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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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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蹙眉:“这些我也都料到了,那郑七娘又是何时出现的?”
周芜瞥了眼郑七娘:“当年我便觉得诡异,但赵大一头栽进去,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当夜在渡头就出现了一个女人……”他顿住不语,似有尴尬。
“然后呢?”秦佩不明就里催促道。
钱仲文冷哼一声:“还能怎样,自荐枕席后来就成了老板娘呗。”
秦佩难免有些难堪,李隐兮为他打圆场道:“后来你们便各奔前程了?”
“后来的事,我们便不知道了,而那个孩子,我们从未见过。”
小豆子哽咽道:“当时我和娘亲一道去买些吃食,在快到渡口的时候却看见那群畜生……于是娘亲便让我藏在芦花之下,她去与他们周旋。”
“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我,娘亲这么些年何苦忍辱负重,任人欺凌!?”
郑七娘想伸手去够小豆子,无奈双手都被绑着,只能相对哀哀哭泣。
此景实在凄凉,但李隐兮竟还笑得出来:“以环兄还是猜错了,这分明是合谋而不是遮掩。”
秦佩微愠道:“我又不是查案的,卷入此事惟求自保,你又……”
李隐兮却未理他,只吩咐道:“恨狐,把这些人押至万州州府。”他又转身,对着秦佩意味深长的一笑:“我既与你世代相交,就不能眼看着你错过春闱。所以……”
“赶路吧,咱们得日夜兼程才行呵。”
作者有话要说:另不用怀疑 那个极为凉薄去秦家告知死讯的大人就是赵子熙 他情绪最稳定 因为不熟……
而且大家还记得当年周琦种茶时 第三卷开头 有个书生问过路么……那就是周芜了 望天……
第二卷:洛京春闱
第11章 第一章:却上轻舆御晚风
艳阳高照,正是插秧时节,农夫在连绵不绝的稻田里耕作,背朝苍天汗滴入土。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隐兮沉吟道。
此刻他二人正轻车快马,向洛京疾驰而去。
车驾颠簸,秦佩无法温书,只好与李隐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
“想不到李兄竟如此悲天悯人,真乃栋梁之器。”
李隐兮竟点点头,坦然受之,让秦佩瞬间不知如何接腔。
两人沉默半晌,李隐兮问道:“对了,先前我便诧异,你是如何得知郑七娘是那小豆子的生母的?”
“看出来的。”秦佩惜字如金。
“哦,如何?”
秦佩有些怀缅地笑笑:“年幼时,我因顽劣被先生责罚,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拿戒尺打手心罢了。我娘就站在窗口,但却未出声拦阻,我如今想想,她那时的神情和郑七娘很有几分相似。”
“不过一人是望子成龙,一人是怕暴露行迹。”李隐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低低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耀如春华,秦佩忍了又忍,终还是好奇问道:“为何突然发笑?”
李隐兮摇头轻叹:“你先生是拿戒尺打你,我幼时若是受罚则必然是杖责,也无人为我说半句好话。好在后来找到了个靠山,从此才事过境迁,免了那些皮肉之苦。”
此人气度不凡,知道许多朝野秘事,还与周玦相熟,秦佩之前猜测他身份若是五侯七贵也不为过,如今听到“杖责”二字,心里不由一个咯噔——须知按天启律例,除去公堂便只有宫中有权杖责。李隐兮此人,怕不是普通权贵那么简单,必是皇子亲王无疑。
秦佩离开京城日久,对宫中事毫无所知,在心里筛选了一遍,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一边惴惴不安,李隐兮却怡然自得地打个哈欠,径自闭目养神了。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连换了十余匹马,一行人赶至洛京竟用了不到半月。
下马车的时候,秦佩只觉得自己骨架支离,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李隐兮也好不到哪里,强打精神问道:“秦兄准备落脚何处?”
秦佩蹙眉:“先父在洛京仍有故宅,自是回去看看。”
“那在下便有个不情之请了,令尊虽为官清廉,但毕竟官至吏部尚书,”李隐兮腆颜无耻道,“想来秦府也不差一间厢房,在下人生地不熟,实在无处可去,以环兄可否收留在下几晚,权当广结善缘?”
他一口洛京雅音却说自己人地生疏,秦佩只觉此人实是虚伪至极,但无奈一路东行均承蒙他照顾,拿人手短……
“好……”秦佩的声音难得有几分虚弱。
两人站在秦府之外,均愣怔得说不出话来。
朱门漆落,昏鸦颓巢,轩户凋敝,斜阳衰草。
纵然是在春日,秦佩仍禁不住感到一丝丝冷意,但仍强撑着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的大门。
李隐兮并未跟进去,只远远在外看着。
“要去请秦公子么?”他身旁一护卫低声道。
李隐兮摇摇头:“那宅子没法住人,他自己会出来。”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秦佩便推门而出,神色如常。
李隐兮迎上去,笑道:“瞧这光景,恐怕你我要找间客栈投宿了。”
秦佩低头,并未答话。
李隐兮察言观色,轻声道:“抑或者,我们去周府看看?”
