道场以消兵厉。”似为庸僧伪作也,必若侯昌业以此识见犯上,宜其死也。
陇西李涪常侍,福相之子,质气古淡。光化中,与诸朝士避地梁川,小貂日游邻寺以散郁陶。寺僧有爽公者因与小貂相识,每晨他出,或赴斋请,苟小貂在寺,即不扃锁其房,请其宴息,久而弥笃,乃曰:“李常侍在寺,争忍阖扉乎。”或一日,从容谓小貂曰:“世有黄白之术,信乎好之乎”貂曰:“某虽未尝留心,安敢不信又安敢辄好”僧曰:“贫道之每拂曙出寺,为修功德因缘也。仰常侍德,岂敢秘惜。”小貂辞逊再三,竟得其术。尔后最受三峰朝相、四入崔相恩知,每遇二公载诞之辰,乃献银药盂子。此外虽家屡空,终不自奉,亦不传于子孙。遂平宰李璩乃嫡孙也,尝为愚话之。广成杜光庭先生常云:“未有不修道而希得仙术,苟得之,必致祸矣。唯名行谨洁者往往得之。”即李貂之谓也。
陵相出典夷陵时,有士子修谒。相国与之从容,因命酒劝。此子辞曰:“天性不饮酒。”相国曰:“诚如所言,已校五分矣。”盖平生悔吝若有十分,不为酒困,自然减半也。朱秀才遂宁府人虔余,举进士,有《杨贵妃别明皇赋》最佳,然狂于酒。陇州防御使巩咸乃蜀将也,朱生以乡人下第谒之,巩亦使酒,新铸一剑,乃曰:“如何得一汉试之。”朱便引颈,俄而身首异处。惜哉!死非其所。即陆公之戏,诚哉善言也。东…子王,字无功,有《杜康庙碑》、《醉乡记》备言酒德。竟陵人刘虚白擢进士第,嗜酒,有诗云:“知道醉乡无户税,任他荒却下丹田。”世之嗜酒者苟为孔门之徒,得无违告诫乎。
唐僖宗再幸梁洋,朱玫立襄王,宰相萧遘、裴澈、厥匡图等同奉之。洎破伪主,而僖皇反正,裴、郑等缘罹大辟。始具兵卫四围,矛槊森然,裴相犹戏曰:’天子之墙仞也。”萧遘相就河中,赐毒,握之在手,自以主上旧恩,希贬降,久而毒烂其手,竟饮之而终。
唐太尉韦公昭度,旧族名人,位非忝窃。而沙门僧澈承恩,为人潜结中禁,京兆与一二时相皆因之大拜。悟达国师知玄,乃澈之师也,尝鄙之。诸相在西川行在,每谒悟达皆申跪礼,国师揖之,请于僧澈处吃茶。后掌武伐成都,田军容致檄书曰:“伏以太尉相国,顷因和尚,方始登庸。在中书则开铺卖官,居翰林则借人把笔。”盖谓此也。
唐李师望乃诸宗属也,自负才术,欲以方面为己任。因旅游邛蜀,备知南蛮之勇怯,遂上书希割西川数州于临邛郡建定边军节度,诏旨允之。乃自凤翔少尹擢领此任。于时西川大将嫉其分裂巡属,乃阴通南诏。于是蛮军为近界乡豪所导,侵轶蜀川,元戎窦滂不能遏截,师望亦寻受贬,黜陇西。光化中,朱朴自《毛诗》博士登庸,恃其口辩可以立致太平,由藩邸引导闻于昭宗,遂有此拜。对扬之日,面陈时事数条,每言“臣必为陛下致之。”洎操大柄,无以施展,自是恩泽日衰,中外腾沸。内宴日,俳优穆刀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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