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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作者:石头与水-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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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侯经过惊、痛、暴、怒,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两行泪伴着凄凉的声音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鸿飞是我的嫡长,难道我不心疼难受?我的心犹如被刀割一般,有谁知道?诸位同僚,我请问你们,若你们是我,你们要怎么办?不说,是为不忠;说了,就是看着孩子去送死。”
  “当年,因戾太子一节在史书上的记载,先帝一怒之下连斩四位史官。我想瞒着,可要怎么瞒?阮家上下千余口性命,族中族老长辈,我要如何瞒着?难道就这样置千余族人性命不顾,犯下欺君大罪么?”阮侯声音嘶哑,闭目长流泪。
  其实阮鸿飞此事与某大家闺秀被登徒子污了清白之身类似,那登徒子固然可恨该死,可在这个年代,也要求这失了清白的闺秀一死以谢清白,以保名节,以全族誉。
  当年阮鸿飞性烈如火,这种侮辱,他宁可去死!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软弱似女子一样的人,他恨毒了太子,即便死也要拉着太子垫背。他已存死志,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名声之类,激愤之下掐着太子的脖子要同归于尽。人们看实在悬,弄不好太子就得死在阮大郎手里,这事儿是瞒不下去了,只得找着先帝拿主意。
  如此,此事方惊动了先帝。
  先帝就这么一个嫡子,即便先帝恨不能亲手掐死他,可自己掐跟别人来掐是两码事。
  真是一场宫廷大乱。
  皇室虽高高在上,君父君父,侍君如父。
  可实际,皇室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虽然是皇上,也不能忒不把臣子不当人。阮鸿飞那等人品口才、堪怜际遇,以及太子屡屡失德、天怒人怨,朝廷百官的压力,对太子本身的失望,使先帝不得不废弃太子。
  事实上,阮鸿飞当时并没有伤及太子,便血染锦绣宫闱,一头撞在东宫的柱子上。谁都以为他死了,这事儿,完全是皇室理亏,先帝虽深恨阮鸿飞,也不好明面儿上做贱阮鸿飞的尸身,便命人将尸体还给了阮家。
  虽阮鸿飞是赤裸裸的受害者,可先帝与太子父子之情,因此而断,先帝不可能不迁怒,于是在得知阮鸿飞侥幸未死的消息后,随即赐酒。
  朝廷官方史料对此事记载很简单:仁宗二十年秋,太子狂戾,辱侍读学士阮,阮愤而触柱自尽。
  这一句话是先帝连砍了四位史官的脑袋后换来的结果,文人最恨辱没文人的人,阮鸿飞才华横溢,举世无双,当年大儒、先帝之师杨先生爱他才华,在去世前将满屋书卷相赠,曾寄言阮鸿飞:天赐文昌。
  阮鸿飞年纪轻轻便在文坛享有盛名,太子侮辱他致死,简直就是暴了全天下读书人的菊花。
  史官也是文人,他们将太子之暴行批的体无完肤。先帝对太子失望到了极点,可是他仍不愿意太子留下这样罄竹难书的恶名,他要求史官删繁就简,举重若轻的记载。
  史官宁死也要维持史料的公正,事实上,史官的脖子总没有先帝的刀硬。
  尽管史料记载极其简单,如今的人也无法体会到当年士子们的激动不平,不过,先帝亦因诛杀史官之事留下了“晚年政昏”的评语。
  文人的笔永远是最恶毒最锋锐的。


  150、阮侯

  饶是明湛;也得承认阮鸿飞真是个魅力无双的家伙。
  看他家阿宁;向来冷静如坚冰一样的人,一提及阮鸿飞就像动了他的心尖子一样。如果不是魏宁与阮鸿飞认识时就是一小屁孩儿;明湛定要怀疑这两人之间有奸情。
  明湛虽然对阮状元心向往之,不过现在还不是悼念阮鸿飞的时候;他简单的将扯远的话题拽回来;问阮侯道,“自来忠义难两全,一面是苦心栽培的儿子,一面是上千族人的性命;一面是对先帝的忠心,侯爷有侯爷的苦处与煎熬。既然当年先帝未定侯爷的罪;皇上未说侯爷有罪,此事早已过去,我并不赞成再因此责问侯爷。既然当年侯爷选择对先帝的忠心,我希望如今,侯爷能做同样的选择。”
  好人坏人都是他一人做,阮侯为啥进宫,那是明湛弄进来的,如今阮侯被魏宁整的只剩半条命了,明湛又出来安抚做好人,这……这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可明湛就有这种本事,他听完了八卦,也不能忘了救爹的事儿,故此,很大方的给阮侯指出一条生路:你得配合我们,才有活路哦。
