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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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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流芳淡淡道:“如果当年,翁山长早知道的话……”
  
  “住口!”黄玉甫红了眼睛:“早知道?他早就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翁誉山啊……翁誉山有什么不知道……他怎么会帮不了……他根本就是……他根本就是嫉恨恒逸博弈的时候赢了他!”
  
  黄玉甫抹了抹脸:“慕容是他的得意门生,宋彬是他的得力子弟,所以就要保全他们?不公平!!!翁誉山……你不得好死!”
  
  “啪——!”
  
  赵珩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眼神冰冷,连谢流芳都愕然了。
  
  “害朱夫子发配充军的是你,害他负尽一身才华的是你,害他被人唾骂的也是你!这是不论你如何将这罪名转移到山长身上,都掩盖不了的事实。”
  
  “你胡说!”黄玉甫忽然慌乱了,扑上去揪住赵珩的衣襟:“我怎么会害他,你有什么资格胡说!”
  
  赵珩冷道:“如果他没有认识你,黄家人又怎么会逼他到那般地步。如果不是你太天真又无力抵抗世俗,他怎么会独自一人承担罪名。如果你有慕容追随宋彬那般的决心,即便困苦也断不会到今天这地步。你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却让朱夫子为你扛下一切风雨,你好无耻!”
  
  “不是的!我总说要他带我走,是他不愿意!我说我不怕苦,不怕被人指责,我什么都不怕!他们抓住他的时候,我也求过爹娘,我什么都说了!我说要和他在一起啊!可是他们不许!!!”
  
  黄玉甫跪坐在地上,捶地痛哭,仿佛压抑多年的悲痛瞬间倾泻而出,再也承受不住一般。
  
  “我也不想啊……看到宋彬我就想到恒逸……他们为什么都不许……为什么要害他……恒逸……恒逸啊……我连他人在哪里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谢流芳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这就是与世俗较量之后惨败的后果,这就是生离别的诛心煎熬。
  
  赵珩叹了一口气,蹲在黄玉甫面前道:“如果告诉你他在何处,你要怎么做?”
  
  黄玉甫怔了怔,抽噎着睁大眼睛,一把抓住赵珩:“你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我没算错,朱夫子应该是仁顺八年秋季发配的,那年大部分犯人都被送去河州充军。不过这两年河州曾与金兵交战,恐怕……”
  
  黄玉甫木木地点头:“我会去找他……”
  
  赵珩叹了口气,眼看黄玉甫渐渐平静下来,才起身拍了拍谢流芳的肩膀,一道回寝院。
  
  路上谢流芳看赵珩冻得鼻子发红,便不声不响地将裘袄脱下来覆在他肩上:“你刚才话说重了,朱夫子出事那年,他才十五岁,刚来书院一年,也反抗不了什么。”
  
  赵珩披了裘袄,使劲搓手:“若不刺激刺激他,这小子还不清醒。回头要把我们俩也告官了,实在不划算。”
  
  谢流芳淡淡道:“原来是为了自己。”
  
  赵珩嘿嘿一笑。
  
  “你怎么知道仁顺八年秋季犯人被发配去了河州,这都是刑部密旨。”
  
  赵珩搓手的劲道更大了些,同时出口圆道:“我以前和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关系不错,无意中听到的。”
  
  说完还抬眼看一看谢流芳的表情,见他面无疑色,才定了心。
                  chapter 29
  都说北方严寒,实际南方冬天更让人不适。
  
  赵珩裹了厚厚的秋袄依旧冷得直哆嗦,总感觉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潮湿的阴冷。谢流芳比他耐寒,穿得不如他厚实,却一点不畏畏缩缩,只是露在外面的鼻子时常被冻得通红,连带眼睛也有些发酸,总像要哭似的。
  
  赵珩心里一动,趁周围没人的时候,贴在他耳边笑道:“你这模样活像一只小兔子,看得我都想欺负你。”
  
  谢流芳揉揉鼻子不理他。
  
  期间谢流芳还病了一次。
  
  早前风寒没有好,送慕容他们离开的那晚又将裘袄披了又脱,寒风里病情不免加重,吃药都不见好。后来索性发了温热病,躺在床上迷迷糊糊。
  大夫过来把了脉,也只开几副安宫牛黄丸,便是嘱咐多休息,寻常风寒而已。
  
  小王爷自小没干过伺候人的活,但谢流芳病着的几日,赵珩天天守在他床边端药送粥,照顾得很妥贴。
  有时候端着药碗被傅阳阎肆撞见了,免不了一顿起哄。
  
  阎肆说:“我当初说什么来着,风流未必薄幸客,看来某人还真是他相克那一个。”
  
  傅阳搭腔:“谢公子才是发温病而已,这人就日夜守候,面色都死气沉沉了……我昨儿个从石阶上摔下来哟,差点摔断腿,你看看,肿这么高,疼死我了。”说着,一边撩起裤腿,果然脚踝处明显红肿着一块:“可是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同人不同命啊……”
  
  阎肆勾起唇角:“你好意思提,你没事儿趴我窗口偷看什么?被我发现了又跑什么?摔这样不是你自找的?”
  
