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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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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童拜谢。当夜,那天秀尸首流在芦榆港里,隔岸便是清河县,城西门有一慈惠寺,正是三月十五,会作斋事,和尚都出港口放水灯,见一死尸,鲜血满面,下身衣服尚在。众僧人道:“此必是遭劫客商,抛尸河里流停在此。”内中一老僧道:“我辈当发慈悲心,将此尸埋于岸上,亦一场好事。”众人依其言,捞起尸首埋讫,放了水灯回去。

是时包公因往濠州赈济事毕转东京,经清河县过。正行之际,忽马前一阵旋风起处,哀号不已。拯疑怪,即差张龙随此风下落。张龙领旨,随旋风而来,至岸中乃息。张龙回复于拯,拯遂留在清河县公廨中。次日委本县官带公牌前往根勘,掘开岸上视之,见一死尸,宛然头上伤一刀痕。周知县检视明白,问:“前面是哪里?”公人禀道:“慈惠寺。”知县令拘僧行问之,皆言:“日前因放水灯,见一尸首流停在港里,故收埋之,不知为何而死?”知县道:“分明是汝众人谋杀而埋于此,尚有何说?”因令将此一起僧人俱监收于狱中,回复于拯。拯再取出根勘,各称冤枉,不肯招。拯自思:“既是僧人谋杀人,其尸必丢于河里,岂又自埋于岸上?此有可疑。”因令带监众僧审实,将有二十余日,尚不能决。

时四月边间,荷花盛开,本处仕女适其时,有游船之乐。

忽一日,琴童与渔翁正出河口卖鱼,恰遇着翁、陈二艄公在船上赏花饮酒,特来买鱼。琴童认得是谋他主人的,即密与渔翁说知。渔翁道:“汝主人之冤雪矣。即今包大人在清河县断一狱事未决,留止于此,尔宜即往投告。”琴童连忙上岸,径到清河县公廨中见包拯,哭告主人被船艄谋死情由,现今贼人在船上饮酒。拯听罢,遂差公牌黄、李二人随琴童来河口,登时入船中,将陈翁二艄捉到公厅中见拯。拯令琴童去认死尸,回报哭诉:“正是主人被此二贼谋杀尸身。”拯吩咐着严刑根勘。

翁、陈二艄及琴童作证,疑是鬼使神差,一款招承明白。便用长枷监于狱中,放回众僧人。次日拯取出贼人,追取原劫银两明白,叠成案卷,押赴市心斩首讫。当下只未捉得董家人。拯令琴童给领银两,用棺木盛了尸首,带丧回乡埋葬。琴童拜谢,自去酬了渔翁,带丧转扬州不题。后来天秀之子蒋仕卿读书登第,官至中书舍人。董家人因得财本成巨商,数年在扬子江遇盗被杀,财本一空。

第五十一回 包公智捉白猴精

断云:

灵怪淫邪迷丽妇,中途失偶复团圆。

包公名誉千年在,闾巷儿童尽获安。

话说东昌府城南,有一仕官人家,姓周名庆玉。父亲在先朝为枢密副使时,曾建功绩。上例:但是有功官宦,其子有袭荫。以此庆玉领着妻子家人赴任。路从登州进发,时值二月天气,风和日暖,花草含香。一行人行了半个月,来到平原驿歇下。老人都来拜见。周知县与夫人柳氏在驿中午膳罢,因问乡老:“此去安庆尚有多少路程?”乡老答道:“过了三山驿就是申阳岭,岭下一望水路,遇顺风五日可到。”周知县道:“尚未晚,可望三山驿安下,明日趁早过岭。”乡老禀道:“三山驿荒野所在,申阳岭是个异地方,大人有家小同行,不如在此驿歇息,明日当午过岭,可以无虑。”周知县道:“父老之言虽是,怎奈限程已近,不宜迁延。”即日发遣人夫,前到三山驿歇马。

果是此驿荒残,床席皆无,是夜周知县与夫人只在中庭开地铺而宿。柳氏出自名家,兼通文墨,是夕甚觉不乐。初更尽,但闻四壁虫声唧唧,星月穿窗,倍加寂寥。周知县睡不成寐,于枕上口占五言四句云:惭愧功名客?乡心日夜催。

君恩犹未报,宁敢惜筋衰?

