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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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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心也罢,负心也罢,纵是狼心狗肺,又如何?”谢流芳看着他,淡淡道:“往后一别无朝,你我再不相干。”
“再不相干?再不相干……哈哈……哈哈哈!”赵珩仰面大笑起来,肩膀不自觉地颤动,眼角泪迹已干。
笑声愈来愈张扬,自门缝传到外头,又教侍卫面面相觑。只有郭小将军凝了眉,心中沉沉暗叹,喊了身边的副尉道:“让人准备准备,可能要提前启程。”
笑声渐渐嘶哑,听在耳中有些刺耳,谢流芳默然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早已冰凉。
笑着笑着,连赵珩也自觉无趣,垂首看着脚边支离破碎的瓷片,讪笑道:“谢流芳,你当我是什么人?”
说罢,自怀中摸出那块名唤“照心”的鸡血石,缓缓摊开手掌。
“你若真对我无情,为何将它送我?”
谢流芳一怔,扑上前抢夺:“还给我!”
赵珩收回手掌,负手一闪,“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愿说你也不想分开?为什么总要说那些狠心的话!”
谢流芳气极,白了一张脸,吼道:“你别再自作多情!!!”
“那你又为何慌张?”
“我没有!!”
死死攥住掌心的鸡血石,又用另一只手蛮横地揽过谢流芳,报复一般地咬住他的唇,第一次不顾他的疼痛,无情将那柔软的唇瓣咬破。
舌尖舔过那摸血腥便没有再深入。
赵珩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栓,却终究在迈出去的时候停顿了一瞬。
“答应我,等我三年。”
谢流芳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垂下脸,没有应他。
小王爷双手撑着门框,面对门外众人,一动不动。任寒风迎面侵袭,固执地维持这个姿势,固执地要等那人一声应允。
直到郭小将军率众跪地,仰首抱拳道:“小王爷,请即刻启程。”
连指甲都已扣入木门框的手指,才渐渐松开,随主人失魂落魄的背影,渐渐远去。
chapter 32
流言迅速在书院里传开,都说谢流芳与小王爷有私情。
花园石桌之间,经常能听到有人大张旗鼓地议论——
“让你们平时得罪谢流芳,现在人小王爷定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后谢流芳就入京当王妃去了,瞧你们还有好日子过!”
“切,别人说不好,就这位赵珩小王爷许下的承诺可不算个数,当年不还与兰莘相公立下的‘百年之誓’,可如今呢?我看啊,谢流芳是破罐子破摔了,谢家没个指望,就巴着人小王爷讨好,真真自甘堕落!”
“可惜了谢流芳那副皮相,我当他多清冷高贵的人,也不过承欢人下……哎,你们说,小王爷是迷他那张脸蛋……还是迷他的……”
周围一阵哄笑。
“砰!”有人用力踹翻了围坐着人的木桌。
“司瑾,你做什么?”
司瑾扫了一圈众人,冷道:“书院不是给你们说闲话的地方,明目张胆数落小王爷的不是,你们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毕竟天熹书院还是司家的地盘,当朝也确有律例条文,不准百姓辱骂诋毁皇室,带头的几个人悻悻地扫了扫袖子,轻声骂道:“呸,还不是惠亲王府的走狗,跟姓谢的蛇鼠一窝。”
声音不大,却正好所有人都能隐约听到。
站在司瑾身后的傅阳,一步迈出来揪住那人的领子:“你说什么?!”
那人也恼了,不与傅阳动手,只冷笑地看着他:“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谢流芳如今是个什么东西?说难听点不过是个男宠佞幸,司家替他把持生意,替他出头,又能好到哪儿去?怎么,傅公子区区一个新德知县家的四少,也想趁机攀龙附凤不成?”
傅阳气急,刚想出手教训他,就看到阎肆先一步将人踹倒在地,脚掌还在那人脸上碾几下。
“他知县老爷的公子是斯文人,不能拿你怎么样,我阎家镖局是走江湖的,家底本就不清白,不怕惹你。”
那人捶地哭嚎起来:“你们!没天理了!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准人说!说了还想杀人灭口,有没有王法!”
周围又有人站出来,嚷道:“对,原本就是事实,为什么不让人说?”
“司瑾,你摸良心说,若不是赵珩小王爷开口,你老爹会帮谢流芳搭理家业么?!那位小王爷风流成性,男女不忌,还说什么三年,谢流芳跟着他还能清清白白,连鬼都不信!”