  “姓阎的!你……你说话讲点依据……谁偷看你啊!”
  
  赵珩摸了摸碗边,估计再耽搁下去药都要凉了,赶紧绕开着两个聒噪物,往寝院里去。
  
  喂药的时候,谢流芳也只能软软靠在他怀里。赵珩见他一张脸发热透红,便凑过去与他额头相贴——虽不至先前那样烫得吓人,温度还是不低。
  
  将一颗安宫牛黄丸推进他口中,又舀了一口药汤送进去,轻声哄道:“乖,把药吞了。”
  
  听到这低沉温柔的声音,怀里那烧迷糊的人才下意识地吞咽,感觉到难以承受的苦味之后,又不满地轻哼出声。
  
  那哼声带着明显的鼻音,又像是发不全的呻吟,赵珩心里觉得可爱,便趁人之危抬起谢流芳的脸着迷似的亲吻。
  
  没亲几下就感觉到谢流芳在用尽全力地推拒,虽然这推拒就如抚摩一样无力。
  
  “别……我风寒……你离远……”
  
  赵珩浅浅一笑,又凑近亲吻:“不碍事,大不了我也染上,我们一起喝药,一起吃苦。”
  
  “不……”
  
  “不?你说了不算,我就喜欢。”
  
  半天听不到答复,低头一看,怀里人喝了药又睡过去了,这才将人放下,被角都轻轻掖好。
  
  做完之后,人还不走,端了凳子在一边守着看,生怕他忽然醒过来要水喝。
  
  如此这般,当谢流芳退了热度终于醒转过来时,首先看到的就是赵珩埋在自己枕边的脑袋,以及自己手掌被人握住的触觉。
  
  那一刻的感觉难以形容,不是寻常的感动,也不是内心的满足,而是可以静静依靠的安然。
  
  谢流芳转过头看他的睡脸,不如这人平时含笑的活跃温润的模样,而是锁着眉头,似有心事扰梦。
  
  伸出手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又不自觉地前倾,嘴唇贴住他的,迟迟没有移开。像盖了一个庄重而珍贵的印章,一旦落印,铭心刻骨。
  
  ……
  
  宋彬和慕容离开之后,翁誉山又聘了两位夫子,或许是习惯所致,学生上课的时候都懒洋洋的,全无往日面对宋彬和慕容时的全神贯注。
  
  一日闲聊,傅阳说:“宋繁,你知不知道黄玉甫那小子突然跑了?”
  
  赵珩装傻:“跑了?”
  
  “听玄班的人说,黄玉甫早就失踪好几天了,山长都不闻不问。今天早上黄家人到书院来要人呢。”
  
  “那山长怎么说?”
  
  司瑾道:“山长什么都没说,把黄家人憋回去了。”
  
  赵珩仰起头,长长哈出一道水雾:“估计是成天呆在书院里头觉得烦闷吧,所以跑了。”
  
  司瑾看着他,勾唇道:“看样子你也想离开书院了,想回京?”
  
  司家人自然知道赵珩腊月里就要回京的事,只是这腊月都快要过去,京城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我不想回京。”
  
  “你当然不想回京,临安有佳人,芳心不可失啊。”
  
  阎肆和傅阳对望一眼,笑得别有深意。
  
  倒是司瑾忽然皱了眉:“你也知道,你家府上不会总放任你在临安的,你到底……打算过没有?”
  
  赵珩原本心情不错,被司瑾一问,心里难免烦躁起来。他知道司瑾问的“打算”指的是谢流芳。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在打算,可无论如何打算不出个结果。
  
  眼前的路无非有两条,带谢流芳一道走,或者自己留下。但每一条都是困难重重,而且未必成功的。
  
  “你要他跟你走,这不可能。”仿佛看穿了赵珩心中所想,司瑾突然道:“谢家虽遭变故,并不代表谢家没有势力了,如今我爹帮衬照应,将来还是要交到流芳手上的,他跟你走,谢家那一摊子如何处置?”
  
