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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史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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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公公让金烙回避一下，自己正了正冠帽，在太师椅上端坐好。
刚刚就位，房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披着长发，一身青色的硬绸深衣系着黑色的大带。他稍一抱拳，用发音含混的玉迹话说：〃久闻菊公公大名，一直发愁找不到见面之礼，今日拿到礼物来会，幸会，幸会啊！〃
菊公公闻言抬起头，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心说裴丁山怎么把他请到我家里来了，让别人知道，这可是杀头灭族之罪啊。
那人接着道：〃想不到您已经认出朕，朕正是少昊国地皇工本责。朕以前一直通过张震和阁下联系。张君蒙难，朕只有托裴丁山家的小姐了！〃原来这人正是工本责，前几日，张和等人从魏王那里借来的进宫金牌一直放在刑部，裴郦凭家眷的便利偷出来，和父亲的名帖一起交给情人，地皇这才能够顺利进来找菊公公。
菊公公一把抓过身旁的宝剑，喝道：〃你们少昊国素来与玉迹为敌，今日送上门来，我就取了你的狗头吧！〃
工本责竟然毫不畏惧，相反哈哈大笑：〃你真的想杀朕吗？！朕可是要帮你杀人才来的，帮君除去那个眼中钉啊！〃
〃怎么说……〃
第十一章金烙论道
他躺在地上，周围都是疯狂地互相砍杀的人们，那不是军人，而是一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平民。他们的血汇成河从山坡淌下，再渗入地里，在极深处凝结。地面上陡然升起一片光，与那空中降下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人们被光芒包裹着，竟然都停止了厮杀，跪下痛哭起来。
这时，一个古怪的人形从光芒中向司马铉煐走来，全身铁青，脑上无毛，手里拿着宝剑，司马铉煐吓得大叫。那怪人没有砍他，反而俯身将他拉起。
齐王醒来后，立刻失声叫道：〃娘！〃
一张妇人的胖脸低下来冲齐王微笑：〃娘听说你昏倒了，就让家丁抬你到府上，你又不会武，怎么可以上场打架？幸亏那一跳跳得高，我儿在危难时候还是很有劲的！〃
〃这是哪儿？〃
〃娘的寝宫。〃
齐王的母亲冀氏是司马锐的正妃，官宦人家出身，性格敦厚开朗，家仆们都非常爱戴她。因为四十岁才得这独子，所以平日对孩子非常溺爱。
司马铉煐仰着头端详着房顶上的横梁，除了漆是新的，整根梁木与他年幼时天天望见的一般无二。
〃这可跟你名字有关，那阵儿，女人生孩儿前都兴梦里仰吞东西，比如吞太阳、吞北斗星、吞月亮、吞山河、吞诗歌文章。〃
〃那娘吞了什么？〃
〃唉！到最后也没梦见吞什么。你父王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天梁上闹老鼠，一捧黑灰正好落到我嘴里，就顺口说，一片黑色的光辉。〃
〃光辉有黑色的吗？〃
〃是啊，可你爹爹却说，光辉黑色，此异相也，我儿今后必非比寻常，取字杰辉，名铉煐吧。〃
齐王不想把这话题再继续下去，转而问：〃哎，你说我爹干吗出家，他走之前可是和美梦子并称玉迹二贤呢。爹放着大学者不当，偏要离家出走。他出家是在庙里念经吗？〃
老王妃努力回想着，摇头道：〃好像不是，他说为了寻找什么东西，那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当年，司马锐要走的时候，文皇帝和老王妃都坚决反对，认为他中了啥邪术，鬼迷心窍。但是，老齐王乔装成佣人，还是逃掉了。
听完母亲陈述，齐王不禁长叹道：〃哎，父王果然异人也。〃
司马铉煐静躺了一会儿，忽又想起梦中的情景，便问：〃喔，娘，你知道什么地方地面上会升起光？我似乎有印象。〃
冀王妃闻听立刻醒悟，道：〃鹫山啊，你小时候见过的，爹爹和我带你去的，那里天能每天都要与地能相汇，是很棒的自然景观，吸引了全天下的游客。唉，可惜，现在不能去看了，鹫山给一些土匪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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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第十一章金烙论道齐王一直在回想自己的梦境，那个梦的画面非常清楚，似要告诉自己什么。前几天，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里那个老者提醒他，让他危难时候喊〃爹〃。