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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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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即笑不可耐。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

国小王子。我谓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大娘笑曰:“无怪

三娘子怒诅也!新郎在侧,直尔憨跳!”顷之,合尊促坐,宴笑甚欢。

忽一少女,抱一猫至,年可十二三,雏发未燥,而艳媚入骨。大娘曰:“四

妹妹亦要见姊丈耶?此无坐处。”因提抱膝头,取肴果饵之。移时,转置二娘怀

中,曰:“压我胫股酸痛!”二姊曰:“婢子许大,身如百钧重,我脆弱不堪;

既欲见姊丈,姊丈故壮伟,肥膝耐坐。”乃捉置毕怀。入怀香软,轻若无人。毕

抱与同杯饮,大娘曰:“小婢勿过饮,醉失仪容,恐为姊丈所笑。”少女孜孜展

笑,以手弄猫,猫戛然鸣。大娘曰:“尚不抛却,抱走蚤虱矣!”二娘曰:“请

以狸奴为令,执箸交传,鸣处则饮。”众如其教。至毕辄鸣;毕故豪饮,连举数

觥,乃知小女子故捉令鸣也,因大喧笑。二姊曰:“小妹子归休!压杀郎君,恐

三姊怨人。”小女郎乃抱猫去。

大姊见毕善饮,乃摘髻子贮酒以劝。视髻仅容升许,然饮,之觉有数斗之多。

比干视之,则荷盖也。二娘亦欲相酬,毕辞不胜酒。二娘出一口脂合子,大于弹

丸,酌曰:“既不胜酒,聊以示意。”毕视之,一吸可尽,接吸百口,更无干时。

女在傍以小莲杯易合子去,曰:“勿为奸人所算。”置合案上,则一巨钵。二娘

曰:“何预汝事!三日郎君,便如许亲爱耶!”毕持杯向口立尽。把之腻软;审

之,非杯,乃罗袜一钩,衬饰工绝。二娘夺骂曰:“猾婢!何时盗人履子去,怪

足冰冷也!”遂起,入室易舄。

女约毕离席告别,女送出村,使毕自归。瞥然醒寤,竟是梦景,而鼻口醺醺,

酒气犹浓,异之。至暮,女来,曰:“昨宵未醉死耶?”毕言:“方疑是梦。”

女曰:“姊妹怖君狂噪,故托之梦,实非梦也。”女每与毕弈,毕辄负。女笑曰:

“君日嗜此,我谓必大高着。今视之,只平平耳。”毕求指诲,女曰:“弈之为

术,在人自悟,我何能益君?朝夕渐染,或当有益。”居数月,毕觉稍进。女试

之,笑曰:“尚未,尚未。”毕出,与所尝共弈者游,则人觉其异,稍咸奇之。

毕为人坦直,胸无宿物,微泄之。女已知,责曰:“无惑乎同道者不交狂生

也!屡嘱甚密,何尚尔尔?”怫然欲去。毕谢过不遑,女乃稍解,然由此来寝疏

矣。积年余,一夕来,兀坐相向。与之弈,不弈;与之寝,不寝。怅然良久,曰:

“君视我孰如青凤?曰:“殆过之。”曰:“我自惭弗如。然聊斋与君文字交,

请烦作小传,未必千载下无爱忆如君者。”曰:“夙有此志。曩遵旧嘱,故秘之。”

女曰:“向为是嘱,今已将别,复何讳?”问:“何往?”曰:“妾与四妹妹为

西王母征作花鸟使,不复得来矣。曩有姊行,与君家叔兄,临别已产二女,今尚

未醮;妾与君幸无所累。”毕求赠言,曰:“盛气平,过自寡。”遂起,捉手曰:

“君送我行。”至里许,洒涕分手,曰:“役此有志,未必无会期也。”乃去。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毕子细述其异。因为志之。

○布客

长清某,贩布为业,客于泰安。闻有术人工星命之学,诣问休咎。术人推之

曰:“运数大恶,可速归。”某惧,囊资北下。途中遇一短衣人,似是隶胥,渐

渍与语,遂相知悦,屡市餐饮,呼与共啜。短衣人甚德之,某问所营干,答曰:

“将适长清,有所勾致。”问为何人,短衣人出牒,示令自审,第一即己姓名。

骇曰:“何事见勾?”短衣人曰:“我乃蒿里人,东四司隶役。想子寿数尽矣。”

某出涕求救。鬼曰:“不能。然牒上名多,拘集尚需时日。子速归,处置后事,

我最后相招,此即所以报交好耳。”

无何,至河际,断绝桥梁,行人艰涉。鬼曰:“子行死矣,一文亦将不去。

请即建桥,利行人,虽颇烦费,然于子未必无小益。”某然之,归,告妻子作周

身具。克日鸠工建桥。久之,鬼竟不至,心窃疑之。一日,鬼忽来曰:“我已以

建桥事上报城隍,转达冥司矣。谓此一节可延寿命。今牒名已除,敬以报命。”

某喜感谢。后再至泰山,不忘鬼德,敬赍楮锭,呼名酬奠。既出,见短衣人匆遽

而来曰:“子几祸我!适司君方莅事,幸不闻知。不然,奈何!”送之数武,曰:

“后勿复来。倘有事北往,自当迂道过访。”遂别而去。

○农人

有农人耕于山下,妇以陶器为饷,食已,置器垄畔,向暮视之,器中余粥尽

空。如是者屡。心疑之,因睨注以觇之。有狐来,探首器中。农人荷锄潜往,力

击之,狐惊窜走。器囊头,苦不得脱,狐颠蹶,触器碎落,出首,见农人,窜益

急,越山而去。

后数年,山南有贵家女,苦狐缠祟,敕勒无灵。狐谓女曰:“纸上符咒,能

奈我何!”女给之曰:“汝道术良深,可幸永好。顾不知生平亦有所畏者否?”

狐曰:“我罔所怖。但十年前在北山时,尝窃食田畔,被一人戴阔笠,持曲项兵,

几为所戮,至今犹悸。”女告父。父思投其所畏,但不知姓名、居里,无从问讯。

会仆以故至山村,向人偶道。旁一人惊曰:“此与予曩年事适相符,将无向所逐

狐,今能为怪耶?”仆异之,归告主人。主人喜,即命仆马招农人来,敬白所求。

农人笑曰:“曩所遇诚有之,顾未必即为此物。且既能怪变,岂复畏一农人?”

贵家固强之,使披戴如尔日状,入室以锄卓地:咤曰:“我日觅汝不可得,汝乃

逃匿在此耶!今相值,决杀不宥!”言已,即闻狐鸣于室。农人益作威怒,狐即

哀告乞命,农人叱曰:“速去,释汝。”女见狐捧头鼠窜而去。自是遂安。

○章阿端

卫辉戚生,少年蕴藉,有气敢任。时大姓有巨第,白昼见鬼,死亡相继,愿

以贱售。生廉其直,购居之。而第阔人稀,东院楼亭,蒿艾成林,亦姑废置。家

人夜惊,辄相哗以鬼。两月余,丧一婢。无何,生妻以暮至楼亭,既归得疾,数

日寻毙。家人益惧,劝生他徙,生不听。而块然无偶,憭栗自伤。婢仆辈又时

以怪异相聒。生怒,盛气袱被,独卧荒亭中,留烛以觇其异。久之无他,亦竟睡

去。

忽有人以手探被,反复扪搎。生醒视之,则一老大婢,挛耳蓬头,臃肿无

度。生知其鬼,捉臂推之,笑曰:“尊范不堪承教!”婢惭,敛手蹀躞而去。少

顷,一女郎自西北隅出,神情婉妙,闯然至灯下,怒骂:“何处狂生,居然高卧!”