  傅阳哈哈一笑:“送你司家呗,正好合你爹心意。”
  
  “那谢流芳真是无颜面对谢家列祖列宗了。”阎肆毫不客气地击破这个玩笑。
  
  赵珩讪然,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司瑾乌鸦嘴,还是司家先前得了什么风声,过不了几天,赵珩一觉醒来就看到赵不问跪在床边,身上着的不是便衣,而是王府的侍卫着装。
  
  “怎么了这是?”
  
  赵不问拱手道:“主子,皇上下旨召您回京,车马已经候在书院正门。”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赵珩愣了愣,顾不得将衣服披上,急急打开房门,就见院子里山长、老师,还有些同样侍卫着装的人都站在一团,地甲班的学生也都在一处低声讨论什么,一见他出来,都陆续跪地,伏身高喊:“小王爷千岁千千岁!”
  
  “怎么……”
  
  怎么这么突然!
  
  郭小将军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身银亮铠甲,大摇大摆起身跨过人群,一边嚷嚷:“赵不问你发什么呆,还不给你主子把衣服披上?小王爷啊,哥哥来接你了,赶紧收拾东西吧?”
  
  赵珩和郭小将军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把兄弟,小王爷的风流韵事传得天下皆知,他郭小将军名声也好不到哪里,连带陆二公子一起,三个人号称“京城三少”。
  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赵珩听力不差,听到的只字片语果然都是那些花魁和歌姬的名字,当下有一种被人揭了老底的措手不及。
  
  赵珩连忙在人群里搜索谢流芳的身影,只见那挂在他心尖上的人正倚靠在廊柱边淡淡望着他。
  谢流芳没有下跪,却冷眼直视赵珩,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如同一个漠然的局外人。
  
  赵珩最怕他这种表情,难免慌了神,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这般尴尬的境地解围,只能把火气撒在郭小将军身上,为什么忽然来到了书院,为什么连信都不稍一个!
  
  “郭子名!”
  
  郭小将军大半年没见到赵珩,原本高兴着,不妨他一声怒喝,还满面怒气地瞪着自己,无辜道:“我在啊。”
  
  “你给我进来!”
                  chapter 30
  “什么?!”郭小将军惊道:“你居然看上了谢听义的儿子!”
  
  赵珩一看他这反应就头大,索性不出声。
  
  郭小将军摇头笑道:“你离开京城的时候,陆二就跟我说,指不定你小子要在书院里怎么风流快活,我想你也是,想不到你居然把脑筋动到谢少头上,这要让王爷知道了,看不把你一顿揍。”
  
  赵珩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谢听义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百姓心里的善人,都快赶上救苦救难的活佛了。你赵珩小王爷在百姓心里是什么人,你还没个谱?要让人知道你染指了谢听义的儿子,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把你淹死几回了!”
  
  赵珩又叹了口气。
  
  “更别说你还想……你告诉我,我刚是听错了吧,你不是说你想把谢少一块带回京城吧?你不是以为他跟那些戏子小倌儿相公一样可以圈在王府小屋里头养一辈子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成,赶紧收拾东西回京城。”
  
  赵珩气极:“我说我不是拿他当戏子小倌儿相公,我想带他回京城!”
  
  郭小将军愣了:“你打算怎么跟你父王说?”
  
  “我以后都听他的,再也不装傻充愣了,天天去太子书房,只要他许我和流芳在一起。”
  
  郭小将军摇头叹息:“你……没救!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了,玩了这些年,居然有朝一日把自己玩进去!不说你这一时的承诺是真是假,你觉得你父王还吃你这套么?就算你把京城所有花街柳巷都烧个精光也没用。再者,你不装傻充愣,难道还要跟太子抢皇位?你既从小视我为兄长,我就不怕告诉你,今天我本不该在这儿。”
  
  赵珩抬头看他,一脸疑惑。
  
  “你在这里收不到消息,小皇子病危了,太医会诊,恐怕是要不好。”
  
  赵珩一怔:“这么快……”
  
  郭小将军深深看着他:“是啊,是快了些,本以为能拖到明年开春。所以你知道了,太后特地派我来接你回京是为了什么,现在连荣王府的小王爷赵岁也被接进宫软禁着,皇室子弟就剩你三个,京里指不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等着你。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顾念你的小情儿?”
  
  赵珩不说话。
  
  “听你方才所言,谢流芳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且不说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就算你把人带回去了,跟你父王和皇上说要同他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在一起?你是打算堂堂正正纳他当王妃,还是养在别院里,让他看你对某某重臣家的千金明媒正娶?”
  
  “我……”赵珩心里一痛,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也是男人,谢家祖业不要了?皇室里的祖训伦常有多严酷你不是不知道,更何况现在京城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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