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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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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却渐渐模糊,渐渐消散。
薛德音担心地望着她,暗自叹息。那日七娘在魔鬼眼的失常举动让薛德音有一种不详之感,假若七娘因为精神上的不堪重负而崩溃,那对薛家的打击太大了。
伽蓝舍身忘死拯救薛家似乎给了七娘某种刺激,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让深埋其中的所有痛苦一拥而出,由此让七娘产生了幻觉。
伽蓝与河内司马氏风马牛不相及,绝无关系,即便长相有相似之处,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天下之大,找几个容貌相近之人并不是难事,难道因此就判断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这太荒谬了。至于那个檀木盒子,肯定是个巧合。大人在天之灵可以用一首诗歌来拯救我们薛家,那么司马氏的先祖们何尝又不能用一个檀木盒子来拯救七娘?世上不缺玄之又玄之事,就怕人去探究其中的玄妙,一旦陷入其中,非痴即亡。
七娘没有拿走那个檀木盒子,而伽蓝毫不珍惜,随随便便就扔进了藤筐。如果木盒对他很重要,他会如此随意?
自己已经劝了七娘多次,豪门望族流落在外的私家物品普遍较多,司马氏散落民间的族物又何止这一个檀木盒?记得当年司马大郎流配敦煌,陪其西行的只有一房侧室,而这个侧室肯定带有妆奁用的檀木盒,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其后传来噩耗,司马大郎陷没于阳关外的烽燧,妻儿失踪,全家罹难,假设这个檀木盒就是司马大郎之物,那又如何?又有谁敢说,他的妻儿至今还活在人世?
“大人,请保佑七娘。”薛德音低声祈祷,“薛家如今绝处逢生,但回家之路千难万险,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这个时候七娘可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啊。”
沙尘起,大角响,战马奔腾之声从西边天际滚滚而来。
歌声渐止,众人纷纷转头西望。
一杆金狼头大纛破空而出,猎猎狂舞,气势恢弘。
一队大隋骑士冲上沙丘,沿着宽阔丝路纵马飞驰,急速而来。
披发左衽、全副武装的突厥骑士紧随其后冲上了沙丘,一时旌旗如林,幡旄飞舞,气吞如虎。
布衣双眼微眯,冷目而视,“突厥人。”
“牙帐使者。”杨渊目露疑色,“使者身分应该很高,不但有马军扈从,鄯善鹰扬府也派出了马军随行护卫。”
一杆五狼头大纛破空而出,一队黑衣突厥骑士冲上了沙丘。
石蓬莱面色骤变,低声惊呼,“黑突厥。”
伽蓝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吹响横笛,悠然行走于丝路之上。
刀疤紧紧相随,暴雪虎踞其上,昂首挺胸,霸气四射。
阿史那贺宝也是视若无睹,兀自猛击羯鼓,与紫云天的一帮悍贼们声嘶力竭地纵声高歌,嘹亮歌声响彻丝路。
石蓬莱十分害怕,手忙脚乱地披上幂离。薛德音唯恐出现意外,带着薛家的人率先避于路边。布衣举起马鞭轻轻摇动,示意驼队让开主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突厥骑士们唱了起来,先是一小队骑士,渐渐唱和的骑士越来越多,声震天宇。
骑士们一边纵马飞驰,一边放声歌唱,更有骑士欢畅之余向驼队频频招手。
一辆辆马车冲上了沙丘,车马辚辚,蔚为壮观,其中一辆四马所拉的豪华马车格外醒目,四周密布骑士,戒备森严。
驼队里的人纷纷注目那辆高大豪华的马车,暗自揣度车中人的显赫身份。
“朝贡车队”布衣微微皱眉,眼里掠过一丝忧色。
西土诸虏臣服大隋,循例进贡。金秋,朝贡使携贡品东进,隆冬则至长安,正好赶上东土新年庆典。吐谷浑人在此刻发动攻击,显然是打算阻截或迟滞西域诸国的进贡,一旦西域诸国使者未能如期赶到长安,必让大隋天子蒙羞。
布衣不关心这些事,他担心的是西域诸国使者带着贡品纷赴长安,一路上郡县官吏必定往来接送,关道河津必定盘查森严,这势必影响到西北狼东去长安的谋划。
他正在想着,身边的杨渊忽然手指后方,惊讶地说道,“龟兹人……还有焉耆人……我知道了,这是西域诸国的朝贡使,他们要去长安。”旋即他又疑惑地自语道,“奇怪,他们怎么会同时去长安?碰巧遇上的,还是事先约好的?”