今天，自个儿照做了，虽然情景记得很模糊，但仿佛真飞了起来，和梦中一样。金在青和观众离自己越来越远，天空和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肩上长出了翅膀，全都是白色的羽毛。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其间的界限竟然含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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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第十一章金烙论道（2）
〃首先得让别人瞧得起！别人瞧得起你，你才能瞧不起别人！所以让别人瞧得起很重要！咱们萨赫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让人瞧得起的男人！全玉迹国还有哪个地方的男人让人瞧得起的？我告诉你，没有！别看他们成绩比咱们大，钱挣得比咱们多，咱就是瞧不起他们！他们求咱，咱也瞧不起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像咱会做让人瞧得起的人！〃
〃好啊！〃
台下一片掌声，人们欢呼雀跃。
台上一个人，剃了前半边头，半长发披在脖子上，体态肥胖，穿着却非常随便，青布长衫敞开着，正是御史金烙，后面挂了条横幅，上写：金烙说部。
〃您问了，怎么让人瞧得起？让人瞧得起就得无畏。人都明白，无知才能无畏，让人瞧得起首先得无知。我就是无知了，你又能怎样啊？我还就是瞧不起你们，我不知道你们让人瞧得起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让人瞧不起的地方，我不知道别的，就是瞧不起你们。你们说什么也没用，干什么也没用，我就是瞧不起你们，这就是咱内心的力量！咱萨赫的男人们，只要无畏敢干，就能让他们这帮人瞧得起，咱有咱的让人瞧得起的规矩，不讲他们那些让人瞧不起的框框！〃他讲得很激动，因为需要咬牙的口型来增加说话力度，前齿已经感觉生疼了。
又是一片掌声，人们还借助口哨来表达比掌声、欢呼还高昂的热情，个别抽旱烟的不断咳嗽，使旋律更加丰富。
〃听听今天的掌声，说明什么？说明大家瞧得起我！我也瞧得起大家！我们马上要做件让全天下人瞧得起的壮举，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瞧瞧！〃
有人开始擂鼓助兴，演讲者也不得不大声叫喊着予以制止。
这时，一个小伙子凑过来，在他旁边耳语。
金烙听了，赶忙站起来道：〃汉王要到咱这府上来，还不去准备！〃
金在青取下北军都督的帅印，就把它挂在脖子上在大街上转了整整一天，看天色已晚便回府去见他哥哥。
屋里面热气腾腾，人脸晃动，猜拳口令声不断，他哥哥金烙正陪司马铉亮吃饭，见妹妹进来就高举起酒杯邀屋里的人祝酒：〃还是咱金家人厉害，谁敢瞧不起？连女的都是天下第一。〃
金在青将大印取下放在火锅盖顶上，说：〃汉王，从此以后，所有军事都听妾身的吧！〃
司马铉亮的两眼已经被冥火水熏得火辣，听闻美人一番豪言壮语，心也被辣痒了，跟话道：〃军事听你的，但你这人得听寡人的。〃说着将手摸到金将军屁股上。
大家正为司马铉亮的作为尴尬，金在青轻轻用脚一踢，板凳腿便断了，汉王猝不及防，一下栽倒在地。
金烙忙蹲下身将司马铉亮扶起来，接连赔着不是。
司马铉亮醒悟过来，勃然大怒，推开金烙，拔剑奔向金在青。
金在青却不躲不闪，娇声道：〃一个皇帝也要跟女人家打闹呀？〃金将军直接称铉亮为皇帝，算服软给了他个台阶。铉亮才暂时忍住火气，想想大战在即也不可闹得太僵。
金在青用玉迹的礼节，行了个万福说：〃我们萨赫人将打架当做朋友间的游戏。陛下，您可能不知道，妾身已经发了誓，这辈子只杀人，不嫁人。〃
司马铉亮将剑入鞘，整理一下衣服，但遮掩不了灰头土脸的惨状。心说本来很欣赏金烙的那些说部，但做起事情全不通道理，根本未开化。汉王也不告别，径直走出大门，旁边的随从看见了，急忙丢下碗筷鱼贯而出。金烙跟在后面说了句：〃亲王，慢走啊！〃
汉王心中怒火难消，便嘱托手下道：〃这金烙面子上一股奴才相，眼睛里边分明在嘲笑本王，你们将来要提防点。〃
此时，拴战马的地方早就有个牙将在等着，见汉王等人过来，便疾步跑过去，趴在铉亮耳边悄悄地道：〃马家堡那边已经向魏王下手了。〃
汉王听了，才转怒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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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十二章马家堡之变（1）
第十二章马家堡之变
