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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花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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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靠着墙,低着头双手抱着胸腹,一时间起不来。
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我闭眼。肩膀嘴唇后背还有被他压过的腿都狠狠地痛起来。
疲劳。饥饿。痛楚。尴尬。伤心。失望。愤怒。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我无法忍受,我要马上离开!
咬着牙,我迅速爬起来,整理衣服。文胸已经扯坏了,幸好还有厚外套,不穿也看不出来。
我从他面前经过,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抓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小背包,我站在玄关,伸手去开门。
聂唯阳大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苏苏,”他咬牙,抿唇,最终只是沉声说,“不许走。”
永远只是命令或者宣告。
我抬头,对他微笑:“我以为你已经学会沟通和尊重,原来我错了。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爱上你?”
趁他失神,低头狠狠咬在他手腕上,他松了手,我打开门狂奔出去。
一路奔出公寓,又顺着公寓大门对着的街道疯跑出去几百米,胸中的郁卒之气才稍稍发泄,脚步渐渐慢下来,这才发现雨已经比傍晚的时候大了,街上的行人都撑着伞,有人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夜色黑黑沉沉,街道两旁的繁华灯光霓虹招牌在雨幕里遥远而朦胧。
我将羽绒外套的拉链拉好,帽子拉起,慢慢走到一根路灯柱子边,将身子靠在那里,刚才的一通狂奔让我的呼吸急促双腿发软,胃里空的泛起酸意来。
下意识的朝来的方向撇去一眼,混蛋,他连追都没追来呢。
也罢,就这样算了吧。这样也好。
那大海终究不是我的。
胸腹中涌上另一种不同于饥饿的浓浓的空虚感来,空洞洞地疼,我忍不住抱着自己,靠着路灯弯下腰来。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孤单的人和酸涩的心事。
直到听到自己抽噎的声音,我才明白脸上的不是雨水,是泪水。
混蛋聂唯阳。认识他之前我所有的泪水加起来也没有认识他这半年来的泪水多。
明白自己放弃他了,此时脑海中反而想不起他的坏来,那些曾经温馨心动的一幕幕倒是疯狂地涌入脑海中反复播放。
晨光中出尘的他。
月色下害羞的他。
弹着钢琴唱歌的他系着围裙的他抚摸我脸庞的他送我礼物的他……
许久之后,我停止了哭泣,慢慢站起来。
敲敲蹲得麻木的腿,我往前面的出租车站走过去,打算打车去机场。
抬起眼,却正看见一辆紧急救援车亮着灯往我来的方向疾驰过去。
我心里一跳,曾经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面无数次出现过的烂俗情节登时浮现在脑中——着急追赶的人正巧遭遇了车祸。
不是吧?不可能吧?又不是电影,哪有这么巧?
我咬咬嘴唇,继续往前走。
念头
往前没走两步,又有一辆巡警车驰过不算宽阔的街道往同一个方向驶去。
那边真的有车祸发生?我停下脚步,开始紧张起来。
不会那么巧的,我对自己说,又不是演戏。
可是,悲欢离合不是只有别人在上演,我们自己也在戏里面不是?
我转回身来,往来的方向走去,眯起眼睛,极力地想透过连绵的雨幕看看街道那头是否有什么异样。
不管怎么样,确定他没事再走也不迟。
什么也看不清。雨水和不断驶过的车辆使我仅能看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凉凉的雨丝飘到我的睫毛上,阻碍我的视线,我有点焦躁。
若是聂唯阳现在正流着鲜血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天,不敢想象。
胡乱的猜测毫无助益而且使人慌乱,但是难以抑制。
我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对面有人走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他们的交谈,是法语,我只听懂两个单词,“东方的”,“鲜血”。
破碎的信息在我的想象中被拼凑起来,恐惧瞬间刷过我的身体,带来麻痹一样的感觉,腹部紧张的抽痛起来,我觉得指尖发凉,脑子瞬间像被抽空,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开始向来的路上拼命跑过去。
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街口有异常的骚动,救援车和巡警车就停在那旁边,那地点,就在从聂唯阳的公寓出来不远的地方。
跟我的猜测已经太过接近。我拼命压抑想要叫出来的冲动,朝那边奔过去。
从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身边挤过去,正看到伤者被抬上担架,那是个至少有八九十公斤的壮硕的女人,有一头棕色的头发。
不是他。
我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脚步有点虚浮地走开两步,心脏还未能总紧张中平复,仍然在急促地跳着。
我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喘息,不是他,太好了,太好了。
()
妈的,我为何还要如此担心这混蛋?