五狼头黑纛下,一员黑甲黑氅,面带黑色护具的人,一边与周围骑士同声歌唱,一边也兴趣盎然地向驼队挥手致意。突然,他看到了一头雪獒,一头虎踞驼背之上,威风凛凛的强壮雪獒。
角号连响,黑甲骑士带着一队黑突厥扈从风驰电掣一般冲向了驼队,冲向了伽蓝和暴雪。
突发异状顿时引起了两支队伍的注意,歌声嘎然而止。
驼队率先停下。突厥大队人马则号角连天,长长的队伍渐渐减速,缓慢停止。
承担卫护之责的大隋骑士飞速追了上去,在黑突厥人的两翼展开,全力戒备。
石蓬莱惊恐至极,冷汗涔涔,合十祈祷。
布衣、江都候暗自惊诧。不会吧?刚刚走出沙漠就撞上突厥人,而且还偏偏撞上了黑突厥人,运气这么差。
布衣举手示意,命令驼队做好迎战准备。这里是大隋地境,自己又是大隋戍军,对方则是朝贡使者,即便起了冲突也不至于流血死人,不过凡事有万一,小心为上。
伽蓝略略皱眉,收起横笛,伸手抓住角弓,但旋即又松开了,策马走到刀疤身边,探手从藤筐里取出金狼头护具。
黑突厥人如风而至。
黑甲骑士倨傲地看看四周,目光集中到雪獒身上,目露惊叹之色,接着他举起马鞭,指了指疤脸驼背上的雪獒。
扈从们心领神会,一个虬髯大汉当即纵声喊道,“谁的雪獒?这是谁的雪獒?咱要了。”
大隋卫士就在身边,不好强抢,打人脸落人面子的事不能做,黑突厥人只好勉为其难强买了。
驼队静寂无声。
石蓬莱却是长长吁了口气,侥幸,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接着便心灾乐祸了,黑突厥人竟敢找伽蓝的麻烦,自寻死路。
“谁的獒?这里有没有活人?有活人就出来喘口气。”
烈火缓缓从刀疤的身侧走了出来,伽蓝缓缓抬头。
黑突厥人看到了一张金灿灿的狼头护具,无不骇然。虬髯大汉更是惊呼出声,“金狼头……”
大隋骑士们却是惊喜交集,一个个飞身下马,单膝下跪,大礼参拜,“参见旅帅!”
伽蓝在马上躬身还礼,虚手相请,“免!”
骑士们轰然应喏,站起来再度躬身,却无人上马,摆明了就是告诉突厥人,我们唯旅帅马首是瞻,若胆敢强抢强买,后果自负。
黑甲骑士意欲催马上前,却被虬髯大汉与另一名扈从左右护住,坚决不让他接近金狼头。
伽蓝催马上前,停在黑突厥人五步以外,取下护具,露出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黑甲骑士。
“莫贺设,别来安好?”
“你不是死了吗?”黑甲骑士冷声嘲讽道,“没想到神勇无敌的伽蓝神也会诈死,也会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逃避自己的诺言。你以为你躲起来了,就能逃过大金山天狼神的惩罚?”
“军令如山,国法无情!”伽蓝平静如水,淡淡说道。
“伽蓝,你休想哄骗我。”黑甲骑士取下护具,露出一张年轻的刚正面孔,“伽蓝,兑现你的诺言,今日,此地,你我决一死战!”
“阿史那泥孰……”伽蓝举起手中的金狼头护具,“你想凭借武力,光明正大的夺回去,我愿意成全你,但是……”伽蓝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军令如山,国法无情。虽然你是统领南庭五姓首领的莫贺设,而我不过是大隋的一个小小戍卒,但这里是大隋的疆土,你我都要遵从大隋的律法,你想与我决斗就可以决斗?你以为在我大隋的疆土可以为所欲为?”
阿史那泥孰勃然大怒,伸手握上刀柄,“伽蓝,不管你逃到哪,大金山的天狼神都能找到你,今天,你死定了!”
伽蓝冷笑,把护具戴上,嘴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第三十章军令如山,国法无情
阿史那泥孰怒不可遏,“锵”一声战刀出鞘。
虬髯大汉一把抓住了阿史那泥孰的右手,急切阻止,“莫贺设,他在激怒你,不要中计。”
另一名扈从也急促劝说,“莫贺设,金狼头失踪一年多了,先前传言他死了,今日却突然出现在丝道之上,其中必有玄机,万万不可出手。”
阿史那泥孰霍然想到此行使命,还有正在风云变幻的西土局势,当即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但他毕竟年轻气盛,面对突厥人的死敌,面对金狼头的挑衅和侮辱,他无法忍气吞声掉头就走。突厥人的脸面不能不要,南庭五姓黑突厥的颜面不能不要,自己这个牙帐显贵莫贺设的身份更不能不顾。
阿史那泥厥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伽蓝目如寒霜,逼人的寒气一点点地散发到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高踞刀疤背上的暴雪虎视眈眈地盯着突厥人,张嘴发出一声震天雷吼。
布衣戴着黑色狼头面具,手执长刀,出现在伽蓝的背后。
江都侯也戴着狼头护具,骑着黑骝,慢悠悠地出现在伽蓝的侧后方。
阿史那泥孰脸色微变,眼里掠过一丝惊诧。三个西北狼,丝路之上突然出现三个西北狼,其中为首者还是传闻已经死去的金狼头伽蓝,这其中必有莫大玄机。老狼府面对西土新局势,肯定拿出了什么新对策,而这个新对策,未必对突厥人有利。
黑突厥骑士神情紧张,刀矛弓弩齐齐举起。虬髯大汉连打唿哨,一名扈从急忙吹号求援。
大隋骑士当然不甘示弱,也是举号长鸣,发出告警之声。
大角连响,几队突厥骑士脱离大队,紧紧护住了那辆豪华马车,另有几队骑士打马冲向驼队。
大隋骑士来得最快,远远看到面戴金狼头护具的伽蓝,顿时发出欢呼之声,冲在最前面的一员身高体壮的重甲骑士滚鞍下马,飞奔十几步来到近前,激动叫喊,“旅帅,你还活着,你果然没死。”
“旅帅,旅帅……”十几名骑士一字排开,飞身下马,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单膝下跪,大礼参拜。
“末将参见旅帅。”重甲骑士深深一躬。
“成之兄,别来无恙。”伽蓝虚手相请,又对跪拜骑士们躬身还礼,“兄弟们安好,起!”