“不必了,”秦佩突然打断他,“主人不在,前去叨扰,总是不好。”
他既为周玦义子,如此言辞难免让人生疑,但李隐兮却仿佛知晓内情般眯着眼笑了笑:“也罢,正巧,我的义父在洛京也有宅邸,只是远在城郊,又有些寒敝。若是以环兄不弃,不如我们先去将就几晚?”
秦佩面有难色,李隐兮又道:“城郊亦有城郊的好处,再过两日便是春闱,那里清净,也方便以环兄温书不是?”
“莫非我又要欠李兄人情了?”秦佩冷冷问道。
李隐兮莫测高深道:“那也未必,等以环兄科举考罢,在下倒是有事相求。”
一路风尘,又亲睹家宅破败、人事两非,秦佩只觉说不出的疲惫,便淡淡道:“那有劳李兄带路了。”
李隐兮义父的宅子在洛京东郊,屋子不大不过一进一出,庭院里种着几株桃树,正是花期,开得烂烂漫漫。
一进门便有人迎上来,对着李隐兮恭敬道:“小公子。”
李隐兮倒是平易,行了个礼:“叔叔、婶婶,日久未见,可都安好?”
一旁的秦佩则默然旁观,心中揣测,李隐兮的身份自然显赫,而他的义父在洛京时却幽居于此,如今迁都只留下两个佣人搭理家产,看来若是官宦,则必然清廉到了极致;而这两个佣人衣着素雅、举止得体,也不似平常大户人家狗仗主人的做派。虽未谋面,但秦佩仍忍不住对李隐兮的义父心生几许好感。
那男子上前一步:“小公子,之前海雕来吩咐过,厢房已经收拾好了。”
李隐兮笑笑,转头对秦佩道:“地方狭小,恐怕你我又只能同塌而眠了,还请以环兄勿要嫌弃啊。”
不知是否是秦佩的错觉,那男子听到“同塌而眠”四字微颤一下,似乎很是惊诧。
不明所以,秦佩只好客套道:“隐兮兄侠义好客,秦某方能有立锥之地,感激都来不及,谈什么嫌弃。”
那男子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也带上了。李隐兮饶有兴致地看着,忽而道:“我的表字知道的人不多,他才会如此诧异。”
“承蒙隐兮兄青眼。”秦佩干巴巴道,在榻边坐下。
被褥松软,几案上摆着刚沏好的新茶,墙角的香炉里熏着淡淡的沉香,万籁俱静,秦佩闭眼凝神亦只闻窗外风声与另一人的清浅呼吸,不知不觉也就睡熟了。
李隐兮轻笑着推开窗,只见春风过处,桃花纷扬而下,洒落满地。
第12章 第二章:外物功名委世人
这年的春闱,由于在东西二京各有一场,两边的题目大不相同。
据闻长安的题目是由当朝大儒苏景明所出,光是那苕溪渔隐的典故,十之八九的考生便望之生畏。
而洛京这里,是由德泽名相顾秉亲自出的题,想来是他本人不擅诗文,故而洛京的题目偏于策论,不重文藻。
秦佩摇摇晃晃地从贡院出来,举头便是烈日青冥,顿有再世为人之感。
“以环兄。”
人头涌动,亲友知交们殷切等候,而李隐兮便站在人潮之外,身后站着那个名为“恨狐”的护卫,那英武护卫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食盒,显得颇为扎眼。
无论如何,竟还有个人在此处等自己,即便是萍水相逢,也足以自喜。秦佩不无苦涩地想道,向李隐兮做了个揖:“隐兮兄。”
“洛阳的牡丹还未开,这倒是有些扫兴,不过无妨,不如咱们去游湖?”李隐兮兴致极高地提议道。
此时秦佩方从沙场下来,正有些劫后余生的狂喜,便点了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两人便划着一叶扁舟,荡漾于洛水烟波之上。
除去他们,左近还有许多年轻举子,都乘着各式画舫,携着各色佳人,莺声燕语、娇颜媚笑硬是把无限春光都比了下去。
李隐兮留意到秦佩蹙眉不语,便摆了摆手,恨狐便撑篙离远了些。
“怎么,觉得这船寒碜了?”李隐兮玩笑道。
秦佩冷笑:“不过是凑巧见了同科士子,倍感亲切罢了。”
“其中不少人,日后还会是你的同侪。”李隐兮将食盒打开,将精致小盘一样样摆到案上。
芙蓉肉,獐肉脯,松菌蓬篙菜,加上一盘不识得的精致点心。
李隐兮为他把酒满上:“来时仓促,只随便带了些家常菜,以环兄万万不要见怪。”
秦佩靠着船舷,举杯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敬过,一饮而尽。
他难得如此懒散闲逸,尽管脸上依然如三月冰雪,不见喜怒。
生的如此好看,但凡知情识趣一点,不知多少女子要为他摧了心肝,断尽愁肠。
被他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适,秦佩蹙眉看他,眼神疑虑。
李隐兮饮了口酒:“本科主考,你知道是谁么?”