忽然有人从我身边急急跑过,撞了我一下,是来看车祸的吗?我下意识抬起眼看过去,那人也突然止住步子看着我,我瞪圆眼睛,是聂唯阳!
“苏苏!”他大步跨过来,眉头紧皱,黑眸掩不住张惶,双手迅速自我肩头到手臂到腿轻按一遍,声音微抖,“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你?有没有哪里觉得疼?会不会头晕恶心?”
我很想说,我被他捏过的肩膀和吻过的嘴唇都很痛;我是有点头晕恶心,因为我没吃什么东西又来回拼命地跑。
然而看着他因为奔跑而凌乱的黑发,他还没平息的急促喘息,他因紧张而微颤的嘴唇,他紧紧盯着我的焦灼目光——我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温暖而又微酸的东西给淹没了,我看着他,轻喘着说:“不是我,我刚过来,我,我还以为是你……”
他的喘息猛然停止,黑眼深深盯着我,然后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伸手把我拉到他怀里去,慢慢拥紧,下巴抵在我头顶上,低哑地说:“我跑去另一条街找你,听见旁边的人说这边有车祸,我以为——我几乎——幸好……”
他拥得如此之紧,我的脸紧贴在他胸膛上,清晰无比地听到他的胸中传来又急又快的有力心跳声,带着隐隐的震动,一波波散向我。
突然间无比直观地领会到他为我心跳是什么意思。
异样的感觉在胸中蔓延,有什么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轻轻皱眉。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是什么?那仿佛很重要。
太快了,我没抓住。
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我不得不推推他,想提醒他结束,但是触手之处一片湿冷,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只穿了方才在家里穿的薄薄毛衣就跑出来,现在已经被雨水打得透湿。
“你疯了,”我低叫,“气温已经零下了,你不穿大衣就跑出来?”
“唔……”他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显然人还未从紧张中平静下来,他说,“大衣,嗯,我穿了的,好像掉在哪里了。”
我的心被重重一撞,眼前仿佛看见他正焦急地奔跑着,连衣服掉了都未曾察觉。我想象不出来平常连走路的姿态都很优雅的聂唯阳那样狂奔是什么样子,然而那衣服滑落的霎那却如同亲见一般清晰出现在我脑中,令我心头似被温水浸泡,又酸又涨,这感觉甚至要涌到眼睛里去。
我咬牙,混蛋混蛋,我都已经决心要离开他的!于是伸手推他。
聂唯阳的胳膊松一点,我听到他似在苦笑,头顶上传来他带着自嘲的声音:“再等一下,我的腿现在是软的,走不了路。”
心脏紧缩,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出现,莫名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我不理会心里的悸动,凝神去抓那念头,还是失败了。
我叹气:“不行,你必须要赶紧回去,你这样子肯定会感冒的。”事实上,他的身子已经在微微发抖了,那层湿衣服估计比不穿还要冷。
他沉默一下,问:“你呢?”
既然他没事,我当然还是要去机场了。
一思及此,那莫名的念头似乎又跳出来,到底是什么?我烦乱地甩头,决定还是先顾他的健康,毕竟他的嗓子还是要紧。
他等不到我说话,松开手看着我的脸,脚下果然一个踉跄。
我急忙扶稳他,说:“我先扶你回去。”
又想起来,问:“平平呢?”
“不知道。”他完全不关心地说,“你跑出来我就叫她滚了,我不爱陌生人在我的房子里。”
我气得笑出来,这大晚上的,让人家去哪里?唉,算了,平平比我能干许多,对本市又熟悉,应该没有大碍,希望下次能见到她好好跟她道歉。
梦醒
聂唯阳换下湿衣服去泡热水,我到厨房去找吃的。
打开冰箱,就看见里面一盘盘用保鲜膜覆好的食物,咦,看上去还挺精致的,是外送吧?聂唯阳不可能厨艺突然这么好 。不管怎样,有的吃就好,我拿出来两盘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的,用微波炉加热好,端到旁边餐厅去。
餐桌上桌巾雪白,桌子正中摆了有繁复花枝的鎏银烛台,我坐在桌边,怔怔地想,聂唯阳本来是准备好了一顿精致浪漫的晚餐来给我接风的吧?结果来了平平,嗯,他生气,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对我的感情和欲望都是赤裸裸地毫不掩饰,激烈,直接,强横,霸道。
虽然有点不得要领,却是毫不作假的。
我想起在他怀里听到的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来,闭上眼睛,唉,若不是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后果,肯定是爱情慢慢被猜忌和伤害侵蚀,我肯定不会离开这令人沉醉的海洋。
若不是……
异样的感觉又起,脑海里那莫名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后果,肯定是爱情慢慢被猜忌和伤害侵蚀?!