吟罢,才着枕,忽窗外一阵冷风过处,怎见得那怪风:好似边疆驱铁马,恰如江水送涛山。

比及天明,周知县枕边不见了柳夫人。惊慌起来,忙呼集公人询问,俱各失色。看门尚未开启,四下并没动静,及拘乡民问之,乃云:“此驿荒废年久,近前就是申阳岭,常出怪异,但有美丽妇女,便摄去再不知下落。夫人必被此怪迷去矣。”

周知县听罢,放声大哭道:“夫人因随我到此,不知下落,情愿弃官访究。”有听事吏胡俊在旁,见本官悲痛,近前禀道:“大人且省烦恼,此去任所不远,待上了任从容访之,犹可知夫人消息,若中途弃官,反得罪于朝廷,是两不美矣。”周知县依其言,即日起程,过岭登船,直到宁陵县河下起岸。有职人员都来迎接。

到衙上了任,数日不出堂。有吏入禀云:“本县是开封府治下,包府尹不是小可,大人须往参之。”周知县吩咐马夫,径来开封府衙参见包拯。包拯闻其先尊名色,甚敬礼之。周知县因夫人之故,思慕不置,言语举止皆失措。拯怪问其故。周知县不隐,将前事告诉一遍。拯惊道:“世上有此等怪异?君且向县理政,我必须根究夫人下落。”周知县拜谢而回。

拯思一计,次日上一道本:“见得登州地界不靖,臣愿往安抚之去。”仁宗允其请。及出朝转府中,打扮做一秀士模样,带黄、李二公牌密离了东京城,前来登州地界缉访是事。一连经几处,并无踪迹。忽一日行入深源,遥闻钟声隐隐,但见树木交杂,却是一座偏僻古刹。拯入得寺来,遇见一老僧,邀进方丈叙坐。茶罢,老僧问:“执事从何来?”拯答云:“小生从东京来,要往登州府探亲,经过宝刹,特来相访。”老僧道:“贫僧守居山僻处荒凉院宇,有甚么好处?”拯正待再问,忽一行童来报云:“申公有请。”老僧叹口气道:“此畜孽又来恼我!”便辞拯径入昙堂去了。拯疑怪,吩咐公人在外伺候,自转身入到里面,探问申公是谁,没遇一个人在,适那来叫老僧的行童慌忙走出来。拯携手问云:“适间师父说甚么申公,却是谁?”行童道:“秀士休问,说起来恼人也。”拯陪小心,务恳其说。行童邀拯出堂,从容与之讲道:“此申公住居申阳岭白石洞,乃是个千年灵气猴精也。淫邪无厌,但遇有美妇人,便起怪风,摄入洞中取乐。不从他的,就裂了身体,谁奈得他何?只有我师父戒行颇贞,彼亦相敬,因以申公呼之。日前携一丽入来游寺中,师父问得来,却是一知县夫人,容颜甚是忧戚,于廊下留得有字迹而去。”拯问:“此申公今在何处?”行童云:“适闻二人辩论,我师父将言语劝他,彼怒,将师父亦摄得去了。”拯云:“彼摄你师父去如何?”行童云:“过几日回意,又放之归。”及听罢,嗟呀不已,径到廊下,看壁上果题有诗四句云:

缘绝三山驿,君心知不知?