秦佩摇头:“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也不关心。”
“这个时候,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四处打听,想往上爬,”李隐兮不再看他,转而凝望浩渺烟波,“漠不关心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真淡泊,一种是有恃无恐。不知以环兄又是哪种呢?”
“真隐士恐怕不必来科考罢?”秦佩讽刺道,“真的隐士都像介子推那般,一头扎在哪座山里呢。”
李隐兮放声大笑,尽管略显张狂,但仍有不少画舫上的红男绿女张望过来。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再过段时间,便是寒食了吧?”李隐兮收敛了笑意,“以你的才学和家世,进士唾手可得。不过,你要记住,到了长安,一定要拜在主考门下。”
秦佩不动声色:“为何?”
“这届的主考本不是他,不过魏国公希望你能做他的门生,便央他担此大任。”
“顾相?”
李隐兮笑着摇头:“顾相已然致仕云游去了,是赵相。赵相先后在吏部、刑部、御史台主过事,又历任门下中书二省宰相,由他来提携你,再合适不过。”
秦佩夹了块芙蓉肉放到嘴里,火腿醇香、虾仁鲜美、里脊油嫩、蛋清爽滑,每块火腿都被雕成梅花瓣状极其服帖地嵌在白玉般的虾仁上,甚费工夫。
“先前喜来客栈一事,我觉得你心事缜密、观察入微,若是去刑部或大理寺就职,再合适不过。”李隐兮一改轻佻口气,此刻极像个前辈尊长般循循善诱,“何况,你对仕途功名并不在意,刑狱断案一事,人多以为苦差,其实倒少了几分钻营,可多做些实事。”
“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的仕途?”秦佩放下竹箸,淡淡问道。
李隐兮深深看他,凉薄凤眼莫名让人战栗。
“因为……我要你帮我。”他最终缓缓道。
秦佩很想冷笑,但看着李隐兮肃然神情,陡然间讽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譬如?”
李隐兮意味深长道:“譬如……再过二十日才会放榜,故而你只要在一月之内赶至长安即可,这段时间,我想请你为我查一件事情。”
秦佩坐直身子,两眼炯炯有神。
李隐兮禁不住笑了笑:“你识得黄泽泊么?”
“莫不是……”秦佩脑中忽而闪过之前在衡阳时听闻同窗的闲言碎语,黄泽泊原是洛阳司马,年前因勾结乱党阴图谋反被腰斩。
李隐兮点头:“正是,圣上与台阁业已迁往西京,听闻此事均惊愕不已。你知道圣上对燕王与史苏余党,从来都是雷霆手段、宁杀勿纵,于是难免会有些错漏。”
这等朝政要事,且涉及圣上得失,他竟如同闲话家常般随口道来,让秦佩不由得心头一紧。
注意到他神色,李隐兮安抚道:“无妨的,此事洛京长安人尽皆知,早已算不得什么机密。说回此事,你一直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六全镇,对吧?”
“难道不是为了看大佛么?”秦佩讽刺道。
李隐兮摇头:“大佛在嘉州,我本来计划直接从嘉州北上直抵长安,之所以绕到万州,就是为了借道来洛京调查此事。在嘉州时,我的一位世伯托人辗转带给我一封信,深感事态重大,我才延迟归期。”
“李兄世伯真多。”秦佩讥讽道。
李隐兮笑眯眯道:“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我的世伯便是你的世伯,何分亲疏?”
秦佩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感到有些忘形,便轻咳一声:“追本溯源,若你要彻查此事,还得从洛京大小官吏查起。”
漫不经心地把茶托扣在案上,李隐兮淡淡道:“我已派人散播消息,魏国公的义子就在洛京,想必不久就会有人请你赴宴,我便以你至交的身份入席。”
作者有话要说: 海雕 恨狐都是猛禽……恨狐其实就是大猫头鹰……
第13章 第三章:午桥见有闲风月
“此番宴饮是在午桥。”李隐兮挑开车帘,悠然环顾洛京胜景,嘴角噙着难以觉察的笑意。
“重回故里,滋味很不错吧?”秦佩讽刺道,“不过,午桥又有什么典故么?”
许是花香袭人暖,李隐兮索性系上帘子,任凭旖旎春风吹乱两人鬓发。
“前朝时有位名相,因不满宦官专权,避祸东都午桥,从此吟啸山林、诗词唱和,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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