叉子戳着水果沙拉,我愣愣地停止咀嚼,对,我抓住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为什么我如此坚信?如此毫不反抗地坚信这一点?
脑海里似有答案呼之欲出,就在这时,浴室突然传来“扑通”一声水响,我吓了一跳,扬声喊:“聂唯阳,你在干嘛?”
没回应。我放下叉子走到浴室门口,敲门,还是没声音。
犹豫一下,我将门打开,伸头去瞧:“聂唯阳,你……哎?怎么了?”
他正躺在浴缸里,修长的身子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外边,眼睛闭着,脸颊上有异样的红晕。
糟糕,我去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穿着薄薄的湿衣服在这种天气下在外边跑,要不生病都不可能。
“起来起来!”我拉他的胳膊,他微睁眼看我一下,伸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又把眼睛闭上了,我跺脚,用力拽他,“起来啊!你要躺在浴缸里过夜?起来去床上睡去!”
他皱一下眉头,发烧大概使他头昏,他慢慢自浴缸里站起来,我把浴巾递给他,他草草擦了两下,仍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然后一路拉着我到卧室,一头倒到床上去。
他需要吃退烧药,我在床上跪起来,想去找医药箱,抽抽手却抽不回来,他闭着眼睛,手却握得好紧。
我扯扯手,对他说:“你松手,我去拿药给你。”
说了两遍,他微皱眉吐出一个字:“不。”
我朝天花板翻翻眼睛,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附倒他耳边去好言相劝:“我去拿药给你,马上就回来,我不会走,好不好?”
终于他松了手,我把棉被给他盖上,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药箱,谢天谢地,药瓶上有我能看懂的英文说明,果然有退烧药在里面。
拿着药片和温水回到卧室去,聂唯阳却已经闭着眼睛昏睡过去,我摇晃他,叫他坐起来吃药,他理也不理。
我转转眼睛,在他耳边说:“我要走了,要回国了,我去机场了啊?再见了?”
浓密的睫毛迅速掀开一条缝,他眉头皱起来:“你敢!”
嘿嘿,真的有效啊。
原来摸清他的脾气,就能知道如何跟他相处呢。
不停地更换给他敷额头的冰毛巾,半夜的时候终于他退了烧,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褪下去,我也支撑不住,被一整天的疲累击倒,在他身边沉沉睡过去。
我看见前面有个高挑的背影,宽肩修腰长腿,可不正是聂唯阳?
他转过身向我伸出手来,微笑着。
我投进他怀里去,这怀抱熟悉得让人心疼,我们热烈地拥吻,我能感觉到激|情之火同时在我们身体里燃烧起来,欲望蓬勃到疼痛,渴望抒解。
他终于和我结合,小腹中传来熟悉的悸动和快感,迅速蔓延到全身,我在他的唇舌下呻吟,跟他肢体绞缠,再一同融化。
他问我:“苏苏,你爱我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回答:“与我爱不爱你无关,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因为你的猜忌和伤害会把我们的爱毁灭,不如就这样分开,还可留下美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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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悲哀,却高傲地笑了:“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我突然发现我们正站在布鲁塞尔下雨的街道,聂唯阳转身离去,我惊问:“你去哪里?”
他转身看着我,悠然自得地微笑,却并不说话。
“他来我这里。”聂唯阳的身后忽然走出一个女孩子来,我惊讶,那女孩子竟然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的手交握起来,亲吻,而后相视而笑。
“不不不!”我惊恐,心脏如同被人挖了去,胸中空洞冰凉,我捧着胸弯下腰去,难过得想呕吐,我颤声指责聂唯阳,“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只爱我么?你说过你等我很久,你会一直等到我爱上你!你怎么能同别人亲热?”
那女孩子站到聂唯阳身前来,冷笑着看着我:“不是你放弃他的吗?是你不要他,你还来怪谁?你不要他,我要!”
我怔怔地看着她:“你不怕他伤害你?你不怕伤害把爱消磨殆尽?”
她不屑地冷笑:“连自己的爱情,都没有信心去掌控吗?我允许伤害出现,伤害才能出现,若我不允许,什么能伤害我们?”
她随即又对我换上严厉的面孔:“你看看,你多么自私,多么懦弱,现在你放弃了,后果你便自己承担吧!”
我辩白:“我没有自私懦弱,我只是想要理智地分析我们的将来,他会带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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