包公频诉论,取妾莫教迟。

拯读罢,怆然忖道:“彼亦知来投于我。”即录此诗,转回宁陵。周知县迎接入衙,甚致殷勤,酒礼款待。饮至半酣,拯袖中取出录诗与周知县。周读罢,双泪盈腮,乃道:“此是柳夫人所作,大人从何得来?”拯不隐,直道其事。周知县离席拜恳,乞救夫人之策。拯道:“汝休虑,我回府自有主张。”即日离宁陵回到本府,开了衙,出告示张挂:“但有人得知申阳岭白石洞精怪居址来报,官给赏银四十两。”

忽一日,宁陵管下小石村一猎夫,姓韩名节,身轻躁健,任他绝崖壁尖可登,合该发迹。那日正赶一黄鹿,到着个壁去处,望见上面有光,韩节乃沿石壁上去。看时,见一群美妇人在坦平石上坐。见有人上来,各惊近前问之。韩猎夫说与因赶黄鹿至此。众妇人道:“也是你有缘,不该尽,若遇妖怪在此,性命不保矣。汝急回去,于我众父母家报信,必有重赏。”猎夫方知是精怪居处,乃密问众妇人精怪如何。妇人道:“彼甚灵通,今出去尚未回。一身是铁,利刃不能近他。尝日自言惟有毒酒可醉之,再荣麻绳缚定,方可计较。”猎夫道:“休漏泄此机。即日包太尹正是根究此事,待我去报知,便来救取。”

众妇人约以某日来此会集。

韩节依前下来,径到开封府前揭了榜文,入见包拯,报知是事。拯私喜道:“周夫人想在内中矣。”即赏韩节酒食,准备醇酒加毒药,装进小泥埕,依期差公牌各带弓箭麻绳之类,随韩节来到绝壁下。韩节吩咐公牌将酒各安于绳上,系定腰间,自己先沿上去。那众妇人见韩节复来,半惊半喜。韩节以药酒吊上来,交与众妇人,约之:“在崖下等候,遇有酒埕投下为号,乃可上来。”韩节依其言。霎时间,精怪一道金光,回到洞中,与众妇人戏谑一番,倒在石床上。众妇人各捧酒而进,精怪一饮而尽。须臾,药酒发作,便闷将去。韩节听见空酒埕从岩顶坠下,自先沿上去,复吊公牌数人上来。抢进洞中,见一大白猴醉倒在石床上。众人用麻紧紧捆了,洞中无限美器,被公牌收拾俱尽。先将妖怪吊下,总共八位丽人逐一吊得下来。众人欢喜,将猴精抬进开封府。

包拯闻知捉得妖怪,升堂审理,果见一个白猴,火眼金睛,缚定不能动。拯道:“此异畜,当即除之,休待其醒。”吩咐取过降魔宝剑一把,亲手斩下。忽一声响亮,堂下不见了妖精,惟有火光迸起,焰焰而没。拯既斩了猴精,着众妇人近前,问哪位是周夫人。柳氏应声:“小妾便是。”拯叫起入后堂见李夫人。适周知县闻知此事,正来府中体访消息,与柳氏相会,夫妇相抱而哭。包公为设庆贺筵席待之。饮罢,周知县拜谢,同夫人转宁陵。其余众妇,拯各访父母遣还。只有一妇,是陕西董家女,家乡遥远,无亲来认,拯遂将其嫁与韩节为妻。夫妇甚感其德。上闻此事,宣拯入朝亲问之。拯一一奏达毕,甚加钦奖。在朝仕宦谁不仰其英风者耶。

第五十二回 重义气代友伸冤

断云:

淫妇不良谋大惨,汪奴害主决严刑。

包公仁政天开眼,案牍分明断得真。

话说包拯为开封府尹时,在城有富家吴十二,为人春风,好交结名士,娶东乡谢家女为妻。谢氏容貌虽丽,风情极侈。

吴十二有知己人韩满者,在北门居住,是个轩昂丈夫,往来其家甚密,谢氏颇以言语之。韩满以与吴者交厚,敬其是嫂,纵有戏谑,不及于乱。

一日冬残,雪花飘扬,韩满来寻吴友赏雪,适吴十二上庄未回。谢氏闻知韩满来到,即出见之,笑容可掬,便邀入房中,安顿坐定,抽身向厨下整备酒食进来,与韩满无疑坐在二边相陪。酒至半酣,谢氏道:“叔叔,今日天气仍寒,婶婶在家,亦等候叔回来同饮酒否?”韩满答道:“贱叔家贫,薄酌虽有,不能勾如此丰美。”谢氏有意劝他,才饮了数杯酒,淫情正兴,斟起一杯,起身持与韩满道:“叔叔先饮一口,看滋味好否?”韩满大惊道:“贤嫂休得如此,倘家人知之,则朋友伦义绝矣。从今休使这等见识!”言罢离席而起。走出门正遇吴十二冒雪回来,见韩满就欲留住。韩满道:“今日不得与贤兄叙话,再有相会。”竟辞而去。吴十二入见谢氏,问:“韩故人来家,如何不留待之?”谢氏怒云:“尔结识得好朋友!