  当年阮侯为了家族富贵前程能把亲儿子送上绝路,与烹子的易牙比也不遑多论了。明湛从心里厌恶这种人,不过,这是阮鸿飞的亲爹,他对阮鸿飞的了解肯定超过了任何人。而且阮家当年是方后的嫡系人马,对当年方后的布置的了解不会亚于永宁侯府。
  明湛是不愿意永宁侯府暴露在世人面前的,那就只有让北威侯府顶上去了。
  果然,明湛此话一出口,阮侯当即抓住这救命稻草,沉声道,“臣定当为万岁、为殿下们尽忠。”如果说先前还有愧疚,可现在因阮鸿飞的一封信,逼的他险些撞墙,阮侯现在只恨当年阮鸿飞未死,留此无穷后患。
  如今阮家已无退路,阮侯坐回椅中,整理下思路,沉声道,“恕臣直言,皇上、王爷洪福齐天,圣体无忧,乃我等福份。当下之急是如何营救皇上与王爷。”
  李大人开口道,“扬州城一寸寸的都被搜过,且搜索范围在一步步的扩大,只是这么多天都没有圣上消息,实在令人担忧。”
  阮侯已是破釜沉舟,冷静的分析,“我很了解阮鸿飞,他的行为多是出人意表,不能以常理推测。譬如,他既有劫圣驾之力,又深恨阮家,想来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杀上门来要我的老命。反倒是先送来这样一封信,将阮家往绝路上逼……这就如同猫戏鼠一般,他自认是猫,我阮家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先露出风声手段,让阮家人时时惶恐、刻刻不安,然后,旁观阮家人受尽熬煎,再将阮家送入地狱。”
  阮侯这样一说,当下有几个老臣十分同情阮侯。均暗道,这都造的什么孽哟。
  阮侯再抹一把泪,争取了同情分数,继续道,“臣认为,先前随驾大军完全可以召回,而且为安军心,请殿下们赦免随驾众人之罪。”
  李大人先是不同意,“难道便让万岁、王爷流落于外,我等臣子万死之罪!”
  “李大人听我细说。”阮侯道,“如果阮鸿飞想藏起个把人,你们是找不到的。这话非臣有意夸大,而是事实。不瞒殿下,他幼时就去了平阳侯军中,一呆七八年,在平阳侯破北蛮一战中,曾孤身直入北蛮军首领大营,击杀了那位北蛮首领,在北蛮乱军中呆了十几天,无一人察觉。所以,要救出皇上王爷,不能用蛮力,只得智取。”
  “另外,阮鸿飞曾为先帝御笔拟旨,他摹仿先帝字迹是极像的,许多人以为他苦练只为讨好先帝,其实,他本身就是摹仿高手,他不仅仿先帝的字像,任何人的字,只要给他看上几次,他就能摹出个九成九,”阮侯冷声道,“臣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断不能写下这样的传位手谕,臣认为,这道手谕,本身便是那个孽障仿造的。”
  欧阳恪道,“这倒是人尽皆知的,当年阮鸿飞仿了一幅《快雪时晴帖》,蒙骗了靖国公千两黄金。靖国公拉扯着阮侯在御前打官司,还是先帝做中人给你们调解的。”
  凤明澜担心这位欧阳老大人再讲一通阮郎当年,直接问,“手谕可以仿造,想来父皇如今身不由己,私印落入叛逆之手,我们还需商议个妥当的法子。不然,若是其他地方收到这种伪手谕可如何应对?”不论手谕是不是凤景乾写的,总之皇子们是不会认的。有阮侯圆这个场,自然再好不过。
  明湛等人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几位大人商议一阵,道,“先前御驾、王驾出事的消息只是朝臣们心知,如今确定,皇上、王爷巡游,皇上私印落入叛逆之后。此事,瞒已是瞒不住了,不如在天下发诏,在未营救皇上、王爷出来前,奏章批文均以三位皇子私印俱全为准,军队调动则需三位皇子与世子殿下共同的签名与印签,方能作准。”在救出皇上或者确立新君之前,他们是不打算放明湛回去了。由于恐怖分子阮鸿飞实在不好对付,人人都知道营救皇上、王爷的行动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如果两位命不好被阮鸿飞撕票,帝都方面实在难于跟镇南王府启齿:我们没救成功,你爹成烈士了。
  明湛并不好相与,他会不会因此对帝都发难,就不知道了。
  再者,明湛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稳定了帝都的格局,这个时候,群臣们虽然有些别样小心思,不过一切要建立在帝都安稳的基础上。
  其三,镇南王府有自己的人手渠道,如果与帝都联合,救人的机率更大。
  所以不论明湛如何表示自己要回昆明主持大局,皇子与群臣是死不放手,苦口婆心,苦苦相留,明湛也只好继续呆在帝都了。
  当然,没人不识趣的说出“让某位公子回去代世子主持大局”的话。
  明湛感叹,该聪明时,这些老狐狸们真是一点不笨哪。看阮鸿飞特意给他的那封信,显然是要对他下手的。
  在大家确认传位手谕是假,再次稳固了皇子们的地位,留下了明湛,然后继续商量如何将随驾之师从扬州搬回来的事儿。