“翁山长还拿谢流芳当作得意门生,简直笑话。”
“他谢流芳过去不是清高得很?如今自我轻贱,成了这种身份,竟然还有脸呆在天熹书院!“对,凭什么不让人说,指不定别人以为咱们天熹书院都是这种货色。到时候……司少,坏的可是你司家的名声!”
司瑾给他气得不行:“你们……你们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眼看周围人又是议论纷纷,眼神不善,傅阳恼火地拉了拉阎肆:“别跟他们啰嗦,我们走!”
阎肆叹了口气,松开脚下那人。
三个人回寝院的一路都憋闷着口气不说话,实在也没有想到赵珩走了之后,书院里会产生这样的说法。
赵珩过去名声就不好,说便说了,可谢流芳那样洁身自好、傲然清高的人竟然被说得如此不堪,还了得了?
眼下已是腊月,池塘里,木桥桥墩之间,都结了一块块薄薄的冰霜。
谢流芳就躺在塘边的土地上,枕着手臂望着天,翘着的腿惬意地搁在一起,轻微晃动。他躺着的地方原是一片浓密的草地,可因为是冬天,草都枯死了,硬邦邦的土地一点都不舒服,他却足足能躺上一个下午,连课都不去上。
这一幕正巧被那三位气鼓鼓的少爷瞧见,傅阳首先走到谢流芳身边,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还跟这躺着!你还看蓝天白云!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了,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谢流芳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淡淡一笑:“说我什么了?”
“你……”见他还诚心装傻,傅阳又是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谢流芳兀然直起身,一把抓住傅阳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轻松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这是没办法的事。”
司瑾熟悉他的性子,知道他对有关自己的流言向来淡泊,叹了口气道:“好在年关将至,后天大家都要下山了,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些。”
……
京城郊外。
马车队伍缓缓在官道上前行,车架前后浩大的旌旗张扬写着一个“皇”字,但旗面上的明黄缎子因为半个月来的风雨曝晒已经不如原先的艳丽,甚至显得有些陈旧。
远处有农夫看到这阵势,都讨论是不是皇上出巡归来。
郭小将军傲然行在队伍前头,眼看城门大开,又没有迎接的阵仗,不禁有些奇怪,便勒了马头转身行至马车旁边,探手撩了窗上的帘子。
“没看到宫里的人,是不是先回王府?”
赵珩撑着头低看扇面,原本似是正在发呆,郭小将军喊了他之后,便懒懒答道:“那就回府。”
郭小将军知道他心思还在书院那人身上,便道:“你收收心,进了那个城门,指不定要面对些什么,儿女情长之事暂且搁到一边吧。”
赵珩收了扇子,望着他道:“心是收不回来了,就指望命不要再交代出去。”
郭小将军不屑地切了一声,又策马奔到队伍前头,昂首跨入京城。
惠王府里,四季都有景致,没了初夏的姹紫嫣红和秋时的落英缤纷,依旧还有满园腊梅幽香,映衬着池台边素雅宜人的水仙。
下人原本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见了赵珩立刻换上笑脸,热热闹闹地跪了半园子,大喊小王爷终于回来了!
赵珩脱了斗篷,笑嘻嘻地说:“我父王如今在何处?”
刚热闹起来的氛围又沉了,管家道:“王爷在书房,好几天没出来了,送去的饭也不吃几口,小王爷您去看看吧。”
刚从临安上路的时候,问过郭小将军,说王爷正在边陲与苗疆对峙,如今怎么就在书房了?
小王爷心中不放心,茶水都不及喝一口,就赶到书房,门都不扣一下,直接推开进去。管家生怕莽撞了激怒王爷,待要拦他,却不料赵珩一进门就反手将门甩上,把他阻在门外。
惠亲王原本正在写字,听见响动方才抬眼,一看是赵珩,又低下头继续写。不如往日的暴躁,却明显心事重重。
王爷年至不惑,却一如少年时雄姿英发。不同的是,当年那副儒雅面孔今日已蓄了胡须,眼角更是凭添了几分沧桑。十八岁至今,“儒将”之名存世三年,便被“骁勇”替代。
当朝第一勇将,纸笔点墨的姿态却仿佛还停留在遥远的十八岁。
半晌,惠亲王阁下笔,望着字迹叹了口气:“刀剑握太久,字都不会写了。”
“父王,小皇子怎么样了?”