生起笑曰:“小生此间之地主,候卿讨房税耳。”遂起,裸而捉之。女急遁,生

先趋西北隅,阻其归路,女既穷,便坐床上。近临之,对烛如仙,渐拥诸怀。女

笑曰:“狂生不畏鬼耶?将祸尔死!”生强解裙襦,则亦不甚抗拒。已而自白曰:

“妾章氏,小字阿端。误适荡子,刚愎不仁,横加折辱,愤悒夭逝,瘗此二十余

年矣。此宅下皆坟冢也。”问:“老婢何人?”曰:“亦一故鬼,从妾服役。上

有生人居,则鬼不安于夜室,适令驱君耳。”问:“扪搎何为?”笑曰:“此

婢三十年未经人道,其情可悯,然亦太不自量矣。要之:馁怯者,鬼益侮弄之,

刚肠者,不敢犯也。”听邻钟响断,着衣下床,曰:“如不见猜,夜当复至。”

入夕,果至,绸缪益欢。生曰:“室人不幸殂谢,感悼不释于怀。卿能为我

致之否?”女闻之益戚,曰:“妾死二十年,谁一置念忆者!君诚多情,妾当极

力。然闻投生有地矣,不知尚在冥司否。”逾夕,告生曰:“娘子将生贵人家。

以前生失耳环,挞婢,婢自缢死,此案未结,以故迟留。今尚寄药王廊下,有监

守者,妾使婢往行贿,或将来也。”生问:“卿何闲散?”曰:“凡枉死鬼不自

投见,阎摩天子不及知也。”二鼓向尽,老婢果引生妻而至。生执手大悲,妻含

涕不能言。女别去,曰:“两人可话契阔,另夜请相见也。”生慰问婢死事。妻

曰:“无妨,行结矣。”上床偎抱,款若平生之欢。由此遂以为常。

后五日,妻忽泣曰:“明日将赴山东,乖离苦长,奈何!”生闻言,挥涕流

离,哀不自胜。女劝曰:“妾有一策,可得暂聚。”共收涕询之。女请以钱纸十

提,焚南堂杏树下,持贿押生者,俾缓时日,生从之。至夕,妻至,曰:“幸赖

端娘,今得十日聚。”生喜,禁女勿去,留与连床,暮以暨晓,惟恐欢尽。过七

八日,生以限期将满,夫妻终夜哭。问计于女,女曰:“势难再谋。然试为之,

非冥资百万不可。”生焚之如数。女来,喜曰:“妾使人与押生者关说,初甚难,

既见多金,心始摇。今已以他鬼代生矣。”自此,白日亦不复去,今生塞户牖,

灯烛不绝。

如是年余,女忽病瞀闷,懊憹恍惚,如见鬼状。妻抚之曰:“此为鬼病。”

生曰:“端娘已鬼,又何鬼之能病?”妻曰:“不然。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生欲为聘巫医。曰:“鬼何可以人疗?邻媪王氏,

今行术于冥间,可往召之。然去此十余里,妾足弱不能行,烦君焚刍马。”生从

之。马方爇,即见婢女牵赤骝,授绥庭下,转瞬已杳,少间,与一老妪叠骑而来,

絷马廊柱。妪入,切女十指。既而端坐,首亻蜀悚作态。仆地移时,蹶而起曰:

“我黑山大王也。娘子病大笃,幸遇小神,福泽不浅哉!此业鬼为殃,不妨,不

妨!但是病有廖,须厚我供养,金百锭、钱百贯,盛筵一设,不得少缺。”妻一

一噭应。妪又仆而苏,向病者呵叱,乃已。既而欲去。妻送诸庭外,赠之以马,

欣然而去。入视女郎,似稍醒。夫妻大悦,抚问之。女忽言曰:“妾恐不得再履

人世矣。合目辄见冤鬼,命也!”因泣下。越宿,病益沉殆,曲体战栗,妄有所

睹。拉生同卧,以首入怀,似畏扑捉。生一起,则惊叫不宁。如此六七日,夫妻

无所为计。会生他出,半日而归,闻妻哭声,惊问,则端娘已毙床上,委蜕犹存。

启之,白骨俨然。生大恸,以生人礼葬于祖墓之侧。

一夜,妻梦中呜咽,摇而问之,答云:“适梦端娘来,言其夫为聻鬼,

怒其改节泉下,衔恨索命去,乞我作道场。”生早起,即将如教。妻止之曰:

“度鬼非君所可与力也。”乃起去。逾刻而来,曰:“余已命人邀僧侣。当先焚

钱纸作用度。”生从之。日方落,僧众毕集,金铙法鼓,一如人世。妻每谓其聒

耳,生殊不闻。道场既毕,妻又梦端娘来谢,言:“冤已解矣,将生作城隍之女。

烦为转致。”

居三年,家人初闻而惧,久之渐习。生不在,则隔窗启禀。一夜,向生啼曰:

“前押生者,今情弊漏泄,按责甚急,恐不能久聚矣。”数日,果疾,曰:“情

之所钟,本愿长死,不乐生也。今将永诀,得非数乎!”生皇遽求策,曰:“是

不可为也。”问:“受责乎?”曰:“薄有所责。然偷生之罪大,偷死之罪小。”

言讫不动。细审之,面庞形质,渐就澌灭矣。生每独宿亭中,冀有他遇,终亦寂

然,人心遂安。

○馎饦媪

韩生居别墅半载,腊尽始返。一夜妻方卧,闻人行声。视之,炉中煤火,炽

耀甚明。见一媪,可八九十岁,鸡皮橐背,衰发可数。向女曰:“食馎饦否?”

女惧,不敢应。媪遂以铁箸拨火,加釜其上,又注以水,俄闻汤沸。媪撩襟启腰

橐,出馎饦数十枚,投汤中,历历有声。自言曰:“待寻箸来”遂出门去。

女乘媪去,急起捉釜倾箦后,蒙被而卧。少刻,媪至,逼问釜汤所在。女大惧而

号,家人尽醒,媪始去。启箦照视,则土鳖虫数十,堆累其中。

○金永年

利津金永年,八十二岁无子;媪亦七十八岁,自分绝望。忽梦神告曰:“本

应绝嗣,念汝贸贩平准,予一子。”醒以告媪。媪曰:“此真妄想。两人皆将就

木,何由生子?”无何,媪腹震动,十月,竟举一男。

○花姑子

安幼舆,陕之拨贡生,为人挥霍好义,喜放生,见猎者获禽,辄不惜重直,

买释之。会舅家丧葬,往助执绋。暮归,路经华岳,迷窜山谷中,心大恐。一矢

之外,忽见灯火,趋投之。数武中,欻见一叟,伛偻曳杖,斜径疾行。安停足,

方欲致问,叟先诘谁何。安以迷途告,且言灯火处必是山村,将以投止。叟曰:

“此非安乐乡。幸老夫来,可从去,茅庐可以下榻。”安大悦,从行里许,睹小

村。叟扣荆扉,一妪出,启关曰:“郎子来耶?”叟曰:“诺。”

既入,则舍宇湫隘。叟挑灯促坐,便命随事具食。又谓妪曰:“此非他,是

吾恩主。婆子不能行步,可唤花姑子来酾酒。”俄女郎以馔具入,立叟侧,秋波

斜盼。安视之,芳容韶齿,殆类天仙。叟顾令煨酒。房西隅有煤炉,女郎入房拨

火。安问:“此女公何人?”答云:“老夫章姓。七十年止有此女。田家少婢仆,

以君非他人,遂敢出妻见子,幸勿哂也。”安问:“婿何家里?”答言:“尚未。”

安赞其惠丽,称不容口。叟方谦挹,忽闻女郎惊号。叟奔入,则酒沸火腾。叟乃

救止,诃曰:“老大婢,濡猛不知耶!”回首,见炉旁有诵牟遄瞎梦淳梗

又诃曰:“发蓬蓬许,裁如婴儿!”持向安曰:“贪此生涯,致酒腾沸。蒙君子

奖誉,岂不羞死!”安审谛之,眉目袍服,制甚精工。赞曰:“虽近儿戏,亦见

慧心。”

斟酌移时,女频来行酒,嫣然含笑,殊不羞涩。安注目情动。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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