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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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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泥孰面如寒霜。宝山王白十三面露落寞之色。裴三郎怒不可遏,挥刀就要冲向伽蓝,但被阿史那泥孰的扈从拼死挡住,不让他上前半步。
伽蓝抬头而望,目露惊异之色。
布衣和江都候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担忧。谁能想到,出了突伦川就遇上这么多“故人”,现在事情不是麻烦了,而是失去了控制。
白马疾驰而至,停在了剑拔弩张的两队之间。
白马高大矫健,如雪长鬃迎风而舞,神骏非凡,英姿飒爽。烈火激昂嘶鸣,白马萧萧回应,两马交颈厮磨,异常亲热。
暴雪与黑獒凌空相撞,落地之后翻扑滚打,纠缠嘶吼,状若疯狂。
刀疤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小脑袋摇晃着,亲昵地伸向白衣人。白衣人举起右手,戴着鹿皮手套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摩着刀疤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伽蓝,真的是你吗?”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帷帽内传出,温婉动人。
伽蓝微微躬身,一言不发。
“脱下护具。”娇柔声音略显激动,气息也逐渐粗重。
伽蓝犹豫了一下,拿下了金狼头护具,露出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这张脸庞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冰冷,却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波澜,伽蓝的心,乱了。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娇柔声音先是激动,接着转为激愤,再接下来就是愤怒了,声音突然尖锐而嘶哑,带着一丝哭音,“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随着一声凄厉尖叫,长剑“锵”地脱鞘而出,冷森森的剑锋电闪而过,霎时落在伽蓝的咽喉上,“为什么?”
大隋骑士大吃一惊,那位叫成之的重甲骑士更是拔刀而出。
莫贺设阿史那泥孰,龟兹的宝山王,焉耆的三王子惊呼出声,黑突厥骑士们骤感窒息,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蓄势待发。
布衣和江都候催马而上,长刀凌空而起。
伽蓝急举双手,示意双方将士稍安勿躁。
“军令如山,国法无情。”伽蓝望着帷帽后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语调平静。
“你骗了可汗,骗了可贺敦,骗了牙帐,骗了大金山的天狼神。”白衣女子的情绪失控了,哭着叫喊起来,“你是个十恶不赦的贼,你该千刀万剐,你该下地狱。你还我的可汗,还我的可贺敦,还我的亲人……”
伽蓝冷若冰霜,纷乱的心渐渐冻结,就像一块万年的冰川,“军令如山,国法无情!”
“你答应我的,你说他们会回来,会重返牙帐。你答应我的,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白衣女子凄厉叫喊,声嘶力竭,悲痛欲绝,“你一直在骗我!”
伽蓝仰首望天,眼里掠过一抹锥心的伤痛。我没有骗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骗你,但可悲的是,我被骗了,我和我的袍泽们都被骗了。你可以质问我,可以杀我,但我去质问谁,我去杀谁?
“军令如山,国法无情。”伽蓝的心在颤抖,声音在颤抖,说出来的八个字也在颤抖,颤抖中透出无尽的悲伤。
长剑掉到了地上,犀利的剑锋划过伽蓝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白衣女子坠落马下,掩面痛哭,“你还我的爹爹,还我的妈妈,你把她们还给我……”
“苏罗……”阿史那泥孰看到白衣女子落马,急切叫喊,翻身就想下马,但白十三和裴三郎几乎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冲着他连使眼色。阿史那泥孰蓦然想到什么,目露苦色,但旋即怒气上涌,两眼赤红,恶狠狠地瞪着伽蓝,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伽蓝,这一年多来,苏罗一直在找你。”白十三踌躇良久,突然用汉语对伽蓝说道,“可汗东进长安,西土局势大变,你不可能不知道苏罗的处境,更不应该违背自己的承诺,把她一个人仍在北牙碎叶川。你这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你知道吗?既然你不愿意兑现承诺,当初什么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跟着可汗、可贺敦一起去长安?或许你是受了可汗之托,不得不救她,既然你受人之托,为什么不忠人之事?伽蓝,你一向然诺仗义,恩怨分明,所以西土人敬重你,我们都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不过苏罗的事,你做得太过份了。军令如山,国法无情,这八个字当真可以让你放弃一切,甚至背弃自己的兄弟朋友,背叛自己心爱的人?”