众骑士轰然应诺,纷纷站起。
“神迹,神迹啊!”鼓掌之声“啪啪”而起,一个淡漠的声音穿透了隆隆蹄声和薄薄沙尘,在众人耳边响起,“死而复生,果然死而复生了。裴三郎,我的预言应验了,我就说过,这世上没人能杀死他,因为他是伽蓝神,他有十八守护神的法身。”
“死而复生?”一个尖锐而轻蔑的声音紧随其后,“如果杀他十八次,毁了他十八守护神的法身,他是否还能活下去?白十三,给你百金,再占一卜,看他下一次死在何时?”
“裴三郎,你打算焚他的法身?”
“我把他烧成灰,看他还能不能死而复生。”尖锐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阿史那泥孰的身边出现了两个华服青年,一个白衣如雪,温文尔雅,一个绯袍翻飞,趾高气扬。
白衣青年看到伽蓝望来,颔首微笑,面露亲善之色,“再见伽蓝,当举酒相贺。”
“宝山王请酒,哪敢不从?”伽蓝笑道,“不知宝山王东行,可携有龙膏美酒?”
“我龟兹美酒何止龙膏?”宝山王笑道,“今有三勒浆,所酿之术源自波斯,醇香可口,回味悠长,尤甚龙膏。伽蓝,何时有空尝一尝?”
“叨扰了。”伽蓝躬身答应。
“伽蓝,这一次不可爽约。”宝山王手指绯袍青年,“裴三郎对你上次爽约一事十分气愤,至今耿耿于怀。”
“三王子的酒,我不敢喝。”伽蓝戏谑道,“我宁愿喝西海的水,也不喝焉耆王子的酒。”
“我的酒有毒?”裴三郎冷笑,“你既然死了,还活过来干吗?西土想杀你的人比大漠上的野狼还多,你活着就是一种痛苦,自己痛苦,别人也痛苦,如其大家都痛苦,还不如你发发善心,自己抹了脖子,一了百了。对了,你这一年多去哪了?我派人到处寻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不能手刃仇敌,也要鞭打你的尸骨,以泄我心头之恨。”
伽蓝笑了起来,指了指莽莽沙漠,“我就在那里。”
突伦川?阿史那泥孰、白十三和裴三郎互相看看,十分诧异。这一年多来,伽蓝都在突伦川?他在突伦川干什么?这汉贼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在突伦川与孤烟落日为伍,有一天忽然觉得寂寞了,于是就出来了。”伽蓝笑道,“只是没想到,我才出了突伦川就遇上了你们。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差,还是你们的运气太好了。”
“当然是你的运气太差。”裴三郎手指伽蓝,忿然说道,“到了冬窝子,我要与你决斗,以践前时之约。”
“滚!”伽蓝勃然变色,厉声怒叱,“再敢纠缠不清,我阉了你!”
“汉儿胆敢欺我!”裴三郎勃然大怒,顺手从阿史那泥孰手上抢过战刀,指着伽蓝叫道,“汉儿放马过来,今日必定砍下你的贼头……”
一匹白色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白衣白氅,戴卷檐黑纱帷帽,手拿一柄三尺长剑。在白马之后,一头全身漆黑,四蹄如血的獒犬如厉啸长箭,划空而过,如影附随。
烈火仰首嘶鸣,刀疤兴奋鸣叫,暴雪更是腾空而起,像闪电一般飞射而出。
阿史那泥孰面如寒霜。宝山王白十三面露落寞之色。裴三郎怒不可遏,挥刀就要冲向伽蓝,但被阿史那泥孰的扈从拼死挡住,不让他上前半步。
伽蓝抬头而望,目露惊异之色。
布衣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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