  阮侯是一门心思将功赎罪,智计百出,“阮鸿飞手上的筹码便是皇上、王爷,如今我们已经绝他矫诏之心,他定另有盘算。我们不怕他动,就怕他在哪里猫着,不肯动。只要他一动作,必有破绽痕迹留下。瞧他今日行事,第一视我阮家为死仇;第二视皇上、王爷为仇,如今皇上、王爷被他所乘,下一步,他必然要对几位殿下出手的。恕臣直言,殿下们还需加强保卫,万不能被这个孽障有机可乘。”
  瞟上一眼魏宁,阮侯冷声道,“不过承恩侯不必有此担心,承恩侯满心为他不平,想来原本你们便交情甚笃,不然怎么承恩侯比我们都要早知道他未死的消息。若是承恩侯有什么内线消息,切莫因私辜负了皇上、王爷对承恩侯幼时的教导之恩,还是说出来的比较好。”
  不待魏宁说话,明湛已道,“阮鸿飞没死的事,是我查出来的。也是因此,我着人请阮侯进宫。”
  阮侯一噎,仍不肯放过魏宁,一笑道,“承恩侯风姿出众,与殿下有师徒之情。”
  明湛脸色纹丝不动,“阿宁这里,我可以做保。”
  阮侯终于不再说话。
  魏宁仍是旧时模样,只是讥诮的看阮侯一眼,并未有多余表情。
  “因先时小郡君失事,我在迎娶阮氏时,又有人搅局。”明湛淡淡解释道,“我不可能不查,这一查就查到了先帝旧事。顺藤摸瓜,再大但假设,有谁与敬敏姑妈有仇,谁与阮家有怨,或者说与我镇南王府有旧恨,再完美的布局也会留有破绽,就查到了方皇后头上。当年戾太子被废之事,种种内情痕迹,再有一些其他佐证,阮鸿飞如今有恃无恐,所露形迹自然多于以往,我方有此结论。今日看到他的书信,便十成十的准了。”
  听这些话,便知明湛已深谙语言的艺术,什么叫说了等于没说,不外如是。
  永定侯抿了抿薄唇,沉声道,“如今皇上、王爷在外,臣抖胆请殿下将镇南王府所得情报与帝都共享,臣等必万众一心,营救万岁、王爷回朝。”
  “自当如此。”明湛道,“明日我便派身边小臣与刑部大人汇合,只愿天佑我朝,度此劫难。”
  大家议事毕,明湛正在出宫,凤明澜温声唤住他,“湛弟,这些天皇祖母一直担心你的身子,既然进了宫,就随我去给皇祖母请个安吧,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明湛忙道,“自该如此。只是我现在还在吃药,过了病气给皇祖母就罪过了。”
  凤明澜一挽明湛的手,亲呢的说,“老人家担忧你还来不及,怎会在意这些。”
  二人携手去了后宫。
  走在方石阔路上,身后远远缀着几个小太监相随。
  凤明澜轻叹,“我真没想到,事情竟至此地步,内情复杂,牵涉先帝时夺嫡之争。连福王叔也入了阮鸿飞的局。”
  “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是托福于父辈,方有今日。”明湛道,“现在也不是计较以往的时候,还是那句老话,父王与皇伯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与明玉,到底远一层。”
  “我同你想到了一处去。”凤明澜与明湛四目相对,倒有了一分默契,凤明澜叹,“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父皇在,我定不能出此下策。”
  明湛亦叹,“这个时节,阮鸿飞已丧心病狂到劫持御驾,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也只得如此了。”有明湛这句话,凤明澜终下了决心。
  魏太后对明湛客气了许多,问过他的身体,赏了些器物珍宝,便命他回家好生将养,再无他话。
  只是,阮贵妃被贬斥为嫔位,朝中再无人敢提五皇子于朝听政之事。
  倒是明湛回家后问魏宁,“阮鸿飞真是个人物哪,我看欧阳老头儿现今都对他念念不忘,他俩以前啥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阮鸿飞为人洒脱,交友广阔,他考状元时,欧阳大人是监考,算是半个老师。”魏宁揉揉眉心道。
  明湛去了大礼服,只着一身俏白的里衣,拿着把蒲扇呼呼的扇风,拎起一串葡萄咬下一枚水晶似的葡萄衔在嘴里要喂给魏宁,魏宁捏住明湛的下巴,往上一阖,明湛自己便咕唧咽了下去。
  “阿宁,你跟我说说阮鸿飞是怎么蒙靖国公的金子的。当时他姐姐是太子的良娣,他是太子的侍读,应该是太子一系,靖国公是太子的外公,阮鸿飞与靖国公不合吗?”明湛问。
  “开始靖国公想把他家闺女许配给阮鸿飞,阮鸿飞娶了他幼年老师家的姑娘。那时因方后的关系,靖国公府在帝都十分嚣张,他家长公子炫耀自己得了王右军的真迹《快雪时晴帖》,要献与皇上为寿礼。阮鸿飞有几分才名,先帝观赏书画时都喜欢叫他在一畔服侍,如今阮鸿飞提出要看,靖国公长公子自然求之不得,哪知阮鸿飞一看便说是假的,当下列出许多疑点,靖国公长公子险些气诈了肺。不过这上供的话说出去了,阮鸿飞便哄骗了他说真迹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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