今知汝不在,故来相约,妾以其往甚,好意备酒待之,反将言语戏妾,被我叱几句,没意思走去,留他则甚?”吴十二半信半疑,不敢出口。

过数日雪霁天晴,韩满入城来,恰遇故人在街头过来。韩满近前,邀入茶店中坐定,沽卖一壶叙饮。三杯酒中,韩满乃道:“兄之尊嫂是个不良之妇,从今与兄不能相会于家,思遭人有嫌疑之诮。”吴十二道:“贤弟如何出此言,便是嫂有不周言语,当看我往日情份,休要见外。”韩满道:“贤兄门户自宜谨密,只此一会,余无所嘱。”饮罢各散而去。次年,韩满有舅吴兰在苏州行货,有书来约他。韩满要去,欲见吴十二相辞,不遇竟行。比及吴友知之,已离家四日矣,怅怅不悦。

吴十二有家人汪吉,人才出众,言辞捷利,谢氏爱他,与之通奸,情意甚密,内人莫之知觉。忽一日,吴十二邀汪吉往河口收帐目,汪吉因恋谢氏之故,故推不肯去,被吴十二痛责一番,只得准备行囊,临起身,入房中见谢氏商议其事。谢氏道:“但只要你有计较谋取他回来,我自有主张。”汪吉欢喜领诺,同主人离家,时值二月天气,路上花红草绿,春光耀眼,但闻:杜宇林中催去路,捉壶花外劝游人。

吴十二在路行了数日,来到九江镇住,往日相识李二艄讨船渡过黑龙潭。靠晚泊船,龙王庙前买香纸做了神福。汪吉于船上小心劝他,吴十二饮得甚醉了,李二艄都去歇息。半夜,吴十二要起小便,汪吉扶出船头,乘他宿酒未醒,忽一声水响,十二被推落在江中去了。汪吉故惊叫道:“主人落水!”比及李艄起来看时,那江水深不见底,又是夜里,如何救得?挨到天明,汪吉对辅道:“没奈何,只得回去报知。”李艄心下顿疑吴某死必不明,撑回渡船,受了工雇钱自去。汪吉抛走回家,见谢氏密道其事。谢氏大喜,虚设下灵堂,日夜与汪吉饮酒取乐。邻里颇有知者,隐而不言。古云:家有淫荡之妇,丈夫不能保,终信斯言矣。

一日,韩满因幕春时景,即怀故国之思,偶出镇口闲行,正过临江亭,远远望见吴十二来到。韩满认得,连忙走近前携住手道:“贤兄因何来此?”吴十二形容枯槁,蹙了双眉,对韩满道:“自贤弟别后,一向思慕,今有一事相托,万望勿阻。”韩满道:“前面亭上少坐片时。”遂邀到亭上坐定,乃问:“日前小弟因母舅书来相约,正待见贤兄一辞,不遇径行,今幸此会,为何快快不乐?愿闻其故。”吴十二泣下道:“当日不听贤契之言,惹下终身之别,一言难尽。”韩满殊不知其死,乃道:“贤兄烈烈丈夫,如何出此言?”吴十二道:“贤契休惊,自那日相别之后。我有赴镇江之行,被家人汪吉利吾之妇,用谋乘醉推落江心,尸首已葬鱼腹,只灵魂不散,欲诉无由。今遇故人,得以面陈,乞为伸理此冤,久当重报。余无所嘱。”韩满听罢,毛发悚然,抱住吴十二道:“贤兄此言是梦中耶?如果有此情,必不敢负。且问当夜落水之时,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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