王爷搓了搓手,示意他一边坐下。于是爷俩都歇靠在一张榻上,端着同一品茶。
“我们俩都在路上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去了,算算也正好是你从临安出发的那一天。”
榻边的暖炉烧得正旺,偶有“噼啪”的木柴爆响。
短暂的差异之后,赵珩道:“听说,赵岁已经被接进宫了。”
“你很奇怪为什么你还能待在王府里?”
“是。”
惠亲王看着他,眼神出奇地锐利,像是一把尖厉的刻刀,要刺入他的心里去。但赵珩却没有回避,直直迎着他的目光,一丝怯意都没有。
“父王问你,你有没有觊觎过那把龙椅?”
赵珩似是意料到他会这样问,脱口而出道:“没有。”
“从来没有?”
“父王说笑了。”赵珩迎着他的眸子道:“虽然小皇子不幸夭折,但是皇上正当壮年,太子又正直聪颖,那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别人肖想。”
惠亲王笑了笑:“我记得你说过,太子又蠢又笨。”
“那是儿子随口说的玩笑话。”
“如果说,现在龙椅送到你面前,你坐不坐?”
赵珩摇头。
惠亲王垂眼摸了摸手中的茶杯,又问道:“坐上皇位便是九五之尊,集权天下,坐拥江山,男儿心中都有一颗雄心壮志,你真的从未想过?”
赵珩唇角一扬:“雄心壮志是有的,只不过在这半年里,将它给了一个人,与之相比,江山失色,皇权卑微。坐拥天下,不如虏获他心。”
赵珩眼见惠亲王一番愕然惊色,当他是被感动了,不禁得意于自己的慷慨之词,只可惜,这样的话连他爹都能感动,却感动不了谢流芳。
正惋惜,突然感觉一阵疾风迎面袭来,速度之快猝不及防,刚想抱头躲闪,却为时已晚。
惠亲王一个重重的暴栗敲在他头上,瞪着眼睛道:“小兔崽子,你还有没有出息?!送你去书院念书都能和同窗搭上,你还能顾忌一下列祖列宗的颜面吗?!”
越说越气,又是几个暴栗落在他头顶,一边敲一边道:“这次又是哪个了不起的美人公子?又想给天下百姓弄点什么茶余饭后的笑料?你个没出息的,老子打死你算了!你绝对不是我生的!天下江山还抵不过你一个姘头,我打死你!”
赵珩抱头滚在榻上,喊道:“我当然不是你生的!我是我娘生的!你都不会怀孕!”
老王爷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又加大了劲道,打得更狠:“放肆!还敢顶嘴!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这个兔崽子!把你送到天熹书院还敢搞三搞四,要不是太后护着你,我今天就派人把你剁碎在城门口以我皇家祭列祖列宗!”
赵珩原本正在躲闪,忽然用力抱住惠亲王的拳头道:“有出息难道就要当皇帝?那你怎么不当皇帝!你手握兵权战功显赫,我看你合适得很!”
“放肆!”惠亲王甩开拳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赵珩也是被他打疼了,脾气一上来,故意说些逆话激怒他:“那你问我的话就不算大逆不道了?明明知道皇上忌讳我,你还问我想不想坐皇位,你这不就是等着我说一声‘好’,然后勾结那谁谁谁……”
“啪!”
抬手一巴掌落在赵珩脸上,扇得他立刻捂住脸懵了。
惠亲王脸色涨红,怒道:“你以为谁会扶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当太子?那还不如去扶赵岁!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
这话实际不然,比起赵珩在皇上太傅面前佯装的木讷的反应,赵岁那才是真笨,背书念诗一句记不住,国策兵法对他而言等同天书。
赵珩奇怪道:“那为什么诏我回京?”话说出口,心中又冒出另一种猜测:“还是说其实……皇上防的是你?”
惠亲王不妨赵珩一语中的,脸色僵了僵,端起茶盅呷了一口。
赵珩心道自己猜对了,难怪自己没有被接进宫软禁,难怪抓的是赵岁那个酒囊饭袋。这不过是对惠亲王的警告而已。
惠亲王多年来手握兵权,战功显赫。几次率军出征,赵珩都心有余悸,总觉得他父子俩距离兔死狗烹的结局已经无限接近。
而今这一天,终要来了么?
皇上明明正当壮年,还能繁衍龙子,就要急着为太子继位做准备,除掉一切威胁了么?
他父王一生忠肝烈胆,金戈铁马出生入死,几番涉险,依旧得不到亲皇兄的信任?
虽然翁誉山出任太傅那几年,教导了他许多,然而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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