马家堡是玉迹的军事重镇，西苑兵府的分帅府。从前朝北虞设立至今，西苑兵府在那里驻守了三百多年。兵府制度起源于以前的屯兵制度，府兵战时为兵，闲时耕作，娶妻后成立家庭叫兵户，兵户养大的男孩定要子承父业。西苑兵府虽然实力不及北苑，但对于整个玉迹来说也是决定平衡的力量。
北晋宣和三十一年，九月七日凌晨，司马铉德和亲兵秘密来到马家堡，黄英早在门口等候了。
黄英幼年是个穷孩子，以卖画为生，后来参加反抗犬戎的战争，被朝廷发现和提拔。他为人刚正，在兵府当官后，非常注意保护当地的百姓，经常用自己的俸银赈济穷人。裴丁山与他同乡，观点也大多相同，所以时常来往。
此时，黄将军看见队伍为首的一个人，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面如满月，三缕长髯，剑眉虎目，非常端庄威严，头戴八宝紫金冠，一身暗紫色的软甲绣着麒麟和彩云。他不等对方下马便跑去帮忙勒住缰绳，轻声道：〃殿下，果然王者也，我等投对明主了。〃
司马铉德谦虚了几句，就跟着主人来到都督府上。落座后，两边摆上热茶，他还没喝口水以解旅途的干渴，就问：〃我见一路上庄稼长得不好，你们这儿的百姓怎样？〃魏王好标榜自己的仁德，所以无论到哪里办事，首先要体察一下民情。虽然已是惯例，但每回都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黄英说：〃兵户好些，一般百姓苦啊！地少，人多，务工又找不到活。土匪非常猖獗，烧杀掳掠。很多百姓饿死，很多父母贩卖自己的儿女，许多好人家的姑娘当了妓女。〃
〃官府为何不管呢？〃
〃不少基层的官吏信奉〃冥火说部〃，天天喝冥火水，忘记了当年隆武皇帝的教诲，认为贪污腐败是理所当然的；还与那些萨赫土匪勾结一起，给他们打掩护，甚至弄了一帮文人为他们立传，说什么江湖侠义，根本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
司马铉德望着清淡的茶水，也悲悯起百姓，说：〃等除去菊公公和金烙等人，打开人的水心，扑灭冥火，这样的事情就会少很多。〃
听了这话，黄英再次撩朝服跪倒说：〃我为百姓给明主叩头了。〃
第十二章马家堡之变
司马铉德急忙拉起他：〃礼太过是犯君。今天能认识你这个忠义之人也是我的福啊！〃
黄英非常高兴，命令大摆宴席为魏王接风洗尘。两个人酒逢知己，喝得高兴。
饭吃过一半，司马铉德忽然撂下筷子，说：〃咱们讲了半天百姓，却在这里又吃又喝，不如现在就去看望他们，我久在京城，不知道地方的情况啊！〃
黄英听了更加感动，便吩咐驾车去探望堡内的百姓。堡内的居民不多，除了军户也就一万多人，住在马家堡的东西侧。
马家堡位于干旱地带，风沙较大，地面荒芜，房屋和城墙都是用当地的黏土和石头砌起来的。魏王刚换的便装很快就落满了尘土，他骑在马上看着那些低矮破旧的民居感慨万千。
前面有户人家，门都坏了，用茅草堵着，应该是周围最破败的一家。魏王吩咐下马，说就探望这户。
破门打开，见里面跟夜晚般漆黑一片，半天才分辨出一张桌子和桌旁的两人。那是当地的一个老叟和他的孙儿。老人非常紧张，魏王一再表示善意，他才安稳下来。
外面的阳光渐盛，里面的景象越来越清楚：一张破木桌，旁边是草垛，放着棉絮和被褥等，几个地瓜像石头般搁在墙角。
魏王以前只是听说百姓如何如何艰苦，没有体会，今天见到了，这个八尺的汉子不由得被触动，挤了挤眼睛竟然鼻子发酸流下泪来。
那老叟见王爷落泪，感动非常，一再说：〃王爷有这份心，就是我们老百姓烧高香都换不来的福啊！〃
大家正一劲儿劝着，却忽听见个稚嫩的声音，把四下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假仁假义的人其实最坏了！〃听到这话，人们才注意到爷爷身旁的小孙子，那小孩也就八九岁，毛发如草，破衣烂衫，懵懂的眼睛里竟充满着愤怒。
黄英大吃一惊，问道：〃孩子，怎么不通情理了，这是谁教你的？〃
〃冥火说部的兄弟，他们说虚伪的人其实最恶！〃
众人无不愕然。魏王却只是长叹口气，轻声对黄英道：〃以后大家在民间要树立个良好的榜样啊。〃
忽然，一个士兵不通报就冲进小屋子，气喘吁吁跪在地上。
黄英感觉出什么，温和地问道：〃何事慌张？慢慢道来即可。〃
那兵卒说：〃城外面，外面，两万游民军队已经把马家堡围了！〃
司马铉德和黄英闻报，急忙带着随从，跑到城墙上，往垛口外看。只见下边海洋一般的人群，衣甲不整，武器破旧，一瞧便不是正规军。但每个兵卒都长得剽悍粗野，气势强盛，也绝非残兵弱卒。这些人还不停地高喊：〃抓住魏王！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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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十二章马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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