伽蓝长叹,微微躬身,向白十三致礼以谢,跟着身形闪动,俯身抱起苏罗。
苏罗紧紧抱住伽蓝,哭得肝肠寸断。
“伽蓝,你要干什么?放下苏罗。”阿史那泥孰厉声喝问。
“伽蓝,赶快放下苏罗。”裴三郎也是横刀而起,怒声叫道,“大叶护就在车内,赶快放下。”
“有劳宝山王。”伽蓝再次躬身致礼,“请禀报大叶护,大隋戍卒、西北狼敦煌求见。”
白十三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如飞而去。
很快,白十三又飞马而回,“伽蓝,大叶护说,苏罗累了,倦了,需要借你的帐篷休息一夜。明天到了冬窝子,由苏罗带你去见大叶护。”
伽蓝躬身再谢,然后拨转马头,带着苏罗冲进了茫茫戈壁。
白马紧紧相伴,一白一黑两头大獒互相追赶着欢快飞奔,刀疤慢腾腾地跟在后面,一摇三晃,悠闲而从容。
第三十一章白马
一轮绚丽夺目的夕阳悬于暗蓝色的天幕边缘,红彤彤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宇,洁白云彩仿若披上了艳丽的画帛,雍容华贵,又如燃烧的烈焰,要焚尽光明神最后的力量,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辉煌。
大漠沐浴在这璀璨而深沉的血色光芒里,戈壁记载着它千万年的沧桑,秋风吟唱着它千万年的喜怒,沉默的沙砾铭刻下它千万年的命运,金色的落叶就仿若一只只飞舞的蝴蝶,用它柔嫩的翅膀掀起改天换地的风暴,在千万年的岁月里迎来日月交替、四季风雨。
生命是短暂的,但又是无限的。伽蓝踩着沙砾,沐浴着落日余晖,缓步而行,这一刻,他的心融入这片广袤的天地,仿若潺潺流淌的岁月,仿若轮回里的灵魂,又仿若色彩斑斓的蝴蝶舞动的双翅,创造历史,改变命运。
短暂的生命就如这光明,在它被黑暗吞噬的霎那,一定会爆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芒,完美诠释出生命的永恒。只是这世上有多少生灵能在死去之前看到那片绚丽的世界?我能看到吗?
一个栗发蓝眼的漂亮少女踩着伽蓝长长的背影,亦步亦趋,安安静静,仿若这戈壁上的风,悄无声息,但那种至静蕴含着点点萌动,犹如深谷之幽,梵音之空,暮霭之钟,总是在秋水之中泛起圈圈涟漪,在雪白的宣纸上泼上一两点深墨,如山,如水,如梦,如幻。
“大兄,我想你。”
“我也想你。”
“大兄,我很孤独。”
“我也很孤独。”沐浴在余晖中的背影停止了移动,“苏罗,你看那落日,它形单影孤,它也很孤独,但你看到了什么?是孤独吗?”
“它很美,很美……”
“世人只看到它的美丽,只感叹它生命的消逝,却没有看到它对生命的诠释。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沉默。
伽蓝负手而行,长发在风中轻舞。苏罗亦步亦趋,衣袂翻飞。白马、红马、白獒、黑獒,还有一匹疤脸驼,沐浴着血色光芒,倘徉于后。
“大兄,我要去遥远的西方。”
“我也要走了,去东方,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兄,我再也看不到父亲,看不到妈妈,也看不到你。我想你们,一想就心痛,痛彻入骨,仿佛心裂了,碎了。”
“苏罗,你要长大,要坚强。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像你一样心痛,我趴在妈妈的坟上日夜哭号。有一天,伽蓝神来了,他给了我一把刀。我突然悟出了我的道,谁让我哭,我就让谁哭;谁要杀我,我就杀他。生命是短暂的,但生命是辉煌的,就像这落日,最后爆发出来的是血色光芒,是杀戮。”
“大兄修的是魔道,是修罗道,是杀戮道。大兄杀人无数,死后必堕阿鼻地狱,在十八层地狱的最底一层,在最恐怖最黑暗的地方饱受痛苦的煎熬。大兄,将来你会杀我吗?会杀泥孰吗?会杀大叶护吗?会杀我们的可汗吗?”
“我要去东方,我会死在东土。杀人者,必被人杀,这是我的宿命。当我拿起刀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已经注定。”
“大兄为什么要远离西土,去遥远的东方?”
“我要回家。”
“大兄的家在东方?”
“我的家在一千多年后的东方。我想回家,不但要回东方,还要回一千多年后的东方。”
“大兄说的是轮回吗?”
“这是一个梦,这个世界是梦中的世界,你、我都是梦中的生灵。梦终究是要醒的,但我现在活在杀戮之中,我很恐惧,我要离开梦中的世界,我想从梦中醒来,所以,我必须让自己死在梦里。在梦里死去,在现实中醒来。”
“大兄,你还没有兑现给我的承诺,你不能死。”
“苏罗,你要长大。大兄给你的承诺永远也兑现不了,大兄只能把这条命赔给你。”
“大兄,你是伽蓝神,你是无所不能的神,你一定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苏罗,这个世上没有神,只有人。我是人,普通的人,大隋的西北戍卒,而你是泥厥处罗可汗的女儿,是突厥牙帐的公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的诺言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当年,我曾三次刺杀你父亲,其后,又三次救你父亲,最后又将你父亲送往东土,这一切都来自于长安的命令,都是为了遏制和分裂突厥。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是仇人,而不是朋友。你父亲留在西土肯定是死,去东土长安也只有一线生机,一旦他的价值没有了,他的人头也就落地了。我不过是西北一个普通戍卒,我决定不了你父亲的命运,但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所以你父亲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了我,让我把你们送到北牙碎叶川,让老莫贺设抚养你们,让大叶护庇护你们。当时你不愿意离开,迫于无奈,我向你许下了诺言,我向你承诺你父亲一定会重返西土,我会亲自护送他重返牙帐。”
“苏罗,你长大了,马上要远嫁西方大秦,西土也罢,东土也罢,都和你不再有任何纠结。你有自己的生活,你要去掌控自己的命运,面对现实,忘记这一切吧,过去的一切权当是一场恶梦,忘记它吧。”
“大兄,我怎能忘记父母,忘记兄弟姊妹,忘记自己的亲人?大兄,我又怎能忘记你,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这个世上,还有苏罗记得我,叫我一声大兄,是我的荣幸。”
“大兄,我不想在记忆里寻找你,我只想天天看到你,天天和你在一起。”
“苏罗,你长大了,不是孩子了。你是突厥人的公主,你要承担起自己的使命。”
“大兄,如果我不是突厥公主,我是不是无须承担什么使命,无须远嫁西方大秦,我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起去东土找我的父亲和母亲?”
“苏罗,我是大隋戍卒,我只有今天,没有明天。我去东土是为了杀人,这一去,生机尽绝。”
“大兄,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找你,这次到楼兰来也是为了找你。我是西海里垂死的生灵,我需要神的救护,我祈祷上苍的垂怜。大兄,我很害怕,我在黑暗里挣扎,我想抓住你的手。”
“苏罗,快点长大吧。”伽蓝停下脚步,轻轻握住苏罗的手,牵着她,慢慢走向夕阳。
“苏罗,突厥公主和大隋戍卒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这虽然是个梦幻中的世界,但梦幻不是荒诞,梦幻中的世界同样有阳光,阳光之下就是真实,真真切切的现实。”
“大兄,如果故事发生了呢?”
“会爆发战争,无数的人在战争中死去。”
苏罗笑了起来,“大兄,我不是突厥公主。”
“你确确实实是突厥公主。”
“大兄,我不是。”
“你是。”
“大兄,你想让突厥人和大隋人的战争因你而爆发吗?”
“苏罗,不要威胁我。”
“大兄,我已经长大了,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夕阳沉入地平线,只剩下一团翻卷的火烧云绽放出最后的华彩。
暮色渐浓,狼烟袅袅,晚风中传来悦耳驼铃,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孤寂的狼嗥。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排成一行,扇动翅膀,掠过昏黄的天空,飞向那最后一抹光明。
烈火驮着苏罗在暮色中奔驰,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戈壁上。
“骦儿,快,快,飞起来……”
白马骕骦四蹄如风,一次次想超越烈火,但都被暴雪阻挡了。这一刻的暴雪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围着通体雪白的骕骦上下飞窜,兴奋得连声嘶吼。
“梦魇,不要跟着我,快去挡住暴雪……”
四蹄如血的黑獒对苏罗的呼喊听而不闻,始终紧贴着烈火高速飞奔,忠心耿耿地追随着自己的主人。
伽蓝坐在驼背上,轻轻吹响横笛。笛声悠扬而飘逸,如漫天飞舞的素雅丝带,轻抚着倦怠的黄昏,又如暮霭中袅袅婷婷的炊烟,在戈壁上洒下遍地的宁静和温馨。
突厥人扎营了,帐篷之外是车阵,戒备森严,不管是大隋马军,还是龟兹人、焉耆人,都不允许接近车阵,尤其那支不期而遇的驼队,更是在严密监控之中。
金狼头的出现让突厥人十分不安。神秘的金狼头随着泥厥处罗可汗东去长安之后也失踪了一年多,这期间传闻无数,但西北诸虏的贵族们不相信金狼头死了。伊吾道的血案让西北狼几乎全军覆没,金狼头肯定要报仇,肯定要寻找背后的黑手,当金狼头出现之时,也就是杀戮开始之刻。
今日,金狼头公开露面了。突厥人在忙碌中窃窃私语,猜想着金狼头的复仇之刀何时举起,又将砍向何人,但他们更想做的是亲手击败金狼头,夺回金狼头护具,雪洗当年的耻辱。
大隋骑士们也在议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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